第二天開始的傳教,果然發生了一定的轉變。印刷傳單的事情還是繼續在做――沒有傳單就沒有聽眾了。而陸若華在宣講的時候,把什么原罪、地獄之類的事情都一筆帶過,專講各種“神跡”和“復活”。
講了幾天之后,居然就收到了效果。有個老太太來找白多祿,問他們的廟在哪里,陸若華樂壞了,馬上把她攙扶到祠堂的第三進,對其噓寒問暖,準備拯救她的靈魂。但是這老太太的肉體更需要拯救――她長期身體不好,想求個藥:拿把香灰或者符水之類。
陸若華不愧是耶穌會出身,居然沒有變色,而是乘機大講了一番只要堅信天主就能得到拯救的道理,把個老太太說得暈頭轉向,居然走得時候就拿走了一個木制的小十字架。
過了幾天,不知道上帝是真得打算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顯靈還是精神療法的作用,老太太再次來到教堂,這次她畢恭畢敬的要“請”一個大的“十字”回去。陸若華激動得的淚花之流――當年利馬竇在中國盤恒好多年都沒能讓一個人受洗,他居然這么容易就打開了局面,不由得對白多祿另眼相看,于是“講道理”的內容就愈發“符合中國國情”了。最終他給那暈乎乎的老太太洗了禮。當然,是洗掉“原罪”還是洗掉“病根”,就是一件事情各自表述了。
從這天起,陸若華的傳教工作打開了局面。白多祿發現,歷史證明,中老年婦女身上是有著無窮的活力的,是各種社會活動招募積極分子的金礦。在這位老太太竭力鼓吹和帶動下,又來了不少婦女和老人來“聽道理”,雖然暫時還沒有人洗禮,但是漸漸的晚上就會在聚集了不少人來聽陸神父的傳道――長夜漫漫,也權作是一種消遣,何況這個紅毛人也算是一道西洋鏡。
陸若華倒是很會舉一反三,除了照例大講神跡之外,還夾雜著說一些圣經的故事――當然,說什么要由白多祿來“建議”,免得某些對過人來說過于驚世駭俗的猛料流傳出去。
“神父,現在既然有人來聽傳道了,我看我們可以把禮拜堂的布局稍微更改一下。”一天,白多祿謙恭的說。
“怎么改變呢。”
“我記得在歐洲,教堂一直是一個大眾聚會交談,社交的場所…”
“你說的很對。”陸若華大為興奮,“法國的鄉村教堂里還有做買賣的人。這里也是個鄉村,同樣沒有任何的消遣和娛樂,也沒有合適的聚會場所。”
聚會場所原來是有的,村口的大榕樹下原本就是天然的聚會場所,但是十多年前黨那門和官府在這一帶來回拉鋸的時候,都把殺人的地方選在那里,迄今青石板的縫隙里還能看到黑色的污漬――當年的血跡。村民們如今對那地方敬而遠之。
在白多祿的提議下,陸若華把原來已經改建為禮拜堂的第三進院落中大廳的擺設又添加了些桌椅,準備了許多火把,從臨高買來的大批茶碗茶壺之類,還增加了一個火爐專門燒水。把這里辦成了一個晚間聚會的地方。
至于供奉的十字架,在白多祿的建議下,把大家都覺得可怖的受難十字架改成了一般的,教堂里還加上了圣母懷抱圣子的圖畫――這就和漢傳佛教里觀音為何大受歡迎是一個道理,在歐洲的天主教國家里,圣母信仰也是很有市場的。
在這一番精心的改裝之后,教堂就成了本地的社交中心:神父毫不吝惜的每天都點上大量的燈籠――以至于白多祿不得不幾次回百仞去買蠟燭。一般農家晚上為了節約燈油,是不肯點燈的,教堂不但點燈而還亮,頓時吸引了許多要在晚上做活的女子和不想早睡的青年。聚攏在一起說說話,聽紅毛神父說幾個西洋的故事,還有些勸善的話――漸漸得,大家對他的“講道理”也有興趣。保衛總署的郵檢部門幾乎每三四天就能收到一封陸若華寫給澳門的耶穌會會長的信,里言辭充滿了漏點。
白多祿知道在農村傳教,入手很難。但是一旦打開局面,往往能很快的席卷全村。所以勸陸若華不要著急,把工作重點放在第一個受洗的教徒的家人身上,先攻下一戶作為“堡壘戶”。陸若華現在簡直是倚白多祿為左膀右臂了,對他言聽計從,對最早受洗的梅太婆一家關懷備至。
教堂熱鬧了,把個杜雯搞得十分鬧心。幾次都怪罪董薇薇不該去向白多祿提建議的。
“這下好了!群眾都給洋教爭取去了!以后的工作還怎么開展!”
