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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打完你,還要你獎賞我 哨探立刻回答:“說不上打不打…嗯,算是打了吧,但規模不大,現在雙方還在對峙。”
一直側耳傾聽的子蕩趕緊搶上前去,插嘴:“怎么回事?”
哨探全不理會子蕩的問話,直到趙武也問了一句:“這算怎么回事?”
“楚軍派出一個旅逼近我軍營寨,答詞曰:‘寡君欲盟會諸侯,請上卿讓開道路。’
下軍佐(智盈)回答:‘盟誓臺在西,我在南,楚軍恐怕走錯的了方向。盈不敢用我的錯誤誤導楚軍。若楚軍繼續南向,為了自衛,盈不得不拔出刀劍。’
楚軍不以為然,下軍佐答話后,那一旅楚軍繼續逼進我方營寨,下軍佐下令全體射殺。而后向楚軍獻捷,稱:‘有(楚軍)二三子欲南逃回家,這點小事我不敢讓楚君擔憂,已經依照軍中之法替楚君處理完了。現在獻捷楚君,不敢期望楚君的賞賜。’”
趙武憋不住的樂,好一個智盈,他現在已呈現出一代執政多具備的智慧,他如同趙武一樣假惺惺,一樣無恥,但比趙武還要狠辣,還有果斷…趙武從中嗅到了濃濃的田蘇味道。
田蘇,總有辦法把“卑鄙”的事情做的興趣盎然——我喜歡。
“然后吶…”趙武催促。
“楚君回答:‘寡人新娶的夫人想吃新鄭的麥子,那隊楚人只是遵守寡人的命令前往鄭國,怎敢勞動上卿執行軍法,請上卿交出執法人,寡人不追究他們冒犯,只是想索要新鄭的麥子(暗指晉國執法人貪墨了楚軍的麥子)。’
下軍佐回答:‘新鄭在東我在南,那隊楚軍既然南向,他們便違背了楚君的命令。我平生最恨違背軍令者,一時沖動替楚君執行了軍法,這是出于本能,不敢指望楚君的獎賞。’”
稍停,哨探補充:“如今上方使者往來,彼此唇刀舌劍,正在糾纏。”
趙武考慮了一下,轉身向魏舒下令:“你帶領本軍繼續前進,我去面見鄭君。”
魏舒搖頭:“元帥,我國會盟天下,這次會盟是要做天下典范,鄭國君臣郊迎在外,我們怎能過新鄭而不入…南下接應智盈的事,還是等一會吧,我們既然來了,也不差這一兩天時間。”
趙武毫不考慮身邊的子蕩,無所顧忌地說:“阿盈在我家長大,他出力出汗替楚君效勞,卻沒得到應有的報償,我這個姨夫怎能不替小兒輩主持公道。鄭國的事情,放一放沒關系,你帶領魏氏軍隊當先南下,指導楚君入宋的道路。”
子蕩臉紅脖子粗:“且慢——伯夙是從哪里來的,他的軍隊不在宋國的方向,不在鄭國的方向,難道他從楚國而來?”
伯夙是智盈的字,春秋末,當時人有感于單音節人“名”過度重復,于是,“字”開始興起。比如子產,名僑,國氏,子產是他的“字”。
趙武前一陣子壓迫子蕩,其實就是想讓子蕩趕緊向楚靈公傳遞晉軍抵達的消息。如今趙武的打算依舊,他臉不紅心不跳回答:“沒錯,阿盈從楚國而來,他帶領的軍隊是留守郢都的晉國戎軍。楚君北上忘了通知他們,我只好另外派人接他們回來。”
子蕩噎了一下,馬上追問:“可是范氏那支軍隊?”
趙武坦白:“范氏那支軍隊我還沒聯系上,如果聯系上的話…我給他們的命令是東進,接應齊國的監誓人晏嬰入宋。”
子蕩火騰的一下冒上來:“那么,這支軍隊應該是駐扎在宋國、由副帥韓起率領的那支戎宋軍隊——他們應該從宋國來,怎么到了南方,從楚國方向而來?”
