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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那世上好的,卻未必是我要的

  溫諒往旁邊錯開一個身子,不愿受她這般的大禮,靜靜的道:“你先起來說話,我既然來了,就是有心幫你,不要做這些讓我難堪的舉動。百度天天書吧查看本書”

  度娘雖然對溫諒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安保卿在他面前是如何的畢恭畢敬,當下不敢再跪,雙手按地站了起來,凌亂的發絲遮了半邊俏臉,曼妙的身軀在寒風中不堪一握,眉眼間只見弱女子般的楚楚可憐,哪里還有表演茶藝時的自信和氣場?

  以溫諒今時今日的眼力,自然明白這個女人精神上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幾乎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話說回來,要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可能鼓起勇氣來向自己求救。

  這個忙,不好幫啊!

  溫諒等了片刻,見度娘低垂著頭,修長的十指緊緊絞著,似乎不知從何說起,暗嘆了口氣,道:“是不是安保卿欺負你?”

  “不,不是,”度娘急忙抬起頭,道:“九哥一直待我極好,從來不為難我,也從不讓客人們隨意來羞辱我。比起以前,大世界就像是我的家一樣,我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對九哥總是十分的感激…”

  溫諒迷惑起來,除了安保卿,放眼青州還有誰有資格將度娘逼到這個地步,問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你別急,慢慢說。”

  原來此事還得從碧螺春說起,當時朱久思、衛棲文等人到吳江碧螺春公司視察,安保卿特地調了度娘前去為眾人表演了一場茶藝,沒想到就是那一次留下了隱患。

  也就在前不久,朱久思結束蘇海之行,趕回京城參加全國金融工作會議,蘇海量化改革之爭正式落下帷幕,經過無數的博弈,改革派徹底占據了上風,衛棲文不僅地位穩固。威嚴大漲,更是一舉成為省部級高官的領頭羊,真可謂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

  度娘怎么也想不到。這會是她噩夢的開始。

  五日前,蘇海商人趙永璋突然到吳江碧螺春公司總部拜訪安保卿,言及他在吳州新開了一家茶社,想請度娘前去出任總經理兼首席茶藝師,薪資極其可觀,甚至可以說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安保卿起初還以為是度娘來表演的事傳了出去,才引來別人挖角。不過一來度娘追隨他多年,有了恩情,加上碧螺春今后的發展,也離不開度娘出神入化的茶藝,二來覺得此人說話做事皆不靠譜,便一口回絕了,趙永璋并沒有糾纏,只是留了一個號碼。要他想清楚后再回話。

  安保卿大感蹊蹺,讓葉智偉悄悄查了查,這才發現趙永璋的身份十分神秘。此人生意做的不大,名下不過兩三家公司,資產千萬而已,卻能游走在各級達官貴人之間,交游之廣闊,讓人咋舌。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的背后,隱隱有衛棲文的影子!

  安保卿思慮再三,終于按捺不住撥了那個號碼,趙永璋氣定神閑。似乎早料到他會打這個電話,說話也沒那么多遮掩,提到自己不過是受人之托,但可拍胸口保證,這件事無論對度娘,還是對安保卿。都是天大的喜事。

  安保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這些事趙永璋當然不可能說的直白,甚至連一點口風都不能露,透與不透全看你自己的悟性。他先是心中一沉,后來轉念一想,趙永璋說的不錯,此事果然是福非禍,度娘雖然離開了蒲公英,但大世界終不是她久留之地,此去吳州不說一步登天,至少后半輩子有了著落,那家茶社說是趙永璋的產業,其實是白送于度娘,這還不過是見面禮罷了,以后種種好處自不必提。

  相識一場,也算對得起她了。

  安保卿既然打定主意結這個善緣,也不瞞著度娘,將此事的前因后果,利弊禍福全都說的清楚明白,本以為問題不大,畢竟比之身若浮萍、朝不知夕的漂泊生活,這樣的結局已經是很不錯了。

  不料度娘斷然拒絕,安保卿勃然大怒,他無論如何也沒勇氣對蘇海那人說不,更承受不了得罪那人的后果,只好給了度娘幾天時間,讓她好好想想。

  度娘當然知道拒絕后果,別看安保卿對自己一向關照,也從沒有過什么過界的舉動,但她心里很清楚,歸根結底,自己也不過是這些人手中的貨物罷了,區別只在于有些主人面狠心狠,而有些主人面慈,心卻更狠!

