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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我等的花兒都要謝了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天才的話,子產就是。
幼年的子產便開始先露出卓越的政治天才,但他的父親子國不以為然,怒斥兒子:“你小孩子懂什么?出兵打仗這樣的國家大事,自然有卿大夫做主。你一個小孩子多嘴,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子產沉默下來,與此同時,楚國人不愿意沉默了。
面對鄭國突如其來的背叛,楚國國君出離了憤怒:鄭國再次背叛我們投靠了晉國,這幾年我楚國事情太多,沒來得及敲打敲打鄭國,它以為它是誰?居然敢沖我的小弟伸手。難道它忘了陳國的下場——我剛剛收拾了不聽話的陳國,原本以為那些搗亂分子會引起警惕…好吧,你們既然質疑老大的力量,我這個老大就做給你們看看,雖然,與晉國正面打起來,我可能有點吃不消,但收拾你們這些小嘍啰,我還不覺牙疼。
楚國執政、令尹子囊隨即受命集結軍隊,猛烈還擊鄭國…
這年夏延伸至秋季,國際視線都被南方劇烈進行的戰斗吸引。這場戰斗確實令人眼花繚亂,攻防轉換令人目不暇給。眨眼間,攻擊方突然變成了防守方,防守方突然開始猛烈反攻。同時,南方數個大國卷入其中,以至于所有的國家只顧注視這場戰斗,忘了關注晉國悄悄進行的變革。
晉國的變革刷下來大量的的官吏,但正好,晉國領土正在急劇擴張,比如北方太原盆地的開發,以及東部甲氏地區的開發,都需要大量的官吏,那些被裁減下來的稅吏,馬上轉為國家正式官員,成為了“大夫階層”——這是他們數代夢寐以求,孜孜奮斗的終身目標。
所以,司徒府下達命令后,大多數稅吏都催著包稅商盡快前來交接,以便他們及早赴任。結果,整個稅務改革波瀾不驚的進行著,預料中的“頑固勢力反抗”一點沒有出現。等到這年秋末,晉國已靜靜完成了對商業體系的大改造,各地包稅商開始招標上崗,并投資整修道路、擴建市場,改善市場經商環境…
在此期間,預料中的秦軍進攻并沒有出現。
冬,趙武在忐忑不安中,依舊沒有等來秦國人的攻擊。而與秦人相約發動南北攻擊的楚軍已經抵達鄭國邊境——讓楚人也感到郁悶的是:整整一年了,協同進攻的秦國人靜默無聲…
記得當日,趙武的武士騎著戰馬趕到秦營,他們悄悄卸下馬鞍、馬蹄掌,便片刻不停留的返回…從那時起,趙武日日在盼秦軍的進攻,他等到春天的花兒都謝了,現在已開始下雪了,秦國人還是沒有動靜。
“不能啊,我聽說秦人都是倔脾氣,認定一件事,從不肯輕易放棄,怎么,他們就這樣歇菜了?”趙武納悶問齊策:“春天他們不打,可以原諒——人剛來,還沒有準備好,還沒熟悉路徑;夏天他們不打,可以原諒——天氣熱,人火氣大不適合交戰;秋天他們不打,不可原諒——秋高氣爽,正是打架的好時機,怎么他們還不動手?”
齊策也在郁悶:“我也在納悶:怎么秦人如此沉得住氣?如果他們想等楚軍到了一起去動手,如今楚軍也到了,怎么他們還不動手?…要不,我們過去問問秦國人?”
趙武反問:“怎么開口?”
齊策悠然回答:“他們運送糧食的時候,派來了三千民夫,個個都是壯勞力,我看,他們沒準就是秦中士卒改扮的,贏頌把這三千人丟我們這里不聞不問,這群混蛋個個都是大肚漢,咱不能永遠白養著吧。不如我們用這借口派人去問問,他們秦人打算什么時候接回這些‘民夫’?”
師偃在一旁不滿意了:“策,說話尊重一點事實——那三千贏氏秦人,咱們可沒有白養,他們在甲氏幫助我們監督仆人筑城,讓城市的建筑速度加快了許多。在冬天來臨之前,不僅我們邯鄲的百姓住進了屋子,連搬遷的許國人也有了房子住,論起來,這些秦人可是訓練有素啊。”
趙武一聽這話,兩眼發亮:“訓練有素——這個詞我愛聽,策,我們手頭還有多少女奴沒有婚配?”
