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忠厚與狡猾

　　父子兩人開車回到山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秋季的傍晚有些微涼，虧了大娘給拿的那兩件軍大衣，肖揚和爸爸兩人并沒有感覺到冷。

　　張云已經在外面等了半天，遠遠的聽到車的聲音她就走了出來，家里的狗大黑跟在身后猛的搖著尾巴，汪汪叫著。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那個巨大的鋼鐵怪獸。大黑一直在山上長大，很少能見到機動車，尤其自家主人還那上面下來。

　　所以它顯得非常興奮，沖到拖拉機跟前前前后后的轉了好幾圈，呲牙咧嘴的想要給對方來個下馬威，不過發現人家根本就不甩它，也根本就不怕它。最后大黑終于感到無趣，再回過頭想尋找主人的時候，三口人已經進屋了。

　　“我就知道你們能回來，都餓了吧，飯早就做好了，我這就給你們端出來。”張云年輕的臉在燭光掩映下顯得有些興奮。

　　拖拉機可是大件，而且自家買的這臺還跟村上那些不一樣，那些是需要用搖把搖才能啟動的，而肖國梁買的這臺則是電打火的。這種感覺，比一個富翁買臺豪華轎車都要驕傲。

　　肖國梁跟兒子打開了心結，又開了這么久的車，有些疲憊，但同樣很興奮，因為車買回來了，那也就意味著自家的好日子快要來臨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劉有才就從上面下來，圍著肖揚家的拖拉機轉了好幾圈，拍拍這拍拍那的，然后大聲的笑道：“行啊，電打火的四輪子，咱們村第一臺！你家真有魄力，這臺車將近兩萬塊錢吧？都有車了，那還養牛做什么，干脆賣了算了！”

　　肖國梁這時候正在喂牛，聞言笑道：“劉哥，這牛，也有它的用處啊，畢竟在陡峭些的山坡上，機器還是沒有牛好使的。”

　　“嗯，倒也是，不過你家買這臺大車打算做什么呢？”劉有才昨晚聽見車回來就想下來看的，被自家老婆罵了一頓，說他能得瑟，人家樂意干啥就干啥，關你屁事啊。不過好奇心也只堅持了一夜，一大早就來詢問了。

　　肖國梁是個實在人，而且都一個山溝住著，就算今天不說，用不了幾天別人不照樣知道么。憨厚的笑笑：“我準備用它拉果，到大城市去賣！”

　　肖國梁買車的時候已經去打探過，江城市的水果的確如肖揚所說，火車站和商場等人流量大的地方賣的很貴，一般的水果店也不便宜，所以才堅定了他倒騰水果的信心。

　　“哎呀，老五腦瓜還真活絡呢，有能耐！”劉有才哈哈大笑的說道，眼珠轉來轉去，“你這次進城，沒看看江城的小蘋果都什么價兒？你這么倒騰過去沒有下家的話，不抓瞎啊！”

　　肖揚在身后剛想說話的時候，性子直的肖國梁已經先一步笑道：“劉哥，大城市水果賣的貴著呢！有賺頭，要不我買這車干嘛！”

　　肖揚在爸爸身后撇撇嘴，心說老爸這人也忒實在了，人家明擺著就是想來探口風然后借東風的，由著借給你錢的引子，好搭上這條船，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果然，劉有才打了個哈哈，說道：“那老五啊，你看，能不能打個商量，干脆，你帶我一個，我家的果也跟你們一塊去大城市賣，油錢我出，你看如何？”

　　“呵呵，劉叔，您說笑了，現在情況怎么樣還不好說，江城那邊都有黑勢力保護，去了還得給人家交保護費，要不然黑社會的都能把人打死！”

　　肖揚笑呵呵的看著劉有才，劉有才這人酷愛看小說，雖然很多書看得一知半解，但對所謂的“江湖”倒是一直崇拜的很，他一直都堅信，到處都有黑社會，也有大俠。所以肖揚就投其所好的說了一句，劉有才果然信以為真。

　　“揚揚，這事兒是真的？”