“我們爭取不了,就讓他們先爭取好了,總比不死不活的好。”董薇薇搞過鄉鎮工作,知道教會傳教成功的地方,社會秩序一般都明顯好轉,政府工作也好做得多。
“再說了,文總說了:這個教會不是洋教,是有中國特色的教會。”
杜雯繼續反對:“我是反對這種利用宗教迷惑、欺騙人民的辦法的。”
“好啦,別談這些大道理了。”董薇薇說,“現在把人都給召集來了,每天晚上大家就有事情做了,了解社情就容易多了。”
有了這樣一個村民聚會的地方,講習所的隊員就很容易的混入大眾當中去了,“交朋友”、搜集社情比以前更為容易便捷了。很快的群眾工作就有了進展,隊員們搜集到了不少基本的資料。
遺憾的是杜雯和董薇薇這兩個穿越眾在這件事情上卻插不了手,連女人最合適開展的婦女工作都難以開展。這里不比鹽場村,有譚家長輩做介紹,杜雯能夠輕輕松松的和譚小芹大談婦女解放問題,她們即不懂針線,又不會紡紗,臨高話也說不來,和當地的婦女根本聊不到一塊去。去教堂里坐坐和人說話閑聊也不成功――大家都對她們有些畏懼,畢竟人是“女官長”。
董薇薇想了半天,決定還是發揮自己掌握的一點中醫藥知識來接近群眾,她手里有幾本中醫藥的常用診療手冊,而且她是家傳中醫,還學過點推拿和針灸方面的東西。現在可以拿出來運用。
杜雯想不出什么辦法就充當了她的助手――她別得沒有,力氣還是有的。學學推拿之類無礙。兩個女人便在教堂里擺攤行醫了。這個舉措立刻受到了很大的歡迎:農村地區普遍缺醫少藥,婦女更是很少有看醫生的機會,多少都有病痛。董薇薇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全科大夫,kao著過去的一點積累在行醫了,每天都要接待好幾個女病患。這讓她不時的陷入一種恐慌之中,生怕自己什么時候把人給醫壞了。
事已至此也不能退縮,她便寫了一封很懇切的信給衛生部,要他們把唯一的中醫藥人才劉三給派來幫忙,至少解決下藥物的問題。眼下她開方子和沒開也差不多――抓藥要到縣城去,而且農民也不是時刻都有現錢的。
但是即使這樣,當地人也對她們的舉動十分感激了。她們終于能夠直接接觸到當地的群眾了。
兩個女人沒日沒夜的地工作。馬燈常常是徹夜的亮著,反復地研究從各個渠道搜集來的材料。杜雯拿來做文件柜的箱子里已經開始堆積起不少的書面材料。她的筆記本里充滿了一些類似的字句:
“劉大柱,貧農,態度搖擺。”
“王五,富農,對土匪痛恨。斗爭態度不堅決。”
最要緊的村里的匪屬情況,她們掌握到了好些材料。通過講習所的學員又秘密的聯絡了不少的土匪的受害者。每天晚上,都有人偷偷摸摸的從第三進的教堂后面進來,在二進的院落里秘談。說到傷心處,總有人哭,女人心軟,見人哭也容易掉眼淚,倒意外的更容易爭取了人心――大家都說這兩個女官長心腸好。
這些受害者都是學員們精心選擇的――不是和土匪有血仇的不深談。說起土匪的事情,個個都是咬牙切齒的,痛哭流涕的。然而即使這樣,杜雯期望先把他們發動起來組織基干民兵,進而發動群眾的期望還是落空了。
受害人家庭死得多數是青壯年,土匪也懂斬草除根的道理。留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婦女孩子,有幾個青壯年的,家里的老人也怕這根獨苗再遭不測,態度消極。
這樣前后已經過了半個來月,局面還是還是沒多少進展,道祿村還能保持著表面的平靜,在十三村地區的其他村子里,卻發生了一股土匪竄回來補給糧食的事件。
雖然這股土匪很快就被緊隨而來的剿匪支隊消滅了。但是十三村地區沒有鞏固起來的現狀卻是顯而易見的,這個消息還出現在了內部通報上。杜雯急得要命,馬千矚發來的電報只是囑咐她們要注意安全,沒有責備的意思,然而兩個女人還是感到壓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