齊策為難的說:“這不好吧?這些人終究要還給秦國——這可是信譽問題。”
趙武不耐煩的說:“我是趙國贏氏宗主,秦國的事情由我來把握——這三千人都是我的同宗啊,說說看,我們還有多少女奴?”
師修回答——這事他負責:“主上把去年前年分得的征稅全部購買女奴,目前,我們領地內的成年單身男子都已基本婚配,現在咱手頭還剩有四千女奴,其中包括一千名頓國女奴…主上吩咐過:頓國女奴不能動。還說:頓國已經滅亡了,所以頓國女奴都是絕版的稀有品種,以后再不會出產頓國女奴了。
不過,這又快年底了,雖然我們今年沒有出征,但各家老臣都巴望著領主的賞賜。計算起來,今年家族該賞賜三百戶武士,這三百個女奴我們要預留——嗯,那群混蛋都指明要家主賞賜頓國女奴,肯定是誰不小心,把主上的話泄露出去。
師修老了,話說一半愛跑題,趙武摸著下巴,無視師修的跑題,說:”快年底了,趕緊把多余的女奴都分下去,省的其他家族向我伸手…嗯,挑二十名最出色的頓國女奴留下,其中十名送給韓起,剩下的,我包圓了。我挑剩下的,讓家族功勛武士先挑,然后是家族卿大夫,最后…給那些秦國人也配上女奴…”
齊策問:“如果我們給那些運糧的秦國人賞賜女奴,是不是也要賞賜土地,那么,我們怎么去見贏頌吶?”
“照見不誤”,趙武說:“我們沒有白養這些秦國人,那群秦人確實幫我們干活了——這點,你知道、我知道,但贏頌知道嗎?派人去見贏頌,就說我們無力養活這么多的人,所以給他們賜土封田,希望他們能在趙城自食其力。如果贏頌還想把人領走,咱問他要伙食費——要現錢支付,我不信他贏頌隨身帶著足夠的晉國新錢。”
趙武并不知道,他焦急等待的秦軍,實際上早撤了。
當初,一千匹趙氏戰馬運抵秦營,秦國人看到趙兵靈巧的卸下馬具,轉身縱步如飛而走,領軍統帥庶長鮑、庶長武(庶長為秦國官職)沒有觀察戰馬,反而詢問贏頌:“公子頌(贏頌),晉國像這樣的士兵有多少?”
贏頌回答:“我聽說趙氏今年擴軍了,光是趙氏名下,大約有這樣的士卒七千到一萬名。然而,趙氏依然不是晉國第一強兵,因為趙氏擅長的是突擊,所以趙兵善于長途奔跑。
論起來,晉國第一強兵要數魏氏,我還聽說魏氏今年也在擴軍。他們已經把軍隊擴展到三千到五千名…除了魏氏之外,晉國數得著的強兵還有欒氏。欒氏以前當過元帥,當時,晉國的強兵先由著自己家族挑選。三郤覆滅后,三郤的精兵被欒氏與中行氏瓜分,而三郤的軍隊,在勇猛方面向來僅次于魏氏。
除了這些家族之外,范氏的勢力也不錯,士燮士匄兩代經營,之前范武子留下的精兵如今雖然衰落,但瘦死的狗也比耗子大,所以,晉國強兵也要算范氏一份…至于其他人嘛,晉國其他中小家族公認:晉國八正卿中,韓氏的軍隊戰斗力墊底,趙氏只不過稍稍強于韓氏。”
庶長鮑、庶長武不說話了,贏頌又慢慢的說:“我來的時候,贏武說過一句送別的話,他說:任何人都可以發動戰爭,但要結束戰爭,卻須得到勝利者的同意。”
庶長鮑驚愕:“贏武子(趙武)敢如此自信?”
庶長武反問:“我們做好準備了嗎?我們是否準備好了迎接晉國的怒火?”
