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太平洋正文 調教太平洋正文。
巨響過后,數十噸重的炮塔猛烈顫動了一下,隨后炮手迅速拉開跑栓,準備再次填入炮彈,從炮尾滲出的硝煙霎時彌漫而開,但嗆人的刺鼻味道卻沒有讓炮手們有絲毫停頓。()
揚彈機發出一陣滋滋的聲音后,三枚重達四十六公斤的彈丸再次被塞進了炮膛,發射藥也隨后被填入,整個過程只有十秒。
不過已經打了三輪的第一批實習炮手們沒有立即開炮,而是扭頭看向了站在炮塔后側凸起平臺上的觀察手和測距員,后者們通過一個長長地新式光學測距儀看到這一輪炮擊又落空后,紛紛嘆了口氣,對著下面等待的炮手們搖了搖頭。
“還愣著干什么?”
老炮手似乎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在艦速二十五節,縱向搖擺起伏超過三度,距離一萬米的情況下,這幫新兵蛋子想靠三輪炮擊就打中已經開始加速,起碼有十五節的對手,除非是出門時燒高香了 加上之前這門三聯裝火炮之前都是由海軍直接測試的,學院這些實習炮手們還是第一次操作,對它也一點都不了解。
所以老炮手微微一笑,踢腳最近的實習炮手,嚷道:“還有三輪,打不打”
“打”被踢得哇哇亂叫的實習炮手怎么可能會放棄這么好的機會,雖說他們都在海軍學院炮科學習了半年,每人都打過不下近百枚實彈,但那是在普通的練習中,而且也都是風平浪靜,目標和自己速度都不超過十二節的情況下打的,所以那些經驗對目前的情況根本沒有幫助。
實習炮手再次就位,沖到炮手觀測窗前瞄了兩眼,重新調整了一下參數,這才大吼著下達了開炮命令。
炮塔隨即又是一震,雖然中間那門炮晚開火0.2秒,但這種細微的誤差在炮塔內根本分辨不出,只覺得一通巨響過后,炮塔被震動得抖了幾下,硝煙也再次彌漫而開。
這一次負責指導的老炮手沒有叫停,所以實習炮手一口氣打出了三輪齊射,這讓炮塔后面的通氣扇不得不全速轉動著,盡力抽出彌漫在炮塔內有害氣體,發出一陣陣呼哧呼哧的聲音,老炮手皺了下眉頭,他不太喜歡這種全封閉炮塔,雖然通風扇效果不錯,但總讓他感覺憋得慌。
揚彈機再次工作的時候,十幾位實習主炮手卻都已經扭頭看向了觀測員,當看到對方又是一陣搖頭后,都有些氣餒了,按照這種新式火炮的說明書來看,勻速射擊每分鐘是六發,也就是說這一分鐘內,在第一組實習炮手的操作下,三門主炮共計打出了十八發四十六公斤重的新式穿甲彈。
以單座炮塔計算,這樣的火力不可謂不強,甚至比目前艦隊的主力決心級重巡都主炮都猛,可結果…,最近的著彈點都偏出了幾百米。
這個結果讓第一組實習主炮手垂頭喪氣,尤其看到海軍哥薩克號第二輪就打中了和泉號,這讓他們更加覺得氣餒,狠狠跺了一腳才低著頭,無奈的讓出位置,在他后面的第二組實習炮手們早就躍躍欲試了,見到第一組讓出位子,也顧不得謙讓,直接沖到了各自的炮位,開始根據測距手提供的參數調整炮口。
“注意提前量,要結合風速,航速一起計算。”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炮塔角落里傳來,實習炮手們連忙看去,只見一位和他們一樣穿著海軍制服,卻沒有任何軍銜標識的大漢站在炮架前,一邊拿著小本子記錄著什么的同時,一邊低頭說道。
“看什么看沒聽見老前輩說的話嗎”
老炮手其實早看出了這些新兵蛋子的問題,那就是都太興奮了,忘記了作為一個炮手最重要的冷靜,所以在調整參數時都沒有全面考慮,才造成了連近失彈都沒出現的結果。
“老前輩?”聽到老炮手的話,實習炮手們呆住了,雖然他們早看到了那位大漢,但一直以為他是前來測試火炮工作的技術人員,除了那位當值的炮組外,其他人紛紛圍住了老炮手詢問八卦。
“怎么?都瞪著我干嘛?你們以為我在說假話嗎?”老炮手掃了眼面前的新兵蛋子,呵呵一笑:“人家當年可是只花了三發炮彈,就打中了距離四千米外,尾追航速超過十八節的吉野號。”
“三發?速度十八節的吉野號?”