  青州教父的名頭,從來不是做好事得來的!

  溫諒沉默不語,也怪不得安保卿,從他的角度看來,此舉既能巴結了那人,又給度娘找了一個歸宿,別說她這樣一個女子,就是多少身份地位比她高了百倍之人,也許還巴不得能有這樣的機會呢。

  但溫諒終究是不同的,他之所以不同,就在于許多事情,他會從別人的角度看問題。

  那世上好的,卻未必是我要的!

  “你為什么要拒絕?”

  度娘凄然道:“這些年我托庇在九哥門下,可說是我懂事以來最知足也最安穩的時光,所以無論如何我對九哥都充滿感激。度娘的身子早已臟了,如果去了蘇海,既能報答九哥的恩情,又能為自己尋一處落腳的地,我不是不知足的人,早該歡歡喜喜的答應才對,可…可…”

  她終于哭了出來,淚花順流而下,沖亂了臉上的淡妝,卻更見清麗脫俗,秀麗不可方物。

  “可我的心里,已經有人了!”

  哭聲漸消,珠淚漣漣,溫諒安立不動,連眼角都沒有跳動一下,渀佛早料到了這一層,淡淡的道:“那又如何,世間不如意者十有,我還以為你早該明白這個道理了。”

  “是,我明白,但我真的舍不得,”度娘眼眸中突然流露出讓人心醉的溫柔,她抬頭看著天上一輪清冷的月,輕聲道:“我舍不得啊!”

  “我七歲時父母因為車禍去世,被鄰居家的好心人收養,十歲那年卻被那個我叫了三年父親的男人強暴。十一歲時離家出走四處流浪,直到兩年之后一個偶然的機會進入蒲公英,我在那里整整呆了十年,學琴棋書畫。學社交禮儀,學茶藝,學品酒,學如何取悅男人,更要學怎樣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本以為,我的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直到那一年遇到九哥。他只見了我一次,嘗了一次我的茶,就讓貓娘點頭放了我走…”

  “九哥從沒說過他帶我走花了多少錢,但我知道他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這幾年我在大世界容身,所能做的不過是盡心盡力蘀他招攬更多的客人,如果能有機會報答他的恩情,哪怕讓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可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啊!”

  度娘唇邊微微翹起,那種幸福的笑容。像極了溫諒身邊的女孩子在某一時刻的樣子。

  縱然苦難,可人世間終歸有屬于每個人的幸福嗎?

  縱然沉淪,可人世間終歸有屬于每個人的未來嗎?

  溫諒嘆了口氣,道:“他對你好嗎?做什么的?”

  “他是一個種菜的農民,家就在青州郊外的鄉下,前兩年開始種了一種叫什么大棚蔬菜的東西,就是冬季也能吃到夏季的菜了,聽起來挺新鮮的是不是?去年冬天他正好在我住的地方賣菜,大冷的天還下著雪,他叫賣著卻招不到一個客人。大家都以為他這菜有問題,價錢又貴,不敢買也不敢吃,我瞧他可憐,就隨手買了一點,沒想到味道還不錯。也從那以后每天他都會來這里賣菜。每次也只有我一個人買那么一點點…”

  蔬菜大棚雖說八十年代就已經出現,但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才開始逐漸被世人接受,這個人有這樣的眼光,倒也有幾分才干。

  “也許是這樣熟悉起來的吧,他沒什么文化,也不會說話,身上總是搞的臟兮兮的,可也只有這樣一個人,會對我毫無芥蒂的笑。我告訴他我所有的一切,他沒有鄙視,沒有謾罵,沒有嘲諷,卻只是把我抱在懷里,就那樣守了整整一夜。”

  度娘說著說著,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對著溫諒再一次屈膝跪下,道:“這幾天我想了許多,我這樣的人本不該有這樣的奢望,我決定到蘇海去,做那人的林中鳥籠中雀,只求溫少能勸一勸九哥,別去為難他好嗎?”

