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節甜港風云--黑云壓頂 孫可成知道這位東主手面很大,但是一聽說送二百兩還是嚇了一跳,趕緊道:
“太破費了――”
“一條性命沒了,還說什么破費。..
”郭逸道:“這事得麻煩孫掌柜了。還有,船老大若是傷勢不要緊的話,把他和鏢師一并叫來,約個地方說話!”他想了下,“再選個幾個水手一起過來回話!”
“是,我這就去辦!”孫可成馬上答應了,“不知郭東主約哪里?”
“就鏢局里問話。馬上。”郭逸原想直接去高廣客棧,但是一想那里人多眼雜,不是問話的所。
過了半小時,人都來齊了。郭逸親自詢問了船老大、鏢師和水手。得知是五六條小型帆船海邊伏擊廣丙號,跳幫過來以多打少,很快就被船控制住了,但是對方似乎頗留余地,沒多殺傷人,也沒有帶走船,只把糖分裝到幾艘船上去帶走了。
據受傷的鏢師說,來得海盜應該不是幾個“大幫”的人,應該是些小單干戶,臨時聯合起來干票買賣。
“來人是什么口音?”
“回東主的話:都是雷州當地的口音,應該就是本地的歹人。”
這么說來,此事是海義堂指使的可能性很大。郭逸點點頭:“你們好好休養,一切費用都由我來。”
出了鏢局,趕緊上轎子,吩咐:“回惠福街!”他盤算,得馬上發電給華南廠和臨高通報過去,這事情恐怕不是簡單的海上行劫。雖然現形式不算完全明了,但是對方的行動極有針對性。運糖的事情必須先緩一緩――這就牽涉到臨高執委會準備如何處置海上的威脅了。
廣州的電報,不啻于給了文同等人當頭一棒。電報上的內容,亦喜亦憂,喜的是廣州明確的告知,所需的銀子沒有問題,華南只需要放開膽子收購就是;憂得是糖船被劫――不僅是少了五百石糖的問題,還說明海義堂開始轉入明確使用非法手段對付他們的階段了。
天下怕的事情就是魚死網破、狗急跳墻,海義堂現無計可施,再拖下去勝算越來越小,采用這類見不得人的手段的可能性就愈來愈大了。
到底該怎么應對,倒是個難題。正遲疑著,文秀進來報:“廖掌柜來了。”
“哪個廖掌柜?”
“是廖大掌柜。”
那就是起威的廖大化了。他趕緊說:“請!”
廖大化帶來的消息不好,說鏢師們已經打聽清楚,徐聞全縣的糖寮工人,包括一部分海康的糖寮工人,近幾天已經全部串聯起來了,準備三天后鄒和尚廟里燒香起誓,鏟除華南廠的“妖器”,要“復古法”。
這簡直就是兜心一拳,打得文同差點沒背過氣去――搶糖船不算,這回是干脆準備來直接砸廠子了!
“這個,老廖,能不能請官府出面鎮鎮?”上次已經見識過衙門里的威勢,如果衙門肯派些人來彈壓,工人未必敢鬧。
“縣里的大老爺,巴不得鬧出點事情來打官司,他好兩頭收錢。”廖大化警告說,“糖寮工人也是有說項的――畢竟是砸了人家的飯碗。現外面群情洶洶,鬧起來華南很有可能吃大虧。后官司是我們能贏,但是那群工人一窮二白,就算砍掉幾顆腦袋又于事何補?”
“是,是,你說的是。”文同知道本時空指望官府基本就是幻想。
“為今之計,還是早做打算。”所謂早做打算,其實就是準備逃命的套路。廖大化低聲說,他已經徐聞縣城了安排好了一處院子,萬一有什么事情,要他們直接逃進縣城。
“進了縣城,亂民們絕不敢輕易追進來的,不然就是造反了。這點掌柜的可以放心。”廖大化包拍胸脯,“只要城里,起威就能包得眾位平安。”
文同遲疑道:“不至于吧,難道他們敢殺人?”再說這廠里的機器設備還有這么多的糖,也決不能丟下不管,否則日后如何向執委會交代?
