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離開之后,現場只剩下他們三人,楊秋池這才說道:“首先,這女人死亡原因是他殺。”
“廢話!要是自殺,誰能把腦袋割下來然后放在樹椏上?”宋蕓兒撇撇嘴。
“你說得很正確,”楊秋池微笑著說,“不過,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還是意外事件,是破案的第一步,只有確定是他殺之后,才能認定是犯罪,從而立案偵破。”
這一點宋蕓兒可沒想那么深,點了點頭,大大的眼睛亮亮的,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接著說道:“判斷為他殺之后,接著要判斷死亡原因。”
“那還用判斷?肯定是砍頭死的唄!”宋蕓兒很自信地說道。
“錯!”楊秋池搖搖頭,“趙青嵐的頭顱是死后才被切下來的。”
宋蕓兒在師父面前本來準備露一手的,沒想到第一個判斷就被楊秋池宣告錯誤,有些不服氣,看了柳若冰一眼,微微漲紅著臉說道:“你怎么知道是死后才被切下來的?誰告訴你的?”
“趙青嵐的尸體告訴我的!”楊秋池微笑。
宋蕓兒后脊梁升起一陣寒意,緊張地嗔道:“噯!你別嚇人好不好!”
楊秋池轉頭看了看柳若冰,見她雖然沒有害怕,卻正疑惑地看著自己,說道:“別緊張,死人當然不會說話,但可以從尸體檢驗上發現問題,那不是相當于死人告訴我們的嗎?”
“哼~!”宋蕓兒這才舒了口氣,杏眼一瞪:“你非要把我嚇死了才心甘,是不是?”
楊秋池呵呵笑道:“我怎么舍得嚇死你呢…”剛說到這里,馬上發覺不對,自己不應該當著柳若冰的面和宋蕓兒說這些親熱的話,偷眼看了看柳若冰,只見她神情淡淡的,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可眼睛里那一絲一閃即逝的落寞還是沒能逃過楊秋池銳利的目光。
宋蕓兒聽了楊秋池的話,嘻嘻一笑,有些羞澀地說道:“討厭!――快說吧,尸體是怎么告訴你老人家的?”
楊秋池發現了柳若冰的不開心,自己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小心捧起地上的那顆用汗巾包裹著的頭顱(只能小心捧起,因為[]巨人觀的頭顱,就象一塊豆腐一樣,如果太用力,臉上腐爛的肌肉、頭發就會脫落),翻過來露出脖頸部的斷面,接著說道:“注意看這里。”
宋蕓兒和柳若冰湊上前,仔細觀察,沒看出什么名堂。
楊秋池道:“這個切割創口斷面沒有哆開,證明是死后一段時間才進行把頭切下來的。”
“哆開?”宋蕓兒疑惑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這才意識到這個詞有些專業,便盡可能通俗解釋道:“簡單地說就是卷曲收縮的意思,因為創口如果是生前造成的,那皮膚、肌肉、肌腱、血管等,有一定的緊張程度和收縮能力,就會造成創口哆開,剛剛死之后馬上形成的創口,也會有一定程度的創口哆開,這是因為人的肌體的超生反應造成的。”
“超生反應?”宋蕓兒又問。
那個問題還沒解釋清楚,這個問題又跑出來了,楊秋池有些頭大,看了看柳若冰,見她也很好奇地看著自己,便有了興趣,耐心解釋道:“人死之后,某些器官、組織、細胞還具有短暫的生命力,并能對外界刺激產生反應,就叫做超生反應,正是由于生物體有這種現象,所以才能器官移植啊…”
“器官移植?”這下子連柳若冰都追問起來了。
楊秋池腦袋已經開始發蒙,真想抽自己一記耳光,在明朝說出器官移植這種話,想嚇死人嗎?不敢再解釋,生怕越說越漏,支吾著說道:“我的意思就是…就是如果創口是活著的時候割的,創口就會收縮卷曲,如果死了一段時間才割,就不會。”
對創口的特征,柳若冰和宋蕓兒到懂一些,很快就聽明白了。
楊秋池生怕他們繼續追問,趕緊接著說道:“你們注意看,這女人如果是被活活砍掉腦袋,她脖頸斷面軟組織會因為哆開而發生收縮,引起斷面不齊和頸椎骨外露,但這個腦袋的斷面顯然沒有出現這種情況,所以,她的腦袋應該是死后一段時間才切割下來的。她的手臂、雙腳斷面特征相似,也證明是死后一段時間才切下來的。”
宋蕓兒似懂非懂,問道:“除了這個什么哆…哆…哆什么來著?”
“哆開!”
“對,哆開,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證明腦袋是生前還是死后砍的呢?”
