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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好快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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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好快的箭  趙武嘆了口氣,很不滿意地輕輕搖搖:“長魚矯,你是個聰明人,但我也不傻。別拿那些愚蠢的謊言欺騙我——大家族出來的私兵怎么會看上盜匪這個行業?怎么肯屈身投靠一名盜匪呢?我猜一定有人給他們指路,這個指路的人不是心懷仇恨的長魚矯,又會是誰?

  或許給寇髯出謀劃策的不是你,但你給我解釋一下,跟你親密的胥氏,他家逃散的私兵怎會出現在寇髯的隊伍里?”

  長魚矯臉上忽現怒色:“這都怪晉國的卿大夫…”

  突然憋出這句話,長魚矯連續喘了幾口氣,平靜下來,慢慢的說:“自先君(晉)文公至今,晉國有多少卿大夫的家族覆滅,哪次家族覆滅的過程不是血淋淋的…”

  長魚矯語氣一緩,馬上又說:“我聽說三郤與趙氏有滅家之仇,武子這次來是來感謝我替趙氏報了仇嗎?其實,武子無需感謝我,我長魚矯不過執行了國君的命令而已。”

  趙武順嘴回答:“我當然無需感謝你。當初三郤攻滅趙氏,唯獨我幸存下來——三郤攻滅趙氏,又豈是沒有國君的命令?所以,三郤與我趙氏的仇不是私仇,是公仇,攻擊我趙氏的不是三郤,是國君。

  我家先祖趙盾說過,法律必須明示才能稱之為‘法’;非經審判,任何人無權,定他人的嘴。給三郤定罪也必須通過司法懲罰,而你刺殺三郤,難道經過審判了嗎?你以非法的行刺代替刑事審判,從而殺了三郤,難道我要感激你的‘非法’行為嗎?

  我不感激!趙氏的覆滅是一筆糊涂賬,其中既有我母親趙莊姬的誣告,也有國君的命令,也有三郤的私欲作祟,還有元帥欒書的背后支持…想要徹底弄清這筆賬,也許我母親都是趙氏仇人。但如今那些當事人都已經死了,我何必陷入那筆糊涂賬中?

  所以你刺殺三郤與我無關,我無需感謝你——但我現在是少司寇,捕盜是我的責任。”

  長魚矯將兩手抬了抬,表示自己手上沒有武器,他慢慢的回答:“其實武子你要來殺我,何必帶這么多從人——想當初我去見趙莊姬的時候,曾在你家院子里,見過你熬練力氣的那支大鐵錐。我知道武子你力大過人。不過,這件事外界卻未有絲毫傳聞。這更讓我知道,你是一個擅長隱藏實力的,擅長隱忍的人。

  所以我也知道今日被你找上,意味著你有十足的把握取勝,否則你就不是一個擅長隱忍的人!否則你一定會四處炫耀你的武力!

  今日我不求挾恩回報,只請武子看在我擊殺三郤的份上,讓我這名山野農夫有一條活路,從此世間沒有長魚矯,唯有一個山野農夫,這不是很好嗎?”

  趙武做了個手勢,只聽嘣的一聲弓弦響,潘黨手動了一下,長魚矯的喉嚨上立刻長出一支箭來,他大張著嘴,喉嚨咯咯響著,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好…快…的…箭。”

  武士昆放下長弓,低聲嘟囔:“哪那么多廢話。”

  長魚矯艱難的將身體轉向趙武,目光中全是詫異。

  趙武輕聲解釋:“當初元帥欒武子(欒書謚號武)殺了國君的時候,有人曾告訴我,欒武子殺國君,他不是一個人,他代表著整個卿大夫階層。今天我殺你,也不是一個人,我是代表整個卿大夫階層殺你的。

  從來,權力與義務是相等的。我們這些小領主自備武器與士兵,響應國君的號召參加‘征服之戰’,國君就應該賞罰分明。

  且不說我個人的遭遇吧,鄢陵之戰中,三郤的私兵承受了巨大的傷亡攻擊了楚國的國君,他們履行了自己作為臣子的義務,所以無論三郤對其他的領主做了什么,他即使對不起晉國全國人,唯獨對得起國君。誰都可以殺他們,國君卻不能。

  國君不應該不獎賞他們的功勞,反而派出殺手非法刺殺他們,并剝奪了他們的領地,如果國君這樣做是正義的話,那么天下還有公理嗎?所以,執行國君刺殺任務的你必須受到懲罰,我以少司寇的身份拘捕你,以暫代司空的名義判處你死刑——想必你對今日的死亡早有預料,連當初那位下達刺殺命令的國君都已伏法,你還有什么遺憾的呢?”