趙武顯露出足夠的驚愕:“啊呀,子蕩提醒的對呀,他們怎么跑到了南方…一定是使用了錯誤的地圖。懲辦,軍司馬(司法官),記下:回國后一定要懲辦制作地圖的那幫人,看看這幫人都干了什么?…司空(魏舒),怎么還不動身?”
這這這…這能怪制作地圖的人嗎?只要不是傻子,順著宋國的大路北上,就能與楚君匯合在宋國邊境,那樣的話,楚軍位于東方,來的晉軍位于西方,兩軍形成東西對峙——怎么會有南北對峙的情況出現?
魏舒拱拱手,子蕩一見,顧不得再糾纏下去,趕緊插話:“既然我已經到了鄭國,怎能不通知寡君…請執政容許我派出使者,隨司空前往鄭國邊境。”
魏舒一旦抵達,對楚軍就形成了南北夾擊的姿態。子蕩現在不想糾纏誰對誰錯,只想警告楚軍不要輕舉妄動——“天下第一將”帶領諸侯聯軍,浩浩蕩蕩來了,而且意圖不善,楚軍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惹怒晉國人的好。
魏舒板起臉,一本正經的解釋:“子蕩,你忘了新智位于何方…哦,當然了,楚君真有可能不知道新智的存在,你們入鄭的時候,不是也沒經過新智嗎?…新智呀,就在南方,位于宋鄭之間。這肯定是伯夙先召集宋隊在他的領地集結,而后才舉軍北上的。”
魏舒說的是:我們晉國恪守了禮法,我們沒有任何錯誤,我們不是針對楚軍。我們的軍隊從南方出現,純屬自然而然,因為領軍將領是智盈,他召集戎宋的軍隊前往自家領地集結,然后北上,這很正常嘛。
遺憾的是,魏舒說話的語氣不對。他特意指出:楚軍進入鄭國的時候,很小心避開了新智領地——你們知道智盈的存在,只是把他當做小孩,有意識忽略了。現在,被你們忽視的那個小孩發脾氣了,這是你們的錯!
相比趙武,魏舒做事的貴族風度更加濃郁。他要不是語氣里包含譏諷,子蕩可能相信了魏舒。但現在,他的語氣起了反效果,晉軍已對楚軍形成了包圍態勢,子蕩愈發相信晉軍動了殺機。
“我…算了吧,我親自陪司空走一趟,面見寡君”,子蕩覺得別人無法將他的情報完整表達給楚靈公,他要親自走一趟。
魏舒告辭而去,趙武也揮軍前行——如果子蕩這時還在,他會發覺晉軍的行軍隊列再度調整,借助魏軍的離開,趙軍也調到了全軍前方,聯軍行軍隊列變為趙軍在前,四國聯軍尾隨,魯軍殿后的艮卦。
艮卦,兵勢如山,純防守陣型。
這年秋,童年孔子聽說魯國執政大夫季孫氏“饗士”——招待有文化的知識精英。他腰間系著服喪的麻繩帶子趕去參加宴會,結果被季孫氏的家臣擋了回來,季孫氏家臣說:“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
季氏招待有文化的人,不招待文盲。
這使孔子意識到了自己地位的低下,改變命運的方法唯有知識,從此,孔子開始發奮讀書。
就在這時候,趙武帶領參加弭兵大會的天下諸侯抵達新鄭。
這次,趙武的隊伍里有六位國君,加上一位王室成員——劉定公。因此鄭國“郊迎”的場面非常壯觀,鄭簡公引領著現任執政子產,前任執政子皮,行人(外交官)子羽,鄭國第二執政游吉,以及動亂過后剩余的“七穆”成員,與鄭國西郊迎候聯軍。
開場是一段盛大的歌舞,雄壯的舞者高唱《詩經.簡兮》,整整一個軍,將近一萬的青壯舞者跳起了萬人舞(萬舞),用洪亮的嗓門唱道:“
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
碩人俁俁,公庭萬舞。有力如虎,執轡如組。