庶長鮑在猶豫,贏頌輕松地笑著,揮揮手:“你要不能做決定,我可以替你下這個命令——雖然我們終究要與晉國一戰,但現在確實不是好時機。如今晉國上下都在擦拳磨掌,準備痛擊楚軍。但楚國的軍隊外強中干,遲遲在南方徘徊,我們在晉國邊境搶先動手了,那么,迎接我們的將是晉國的全面怒火。晉國是百年霸主,他們一旦全國動員,連楚人都要回避他們的鋒芒,所以,這次我們不如撤退。
嗯,反正我們已經在晉國邊境悄悄修建好了‘武城’,如今戰馬也運到了,我們可以留下少量的兵駐扎在武城,大部隊則撤回國內——與晉國的爭斗是一場長期戰爭,楚國人跟晉國爭奪百余年了,依舊沒有結束戰爭。我們想參與中原爭霸,需要召集更多的部隊,并約好楚國人一起進攻…”
贏頌這么說了,秦國兩位統帥從善如流,庶長鮑首先說:“這場戰爭由我們先動手,我們將一無所獲。晉國是大國,這樣的大國不是一兩場戰爭所能征服的。當我們與晉人拼的筋疲力竭的時候,現在仍未動手的楚國將收獲我們的辛苦所得。所以,公子頌的建議正確啊,如今我們已經知道了晉國的虛實,晉國已不是我們正面交手能戰勝的…剩下的,讓君上決定吧。”
當晚,來勢洶洶的秦軍,靜悄悄的撤軍了。秦軍統帥回到國內把情況一說,現任國君秦景公沒有責怪他們,秦國上下通過這次出兵感受到與晉國的差距,更加得到發憤圖強、勵精圖治…
以上,已經是過去式了。這年冬,終于耐不住的趙武派出人手前往秦國溝通。這時,在大約是十一月的光景——這個月份是趙武大致的推測。春秋時,太初歷還沒有實行,列國之間沒有嚴格月份計算歷法,趙武只是根據當時人的習慣,以一次月圓記一次月…于是,春秋人就有了“月份”的說法。
按照這種粗略的紀年法,大概在陰歷十一月,趙武一邊派出人手聯絡秦國,一邊動手吞并秦國留下的“民夫”——那些民夫可都是壯勞力,塞給一柄武器就可直接上戰場的,故此,家族功勛都對秦國“民夫”的分配垂涎三尺。部分人借助請示“年終大會安排”的理由,在趙武動手之際,紛紛來府上搭訕。
紛紛擾擾的家臣來了又去,如果說起初趙武沒猜出他們的心思的話,被他們話里話外試探幾次,傻子也明白了。今日,面對家族元老師修師偃的試探,趙武摸著下巴想了半天,在身邊單婉清的不停催促下,趙武斷然下令:“今年的‘大家臣評議會’就在邯鄲開吧,聽說那座城市的進度不錯,這次正好順路看看。”
“不可!”師偃立刻跳出來反對:“當時士燮說過:我晉國上下團結一心的時候,其他的國家不敢挑戰我們。這個道理放在家族事務上面也是一樣——當日,趙氏要是團結一心,就不會有下宮之亂了。
單姑娘跟隨主上多年,到現在還沒有生下一男半女,主上卻已經預先給她安排居城,這不是要分裂我趙氏嗎?下臣不贊成。不,下臣不同意主上把‘大家臣評議會’安排在邯鄲。”
師修雖然沒有直說,但他也滿臉的不樂意,他站起身來,顫巍巍的鞠了一躬:“臣下也不贊成這點,懇請主上改變主意。”
趙武樓了摟單婉清,微笑著回答:“如今,邯鄲城不是還沒有封出去嗎?它現在依舊是趙氏的領地,至于說單姑娘至今沒能生個一兒半女,那不是她的責任,這幾年里,你看我呆在家里的時間有幾天?”
此前,正與趙武商議事情的齊策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趙武怎么把話題拐了個彎,忽悠到邯鄲城的爭論上。眼見得雙方相持不下,齊策偷偷派人去內院通知智姬。
趙武很有耐心,他興致勃勃分析著邯鄲城的好處,單姑娘眉開眼笑。稍停,智姬一手拉著一個兒子,背后跟著小丫頭,怒氣沖沖的沖入大廳,大喊:“主,你讓我們母女三個都去死嗎?”
趙武愕然:“沒那么嚴重吧?!…丫頭,過來,父親抱。”
小丫頭將身子一扭,回答:“我不,聽說父親要把最好的土地,最雄偉的城市分給還沒出世的小弟弟——父親這是不要我們了,我也不要父親了。”
小丫頭雖然是女孩,但她是正妻智姬親生的,這年頭雖然重男輕女,但趙武對著小丫頭比較偏愛,加上兩個兒子已經被老師教育成春秋人,唯有女孩活潑可愛,所以趙武也喜歡跟女兒呆在一起。
原本這種場面,沒有小丫頭露頭的份,因智姬得到齊策特別囑咐,所以帶著小丫頭出現了。現在看來,小丫頭的出現確實有效,兩個兒子在趙武面前唯唯諾諾,唯獨小丫頭敢說。
齊策慢悠悠插話:“雖然邯鄲城還沒有封出去,但主上在邯鄲城還沒有建立完善的時候,就決定把家族評定大會設在那里,下面的小武士們不知道事情真相,會怎么想?而且邯鄲城的建筑格局根本不是支城的建筑格局,分明是一座超越趙城的主城。下面的人見了邯鄲城的雄偉,會不會以為主上有廢長立幼的心思?