  安保卿當然不是傻子,那天度娘剛一拒絕,他就明白其中另有隱情,小小的青州,只要安保卿留心,又有什么能逃過他的眼睛?第二天度娘就收到了他在大棚里種菜的照片,安保卿一句話沒說,卻勝過了世間所有的折磨。

  溫諒這一次沒有躲開身子,看著跪伏在地的女人,猶豫道:“既然你已經答應了,安保卿未必再為難他…”

  度娘抬起頭,秀目含淚,紅唇如血,道:“我不去,他是個死,我去了,他更得死,溫少,我不是什么都不懂…”

  溫諒又嘆了口氣,道:“你都想明白了,又何苦要去蘇海呢?”

  “至少我去了,我才有臉來求溫少…”

  沒有人可以不舍去任何東西,而只要求別人無償的相助,度娘十歲時就懂了這個道理。溫諒跟她不過幾面之緣,可他跟安保卿卻是相交莫逆;一邊是一個種菜的農民,一邊卻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如何取舍。

  她不能既奢望幸福,又要別人來幫她抵擋蘇海那邊的怒火,那不僅侮辱了別人的智商,也太高看了自己。所以她舍棄了所有,才肯跪在溫諒面前,只求他說一句話,保心上人一個平安。

  她知道,如果青州還有一個人能讓安保卿俯首聽命,只能是眼前這個少年!

  溫諒慢慢彎下腰,將她扶了起來,道:“我再問你一次,如果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愿意做一個衣食無憂甚至很可能身家萬貫的林中鳥籠中雀,還是做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一生都普普通通的郊區農婦?”

  度娘凄然一笑,道:“我這樣的人,會有選擇命運的機會嗎?”

  “如果我說有,你會選哪一個?”

  度娘的眼中迸射出不敢置信的光芒,顫聲道:“如果真的可以選擇,我當然會選后者…”

  溫諒微笑道:“這不是傻子才會做的選擇嗎?”

  “那世上好的,卻未必是我要的,我愿意做這樣的傻子…”

  溫諒沉吟不語,在度娘忐忑不安的眼神中來回走動,窄窄的小巷,只能聽到皮鞋擊打水泥地面的聲音,卻不知怎的,莫名的讓人覺得安心。

  過了許久許久,溫諒停了下來,無奈道:“好吧,我好人做到底,成全你這份心意。”

  度娘只覺大腦一片空白,本以為溫諒能答應勸說安保卿已經是天大的幸事,卻沒想到他竟然為了自己這樣一個卑微的小人物,連蘇海那人也敢得罪。

  “溫少,你…你…”

  溫諒苦笑道:“我就是那第二個傻子!”

  不在局中,誰也想象不到得罪一個封疆大吏需要多大的勇氣,尤其碧螺春在蘇海的發展還需要對方的大力支持,換句話說,幫度娘出頭的預期效益為負無窮大。

  這個決定很傻,但溫諒覺得很值得!

  目送度娘離開,溫諒搓了搓凍的冰冷的手,轉身又回了大世界,安保卿顯然沒想到溫諒會去而復返,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事,急忙迎了過來。

  溫諒先喝了杯水暖暖身子,然后渀佛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道:“度娘那件事,先拖一拖吧。”

  安保卿手顫了一下,身子霎時變得有些僵硬,支吾道:“溫少,我…我不是有意瞞著你…”

  溫諒笑道:“這沒什么瞞不瞞的,度娘是你大世界的人,怎么安置自然你說了算。不過人家既然有了合適的對象,我覺得吧,寧拆十座廟,不毀一家親,你說是不是?”

  安保卿的額頭都快有冷汗,道:“對,對,可是,可是…”

  “放心吧,先拖一拖,蘇海那邊總會有辦法解決的,”溫諒重復一句,喃喃道:“總會有兩全其美的法子,總會有的…”

  (正文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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