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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聞北府宰相蕭常哥擔任欽使,前來南京吊唁義和仁圣皇太叔的消息傳出之后,耶律淳便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他很清楚,如今這個當口,只要上京那些人還存在著一絲理智的話,就絕不會自毀長城調兵對付自己——當然,倘若他異想天開地想要稱帝,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他眼下的情形并沒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好,事實上,由于他原本是東京留守,在南京并沒有多大影響力。
好在他父親臨死前留下了一個不錯的班底,在他暗地殺了幾個不聽話的將領之后,整個南京城勉強也算是鐵板一塊。
但是,倘若他真的要造反,卻是不可能號召多少人跟著他干的!所以,他才聽從了蕭芷因的建議,從偽造的遺詔入手,先是自稱皇太叔,然后自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這都是他的父親曾經擔任過的官職,再說,作為天子的長輩,這也是以往的舊例,并不算違制,所以他認定朝廷會承認這個既成事實。
然而,南京道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敏感了。夾在上京道、西京道和中京道中間,毗鄰宋國,所轄地域更是狹窄。
不過,再怎么說也比他留在東京道面對女真人要好得多。橫豎蕭烏納自認為有本事,那就讓那老家伙一個人去對付女真蠻子算了!
“大王!”乍聽得這一聲響,耶律淳不由一驚,隨即轉過身來。只見耶律阿魯匆匆而入,單膝跪下稟報說:“遼東有消息傳來,仗已經打起來了!”
“這么快?”耶律淳這個曾經的東京留守對于女真人的戰力自然是一清二楚,聞聽遼東烽煙再起,禁不住勃然色變,一把奪過耶律阿魯手中的急信便匆匆瀏覽了起來。
看完之后,他的眉頭立刻緊緊蹙起,不一會兒便吩咐道:“你去請海陵郡王過來!”蕭芷因在看過戰報之后,也不禁感到了深深的壓力。
之所以投奔耶律淳是為了自保。然而,眼下上京那兩位太后對于他固然是鞭長莫及,但是,女真的兵馬卻是不饒人的。
倘若遼東防線完全被攻破,那么,轉眼間這些女真人便能呼嘯而來,到了那時…突然,他感到腦海中靈光一現。
眼前頓時豁然開朗,然后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來:“魏王,依我看,需要擔心此事的是朝廷,是上京那兩位太后,而并非是你!”耶律淳被蕭芷因這一陣大笑笑得莫名其妙,轉而又被后面一句話激得一喜,連忙問道:“此話怎講?”蕭芷因自信滿滿地道:“魏王,對于女真蠻子而言,是南京道重要還是上京道重要?換言之。是魏王你重要還是上京地皇上和太后重要?他們既然起兵。無非是為了我大遼的江山,所以說,哪怕他們是突破了遼東防線。也一定是直趨上京!而朝廷那些人不會連這一點也看不見,魏王不妨看著,近日之內,必有令調動各道兵馬!”
“倘若如此,那南京道…”耶律淳只問了半句便止口不言,隨即也大笑了起來。
關心則亂,他竟然連最基本的道理也忘記了。哪怕真的是遼東大亂,南京道兵馬卻是調不得的,萬一調空了邊防,大宋河北禁軍便可趁虛而入。
后果更是不堪設想。如今看來,南京道的地理位置竟成了一大優勢,否則,他該用什么理由去拒絕發兵?
“看來魏王已經體會到了!”對于耶律淳的表現,蕭芷因很是滿意,若是連這個都看不明白,那耶律淳要奪江山也不過是癡心妄想。
他就不信,大遼幾十萬兵馬全部壓上還不能取下區區女真。只不過,就算最后勝了。
各處兵馬勢必元氣大傷,到了那時,南京道還有絲毫未損的十余萬兵馬,何愁大統不可得?
退一萬步說,那小皇帝如今還不到三歲,只要有個天災,皇位立刻就是耶律淳地囊中之物!