左手執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錫爵。
山有榛,隰有苓。云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詩歌大意是:
鼓聲咚咚擂得響,舞師將要演萬舞。
日頭高照正當頂,舞師正在排前頭。
身材高大又魁梧,公庭里面當眾舞。
強壯有力如猛虎,手執韁繩真英武。
左手拿著六孔笛,右手揮動雉尾毛。
面色通紅如褐土,國君賜他一杯酒。
榛樹生長在山上,苦苓長在低濕地。
心里思念是誰人,正是西方那美人。
西方美人真英俊,他是西方來的人。
這里所說的“西方之人”指的是王室成員,西周王庭當時位于中原諸侯西方。
歌聲中,鄭簡公引領前后兩任執政上前,他手中舉著一杯酒,深深鞠躬,而后將酒杯舉過頭頂,雙手捧杯敬獻劉定公。劉定公激動的熱淚盈眶——衰微的周王室很久沒有享受這樣的禮節了。
在歡呼聲中,劉定公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歡呼聲再度響起。
鄭國人真的有資格舉國歡騰,身處晉楚爭霸前沿的鄭國,朝晉暮楚許多年了,他們被折騰的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用自殘的方式投靠了晉國,但楚國人的侵略依舊沒有停止,鄭國人還必須苦戰。現在突然間,有人告訴他們戰爭結束了,天下和平了。從此他們在田間務農,再也不用擔心早晨出去,晚上卻被掠到晉國楚國…
這該是怎么樣的興奮?!
在一片歡騰中,聯軍被引入新鄭城——如果楚君在此,看到這番情景,他肯定要抱怨:咱當初求聘的時候,鄭國幾番刁難,非要我們“垂囊而入”,現在鄭國人遇到晉國人,居然二話不說,任晉人刀槍明亮,鎧甲鮮明的昂然而入,這是什么道理?
或許,曾經的晉國逃臣伯州犁勸解楚王的話,可以解釋楚國人所受的待遇:“意愿靠言語來發出,言語一出口,就要以信用來保障,有了足夠信用,意愿才能實現。背信棄義,就等于拋棄了令諸侯順服的法寶啊!”
伯州犁是中原人,他忘了魯國季文子評價楚人的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楚國人跟炎黃人道德觀念不一樣,“背信棄義”在他們看來是絕頂聰明的表現。所以楚人被天下諸侯防范,也不足為奇。
趙武在新鄭城享受了鄭國人的熱情招待,因為魏氏目前孤軍在外,趙武不敢多停留,兩日后,看到軍隊得到休整,趙武再度揮軍——全軍轉向西方,朝楚人的臨時軍營撲去。
因為要參加盟會,鄭國君臣全體隨行,不過,鄭國已經拿不出太多的軍隊,鄭簡公向趙武訴苦:“寡人接到上卿伯夙的命令,搜集兵車五百乘隨行,真的是羅掘殆盡啊。楚軍駐扎在鄭國,我們豈敢不防范,但楚軍勢大,我們又不敢惹怒他們,所以只好把軍隊分散在邊境城市,遙遙監控楚軍。
上卿伯夙索要軍隊,我們不敢從邊境抽軍,只好從新鄭,從新鄭北方悄悄集結兵車五百乘。因此,我新鄭的防守力量都抽空了,寡人待在空虛的新鄭,真是旦夕驚慌,元帥再晚點到的話,寡人就要瘋了。”
趙武安慰了鄭簡公,又問:“聽說楚軍曾垂囊而入新鄭,他們有多少兵力。”
鄭簡公苦惱的回答:“楚君說是來求聘,他們來了兵車一千乘——一千乘啊,哪有人攜帶千乘兵車來結婚?”
趙武再度安慰鄭簡公一番,還問:“楚君這個人怎么樣?”
楚靈公這個人真不好形容,鄭簡公思考了半晌,用了一個很別致的詞:“閃亮,非常閃亮。”
趙武都快笑噴了,有這樣形容人的嗎?