　　肖國梁隱晦的掃了兒子一眼，沒有說話。不過他也只是憨厚，卻并不傻，剛才如果不是肖揚插話，估計這會他多半已經答應了人家，因為他想不出該怎樣拒絕。也不想想，這里面涉及的問題那么多，出現問題和糾紛簡直就是必然的，到時候還不是自家吃啞巴虧，人家得了便宜賣乖！

　　“劉叔呀，我能糊弄您嗎，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大爺是江城市的公安局長。”肖揚把公安局長前面那個分區給去掉了，以顯示家族實力：“他說的話，能是假的？”

　　“有你大爺在，那些黑道的還敢咋呼？不怕你大爺拿槍崩了他們那！”劉有才的反應也不慢，也不管跟自己說話的是大人小孩，反正要是有一點便宜他沒占著，晚上回家都會睡不著覺的。

　　“劉叔，你可不知道，那些人狠著呢，明里是不敢怎么樣，可暗地里呢，我大爺再厲害也是在明面上，人家卻躲在暗處，說實話，這次去那邊，還是我大爺找了人，跟那些人談判，然后才允許我們把果拉過去的！”肖揚眨了眨眼，真誠的道：“咱們這邊六七毛錢一斤，我們拉過去最多也就八毛五一斤，賺個辛苦錢，除非你有時間在那擺攤，前提是不怕黑社會。地攤上的水果一斤一塊五！”

　　劉有才咽了咽口水，在心里暗自算了一筆賬，覺得有些不劃算，現在在家里坐著，最少一斤也賣個五六毛錢了，為了那三頭二百的，真讓黑社會的給揍一頓，把果搶了，那不得哭死啊。

　　但他又有些不相信肖揚的話，這孩子從小就鬼精鬼精的，是個小滑頭。誰知道他是不是在那胡說八道，抬起頭看著肖國梁，“老五，真像小楊楊說的那樣？那你這車買的也不劃算啊！”

　　肖國梁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兒子，說實話，他對劉有才這種見縫就鉆的人也有些反感，這時候當然不能揭穿肖揚的話了。點點頭道：“雖然沒那么嚴重，但也差不多了，不怎么太好整，我就想著一車車拉過去，然后擺攤賣呢，讓我大哥照看著，估計沒事。”點了可煙，遞給劉有才一支，接著道：“夏天的時候也可以干點零活，拉個沙子石頭啥的，總比牛車方便。”

　　“呦，中華呢，好煙！”劉有才喜滋滋的接過煙，點著后使勁抽了一口，有些失望的嘆了一口氣，“那也太慢了，那還是算了，對了，那三千塊錢，不著急還，啥時候有啥時候給就成！”說著也不顧肖國梁留他在這吃飯，轉身回去了。

　　等他走遠了，肖國梁看著一臉得意的肖揚，罵了句：“小兔崽子，就你尖，你當人家看不出來你在扯淡啊！”

　　“爸，其實人與人交往，就是這么簡單。看出來又能咋的？他能當場拆穿我么？再說，就算他想當場拆穿，他有證據么？”肖揚看了一眼父親，然后冷笑道：“我明擺著就是在拒絕他，他也不傻，自然能聽明白，但他裝糊涂，就說明他不會跟我們為了這種事鬧別扭，畢竟大家該處還得處，是吧？我這么說，不過是給他一個臺階下而已，別看著哪飄出點腥味，就屁顛屁顛的跑來了，招人煩。”

　　肖揚撇撇嘴，接著道：“你都給了他一根中華了，現在心里應該也多少平衡了些，至少沒白下來一趟，等咱在那邊銷路打開了，可以收他家的果啊，六七毛錢一斤，咱們就當還他人情了，他平白的每斤多賣一毛多錢，一萬斤還一千塊呢，他家可不止一萬斤，夠給他面子的了。”

　　“嘿嘿，你小子太狡猾了，算了，我說不過你，其實我也想拒絕，但就不知道該怎么說。”肖國梁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張云推開廚房的窗戶，伸出頭來，剛剛幾人的對話她聽的一清二楚，對肖國梁笑道：“你啊，還不如咱兒子呢，啥也不是。”

　　肖國梁回頭反擊道：“要是人家那么求你，你會拒絕？”

　　張云一聽立刻把腦袋縮回去，嘟囔了一句，讓肖揚父子倆哈哈大笑。

　　“咱兩誰都不如兒子，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