正如大多數人設想的那樣,當金兵再次全線壓上的時候,遼東戰局頓時空前吃緊。
這不完全是戰略戰術上的問題,而涉及到方方面面,但是,相當重要的一點是,女真滿萬則不可敵這樣的說法在遼軍之中廣為流傳。
這是很自然的事——事實上,以十倍甚至數十倍的兵馬在女真人面前屢戰屢敗,東京道遼軍的士氣自然是一蹶不振。
雖然蕭奉先兄弟的死以及大批犒賞地到來讓很多人振奮了一下子,但是,當戰場上遇到那些悍不畏死地女真勇士時,大多數人的第一想法仍然是后退,而不是上前以命搏命。
而蕭烏納畢竟老了,謹慎有余而進取不足這個缺點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若是真的想要堅守,固守不出等待補給是最好地對策,然而,女真建國的消息實在太具挑戰性,即使是以他的城府心性,也終于準備整兵出戰,而這一次出戰,則給了金國正面破敵的機會。
當然,比起前面幾次大敗,遼軍的這一次潰敗多少還留了幾分臉面。遼州、沈州、遼西州、遼陽府、耀州、這幾個互為犄角的大城同時出兵,總兵力達到十萬人。
結果,面對女真將近兩萬人的軍馬,遼軍最終還是敗退。蕭烏納本人帶著一萬多人馬退走東京遼陽府,遼州、沈州、耀州全部失守,遼西州還是因為遼陽府這道屏障才勉強存留。
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勢來看,戰況無疑是極其明朗的——曾經兵強馬壯的遼軍,頭一次面對兵員不夠地窘況。
在成功招降了一部分遼軍之后,金國兵力最終達到了四萬五千人,這仍然不是一個很起眼的數字,尤其是在遼國下了集結令,大發諸道之兵五十萬的情況下。
面對這種情形,就連一向自信滿滿的完顏阿骨打也不得不下令暫緩進攻,而是先整軍準備再戰。
畢竟,時至今日,這一次的較量才是真正的挑戰。當蕭烏納兵敗的消息傳至耶律余睹耳中時,這個一向最是豪勇的宗室自然是勃然大怒。
要知道,東京遼陽府附近的兵員雖然不算什么,但畢竟算是能夠牽制金兵,這一支遼軍一敗,可以說,倘若上京道邊上地那一道防線再被攻破,那么,上京臨潢府就會完全洞穿在女真人的鋒芒之前。
在暴怒過后,他終于沉下氣來問道:“太后怎么說?”那信使同樣沉著臉,好半晌方才低聲道:“太后說,希望大宋能夠將女真使節拒之于門外,最好能斬使以表立場。”
“讓他們斬使立威?”耶律余睹忍不住冷笑一聲,臉上盡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如今的局勢正是宋國最想看到的,他們巴不得我們和女真兩敗俱傷,否則又怎么會把女真使節放過來?你直說吧,太后是否提過,萬不得已可以答應最后條件?”
“是!”那信使低垂下了頭,似乎有些不敢說,但最終還是咬咬牙道,
“耶律淳狼子野心,此番借著南京道毗鄰宋國,乃是邊陲要地為由,不肯出兵助陣。太后說,與其讓耶律淳據兵圖謀不軌,實在不行,還不如把幽薊還給宋國…”砰——耶律余睹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臉上要多憤怒便有多憤怒。
盡管臨行之前,蕭瑟瑟單獨召見他的時候,曾經稍稍露了一下底,但他仍舊認為,宋國秉性積弱,只要能夠稍微給點好處,一定能夠換取他們的中立態度。
可是,如今的情形和他想象中根本就是天壤之別!大遼并不是鐵板一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從內心深處他卻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把耶律淳占據的南京道丟給宋人,如此一來,仁和太后便能集中精力對付女真,而不必擔心背后的威脅,這是用于自保的最好方法,損傷的不過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罷了。
若是人都死了,還要基業有什么用?
“我知道了。”耶律余睹僵硬地點了點頭,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苦笑。
這個信使來得雖快,但再快恐怕也快不過宋國的諜探。宋國朝廷一定是已經知道遼國兵敗,所以才會放這么一個信使進來,否則,他恐怕會一直被瞞在鼓里。
與此同時,吳乞買一行也已經離東京不遠。由于完顏婁室如今乃是完顏阿骨打麾下不可或缺的大將,所以此次自然不會隨同前來,只有宗瀕仍然隨同。
他的左手傷勢未曾全好,上戰場多有不便,再加上吳乞買的身份特殊,因此在父親撒改的要求下,他只能答應了這一次任務。
而女真剛剛建國大金,當然不可能把情報網絡建立到大宋境內,所以,吳乞買對于遼東戰況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但是,他卻有一種強大的必勝自信。也正因為如此,在一路陪同的大宋登州官員看來,這個女真王子著實太過狂妄。
而吳乞買的心中確實轉著一個瘋狂的念頭:“中原富饒之地么?總有一天,這也會是我大金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