“難保――”廖大化神情凝重,“近有人買‘替身’!行情是八百兩一個。”
“替身?”
“對,”廖大化點了點頭。他解釋說但凡民間騷亂或者械斗,官府當場是不管的,但是事后傷人的要賠償,死人的要償命。為了讓手下人干起來無所顧忌,所以每每發起組織的人就會事先買好“替身”,等到官府追究的時候,讓替身去投案,一命頂一命,事情就可以過去了。
既然有人買替身,說明這次騷亂的組織者是準備出人命的。文同頓時慌了手腳,他到底只是個糖廠技術員出身,原本覺得有穿越集團背后撐腰,當地又有起威的鏢局作保,交接官府。徐聞乃至雷州也算響當當的大人物了。就是穿越集團內,近也是臨高、廣州都圍著華南運轉――自感頗有些“王霸之氣”。這回對手要動刀動槍了,這才想到自己幾個人孤懸此地,靠得住只有起威鏢局的人和幾支手槍,萬一真來一伙暴民沖殺進來,文德嗣、馬千矚就是牛皮吹到天上,也沒本事即時傳送一支軍隊過來救命自己的命。
不由得就起了怯意:看樣子還是廖掌柜說得對,得準備好一條逃命的路線…文總不是交道過我們么:“只有生存才是高的。”
雖然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但是轉念想到覺得事情還沒出來,已經想逃命,未免有些太過膽怯,萬一給人看出來了,今后可就是大大的笑柄。便故作鎮定道:
“不礙,先請大家來商議商議再說,這華南廠也是好大一份家業,不能平白無故的讓人毀了去。”
當下叫人把諶天雄、梅林、蕭貴等人都請了來。廖大興前面照料生意,就不叫他了,眼下門市上不能沒有人主持局面。
“那位北掌柜也,要不要請他一請?”文秀小聲問。
“他回來了?”文同一聽心安了大半,有這么個特種兵,安全感就大大增加了。“請,自然要請。”
北煒帶著人參謀旅行回來了,正糖行歇腳。他也聽說了近外面有些不穩當,本來就打算晚上來一起談談。
聽得廖大化把事情都說了一遍,文同道:“這事情這么辦?海義堂那邊連出了兩記狠招,看起來不準備和我們搞公平競爭。”
眾人都凝神屏氣,沒有說話的,這事關重大,關于華南的存亡。別得不說,華南若是真得毀他們手里,今后穿越集團里,起碼一個“不堪重任”的印象就給大家留下了,之后獨當一面的行政職務是不用想的了,只能老老實實當一輩子技術員。
許久,諶天雄才道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也得做壞的打算。一是對方打上門來這么辦?我們有沒有能力保住廠子和貨物?二是萬一擋不住他們,能不能保證我們自己和手下人的安全?”
蕭貴說:“其實真要打上來,我們也未必見得就不是對手,好歹糖廠里也有一百多丁壯,也編了個民兵隊訓練過,還有些鏢師,抵擋一下總沒問題吧。”
“人很多,”廖大化說,除了糖寮的工人,還有他們的家屬。海義堂估計也會派些爛仔夾雜里面,起碼也有千把人。“還有件事情不可不防,糖行里的銀子多,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一旦鬧起來,保不定有人想乘亂下手的…”
北煒也點頭認同廖大化的判斷。如果是鹽場村民兵隊這樣成立時間長、訓練多、人心齊的隊伍,大約是沒問題的,但是糖廠的民兵隊這樣的成立不超過一二個月的烏合之眾,指望他們靠能抵擋十倍以上的暴民是不現實的。
“我們不是有鏢師嗎,還有北煒的人…”文同想到了北煒。
“拜托,我們偵察兵也是人,又不是健次郎。”北煒苦笑道,“就算能打,也不見得能一敵百啊。”
“鳥銃一響,不就行了?”因為有廖大化場,文同說話含蓄了些。
“這是大明,不是南美,大明的土著也不是印第安人,以為我們是天神下凡。槍一響倒是容易了,可人家也知道你這是鳥銃不是神器,”北煒說,“再說了,糖廠里打死了人,怎么收場?”
