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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似水流年第八十六章洛陽以北不見君第四卷似水流年第八十六章洛陽以北不見君 小說迷文字書友最愛終于擺脫了紅塵間這些俗事,溫諒又在京城逗留了一天,婉拒了雷方的陪同,將范博趕去公司,對曠課前來的雷雨避而不見,任由好不容易才從家里潛逃出來的朱子萱生氣懊惱,更沒有接萬四維和杜大中的電話,他就像一朵從九天之上飄落而下的雪花一般,悄無聲息的隱沒在一望無際的京城遠處。
綿延了三日的大雪依然沒有停下來的痕跡,將這片天地裝裹成一片迷人的銀白,一輛奔馳緩緩行駛在亦莊還有些荒涼的水泥路上,正好幾個在附近上班、衣著亮麗的女孩結伴經過,其中一個圓臉女孩嬉笑道:“你們猜車里的是不是帥哥?”小shuomi
“你個花癡,看見好車就盼著見帥哥,想嫁豪門想瘋了啊?”
“是啊是啊,”圓臉女孩眼中滿是憧憬,狂點頭道:“嫁個豪門多好啊,再也不用天天大清早的來上班了,我那熱乎乎的小被窩啊…”
另外一個高挑女孩搓了搓凍的通紅的手,往圓臉女孩的脖子里塞去,道:“來來來,讓我幫你清醒清醒,大冷的天也能做白日夢,小心我告訴你家那位,說你有移情別戀的傾向哦。”
“你們兩個就是沒有一點上進心…喂,你還真往里面伸啊…”
圓臉女孩被她冰冷的手凍的大叫起來,報復性的去撓對方的腰肢,兩人嘻嘻哈哈的打鬧起來,衣袂翻飛,青絲如瀑,給這冰冷的冬日清晨平添了幾分春色。
“別鬧了,快看快看,車子停了。”
幾女同時扭頭,奔馳停在路的另一側,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頎長、氣質文雅的男子走了下來,他穿著一件及膝的黑色大衣。灰色的長圍巾隨意的沿著肩膀垂下,柔和的臉頰帶著少年人才有的青澀,可當他轉過頭來,明亮的眼眸卻透著比春日更溫暖的光,看到對面的幾個女孩子,唇角微微浮現一絲笑意,然后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往旁邊的一座涼亭走去。皮靴踏過冬雪覆蓋的地面,留下一連串清晰的足跡。
“哇,好帥,怎么辦怎么辦,我的頭有點暈…”
圓臉女孩雙手合在胸前,倒在高挑女孩的懷里,高挑女孩對另兩個女孩使個眼色,三人大喊一聲,齊齊去呵她的癢癢。
“天亮了,醒醒了。”
溫諒立在涼亭內。凝視著這座簡簡單單的石亭,作為僅供周邊居民乘涼消夏避風擋雨的配套建筑。既沒有古典木亭那么的典雅清逸,也沒有原木茅亭那樣的天然情趣,更不可能像蟹青銅亭那般的富麗堂皇,可就是這樣一座平凡之極的小亭子,卻讓溫諒拋開俗世所有的糾葛和纏絆,冒著大雪獨自而來。
因為這里,是他第一次見到柳雁的地方!
溫諒輕輕拂去長椅上的積雪。合衣坐了下來,雪花在他身前俏皮的打著旋轉,被風一吹又遠遠的飛走。時光仿佛隨著飛走的雪花重新回到了那個時空。那里,有一個人,正在淺淺微笑。
在那個時空的七年之后,溫諒拋下學業,和談羽同赴京城,開始了為生存和夢想的艱難打拼,兩個同樣卑微而無助的男孩第一次知道了世事多艱,在洶涌澎湃的社會激流中碰的頭破血流,親眼見證了什么是權,什么是勢,什么是人情世故,什么是險惡人心。也許沒有那一夜,溫諒將黯然離開,或回青州,或另外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然后繼續著京城的經歷,來回反復,直到老去而一事無成,直到那一夜!
那一夜,大雨傾盆!
又是一單無果的合同,為了這份合同溫諒已經跑了不下十次,每一次的卑躬屈膝,都讓他的自尊被狠狠的踐踏一分,可最終仍是在對方老總冷漠的拒絕和毫不遮掩的嘲諷中黯然離開。
樓外夜黑如墨,還下著大雨,瓢潑的雨線夾著狂風,似乎要將亦莊內外攪成粉碎。溫諒撐著傘好不容易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等待最后一趟公交車的到來。
露天站牌處沒有一個人,小小的雨傘根本擋不住這么大的雨,不到兩分鐘溫諒就淋濕了半邊身子,他看了看四周,轉身往不遠處的涼亭走去。
出乎意料之外,涼亭里有人,還是一個女人。
女孩輕“啊”了一聲,透過轟鳴的雨聲依然能感覺到對方聲線的清澈和空靈,她,應該還很年輕。
幽黑的涼亭里看不到多少光,更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隱約看到她披在肩頭的長發和窈窕蜿蜒的身段,溫諒還保留著面對女性時的自卑和孤僻,只是為了打消女孩的疑慮說了一句:“我等車,車來就走。”然后走到一邊,背對著女孩,默默的望著遠處。
遠處高樓林立,燈火輝煌,涼亭內寂靜無聲,她與他之間,隔著五步的距離。
車還沒來,雨卻下的越來越大,雖然是夏日,可涼氣鉆進單薄的衣衫,依然透著徹骨的冰涼。女孩沒有傘,躲在亭內也躲不過被風吹進來的雨滴,很快就忍不住發出牙齒微微碰觸的聲音。
溫諒遲疑了一下,還是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挪到了女孩的右手邊,還是背對著她,將雨傘撐到了身前。
時光流轉到今日,雪依然在飄,溫諒伸出手去,仿佛那個女孩就坐在自己的身邊,輕微顫抖的手指拂過長發,拂過臉頰,然后將她的雙手攏在掌心,緊緊的,死死的,一握!