主上現在雖口口聲聲說自己沒別的意思,但我怕主上百年之后,會有一些小人起了別的心思,故此,請主上慎重考慮——要么把邯鄲城的建筑規格降下來,要么,把邯鄲城收歸家族所有。”
單婉清跳了起來:“那是我的城市——”
齊策慢悠悠的回答:“你還沒有生養子嗣呢!”
趙武無力的嘆了口氣,齊策這一表態,等于家臣們表達了他們的最后態度。
春秋不自由啊,這個萬惡的封建時代,連國君做事都要按規則來,否則,臣下不惜宰了那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國君。
為人要厚道啊,趙武想把家臣忽悠糊涂,沒想到他隨口安排的一個小花招,引來這么大的風浪。
“看來是我失誤了”,趙武從善如流:“我只想到甲氏土地肥沃,如果把水利設施建好了,整個甲氏的出產,甚至比鄭國還要富饒。而尤其難得的是,從甲氏向外擴張,是沒有限制的。甲氏北方的北燕弱小,齊國在黃河之南,甲氏之東,一直沿著黃河通向大海的土地都是無主的,我們的擴張一直可以抵達海邊——漁鹽的利潤,足以支撐起一個國家。
我把家族評定會議安排在邯鄲,是想讓家族的人都把目光東移,集中在甲氏身上,而那些秦國民夫,我打算直接歸家族(也就是趙武)直屬,去開發甲氏。唯有這樣,才能讓秦國民夫與故土徹底隔絕。等他們心安定下來,將成為我們甲氏的重要武力…現在看來我的想法有點太天真,好吧,既然你們一致反對,那我決定邯鄲城收歸家族所有,不再轉封。”
單婉清眼睛瞪得很大。胸膛急劇起伏,停了一會兒,她平靜下來,淡然的說:“我豈是打算分裂趙氏?邯鄲城豈是為我單氏而建,這座邯鄲城,不過是夫主打著我的旗號,為了方便趙氏開發甲氏而特意修建的。我終究還是趙氏的人,趙氏要把這座城市拿走,不過是從左口袋掏到右口袋…既然你們決定了,那就這么辦吧。”
單姑娘如此大方,到讓智姬有點不好意思,她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齊策上前,鄭重其事的跪在單婉清面前,發誓:“單姑娘如此深明大義,那是我趙氏的福氣,我齊策在這里發誓,今后一定還單姑娘一座城市。
單姑娘不用著急,等你生下孩子,孩子長大還有十多年,十多年后,我趙氏的力量也不一樣了,我等還會建一座更雄偉的城市,我發誓:無論單姑娘生下的是男是女,他都擁有一座城市作為自己的產業,或者作為嫁妝。”
師修師偃也趕緊過去,與齊策并排跪在一起,鄭重向單姑娘誓詞。
趙武看到風波過去,繼續剛才的話題:“那么,家族評定會議放在邯鄲,沒有問題吧?”
三位趙氏上卿一起點頭:“主上說的不錯,甲氏的土地確實肥沃,今后我們就以許國為前驅,盡力往東擴展,直到抵達大海之濱…現在看來,我們要早準備漁夫以及舟船制作技術!”
趙武氣的直翻白眼——原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大家都贊同,除了準備把邯鄲分封給單姑娘的決定。廢除了這一決定,家臣們立馬覺得趙武的計劃完美無瑕…
就在趙武家中吵成一團的時候,鄭國也吵成一團。楚軍大軍壓境,鄭國六卿立刻分成兩派:子駟、子國(子產的父親)、子耳主張歸附楚國,子孔、子蟜、子展主張堅守,等待晉國援兵。
雙方激烈爭論后仍然莫衷一是,鄭國執政子駟急了:“不要浪費口舌了,我們這樣吵來吵去,什么時候是結束。就象《周詩》里說的:‘等待黃河變清,人生能壽幾何?占卜次數太多,等于自織網羅’。
我認為:恭敬地準備財物,以等待大國到來,這是小國的本分。現在我們鄭國國人(自由民)已經很急迫了,我們應該在南北邊境預備好犧牲(祭祀的供品)和玉帛等待強者的到來,以此來庇護我們的國民。這樣,入侵的敵寇不會造成禍害,民眾也不至于疲乏勞困,不是很好嗎?即使以后晉國人來問罪,我們還可以再服從晉國嘛。
正卿子展立即反駁:“我們鄭國是小人物,小人物活在這個世上,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信用(仗莫如信),因為,作為小人物來說,沒有耍賴的資格。大國憑什么看重我們,憑什么雇用我們做他們的打手,憑什么讓我們給他們打工,不就是因為小人物還擁有信用嗎?
