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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挺進胡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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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挺進胡國  齊策一笑,順手揪下一片葉子在手里捻動著,回答:“其實,這問題我早考慮過了,以前我們大興土木動用的是百姓的賦稅。百姓承擔勞力任務,不僅沒有收入,反而要自己承擔六個月的糧食。而這次我們大興土木,老百姓并不是免費勞動,他們不僅在工地上獲得了收入,還有部分余錢養活自己的家人。

  簡單的說,過去的大興土木是在奴役老百姓,承擔勞役的是一群‘奴’;現在的大興土木是雇傭老百姓,承擔勞役的人我們視同于他‘國人(自由民)’待遇;我們新建的工程越多,老百姓因此獲得酬勞越多…這拿錢的事情,老百姓怎會不希望多一點?”

  齊策手里搓動著的那片樹葉給趙武很熟悉的感覺,他一邊努力在腦海中回憶,一邊隨口回答:“不錯,奴役,這個詞用的好,過去大興土木,使用的制度是奴隸社會下的‘義務’勞役制度,而現在大興土木,使用的是封建制下的‘雇傭’制度。

  僅僅制度這么一轉換,壞事變成好事,勞動積極性大大提高――這或許就是我們晉國迫切需要變革的原因。”

  齊策連忙丟下那片葉子,激動地說:“我要把主上這句話記下來,寄給叔向,那廝接到這番話后,一定會更加瘋狂地工作,因為主上這么一說,叔向的工作更有意義了。”

  趙武打斷齊策的話,問:“你剛才揪的是哪片樹葉?”

  齊策回身打量了一下,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叢矮灌木,回答:“大概是那株樹木上的嫩葉。”

  趙武走近那片矮灌木,低頭細細觀察,嘴里還自言自語:“三片嫩葉子,成三角形分布,仿佛是上好的龍井茶的旗槍。”

  齊策瞅了一下,隨口回答:“這叫‘萘’,它開花在春季,花心像一對孤傲的武士,周圍幾片花瓣像翩翩起舞的少女,爭先向武士獻媚…”

  趙武揪下幾片嫩葉,在手中搓了搓,嗅了嗅被樹汁染綠的手指,恍然大悟:“這明明是茶樹…看來我們疏忽了一件大事。”

  征戰四方的人最發愁什么,發愁的是水土不服。

  而所謂的水土不服,就是當地水壞境里頭的細菌群落,與生長地的細菌群落完全不同,以至于腸胃內的細菌與當地水環境發生沖突,而引起的諸多癥狀。

  解決的辦法也很簡單,就是茶。茶里富含的大量丹寧,是治療水土不服的良藥。英國人就是發現了這一秘密,由此開始了他們日不落帝國的征服史,當時,大不列顛帝國的貴族們叫囂:一手端著茶碗,一手持著火槍,將不列顛的旗幟插遍太陽照耀下的每一個角落。

  游牧民族憑直覺發覺了茶的好處,他們游牧四方,正需要茶葉也免除游牧帶來的水土不服,于是有了游牧民族千百年來與中原的茶葉貿易――不過,千百年來,他們從不說茶葉能免除他們游牧期間的上吐下瀉癥狀,他們哄騙中原說:他們平常吃的太油膩,需要茶葉來解除油膩感…

  茶葉是僅次于火槍火炮的征服武器。趙武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南下,因為春秋人的體制有點接近原始人的強悍,他竟然把這個細節疏忽了,望著這叢茶樹,趙武懊惱地直拍腦門:“掠奪,不應該只局限于人口與土地的掠奪,在這樁征服史上,我們欠缺的不僅是糧食布匹,現在需要盡快補上這一課。”

  趙武的嘟囔在場的人都無法理解,齊策望著那叢茶樹,不解地問:“我追隨主上多年,到現在,還有點難適應主上思維的跳躍…一叢萘樹而已,主上看到它,又想起什么?”

  趙武抬起眼來,問齊策:“我記得我們后面還有大隊自愿參戰的武士?”