實習炮手們眼都直了,敢情這位進入炮塔后一直不聲不響的大漢,還是位高人啊 王國成就像沒聽到老炮手的話一樣,蹲下身子仔細的查看起炮身的狀態,他不覺得當年他和李仕茂在豐島合力打中吉野,迫使吉野沒法在追擊的事情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和如今太平洋艦隊中那些老炮手們相比,自己這點功績實在是不值一提。
見了那么多同僚生生死死,王國成再隨方伯謙來到瓦胡島后,咬咬牙放棄了去海軍服役的念頭,不過沒有大炮的日子實在是讓人難受,好在方伯謙被任命為海軍督造后,他和幾位隨行的人都進入了督造辦,后來又因為懂操炮,而且還有打中吉野的功績,被調到了槍炮工廠,任火炮實驗員。
這份工作可以說完全是針對他的胃口,因為工作內容就是根據工程師們擬出實驗步驟,每天不斷地進行實彈射擊,小到37毫米速射炮,大到戰列艦使用的L40/305毫米艦炮,再到眼前這門用檀香山自產的新式三聯裝52倍口徑152毫米艦炮,如果按彈藥計算的話,這一年來他打出的炮彈已經接近三千枚了三千枚這是個極其駭人的數字,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位服役的艦炮手能夠有機會連續不斷的打上一千枚炮彈,雖說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小型的速射炮,但這也足以讓人咋舌了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能有這樣的機會并非因為他多出色,除了少爺的因素外,更重要是的海軍不愿意放正在服役的好炮手來工廠任職,因為一位好炮手是整艘軍艦的核心,有時候甚至比艦長更重要,所以才便宜了他和幾位不愿再繼續服役的從北洋來到檀香山的炮手。
由于目前他是艦上對新式火炮實彈射擊唯一有經驗的炮手了,所以這次也作為技術指導登艦的,倒不是為了指導菜鳥,而是要全面考察新式火炮在實戰中的表現,并把它記錄下來帶回工廠給設計師們作參考。
雖然前幾輪實習炮手們都沒打中,但依然無法掩蓋這種新式火炮技術在他心中的獨特地位,它口徑不是最大的,射速也不是最高的,卻是整個檀香山數百名火炮工程師們兩年來的心血結晶,甚至就連少爺也參與在了設計中,提出并解決了很多關鍵難題。
除了三聯裝技術外,德國引進并改裝的新式揚彈機更可以讓每門火炮達到每分鐘六發的平均速度,而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則是炮管下方,和炮管用兩根粗大的連臂相連的液壓氣體式制退復進機,甚至比從德國進口并改進的高速揚彈機更重要,因為這種由少爺提出,并由那個叫莫阿的法國設計師完成設計的制退機,不僅讓火炮變得更輕巧,而且再也不需要在炮架上安裝緩慢粗大的彈簧復進機了。
雖然具體的原理他還不太懂,但從架退到現在的管退,效果確是驚人的,不僅減小了后座力對船體的影響,提高了射擊精度,而且隨著制退速度的加快,火炮的射速也變得更快,根據他在測試中得出結果,這種新式火炮的最大射速甚至可以達到每分鐘九發,不過那樣藥室燒灼就會很嚴重,而且身管壽命也會降低不少。
如果說要找缺點的話,那就是穿甲彈威力有些小,令人不太滿意,不過隨著改進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可以預見,這門新艦炮的威力將再次上升一個臺階 隨著火炮又開始怒吼,以每分鐘六發的勻速開始轟擊,王國成也蹲到了炮塔下,仔細檢查起制退復進機的工作情況,之前測試雖然通過了海軍驗收,但實戰中的考驗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必須記錄下每一絲細節,甚至連炮架上細小的裂紋也不能放過。
