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大夫診斷后肯定蔡攸不過是氣急攻心方才吐血但蔡學士府上下依舊籠罩在一片陰云之中。自宋氏以下的所有姬妾全都是陰沉著臉憂心忡忡如今誰不知道自家丈夫已經和老爺子鬧翻了這官一旦被免他日什么時候才能上去 只有蔡攸自己知道自己這一病若不能病出什么結果來那么只怕是下場會更慘。外頭的消息蔡安都會源源不斷地報說給他。所以當他知道高俅拜尚書左仆射蔡卞拜尚書右仆射的時候面色立刻變得死灰一片。
是他可以去威脅自己的父親讓其在危難時刻拉自己一把。但是蔡京是什么人當一切萬般無望的時候就是壯士也可以斷腕更何況他那位老謀深算從來不肯吃虧的老爹即便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晚年蔡京也一定會放棄他的這并不違反什么虎毒不食子的古話畢竟先挑起事端的是他自己。
真真是好謀劃好計策啊居然會把叔父弄回來只怕是高伯章如今亦不敢輕舉妄動吧他喃喃自語了一句臉上寫滿了陰霾一雙手更是死命拽著身下的床單似乎和它有深仇大恨一般。要是蔡京當初肯服老肯拉他一把自己讓位以待如今的局勢會不會是另一幅樣子還有那些他寄予無限希望的人居然一聽到他出事就如鳥獸散什么門庭若市那都是假的假的 咣當聞聽這個聲音外間的宋氏慌忙推門進來見一地碎片目光不由落在了床上的蔡攸身上。她是大家出身當然知道丈夫如今在想什么只可恨她雖然在宮里走動得也勤卻及不上高家那幾個女人的影響力竟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出去見宋氏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蔡攸心中更覺惱火指著門怒吼道給我滾出去誰要你進來的 平素受慣了丈夫的這種脾氣宋氏只得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沒奈何地退出了房間。而床上地蔡攸見房間中沒了人影突然冷笑了起來。
劉正夫被貶蔡薿病重。那當初彈劾高俅的三個御史全部坐誣告被貶剩下的人誰都指望不上。不還是有人安然無恙的童貫照舊逍遙自在王黼躲得連影子都看不到他當初怎么就會信任這兩個家伙童貫王黼他的嘴里惡狠狠地迸出了這兩個名字臉色更是鐵青一片。若不是當初聽從蕭芷因的鬼話以他的家世地位怎么會折節下交和一個閹宦搭上關系而王黼那家伙平時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一轉眼就躲了個干凈。難道他還以為沾染了自己蔡攸會像當初甩脫何執中那么容易門都沒有 正當他在心中思量該如何去收拾王黼這么一個鼠兩端的小人時。
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他原本就不耐煩此時張口便大罵道:
學士是小人蔡安。
聞聽是蔡安蔡攸地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但臉色依舊不好看。良久他才漸漸收斂了怒色淡淡地吩咐道:有什么事情就在外面說吧。
回稟學士剛剛傳來消息說是王黼王大人被免官了。
嗯蔡攸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大笑了起來。真是沒想到。王黼這家伙這么急著和他撇清關系最后還是免不了這一步。天子官家是那么好糊弄的王黼從何執中流竄到他蔡攸這里如今又準備撇下他蔡攸投靠別人哪里有這么容易那王將明可有求人說情 聽說王將明在得知消息之后大吃一驚事后似乎去殿帥府尋童帥理論可童帥根本沒有理他。