  齊策歪著頭又仔細看了一眼那叢茶樹,隨口說:“是呀,不過那是去年的事了。我們大軍南下,又開始在三城之地屯墾,并就地籌辦軍糧,許多武士發覺參戰的機會不多,反倒是做生意的機會比較多,他們返回家之后,立刻帶來家族所屬的商團,借助我晉國大軍的庇護,大肆與南方各國做生意――行刺主上的那些楚國商人,其實就是咱們晉國的商人勾引來的,所以這次刺殺也不見得出于楚王的指示,沒準是哪位愛國的偏執楚人,聽到消息后懷揣那件秘密武器,來到沈國等待行刺機會。”

  稍停,齊策一聲輕笑補充說:“說起那些商人,倒有一件好笑的事情…我趙氏以熱衷于修路而著稱,前段時間也曾雇傭鄭國與宋隊,整修通往晉國的道路,以便輸送軍獻物資,結果有一些商人居然摸到我的門下,詢問是否可能按照國內的慣例,由商人們承包建設公路?”

  趙武趕緊問:“你怎么回答?”

  齊策一聲輕笑:“我們哪來的錢?”

  趙武跺腳:“哎呀呀,我們大軍出動,明明是來搜刮的,如果在這場戰爭中,每樣物資還需我們自己掏腰包,那么我們為什么而戰?為了白花錢嗎?”

  齊策愣了一下,試探地問:“要不,主上見一見那些商人?”

  趙武立刻答應:“當然要見…不過,首先你得把咱們家族的軍隊叫上來,讓他們重新對寢丘城進行一番清理――中行吳干活太粗了,遺留下太多有價值的東西。

  對了,這幾株茶樹要精心護理,立刻把它們移栽到咱們家族所屬的山中。我記得這玩意兒喜歡潮濕而溫暖的山丘,去尋找一下,家族所屬的領地里哪里有溫泉,將這幾株茶樹移植到溫泉附近。”

  趙武堅持要把這幾株灌木稱之為“茶樹”,齊策懶得糾正,他隨即打量了一下四周,贊同地說:“沒錯,中行氏的士兵干活太粗糙了,這里其實還有許多好東西。”

  中行吳再入宮城的時候,恰好見到趙氏士兵正在對中行氏昨天的搜刮進行返工。

  其實,昨天完成對寢丘的搜刮后,中行族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做的事太不貴族,明明是一個大國上卿,卻像一個鄉下人一樣,把沈國國君最后的僅剩的那點財產扒得個一光二凈…但現在看了趙氏士兵的工作,中行吳跳樓的心思都有了。

  人家趙氏士兵干活那才叫一個專業――沈國國君美麗的后花園,現在已經大變樣,趙氏士兵揮舞著隨身攜帶的工兵小鏟,將花園掘得個一干二凈,如今花園里到處是他們留下的孔洞。連沒有用的野草也被趙氏士兵拔光,他們把這些野草編成簡陋的繩索,而后用這種粗糙的草繩捆住花樹的根部,這些花樹,又隨后被他們小心翼翼地搬上馬車,川流不息地運出城外。

  這還不算,遠處齊策的叫嚷更是讓中行吳后背上全是冷汗,只聽齊策在那里喝斥:“柱子先不要掀,這房子畢竟要住人…嗯,欄桿就無所謂了,扒掉它也不影響住人,不管今后誰住這里,過去的那些舊欄桿,他不見得滿意――扒了扒了!全是干透了木材,用來燒火,肯定不錯…”

  都拆到欄桿了,你可以想象趙兵干完活后,沈國國君美麗的宮殿會成什么樣子。

  如今除了房子的門框以及屋頂還完好外,整個院子沒剩下什么――欄桿拆了,門口臺階前的踏腳石虎挖了,院子里蓋的草亭也只剩下地基,連庭院里的池塘與溝渠都大大地拓寬加大…因為據說塘泥、渠溝里沉淀的青苔最適合漚地,節儉的趙氏士兵便把這些溝渠表面的浮土鏟去了一圈…當然,溝渠里原來生存的魚蝦也都遭了秧,基本沒有什么留下什么后代。

  看見原先清澈可以見人的池塘現在變成一灘濁水,中行吳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向趙武走去,他撥拉開圍著趙武的幾名商人,恭敬地請示:“元帥,先驅軍與戎狄部族游騎兵都準備妥當,你看派哪支部隊先發?”