  長魚矯的目光逐漸暗淡,他身子前俯,壓倒了薄弱的籬笆墻…

  師偃嘆息:“主上怎么這么快就動手了,寇髯那伙盜匪的存在,還有許多疑問,我們該好好問問他啊。主上這么快動手,什么活口都沒有了。”

  趙武懶洋洋的回答:“了解那么多干什么,鏟去了盜匪存在的土壤,他們還會存在嗎?既然盜匪們不再存在,我們何必細究。”

  “主上的處置是對的”,回到屯留后,師偃將結果告訴齊策,齊策馬上肯定了趙武的做法。

  看到師偃不明白,他又跟著解釋:“長魚矯一個人翻不出大浪來,他過去是國君的嬖人,或許能結識一些大臣,這些大臣或許在后來的動蕩中破家滅族,私兵四散逃入甲氏成了盜匪…但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戰爭,連年的戰爭。”

  看到師偃還不明白,齊策又解釋:“連年戰爭,連我趙氏這樣把貨物都做到了齊國、衛國與周室的家族,都感到窮困不堪,你說那些不如我們的家族又會怎樣?”

  師偃隱約有點明白了:“你是說搶掠商隊的行為,背后還有其他家族支持與縱容?”

  齊策點頭:“主上或許早就明白了這一點,動身前來甲氏的時候,他曾問過我一個問題。他問我:盜匪的武器從哪里補充?我一直在琢磨著這個問題,所以決定:戰場上不留盜匪的活口——我們索性不去追究這個問題,好讓那些背后鬧事的家中徹底放心。”

  齊策這話的意思是說:由于連年的戰爭,各家族的開支緊張,使得他們不得不假扮盜匪,四處打劫來支付開支,唯有這樣才能應付一撥接一撥的征召。晉國最繁榮的國都附近是比較成熟的商路,但下劫風險過大,而甲氏這條新開發的商路則不同,過來交易的都是外國商人,這些商人即使被劫也無法向晉國政府投訴,只能自認倒霉。

  況且甲氏四通八達,既連通潞氏、連通中山國、赤狄、衛國,還能間接聯接燕國,在這塊四不管的土地上也便于隱藏,便于銷贓…唯一需要顧忌的只有商隊主人、晉國倒數第一正卿、趙城小領主趙武而已。

  而趙武在剿匪過后,快刀斬亂麻的斬斷所有可以清查的線索——其中包括斬殺各家族的居中聯絡人長魚矯,也表明了自己不追究的理解態度,可以讓那些背后搗鬼的家族們徹底放心。

  否則,擔心陰謀敗露的各家族一定會把趙氏當作公敵,必欲鏟除之。

  師偃想了想,翻了個白眼:“這些道理連我都要想半天,思路轉幾個圈才能明白過來,你說家主就能提前知道,做事處處預防…他有那么高深莫測嗎?”

  齊策嗆了一下,他咳嗽半天,勉強回答:“偃,我知道你一心想要維護趙氏,現在家主做的事情,處處都在光大趙氏——即使家主沒這么想,拾遺補缺是我們這些家臣的功勞。所以,即使家主沒那么高深莫測,你我的責任也是將他塑造成高深莫測的人。”

  師偃又想了一想,他豎起大拇指夸獎齊策:“我一向以為你出的計策過于急切,沒想到這次卻是我的想法急切了…不錯不錯,我聽你的。”

  齊策被師偃的話說得一愣,他也沉思了片刻,背起手來慢慢的說:“我的性格變了嗎?或許是,主上曾經說過——有恒產者有恒心,也許我現在算個有恒產者,想的計策不免周全了一點…”

  師偃哈哈笑了:“沒想到你跟主上相處久了,居然也染上了主上那種喜歡自鳴得意的習性,哈哈,哈哈哈!…不過,我也確實小看了這位家主。你說的沒錯,今后我趙氏昌盛,還要多考家主的指引,我們這些家臣的拾遺補缺。策,多努力了!”

  此時,一路向國都進發的悼公接到了國中情況的報告,他拍著腿大叫:“元帥,元帥,你快來看看,小武哥果然有本事…”

  看到自己視若子侄的趙武受到國君的夸獎,此次出戰收獲不大的韓厥也很欣慰,他欣然的接過國內傳來的文書,在戰車上展開,并閱讀起來。

  悼公一邊看著韓厥閱讀,一邊順嘴稱贊:“當初我讓小武哥做武宮守衛,他便跟家臣制定出一套…叫做什么,對,《規范化軍事教材》。現在我們讓他擔任少司寇,他居然弄出一套規范的巡警制定來!果然有其祖趙盾的風范。”

  韓厥一邊看著國內傳來的文書,也一邊點頭附和:“將制度規范化,并制定出是適合執行的表章與條文,這正是趙氏家族所擅長的。國君以后不妨讓武子多做一些事情,以便讓他制定出更多的規范條文來。”