一旁的行人(外交官)子羽趕緊解釋:“這位楚君似乎非常…非常喜好華美的裝束,他身上穿的蜀錦,亮閃閃的晃花人眼;腰上佩戴的玉佩琳瑯滿目,走起路來叮當響,整個人仿佛一個大號鈴鐺;頭上戴的冠帽高聳入云,而且帽子是黃金做的耶,擦得锃亮,令人不可正視。
他的腰帶也非常華麗,是赤紅耀眼的紅玉制作,打磨的非常光滑…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是一枚新鮮出爐的金幣,非常閃亮。”
老牌貴族子皮皺著眉,厭惡的補充:“還熏著香粉,氣味大的,離他太近都喘不過氣來。”
子產咳嗽一聲:“厚道,做人要厚道!”
趙武唇角掛著微笑,說話斷斷續續:“我聽說,子蕩上次從晉國回去后,楚君便開始與我晉軍比賽建筑速度,我軍修建盟誓臺,楚君比賽修建章華臺,那座章華臺又被楚人稱之為‘細腰宮’。楚君搜羅了許多細腰女子,在那座天下聞明的章華臺上扭動腰肢。據說,她們腰扭得很好看,如細風擺柳…”
“厚道”,子產再度提醒:“君子不出惡語…章華臺那件事我也聽說的,楚君是聽說了虒祁宮的事,才決定修建章華臺。”
行了,五十步別笑百步。晉國既然修建虒祁宮,楚國人一向以為自己與晉國是相襯的國家,自然要修建一座同等規模的宏偉宮殿來比賽——這件事不能怪楚人。
子產雖然是春秋名相,但他并不清楚趙武在晉國人力緊張的情況下,依舊不停止修建虒祁宮的目的。而一個現代人也許能夠理解,這說穿了不過五個字——消費性經濟。
晉國從戰爭中獲得巨額財富,但這些財富都被武士階層占據,趙武通過大規模消費為導向,靠支付勞力薪酬、購買建筑材料等等,把被高等級貴族所占據的戰爭財富,再分配給國內的手工業者,以及農夫。在短時間看來,大興土木似乎導致勞力不足,但晉國不愁糧食,只要緩過一段時間,財富平均下去,良性循環就開始了。
不過這些,趙武沒必要給子產說。作為孔夫子敬仰的道德楷模,子產是個正義感十足的人,剛才的談笑似乎有嘲笑楚人的態度,趙武馬上收起笑臉,一本正經地評價說:“喜歡引人注意,喜歡炫耀自己…如果是個小人物的話,也能平平安安一生,但現在的楚君只是一位‘肘璧’的繼位者,‘當壁’的公子棄疾還在,我怕這位楚君命不長久啊。”
前任楚王埋藏玉璧,以此選擇繼承人的事傳遍列國。公子圍當時在楚國太廟跪拜的時候,肘部擱在玉璧上,所以是“肘璧”,現在,當初在太廟叩首的四位公子當中,還有一位站在玉璧上叩首的(當壁)公子棄疾。喜歡張揚的公子圍,底下還有一位非常隱忍的兄弟存在,他能壽終正寢嗎?
子產聰明,馬上接話:“元帥這是在擔憂:這次我們即使與楚人締結盟約,恐怕用處也不大。楚人一向無信,如果國內再發生點動亂,恐怕繼任君主會無視盟約的存在。”
“是呀——所有的較量都是基于實力,我一路上總打不定主意,是干脆極大的削弱楚國,讓他們再也無力違抗盟約,還是暫時放過他們,勉強締結盟約,以觀后效?”
這時,晉軍正在從東水平移動。而魏舒已經抵達楚軍的正北方,如果事情順利的話,楚軍北方是魏舒,南方是智盈,東方是趙武帶領的聯軍——楚軍已在包圍之中。
趙武所說的“極大削弱楚軍”,子產能聽明白,無非是挑起事端,干脆滅了這“千乘”兵力,讓楚國再拿不出士兵戰斗。
作為戰爭前沿國家,削弱楚國對鄭國是有利的,鄭國君臣面露喜色,子產暗地考慮。正在這時,先驅軍匯報:“前軍距楚軍十里,已能望見楚軍營寨,魏軍將得到我們抵達的消息,已出營列陣——”
魏舒列陣了,這說明他傾向立刻發動攻擊。趙武把手舉到空中,躊躇著要不要展開攻擊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