  趙武沖中行吳點點頭:“你先等等,等我把這里的事情處理完…我告訴你們我現在沒有錢,但我可以給你們權力,征服者應當享受的特權,我這里只批發,不零售。我給你們開憑證,準許你們享受專許經營權…什么是專許經營權?那誰誰誰誰,不懂就不要參與了,你事后憑借我開的單據,向執政府申領工程款項得了――當然,那筆款子既然是賒欠工程款,我也按照規矩,根據拖延的時限支付相應的利息,怎么樣,答應了我就簽合同簽契約。”

  一名商人笑了回答:“元帥的信用我們是相信的…嘿嘿,有元帥簽字,哪怕執政府不給錢,我們也可以找趙氏討要這筆費用,趙氏,不會連自己家主的簽字都不認賬吧?”

  兩三名商人急忙打岔:“過了過了,這話說過份了,元帥是為國家修路,怎能讓趙氏承擔這筆費用,再說,元帥既然簽字認可這筆費用,還給我們支付了相應的利息,我們怎么會不相信元帥呢?

  不過,元帥說專許經營權,我們能不能先聽聽這個權力,再談事后付款的事兒?”

  趙武點點頭:“我晉國本身的勞力就比較窘迫,所以我希望你們盡量從楚國,或者楚國鄰近的盟國那里雇用勞力…我準備按照國內的薪金水平,替你們支付每一個勞工的付款。當然,如果你們最后如果能把這些勞力運回國內,每誘拐回一名勞力,我都會向你們支付一筆贖買費用,我要代表國家從你們手中贖買這些人,讓他們成為平民,成為自由的納稅人。”

  此時,齊策在指揮拆遷工作。齊策之下、在場的趙氏爵位最高的家臣衛敏及時插話,扮演幫襯的角色:“不過,這筆錢不會多,你們本來是雇傭當地人做工的,他們也不是你們的奴隸,所以,元帥剛才說的所謂‘國家贖買’,不過是變相給你們一部分補貼,這個具體價錢,我們回頭再商議,也請諸位不要太貪婪。”

  幾位商人頻頻點頭,中行吳不耐煩地提醒:“元帥,大軍整裝待發,你卻與粗鄙的商人糾纏不休,將士們情何以堪?”

  趙武瞥了眼中行吳:“征戰大事,豈止在戰場上決定勝負――你不要慌,事情馬上結束…另外,我還對你們有一個要求,希望你們搜刮當地特別的物種,這個物種不見得是可以食用的,也許是用來觀賞的作物,也許是用來聞香的植物,或者牛馬吃的牧草,或者百姓日常的燒柴,總之,一切你們看上的植物動物我都感興趣。

  在這里我先提醒你們一下,你們采集的植物動物種子不見得我樣樣收購,有一些植物動物,連我自己都沒有琢磨出來它的用處,你們可以自己去琢磨,自己去開發――或許是項收益,不是嗎?”

  齊策抄著手,閑閑地踱了過來,插話:“我們家族最近對萘樹比較感興趣,所以我們高價尋求萘樹的種子,以及栽培方法,諸位只要看到山野間栽種的萘樹,只管掘出來,我趙氏見到萘樹就付錢,價格是…”

  齊策看了一眼趙武,停了一下,等待趙武的暗示,但中行吳顯然越來越不耐煩,趙武趕緊揮揮手:“具體的事情你們私下里商量,軍隊先出發吧,戎狄部族組成的游騎兵長相過于顯眼,反正楚王所在的位置已經清楚,讓先驅軍,以游騎兵作為接應。”