如果我們有信用,大國可以放心的把事情交給我們,不會擔心我們在做事的時候,趁機貪墨了他們的貨款(征稅),或者卷款私逃。如果我們失去了信用——小人物失去‘信用’,就只有被‘利用’的份了,今后,沒有國家會再把我們當做一個忠心小弟,肯把事情托付給我們、并重用我們,提拔我們。如果他們對我們只剩下利用,過后必然是拋棄,那么,我們離餓死也就不遠了。
我們與晉國已經盟誓五次,如今卻要背叛,如果晉國發怒了,即使楚國能來援救我們,又有什么用呢?楚國人親近我們并非出于善意,只是為了利用。他們要把我國當成他們的邊境領土隨意進出,要把我們的國土當做戰場,與晉國交戰。
所以我們不應該背棄盟誓拋棄信用服從楚軍,而應堅守等待晉軍援救。現在的晉國,國君正直英明,四軍軍備齊整,八卿關系和睦,一定不會拋棄鄭國的。楚軍遠道而來,糧食即將吃完,很快一定會撤退,有什么可怕的?我們應該修繕工事以疲憊楚軍,倚仗信用以等待晉國救援,這樣我們才能獲得信任與重用啊!”
但子駟畢竟是執政,他不肯再討論這件事:“《詩》云:‘出主意的人太多,事情就難以辦成;大庭上七嘴八舌,到最后誰都不愿負責;行路人詢問行路人,難以找到正確的路。’這次大家聽我的好了,出了問題,罪責我擔著!”
于是,鄭國再次附楚——此時,鄭國向晉國報捷的使者剛剛離開新田,正是這位使節,將鄭國俘虜的蔡國司馬進獻給晉國。
鄭國人叛變了,這時的鄭人還不知道秦人臨時抽腿撤了,也不知道楚人因等不到秦人,已有撤退的心思。他們只想著鄭國暫時解了燃眉之急。但鄭國人也知道,這次背叛,算是徹底惹怒了晉國人。因為晉國人絕不會容忍楚國把鄭國當做踏板進攻晉國。
鄭國與晉國相鄰,前一次楚國就是以鄭國為踏板,直接入侵了晉國本土。故此,晉國人一定會先發制人,狠狠的報復楚國人。
為了盡量平息晉國人的怒氣,鄭國國君(簡公)派使公子伯駢到晉國向悼公解釋,說:“您曾命令敝邑(敝國):‘修整你們的戰車,戒備你們的軍隊,去討伐搗亂的國家。’蔡國人不服從貴國,因此敝邑的人不敢安居,全數調集部隊討伐他們,俘獲他們的司馬燮,并獻給了貴國。
現在楚國來征討我們,質問‘你們為什么對蔡用兵?’楚國人焚燒我們堡壘,侵凌我們的城郭。敝邑的人民,無論夫婦男女,為了相互救援,難有片刻歇息。眼看我們的社稷就要傾覆,但我們鄭國卻無從控訴。
我們那些死去和流亡的人,不是父兄,就是子弟,國內人人愁苦悲痛,不知道去那里尋求保護。如今我們的國人已窮困不堪了,他們不得已接受了楚國的盟約,狐(鄭簡公的名字)與身邊的大臣看到眾怒難犯不能禁止。我鄭國如今的情況就是這樣,不敢不來向您報告。”
這樣的強詞奪理自然不會被晉國人接受,鄭國公子伯駢根本沒有得到晉國高端的接見,執政荀罃派行人(外交官)子員回復:“您(鄭簡公)受到楚國的威脅,并沒有派一個使者來告知寡君前去援救,就立刻順從了楚國。可見這完全是您想這么做,你是鄭國國君,鄭國還有誰敢反對您?!既然你這么決定了(指背叛晉國),寡君將帥領諸侯,和您在您的都城下見面,您就等著吧。”
趕走了鄭國使者,荀罌立即下達了動員令——全國動員令。
戰爭,再度降臨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