知道了你去吧蔡攸打了蔡安卻只覺得五內一陣劇烈的翻騰。童貫。居然是童貫他以為王黼會如法炮制去找高俅或是鄭居中阮大猷等人卻沒有料到王黼居然直接去找了童貫。這家伙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這一點他當然清楚然而還有一點不得不承認的就是小人的眼力恰恰是最準的。王黼既然沒有去找那些文官而是直接找上了童貫無疑是認準了童貫的影響力足夠或是自信有東西可以說服童貫幫忙。而從事后理論這一點來看王黼原本應該是抱著很大希望的。既然如此為什么會突然生這樣一百八十度的轉折他在心里左思右想正覺得不得要領地時候腦際忽然靈光一閃一條一直忽略地線索浮上了心頭。當初去拜訪童貫的時候童貫剛剛從西北回來可房子卻收拾得整整齊齊似乎一直有人在勤于打理。如果這不是童貫自己每年捎帶錢回來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已經和童貫搭上線了他一早就入彀中而不自知虧他還以為籠絡住了童貫敢情這家伙一直在兩面三刀地敷衍自己。至于童貫究竟投靠了何人從劉琦的婚事之中便可以窺見端倪。倘若不是可以靠劉琦攀附上高家童貫這么積極做什么看不出來一個閹宦竟然有這樣地本事 思來想去他心中的恨意越來越深郁結的不平越來越強烈使得他幾乎想要仰天高呼一聲泄心頭怨氣。然而這里是自己家不是什么荒野不毛之地他想要做什么都得有個限度。雖說人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但他好歹還有兒女若是想給他們一點機會他就不能不低頭。
他摸索著從枕頭下找出了一封信函從中抽出了兩張信紙。那是天子官家命人秘密送來的其中有一封赫然是他當初寫給種師道的密信。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東西會落在天子官家的手中而且經由這樣的渠道又回到了自己這里讓他本心想要起的文武之辯也沒有任何機會。
趙佶沒有打算興大獄但是對于他而言這種做法無疑比興大獄更可怕因為這絕了他的所有希望。
如果是明面上的對抗他可以通過貶損種師道而把戰火燒到高俅身上畢竟種師道是高俅推薦地而很多武臣更是和高俅有著不淺的關系。倘若能把尺度掌握好他就有足夠的把握能夠把圖謀不軌這個罪名栽在高俅頭上。然而他再也沒有了這個機會。
他已經輸了完完全全地輸了天子的這封信無疑就是催命符。他能夠做到宣和殿學士靠的完全就是趙佶的寵信現如今寵信沒有了他的失勢必定會比任何人都快。蔡京還有門生故舊還有何執中這樣的盟友兼密友可他還有什么放眼朝中他還有人可以信任么暴病如今他唯一的一條出路只怕就只有這個了。
冷笑連連之后他突然瘋狂地將信撕成了碎片最后猶覺不過癮干脆把這些全都吃了下去。這一番動作耗費了他地很大力氣到了最后他不由得靠在床沿上連連喘氣胸口起伏不定。他的病并不十分嚴重但是哀莫大于心死他還有什么可以指望的 傍晚失魂落魄的王黼又轉到了蔡學士宅門前。落日之下昔日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的豪宅已經呈現出了一片寥落的景象就連門口的兩個石獅子似乎也耷拉著腦袋沒有半點精神而那分明是嶄新的黑漆大門竟好似也斑駁了起來。整條巷子都是一片安靜甚至連一個走動的人都沒有仿佛那些行人故意避開了似的。往日蔡府門口從來都沒少過的門子也全都不見了蹤影兩扇大門緊緊地閉著嚴絲合縫中流露出一絲頹敗。
不過數日的功夫這里就已經敗落了鬼使神差地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之后王黼本能地走上前去想要敲門但是手才伸出去他就有些后悔了。當初蔡攸眼巴巴地想要找他商量事情的時候他為了保全自己而躲了個干凈現如今他什么都沒有了這時候還上門干什么蔡府中人從來都是最小人不過的那些下人哪里會看得起他他還有什么話可以對蔡攸說的 他沒有任何話好說天下間最愚蠢最無知的人非他王黼莫數他怎么會以為童貫會心甘情愿幫他他怎么會以為童貫就是何執中那種厚道的人怎么會以為童貫就是蔡攸那種好大喜功的人他錯了錯得很離譜開始到殿帥府尋童貫理論根本就是錯上加錯徒惹人笑而已。
他早該看出來的童貫早就依附了高俅早就和高俅一個鼻孔出氣否則劉琦怎么會這么巧和高嘉定下了婚事童貫怎么有這么大的把握能夠在蔡攸倒臺之后獨善其身他王黼自詡精明竟被一個殘缺不全的閹人擺了這么一道簡直是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