  胡國是小國,中國的歷史上,對于胡國的姓氏是有爭議的,有人認為胡國是商朝王室后裔,媯姓,起源于堯舜時代的后夔,所以被稱為“歸夷”,他們原居于河南商丘一帶,后來遭到商王武丁的討伐,被迫四處搬遷。除一部分留居中原建立“歸”國外,大部分“歸”人繼續向南遷移,于潁州汝陰(今安徽阜陽)建立起“胡子”國。

  也有人認為胡國是姬姓,是周王室后裔,周朝建立后,才被封于今安徽阜陽地區,從而建國“胡”。后來因為受到楚國的煎迫,被迫叛離了炎黃周國,改投蠻夷楚國…

  不過,胡國畢竟是一個滅亡小國,它究竟姓什么,對歷史毫無影響,趙武從不介意、也不愿探究胡國國君究竟姓什么。

  真實的歷史上,在數十年后,胡國及其周邊小國追隨楚國攻打吳國,戰后,為了避免吳國報復,以至于胡國等小國又倒向吳國,所以楚國強迫那些小國搬遷,然后在小國搬遷走后空置的土地上,安置了強大一點的:蔡國,以對抗吳國――所以,現在胡國的國都狐丘,又成了后來的蔡國國都新蔡。

  如今,蔡國已經滅亡,滅亡他的是趙武。

  真實的歷史上,在胡國等國搬遷之后,他們為捍衛楚國的利益而耗盡了國力,隨后,楚國毫不猶豫地兼并了那些搬遷小國――春秋時代,中華大地上一共有130多個國家,楚國兼并的國家,光有名姓記錄的就有42個,相當于總國家數的三分之一,并超過了其后列國兼并國家數目的總和,其中也包括滅國數量位于第二位的晉國,第三位的秦國、第四位的齊國。

  楚王之所以把大軍退往胡國,是因為胡國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它背后是楚國兼并已久的諸舒國(諸位舒國,包括舒庸國、舒鳩國、舒蓼國、舒龍國、舒龔國、舒鮑國等國),諸舒國再向東南,就是位于蘇杭等地的吳國。

  楚王背靠諸舒,是想著子木從南線撤軍之后,能夠救援他,沒想到,子木繞過諸舒地區,直接帶領水軍沿長江后撤,進入了郢都,把楚王扔在了胡國。

  子木是想借自己聲勢浩大的撤軍行動吸引趙武的注意,讓趙武調軍南下,把目光針對自己――畢竟,在春秋時代,冒犯一位國君被認為是不祥的,而郢都的戰略重要性遠遠超過楚王那殘缺不全的軍隊,所以子木大張旗鼓,戰船上旌旗蔽日地,來了一次武裝大游行,弄得楚國人都知道了,而楚國之外的人卻一個都不知道。

  楚國之外的人一個都不知道,是因為楚國的語言與文字有別于中原。而趙武盯上楚王,則是由于他的思維模式有別于春秋人,他擊退楚王占領三城之后,不合常理第放棄了追擊的機會,開始埋頭在當地屯墾,等到夏糧成熟了,趙武才挪動屁股…但他卻再次出乎春秋人意料地,指揮大軍撲向了楚王。

  消息傳出,整個楚國的人都驚呆了:沒道理啊,大國上卿做事如此不講規則,我們的大王已經被你打殘了、打瘸腿了,你干嘛不依不饒地不放過我們大王?

  楚王也慌了,原本楚王待在吳國耍無賴,心里未嘗不盼望著趙武會被子木的楚軍主力所吸引,然后他楚王就可以做出一副英雄模樣,像一個死硬分子一樣“死戰不退”――他是躲在戰場后方不受騷擾的地方“死戰不退”,順便看風景。

  當晉軍的游騎以及先鋒出現在胡國城下的時候,楚王徹底驚呆了,他沒想到趙武竟然是這樣一個偏執的人,他死揪住自己不放,盯住了自己…戰爭,不是這樣玩的。

  事情緊迫,左右的人再次提起子木的要求,楚王半推半就地肯了,他臨走時還記得攜帶胡國的國君同行,而他來不及帶走的是楚國的剩余軍隊與胡國百姓。

  楚王的戰船剛剛來開胡國碼頭,晉軍的戰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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