“還有一些,”楊秋池耐心地解說道:“如果是生前砍頭,在切的過程中,死者由于沒有死亡,所以呼吸依然存在,所以創口的血液可以經氣管吸入肺內,或者被咽進胃里,就算是瞬間劈下頭顱,由于超生反應,也會多少出現這種現象的。所以,只要切開肺或者胃,找到血液存留,就能證明是生前切頭的。”
楊秋池說到這里,想起古代不能解剖,便又解釋道:“當然,這不好證明,所以根據斷口情況證明就已經足夠了。”
要證明是生前創還是死后創,還有一些其他辦法,由于涉及更現代的知識,楊秋池不敢說,比如檢查創緣酶活姓的變化,檢查肺、腦的血管栓塞等。
宋蕓兒因為師父在一旁,就喜歡逞強,所以兀自嘴硬,問道:“那,你說她不是被砍頭死的,那怎么死的?”
“現在看來,她很可能是被活活扼死的。”楊秋池指著那頭顱殘留的那一節脖頸的喉結周圍和頸部兩側,說道:“你們注意到這里了嗎?這有手指和指甲形成的扼壓傷痕。這傷痕形成了皮下血斑,證明是生前傷。”
楊秋池又指著死者脖頸兩側類似新月形的痕跡說:“這是指甲壓痕,是一種表皮脫落,是兇手的指甲抓傷造成的,這種皮革樣斑,如果用放大…用眼仔細觀察,應該可以發現翻卷的表皮和痂皮。”
剛才差點說漏嘴把放大鏡說出來了,楊秋池現在格外小心,一方面要避免說出現代詞匯,另一方面又要盡可能通俗,不過,法醫物證上好多東東,用大白話是解釋不清楚的。接著說道:“你們注意到脖頸兩側橢圓形皮下血斑沒有?這就是兇手的手指壓得。”
說到這里,楊秋池皺著眉頭想了想,又解釋道:“這痕跡很奇怪,從頸部兩側這典型的指壓傷和指甲傷情況判斷,應該是單手造成的,而且死者幾乎沒有移動,這就是說,死者在被掐脖子的時候,反抗很小。這就奇怪了,這趙青嵐分筋錯骨手十分了得,既然她身有武功,怎么會沒有反抗呢?”
柳若冰蹙眉道:“很可能她自己也被人分筋錯骨了。”
楊秋池點點頭:“前輩說得很有道理,我檢查過尸體手腳關節,的確是被人擰脫了臼,印證了前輩的推測。”說到這里,楊秋池想起了《天龍八部》里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慕容氏家。這趙青嵐制服云愣他們三個的時候,就是用的分筋錯骨手,現在反倒被別人用這功夫制住,然后活活恰死。
宋蕓兒問:“這兇手到底是誰,你找到線索了嗎?”
楊秋池苦笑:“如果破案象你說得那么簡單,看一眼馬上就知道誰是罪犯,那誰還敢犯罪哦!”
“那你總找到點線索了吧?”宋蕓兒雖然有些害怕那個死人頭,但不想示弱,所以還是強笑著說道。
“當然找到了,我不是說過嗎?任何犯罪都會…”
“…都會留下痕跡,就看你能不能發現它!對吧?”宋蕓兒搶著說道。
“呵呵,是啊。”楊秋池指了指死者頭顱的嘴鼻,說道:“你們注意到死者的嘴鼻了嗎?我檢查過,死者下頜頦部,口鼻周圍、嘴唇和口腔粘膜并沒有手捂過留下的傷痕!這意味著什么?”
宋蕓兒和柳若冰相互看了看,都一起搖了搖頭,在偵破方面,柳若冰這武功絕世高手所知道的和宋蕓兒也相差無幾。
楊秋池續道:“前面說了,兇手是用單手扼死的趙青嵐,那兇手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應該用來干什么呢?”
宋蕓兒搶著說:“捂嘴巴!或者抓對方的手!”剛說完,宋蕓兒又覺得不對,急忙補充說道:“對方手腳都被擰脫了臼,不用抓,所以,應該是捂嘴用的!”
“對!一般應該是騰出來捂住死者的嘴巴的,可是,兇手沒有!”楊秋池又仔細看了看死者嘴鼻,說道:“原因有兩個,第一,這里是原始森林,杳無人煙,死者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到,不過,既然兇手空出一只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會不自覺地捂住對方的嘴以防萬一,所以第一種可能姓比較小;第二,這兇手根本就喜歡聽死者慘叫!”
啊?宋蕓兒和柳若冰被楊秋池描繪出的這個兇手驚呆了,有些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竟然會有這等變態的兇手。都驚訝地看著楊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