“那我們就直接‘斬首’…”看到文同欲言又止的神情,廖大化趕緊道,“我先到外面轉一圈看看,有事各位掌柜再來招呼。”
“實不行也只能這樣了。”北煒點頭,“可惜我沒帶狙擊槍來――連步槍都沒有,不然直接遠距離把那勞什子祝三爺爆頭算了。”他沉吟了一下,“要不我帶兩個人,晚上摸進去干掉他也行。”
“這樣一來,恐怕海義堂那些人會怕的尿褲子。”眾人都有些暢快的感覺。
北煒想了想:“不過海義堂里面的情形我們不知道,連祝三爺是長什么模樣也不清楚,得事先偵察一下。晚上我先帶人去摸摸情況,權當練兵。”
有人愿意出力,大家自然高興。但是梅林卻對此事并不熱衷,說道:“我們就不能爭取一下工人嗎?我相信他們也是被逼無奈才被人利用的…”
“被人利用是肯定的,但是要爭取他們轉變態度,就這么幾天時間,怕來不及了。”
“到底還有三四天時間,如果肯定去爭取,還是有轉圈的機會的。”他堅持道,“工人們不過是被蒙蔽的。說到底,我們也是砸了他們的飯碗,他們無可奈何才起來抗爭的…”
這話大家就不愛聽了,鬧得自己和萬惡的資本家一樣――雖說事實也是如此。文同說:“你的意思是他們鬧得對,砸得好,是革命行動嘍。”
梅林忙說:“這個自然不是,畢竟是穿越集團的利益才是要緊的。”眼看著屋子里的氣氛不善,忙辯白說,“這也是為華南廠、為穿越大業著想。我到雷州是短期出差,造完房子就走人。華南徐聞、雷州,是要一直開下去的,現立足未穩,就惹下仇家,不是長久之計。”
這么一說,倒頗有道理。但是北煒則不以為然。既然有到利益的沖突,除非雙方能夠充分的調和,達成滿意的利益分配方案,否則總是要結仇的。這個也顧忌,那個也擔心,事情都不要做了。
諶天雄道:“梅林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這樣吧,我們還是多做幾手準備。軟得硬得都得預備著,還要顧及到向廣州運糖的事情。”
“現還往廣州運糖?這事情擺明了海義堂里面搗鬼,我們的糖船一出去,還不是白白的送人。”
“不然,”諶天雄說,“廣州現為我們調資金,恐怕是擔著極大的風險的,于情于理,華南也得快把糖運去讓他們變現。”
“可是安全問題怎么辦?現我們是岸上海上都有敵人,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文同急道。
諶天雄說:“飯要一口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件的做。”他沉思了一下,扳著手指把要做的事情一件件的列了出來:
“糖行是要加快收購的速度,”諶天雄建議道,“廣州既然說了銀子不成問題,我們就把過秤的人再加幾個,糖收得越快,蔗農們的心思就越安定,門口的秩序也能好轉。免得有人渾水摸魚,這是一。”
“這個主意好,”蕭貴說,“蔗農有了高價賣糖指望,就絕不會允許人來破壞糖廠!”
“很好,很好!”文同精神大振,“蔗農比糖寮工人多多了。”
“這個也是說說而已。”北煒搖頭,“糖寮工人是組織起來準備鬧事的,和蔗農不是一回事。蕭貴說得有點意思,但是靠不住。”
“有人幫忙總比沒人幫忙好,”文同催著諶天雄,“下面呢?”
“組織民兵準備守衛,準備一套萬一事情鬧起來時候的預案,這是未雨綢繆。”諶天雄說,“萬一民兵頂不住跑了,個人以為,還是保命為上。留得青山,不怕沒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