  韓伯現在看的書信已經帶上了明顯的趙武印記——自從趙武“發明出”造紙技術后,智氏首先有樣學樣,從女兒手里弄到了一整套的造紙流程,而后開始向外生產銷售。韓氏、魏氏緊跟其后,相繼擁有了自己的造紙廠…再下來,用紙與筆書寫,就成了晉國的新風尚。

  紙筆相對于竹簡有著不可想象的優勢。首先,一根竹簡上只能書寫七到十二個字,一卷竹牘十二根到二十四根竹簡,最多記錄兩三百個字,卻重達數斤。要想書寫上萬字,需要的竹簡,用一輛牛車都拉不動。

  但現在,如果寫成蠅頭小楷的話,一卷紙能書寫四五千個字,數萬字的文章只需要輕飄飄的幾卷紙。

  以前竹牘時代,為了節省地方,節省重量,古人書寫的文章盡量追求簡單,但現在有了紙筆,春秋人已經可以把事情記錄的很詳盡。比如這份傳達給國君的這副卷軸上,不僅詳細記錄了趙武所建立的警察部隊的體制,而且也詳細記錄了趙武所采取的劃片區負責制,以及趙武所規定的警察的職責與權限——這一切不過是照搬了現代警察體制,卻讓春秋人嘆為觀止。

  韓厥不好意思狠狠贊揚趙武,他掃過國內的司法變革情況,接著,看到荀罌敘述的國內經濟狀況、農業生產,而后將卷軸遞還給國君,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開口問國君:“君上,你猜這副卷軸是誰書寫的?”

  國君沒想到韓厥會問這個問題,他展開文卷看了一眼,摸不著頭腦的反問:“這是荀副帥派人傳遞過來的,應該是他的書記官記錄的吧?”

  書記官這個職位也是新出現的。因為趙武性子懶,取得一定地位后,他便不再親自動手書寫文書,而讓自己的手下代為書寫,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掩飾自己對春秋文字的笨拙,沒想到卻讓人高深莫測的以為趙武在炫耀自己的家族歷史——因為在春秋時代,一個家族是否悠久,全看這個家族在簡牘時代,能培養出多少有用的人才。

  韓厥指點著國君手上的書卷,解釋說:“這卷文書的書寫風格明顯帶有趙氏的風格——我當然不是說這書卷中出現了許多新詞,而這些新詞是由小武最先說出來的,我說得是這種記錄文字的方式:每段文字的抬頭總是空兩個格,整篇文章分布不同的段落,每個段落講述一個意思或者一件事。

  這種記錄方式是趙城學堂里教授的,它確實利于閱讀。你如,如此大段的記錄,你我剛才看下來,竟然毫不吃力。”

  國君聽到韓厥解釋,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文卷,稍稍回想了一下,反問:“韓伯想說明什么——我細想了一下,果然如此,以前閱讀竹牘,每一片竹簡上都寫的密密麻麻。后來閱讀紙卷,習慣了這種文書分段、每段有空行、抬頭空兩個格的書寫方式,倒沒有像韓伯這樣觀察細微。”

  韓厥點點頭:“問題就在這里,這大段的記述,其中包含許多新詞,能把這些詞全部認識全,非得有十數年的刻苦學習不可,但現在,連智伯府上都用上了這樣的書記官,這說明趙城學宮教授的幼子都出仕了——那座學宮掌握一種快速培養訣竅,能在兩三年里,批量培養出大量人才,這種識字速度,實在令人驚訝。”

  國君馬上稱贊韓伯:“韓伯賢能啊,我只看到小武哥做事的本領,韓伯卻能看到小武哥真正的長處,不錯,連年戰爭,百姓困頓不堪,各地封臣疲于應付,小武哥卻默默教出了這樣一批人才。小武的功勞在于‘文’,在于這些不起眼的瑣事上,這‘教化之功’,于晉國功莫大焉。”

  韓伯說的正是這個意思。

  中國字是象形文字,它的發音與字意必須面對面口口傳授,所以在文化傳承上,能夠識字已經是了不得的人才。比趙武稍后的孔夫子窮其一生,只不過教出七十二名弟子,就被別人譽為“萬世師表”。而小武現在是批量化生產識字的人才,這在沒有教書經驗、知識只能單對單口授的春秋時代,顯然是令人震驚的創舉。

  看到國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韓厥很興奮,繼續說:“我晉國與楚國的爭斗還很漫長,今后我們與楚國的爭斗不僅限于軍事上,還要比賽兩國的國力,比賽兩國的經濟狀況…

  如今看到小武教授出這樣一批人才,我韓厥還能有什么遺憾?他楚國今后還怎么與我們爭?這場戰爭耗得時間越長,我晉國出的人才越多,我們的國力也越發雄厚,楚國又怎能爭得過我們?