“近失彈三發。”
觀測員的喊聲,讓炮塔內歡騰起來,按照新式152毫米火炮的標準,如果說是近失彈,就意味著炮彈落到了目標四周五十米內,雖然還是沒打中,但這時要考驗的已經不僅僅是技術了,很多時候多要看個人運氣。
“第三組”
隨著老炮手的喊聲,第三組實習炮手頂了上去,被換下來的炮手雖然還是有些懊惱,不過臉上卻紅撲撲的,能夠有機會在實戰中開上幾炮,并能在高速中打出近失彈,已經算很好的成績了 “八千米”
加藤憲吉覺得自己喉嚨都著火了,這時候他已經不需要望遠鏡了,基本上就是抓著六分儀測距然后又將敵人和自己這邊的坐標及時匯報出去,忙得不亦樂乎。
但即使在忙,也沒能驅散他心底越來越盛的寒意,尤其是看到對方每分鐘可以打出六輪炮擊,而且還再繼續迫近,他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不明白,對方煙囪口明明沒有那種加速時特有的粗大濃黑煙柱,依然和巡航時的煙柱差不多,難道夏威夷人已經擁有了可以把超過四千噸的軍艦,速度提升到二十五節以上的新式鍋爐和蒸汽機?
這可能嗎?難道他們的技術比英國人都先進?或者說他們艦體內塞滿了鍋爐和蒸汽機?不過即使如此,四千噸的巡洋艦又能勻出多少噸位安裝動力系統呢?何況他們還要安裝更大的三聯裝火炮 加藤憲吉瞪大了眼睛,甚至希望能看清楚正在開火,越來越近的那艘巡洋艦所有細節,這時一陣濃黑的煙霧擋住了他的視線,腳下的驅逐艦在被動挨打了十幾分鐘后,終于開始加速了。
他愈加不明白了,燃煤鍋爐加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需要不斷地往爐膛內添煤,中間還有充分燃燒的過程,所以需要時間,但對方…?
還在加速?根本沒有一分鐘耽誤 很快,他所在的魚雷艦就加入了炮戰,艦艏和舷側的120毫米大炮開始怒吼,一團團烈焰不斷從炮口噴出,運輸彈藥的士兵更是不斷地從下方彈藥庫里將炮彈舉上甲板,然后在填入炮膛發射出去。
戰斗從一開始便進入了,隆隆的炮聲傳遍了整片大海,旁邊的船隊也開始拼了命的向日本方向駛去。
七千米 加藤見到,由于對方速度超乎尋常的快,原本在平時訓練中成績還不錯的炮手們頓時全失去了好運,無數的炮彈在對方四周砸出道道水柱,卻始終無法擊中對方。而原本追擊的太平洋艦隊三艘巡洋艦除了繼續高速接近外,側舷的火力也漸漸發揮出來,密集的炮彈如雨點般從水柱中間掠過,然后狠狠扎入了本方軍艦中。
此時,兩支艦隊的水兵素質也很快顯現了出來,當距離越來越近,經驗更加充沛的對手的炮擊也越來越準確,尤其是最近這短短幾分鐘,他們抓住了和泉號冒起濃煙目標明顯的機會,不斷地將炮彈砸在了艦體上,陡然間和泉號便如一枚巨大磁石般吸引了大半火力而且加藤憲吉還發現,即便沒有中間那艘再出現三聯裝艦炮,但他們那種口徑稍小一些的雙聯主炮射速也快的嚇人,往往自己這邊才打出一輛發炮彈,對面就已經飛過來七八發之多加藤憲吉并不知道,那是太平洋軍新一代制式L47型130毫米速射艦炮,由于改裝體積更小功率卻更大的燃油鍋爐和蒸汽輪機后,兩艦節省了大量的噸位,所以趁這次改裝的機會,四艘輕巡也拆掉了原來的主炮,全部換上了這種威力更大的速射艦炮,唯一遺憾是艦體是在太小裝不下半自動填彈機,要不然采用了整體炮彈的速射炮火力還將更猛 即便如此,猛烈的彈雨依然讓和泉號率先撐不住了,短短幾分鐘后甲板上便如狗啃過一樣,當大火從每一處甲板燃起后,終于開始轉向了。
