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這種事能催嗎?(上)
后世常說“守孝三年”是“春秋規矩”,其實在春秋,這一規定執行的并不嚴格。尤其是晉國,歷任卿大夫死后,其繼承人不是忙著守孝,而是忙著承繼——承繼死者的官位與地位。左傳、春秋的記載晉國公卿的活動史,似乎都證明了這點。到了戰國之后,守孝的禮節才開始嚴苛起來,且似乎有點強制執行的味道。
按春秋規矩,親人去世,喪家當天就要打發家人去所有的親朋好友家報告噩耗,這叫“告哀”,喪者親屬或友人接到消息,要顯示自己的哀傷,墨子·節葬記錄春秋時的守喪禮節說:“(國)君死(了要守)喪之三年;父母死,(守)喪之三年;妻與后子死,二者皆(守)喪之三年;然后伯父、兄弟、蘗子死,期;族人五月;姑姊甥舅皆有數日。”
然而,這本墨子寫于戰國時代——即使按照這本書所記錄的禮節,趙武這個陪嫁庶女的丈夫,也屬于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唯有從智嬌嬌身上論親戚,才能靠上一點邊,算是“姑姊甥舅”,守喪數日就行。
趙城之所以如此鄭重其事閉門謝客,是因為趙城弱小,不想也不敢對國中爭斗涉入過多,所以用舉喪的借口,避過緊隨而來的公卿間串聯與溝通——雖然在春秋時代,人們不強求類似的嚴格守孝,但這個開放的時代也尊重這種個人行為。
然而,真要對此鄭重其事,那么根據禮儀,趙武與妻子要分房居住——“別屋而居”,以此顯示哀悼的心情。但這對趙氏是不利的,因為趙武是“趙氏孤兒”,現在的趙氏只有他獨苗一個,萬一趙武有個三長兩短,趙氏一族就此絕滅了,師偃師修等家臣就成了孤魂野鬼,連收留的人都沒有——因為別人會嫌他們晦氣。
一方面是焦心于趙氏存續,一方面也為了切身利益,師修希望趙武能多與新婚夫人團聚幾天,以便增加留下子嗣的可能,東郭離顯然也有這種急迫,所以他與師修立場一致。
“最好通知山中的師偃,讓他帶著武士返回,咱家現在的防衛實在單薄,還是先召回在外的武士吧”,東郭離建議。
師修表示贊同:“在這種情況下,按慣例,各家都要戒備的,我們召回武士也符合現在的局勢…不耽擱了,我這就派人入山。”
屋內,爐火燒得通紅,地下的鼎爐內,香料騰起縷縷的細煙。讓人一進屋就感覺精神一振。環顧整個屋子,四壁沒有墻毯,只懸掛布幔擋風。布幔是姜黃色的,隨微風不停波動,讓屋子充滿浪漫氣氛。
稍稍令人遺憾的是,屋內燈火不多,只有微弱的火光,這又讓屋內充滿曖mei的氣氛。
若讓春秋時代的人看來,這間屋子絕對是不可思議的。它沒有木質地板,地面都是條形大青石。也因為沒有木地板,無法睡在地上,故此屋內多了許多家具,比如像戰車一樣巨大的床榻。
這張床榻與戰車稍稍不同的是少了一側的車轅擋板,少了四個輪子,多了四根通天的柱子。而這四根柱子頂端,懸掛了一個蚊帳,如今蚊帳兩邊撩起,讓床所在區域形成了一個類似帳篷的封閉空間。蚊帳口,智姬正屁股翹的老高,半趴在床邊、好奇地探頭探腦。
除了一張大床外,屋中心還有一副茶幾、上面擺了些茶具…另外一張大桌子,與茶幾一起,都用厚實的木板制作,二者都長度三五米,唯有高低差距,大小相仿。
桌上上面堆滿竹簡與羊皮卷。那張茶幾與桌子成直角放置,旁邊一張躺椅,三者構成U字型辦公區域。躺椅邊豎著兩座落地式大青銅油燈,燈下散落著無數攤開的竹簡,看著出,主人曾在椅子上懶樣樣地看書。
此外,墻角處,一個架子(博古架),其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石頭;屋中心還有一張小方桌,旁邊一張椅子,桌上一盞油燈。
如今,這油燈是屋里的僅有光源,里面燃燒著動物油脂。燈火跳動不息,讓人的心也跳動不止。
中行姬與荀姬抱著被褥不知所措,按規矩,陪嫁的這兩人應該睡在門邊,替夫主與夫人擋風擋雨,并隨時響應夫主的召喚…但屋內的石地板讓她們不知所措,轉眼在屋內搜尋半天,似乎屋里的家具都是獨一份的。那張茶幾似乎足夠長大,可以睡下一個人,但陪嫁的有兩人,另一個人哪?總不能讓她睡在冰涼的石板上。
智姬按了按床鋪,滿意地贊賞:“這榻(床)真柔軟,上面鋪的什么?”
趙武很好奇:“喂,今日你嫁我了,沒有點羞澀感嗎,拜托,淑女點好嗎?”
智姬直起腰,回身看著趙武:“咦,你這人還真奇怪,想法都跟人不一樣…這屋里的東西也很奇怪。嗯,男婚女嫁,這是萬物生長的必然道理,你干嘛要讓我故作姿態——‘彼其初,人與萬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且無羽毛,莫克自奉自衛,由是,故近者聚而為群’…”
智姬說的道理堂皇,勉強翻譯成現代語言就是:萬物之初的時候,人與動物一塊生長,人沒有羽毛不會飛,沒有利爪不能自衛,但人終究戰勝了惡劣的大自然,成功生存下來,靠的就是團隊協作精神與、及在繁育過程中,將本身經驗傳授后代的本能。
這生殖繁育原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怎么,我現在的樣子你不滿意,沒問題,需要什么姿勢你說出來,臥室里的蕩女、客廳里的淑女、廚房里的下女…嗯,我聽說還有什么前入式,后入式,你盡管來吧。
智姬一番話,說的趙武有點頭暈。
他不知道,由于春秋時代人類的繁殖能力低下,所以這時代還保留有原始社會“生殖崇拜”習俗——他所受的教育都是后世的儒家教育,拿那種思想衡量春秋人,讓春秋人假模假式地做出”后現代“的羞澀,是他錯了。
連他剛才問智朔為何不哀傷,也是個錯誤,因為他身上背負趙家崛起的希望,以及智家、荀家、中行家的政治投資,還有韓家的托負——所以這三家不能攪亂他的婚禮,他們不敢在婚禮上表露哀傷。
智姬訓斥完趙武,在床前轉了個圈,一指中行姬荀姬:“中行姐,荀妹,都上這戰車來吧,這‘屋中車’能讓四個大男人在上面翻筋斗,蹦蹦跳跳戰斗,也足夠我們翻騰了,都上來試試…好柔軟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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