  小武子這么做,這是在奠定百年后晉國的霸主地位。想我韓厥當初庇護趙氏孤兒,后人記錄小武子的成就時,不免要提到我韓氏的庇護,我韓氏還有什么遺憾?”

  韓厥說漏嘴了,他說著說著,言語中只提自己的家族,沒有提國家與國君。

  這顯然是封建人的一種自我意識,他對面的國君沒有意識到老狐貍在吐露心聲,悼公腦海里只是突然閃動了一下,想起趙武的經歷,他想到今后人們提到趙武,不免要提及他父兄當初種下的惡果…那么,歷史該怎么記述他的父兄呢?

  悼公揚了揚書卷,若有所思的說:“當初趙衰、趙盾父子替我晉國立下了法律制度、軍事制度,趙氏擅長制定制度讓人執行,這是趙氏的優勢。

  今日看到小武哥的作為,我琢磨著,如今警察制度已經確立,別人跟著執行也不會有什么大紕漏,但國內的農業生產情況實在令人憂心,國人已經疲乏不堪了,而趙氏在經營之道上,顯然也很擅長,不如讓趙氏轉而擔任大司農,或者市司官(相當于商業部部長),元帥認為如何?”

  韓厥點了點頭:“小武子的能力不成問題,我早打算今后讓他遍歷三衙,熟悉各個官職的權限與職責。這大司農的位置早晚是他的,我也有意讓小武經歷一番。但現在不行,我們的巡警制度剛剛建立,在運行中還會出現很多問題,我準備讓小武擔任三年少司寇,再轉任其他的職務。”

  國君皺了一下眉頭:“元帥,但是國中現在的情況,還能堅持三年嗎?”

  韓厥指點著隊伍中魏絳的身影,提議:“(魏)絳也不錯!魏氏百余年鉆研甲士技術與農耕技術…(魏)絳的外交才能與商業眼光,受到兄長魏相的熏陶,這大司農的位置,我打算讓魏絳擔任。”

  韓厥停頓了一下,補充說:“魏絳與小武的關系也不錯,他的文才不下于呂相,讓小武子給他提點一下,也能制定出一套制度來。”

  大司農是一個卿的職務,但晉國現在已經沒有卿位的空缺,魏絳又不是正卿。所以悼公聽了這話,為難的說:“絳雖然不錯,可我們怎么安置他呢?”

  韓厥輕聲回答:“我聽說令狐頡已經病了,病得很重,他這樣的年紀就怕生病,若令狐頡去世,我們不免要預作打算——比如魏相。”

  悼公搖頭:“不妥,令狐頡如果去世,小武哥將順升新軍將。其后魏絳將按順序升遷為新軍佐。我們沒理由讓新軍佐擔任大司農,而讓新軍將擔任少司寇,不妥啊。”

  大司農與少司寇都是行政官職,大司農比少司寇職位高,但趙武如果是新軍將,軍職上要高于新軍佐。晉國是軍國主義國家,讓高軍制的人擔任比自己副手還低的行政官職,這是不合適的。

  韓厥笑了:“我聽說武子跟魯郤姬的關系不錯,這次回國后,我打算讓武子負責對魯國的外交。”

  外交是官員職位當中的肥缺,一般這樣的職務只會讓元帥的親信擔任,而韓厥剛才說打算讓趙武在各個職位上都熟悉一下,這句話的潛臺詞是:他打算把趙武當作未來執政進行培養。

  悼公對這句話沒有異議,這是一種默認。這對年輕的君臣加朋友顯然打算將兩人之間的友誼繼續下去,所以韓厥委任趙武部分外交權,悼公欣然表示贊同:“沒錯,魯國在幾次出兵中,表現的很奮勇,態度也很恭敬,我聽說他們正在受到齊國的煎迫,就讓武子出面,也能提前了解一下如何處理外交事務。”

  七月,晉國出征大軍穿過棘門,國君進入國都,馬上問荀罌:“武子呢,怎么出迎的正卿當中,沒見到武子的身影。”

  出迎的正卿當中沒有趙武的身影,但有令狐頡,這位老將氣色不好,神色灰敗。悼公一邊詢問荀罌,一邊仔細觀察令狐頡,心里嘀咕:“恐怕撐不過這兩年了。”

  荀罌躬身回答:“武子帶領騎警隊出了霍城——如今我國的東部地區,相應的騎警部隊已經建立完善。武子開始調頭布署西部力量。今年他打算通過霍城峽口,在戎人的地盤上修建幾個前哨基地,以便對霍城之南的土地做出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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