加藤憲吉原來還想看看這又是什么新式艦炮,就忽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失去了和泉號巡洋艦掩護的魚雷艦,霎時完全暴露在了對方的火力下。
余光中,一枚炮彈準確擊中了艦艉炮位上薄薄的防護裝甲,然后炮塔正面穿了個洞后發生了爆炸,無數的碎片隨著一團膨脹的烈焰橫掃而開,幾位炮手的身體就這樣被橫掃而開的碎片生生撕碎。
沒等他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越來越密集的炮聲已經隆隆傳來,幾個黑點再次迎著他的目光閃電般鉆入了腳下不遠處的艦橋,頓時艦橋內爆炸隆隆,火焰四起,幾位來不及躲閃的士兵被巨大的氣浪掀飛墜如海中。
“啪。”加藤憲吉用力的抱著腦袋躲到了桅盤里,身體蜷縮成一團,希望借此避開爆炸的余波,但這時他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落到了身邊,扭頭一看才發現一截殘焦的身軀已經砸入了窄小的桅盤,軀體上污血和腸胃清晰可見,刺鼻的焦味讓他猛烈嘔吐起來。
“撤退快撤退”
凄厲的慘呼聲開始從艦上各處揚起,被嚇壞了的新兵們不顧一切的奔跑著,可失去了艦橋指揮的他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從和泉號逃離到獨自面對彈雨的洗禮,雖然只有短短幾分鐘,但加藤憲吉卻覺得如幾年般漫長,當他重新抬起頭的時才發現,腳下這艘不大魚雷艦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而須磨號和另一艘魚雷艦也已經掉帶著濃煙轉了艦艏,放棄了阻截敵人開始逃跑,至于拖著黑煙,拋棄了戰友的和泉號更是一頭扎入了緩慢逃跑的船隊中,企圖利用商船掩護逃過敵人的炮彈。
“這就是帝國海軍?”加藤目呲欲裂他不知道和泉號艦長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但這不應該是一位帝國海軍軍人所應該做的如果和泉號把自己這艘魚雷艦獨自留下還能用受損需要暫時退出滅火來解釋的話,那么他們躲入緩慢的商船隊,則就是不可饒恕因為那樣做,就會把毫無防備能力的船隊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炮口下 加藤甚至無法想象,那些商船會在炮口下發生什么,或許也知道了和泉號忽然擠入船隊會帶來什么,剛才還整齊逃跑的船隊忽然炸開,甲板上一些水手開始慌亂起來,有一些甚至已經跑向了救生船。
或許是為了配合加藤的想法,剛剛脫離了船隊準備逃跑的一艘貨船,被幾發追擊的炮彈擊中,爆炸從貨輪高大的一側船舷暴起,劇烈的爆炸撕扯開了一截船體后,大海水呼嘯著沖了進入,不到片刻煙囪中的濃煙便越來越淡。
隨著越來越多的炮彈越過加藤的頭頂擊中這艘貨輪,爆炸從船上每一處升騰而起,大火眨眼間便吞噬了整個甲板 加藤的喉嚨里也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呆呆地望著三艘敵艦從不遠處掠過,殺入原本是應該由他保護的船隊。
望著已經近到不需要望遠鏡也能看清楚地敵艦炮位上一張張通紅的臉龐,他頹然坐到了桅盤內,連望遠鏡掉落甲板都沒有發現。
隆隆的炮聲中,他忽然想起了遠在京都的母親,想起了幾個月后就要盛開的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