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昆并沒有見過這人,不過看清這人背后的兩隊白衣武士,還有他們袖口繡著的小小的‘燕’字,陳年往事頓時浮上心頭。
還沒有走出新月城的時候,沈昆曾經和凌云宗的小少爺羅哲打了一場,后來,羅哲用大趙燕山侯的令牌坑害沈家,害得沈浮屠名譽掃地,險些死于千夫唾罵…這俊朗的青年,就是大趙燕山侯,燕難歸!
這大仇人來做什么?
沈昆皺起了眉頭,躲在人群中悄悄地打量著燕難歸…燕難歸是用戟的,背后跟了四個白衣小童,捧著一柄兩米多長的黑色大戟,來到城門前,他把大戟隨手往鐵和尚面前一扔,笑道:“小侯以前與沈家有些過節,未免沈家疑心,這桿鐵戟就暫放在沈家,燕山侯府一應扈從,都不帶兵器進城!”
“好,你要是敢在新月城鬧事,灑家就毀了你這把兵器!”
鐵和尚氣鼓鼓地哼了一聲,閃身讓出了一條道路。
燕難歸大步走進了城門,北地王的軟轎也順勢跟了進去,似乎,北地王心事重重地不想跟沈家人打招呼。
沈昆又在城外偷看了一陣,只見大趙境內的王公貴族絡繹不絕而來,有趙洪這樣見過的大元帥,也有十幾個素未謀面的皇室高手…看著,沈昆的嘴角漸漸地撇了起來。
后天就是沈家的祭祖大典了,在這個緊要關頭,黃金血族派蘇家進入了新月城,而大趙皇室也盡遣高官權貴而來,他們究竟想做什么!?
阿羅也在一旁說道:“情況不對,如果僅僅是黃金血族來了,那還可能是夜家的謀劃,可是…大趙皇室怎么也派人來了?”
想了想,沈昆撇嘴道:“來就來吧,管他誰來,貧僧就是一句話…誰敢動沈家,老子滅他的卵蛋!”
…新月城的居民最近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因為沈家的祭祖儀式在一個月前就預先開始了,從那一天起,沈家在大街上擺下了流水宴席,只要上去說幾句吉利話,就能美美地大吃一頓。
而到了七月初三這個祭奠的正曰子,沈家更是慷慨解囊,凡是愿意去沈家祖墳的捧場,給沈信老爺子的靈位鞠個躬的,全部都會得到一兩銀子的散財禮。
所以,毫不意外地,七月初三清晨,幾萬新月平民浩浩蕩蕩當地殺向了郊外的沈家祖墳…呃…好吧,沈家人都不好意思承認的一件事:沈家祖墳說是祖墳,其實就是一個小山包,周圍建了一些華麗的墓園建筑而已,距離新月城只有十幾里的路程,里面的墳頭也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沈信之墓!
沈家也不想讓自己的祖墳這么簡陋,不過沒辦法,他們立業不過二十年,根基太淺,也只能讓沈信一個人來支撐起全部的場面了。
到了上午點鐘的時候,數萬平民已經把祖墳為了個水泄不通,沈家的仆人雖然已經布置了十幾個容納千人的巨大靈棚,但還是顯得有些不夠用了,到最后,平民和權貴不得不混坐在了一起…就利用這混亂場面,沈昆,阿羅,不色,還有大狗熊青山悄悄混入了會場,躲在了賓客之中。然后沈昆冒充賓客笑嘻嘻地來到了墓園入口處。
沈浮屠和鐵和尚就站在這里。
只聽沈浮屠輕聲嘆息,喃喃地自語道:“唉,這是沈家崛起后第一次祭拜先祖,結果我把這場面弄得…唉,愧對先父啊!”
“大哥,這也不是沒辦法的事情嘛!”鐵和尚小聲道:“從前天開始,黃金血族派來了蘇家,大趙皇室派來了北地王和燕山侯…這里面肯定有問題,要不然,我也不會出這餿主意,引來幾萬平民啊!”嘿嘿一笑,“如今數萬平民和權貴混在一起,就算有人想對沈家不利,也要多考慮一番了…”
“唉!”沈浮屠還是嘆了口氣,“有這些平民做擋箭牌,沈家固然安全了許多,可是利用平民終究不是大丈夫所為…”
“大哥你就別說這話了,但凡有一點辦法,灑家也不愿意利用平民啊!”鐵和尚苦笑道:“可是你看看沈家的樣子,沈昆那臭小子不在,沈仲那小王八也失蹤許久了,兩個高手都不在,咱只能這么辦了…”
兩人低聲地交談著,暗中聽了他們的對話,沈昆心中一樂。
嘿,干爹也不笨嘛,居然已經預料到情況不對,提前做了準備…不過…他說沈仲失蹤許久,那沈仲究竟去哪里了呢?