淚水悄然而下,滴落在雪中,暈開了一個破碎的形狀。
柳雁,我想你,
不,我不想你,因為我從來沒有忘記。
暗淡的下雨天涼亭里飄散著落葉用心去揀一片一片兩路兩邊雨水拍打我魂縈夢繞的涼亭和十八歲那年祭奠我的初戀鑲嵌殘留思念破滅未了心愿很明顯稚嫩容顏稚嫩容顏好象很遠卻又在眼前 許嵩的《涼亭》在靈魂深處一遍遍的回蕩,溫諒閉著眼,任雪花堆積在身上,一片,兩片…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寫字樓上幾個女孩端著咖啡坐在頂層的休息間內,巨大的落地窗隔開了屋內屋外兩個世界,一個冰冷如夜,一個溫暖似春。
突然一個女孩喊道:“快看,那輛奔馳怎么還停在哪?”
“不可能吧,那沒住戶沒公司,只有一個破亭子一個公交站牌,誰會把車停那一上午啊。”
赫然是早上那位圓臉女孩,顧不得喝手中熱氣騰騰的咖啡,擠著身子看了過來,咦了一聲,道:“還真在哦,不會是車壞了吧?”
高挑女孩也在,看了一眼,皺起眉頭道:“早上車子可是特意停到那兒的,哎呀,你們快看,亭子里是不是有個人?”
大雪茫茫,雖然亭子離大樓并不遠,可僅以目力還真的難以看見,圓臉女孩起身跑開,不一會拿了個高倍望遠鏡跑了回來。高挑女孩嚇了一跳,道:“你哪弄來的?”
“還不是it部那幫子色狼,有色心沒色膽,只敢拿這玩意躲到角落里偷窺,姑娘我大大方方站到他們跟前,他們敢正眼瞧么?”
女孩們吃吃笑了起來,高挑女孩拿起望遠鏡,驚訝道:“還真的有個人哎…”
“是不是早上那個帥哥?”圓臉女孩擠過來瞅了瞅,道:“還真是啊,那件大衣我記得,穿在他身上真是迷死人了。”
“走,我們過去看看!”高挑女孩想了想,立刻站起身,道:“這都兩三個小時了,天這么冷,別出什么事!”
圓臉女孩睜大了眼睛,道:“好啊,還說我花癡,原來小妮子也動了春心,不然那么關心人家做什么?”
高挑女孩沒好氣的道:“你來不來,不來拉倒!”
“來啊,怎么不來?我要是不去,豈不是讓你吃獨食?”
溫諒的臉上帶著微笑,坐在這里,重生以來被壓抑在心底的那些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在腦海,她的笑容,她的唇角,她的嬌羞薄怒,她的眉梢指尖,她晨起時的慵懶,她午睡時的釵亂,她抱著一杯熱茶,蜷縮在玻璃窗前等他回家的倩影。
柳雁,你還好么?
“喂,你還好么?”
溫諒猛的睜開眼睛,盯著眼前的兩個漂亮女孩良久良久,才自嘲般的一笑,是啊,她怎么會在這里,這是96年的京城,她怎么會在這里?
高挑女孩正伸手在他眼前揮動,被溫諒嚇了一跳,可一看到這個滿身是雪的男孩那雙清不見底的雙眸,布滿了深入肺腑的哀傷,不知怎的,心口突然一陣難受。
這么大的雪,他還坐在這里,是不是想起了他的戀人?還是在這個亭子里,發生過什么動人心扉的故事?
見高挑女孩一言不發,圓臉女孩呵呵一笑,道:“怎么了,小妮子還是露怯了?帥哥,你好好的車里不去,坐這里堆雪人啊?”
溫諒抖了抖肩頭的雪,對兩個女孩友善的點了點頭,然后撿起亭外的一根枯枝,在雪地上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七年一夢相思苦,洛陽以北不見君 奔馳車緩緩離去,溫諒扭過頭,依稀可見兩個女孩在駐足眺望,石亭上蓋了一層厚厚的雪,白的耀眼,冷的孤獨。
再見了,柳雁;
再見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