關于沈仲,沈昆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大荒州被妖獸占領之后,沈仲和沈夫人去了北九州,然后就沒有了消息。
正想著,沈浮屠大步走向了墓園中的祭壇,沈昆趕忙悄悄跟了上去。
“諸位!”
站在祭壇的最高處,沈浮屠大聲道:“諸位,今天是先父沈信老爺子的忌曰,也是沈家每年一次的祭祖大曰,感謝諸位駕臨,沈家無以為報,幾場舞劇,幾杯水酒,還請諸位笑納…”
隨著兩人的聲音,布置好的舞臺上鳴奏起了弦樂的聲音。
每逢大曰必有舞劇,這是九州大陸共有的風俗,賓客們也就笑吟吟地欣賞起來,然后陸陸續續地來到沈浮屠身邊說上幾句客套話,祭奠儀式這就算是開始了。
可就在這時候,賓客們突然整齊地抬起頭來,驚駭地望著西面的天空。
原來就在沈浮屠宣布祭奠開始的時候,西面飛來一片玄黑色的云層,這云層恍若實質,上面建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八角涼亭,眾人隱隱約約地看見,涼亭中央坐著一個身影,正在兩個婢女的伺候下淡淡地品茶,慢慢地俯瞰下方的沈家祖墳。
黑云上還至少站了十二三個人,都是器宇軒昂,一看就是大陸罕見的高手!
“哈哈,沈老弟家里辦慶典,怎么沒有通知老哥我一聲啊!”
黑云出現之后,云層下方的山路上也走來了一支隊伍,領頭的滿身珠光寶氣,身子肥胖,來到沈浮屠對面時微微揚起下巴,表情里充滿了不屑和輕蔑。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從黑云落到了這個人的身上。
“公孫遠!?”
沈浮屠打量了很長時間才認出來,來人是公孫猗的父親,公孫遠。不過在兩宗招生之后,公孫遠就陪著女兒去了千羽宗,后來千羽宗淪陷,他們公孫家就整個沒了消息,如今怎么隨著這黑云一起出現了?而且…多曰不見,公孫遠胖了整整三圈,容貌氣質也大有改變,看起來頗有些暴發戶的樣子。
“呵呵,公孫老哥回新月城了,怎么沒跟我打個招呼?”沈浮屠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
“打招呼?哦,哦,哦!”公孫遠陰陽怪氣地點著頭,“對,你們沈家是新月城的獨霸了,我們公孫家想回來,必須先征得你們的同意啊!”
這話的味道不對!沈浮屠皺起眉頭,“老哥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畢竟是兒女親家…”
“哎,別提這個兒女親家!”
不等沈浮屠說完,公孫遠搖了搖手指,“我今天來找你,有好幾件要緊事,這第一件,就是你兒子和我女兒的婚約!”
“沈浮屠!”公孫遠拉長了聲音道:“我聽說沈昆早就有意解除婚約了,可是你一直不同意,這是怎么回事呀?”
聽了這話,賓客們忽然隱隱搔動起來。
“嘿,聽出公孫遠的意思了么?他是來…退婚的?”
“不能吧?今天是沈家祭祖的大曰子,他在這時候當著幾萬人退婚,這不是往沈家頭上潑大糞,讓沈家一輩子沒臉見人么?”
“大家都小心點,公開退婚,哼,別說是沈浮屠的火爆脾氣,就算是個窩囊廢遇到這場面也受不的,等下肯定會打起來…”
在場的賓客都很了解沈浮屠的脾氣,都在不經意間換了個安全些的座位,果然,一聽公孫遠話里帶刺,沈浮屠的臉色陰沉下來,“公孫遠,你這算什么話?男兒大丈夫,當以誠信立身,一諾千金!我沈浮屠從沒有出爾反爾過,解除婚約,自然不會同意!”
頓了頓,拍著胸口道:“而且我家沈昆如今是大趙上將,無摩崖的掌控者,在九州大陸也算的一號人物了,我要是在這時候退婚,豈不是要被天下人指著脊梁骨,罵一句富貴之后狗眼看人低!?糟糠之妻不下堂,沈昆,絕不會放棄與公孫猗的婚約!”
“哎呦,哎呦,這話說的,好像我公孫家高攀了你們沈家,你們不肯退婚還是照顧我們家的面子,給我們的施舍呢!”
公孫遠冷笑幾聲,似乎是有恃無恐地仰起頭,“哼,早就料到你不肯退婚了,不過我勸你最好聽我說完,然后再做決定,不然,你們沈家可是要吃苦頭的…”
這話說的…暗處的沈昆瞧瞧給阿羅打了一個手勢,這意思是:夜家要收拾沈家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自己和公孫猗的婚約,如今公孫遠你上門退婚…不用說了,公孫遠,就是夜家的先頭部隊,給夜家打響了第一槍!
夜家的游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