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池說道:“這件褻衣是我們在屠老四家里搜查的時候,早他房間的立柜里找到的,看樣子這屠老四對這褻衣很珍視。當時我很奇怪,這屠老四快六十的人了,又沒有老婆,老娘也是八十來歲的老太太,屠老四怎么會有這樣一件做工精致小巧的猩紅色褻衣呢?”
“正在我迷惑的時候,我注意到了褻衣上這首小詞,”楊秋池看著褻衣上那首繡上去的小詞,輕聲念道:“想著你,夜深沉,人靜悄,自來時。來時節三兩句話,去時節一篇詞,記在你心窩兒里直到死…”
“別念了~!”郝倩尖叫道。
楊秋池嘆了口氣:“真是好詞,把個春閨里的女孩子對自己的情郎那種又愛又怨的感情寫得極為傳神。我驚嘆之余,又仔細端詳了一會,發現題寫這首詞的筆法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不是我自夸,我這人有個特點,對這種筆跡、痕跡之類的東西,可以說是過目不忘。但這首詞的筆記,也許是這字跡是繡上去的原因,有些改變,讓我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到后來,我無意中想起郝倩姑娘,想起姑娘送給我的那幅字畫,那上面也有一首小詩,我拿出來一比對,這才發現,原來這兩首詩詞,都出自郝倩姑娘的手筆。”
那男的怒目圓睜,大吼一聲:“把那褻衣給我!”往前跨了一步。
宋蕓兒和侯小旗也往前跨了一步。楊秋池抬手阻止了他們,將手中褻衣扔給了那男人。
那男的凌空接住,仔細看了看,將褻衣揉成一團,劈頭蓋臉砸向郝倩,吼道:“倩倩,你的褻衣怎么到了這死老頭手里?說!”鐵塔似的站在那里。威風凜凜,渾然沒有了剛才學狗爬的可憐模樣。
那褻衣砸在郝倩的臉上,展了開來,象蝴蝶一樣飄落在了地上。郝倩漲紅著臉什么話都沒說。慢慢蹲下身。揀起褻衣,仔細疊好,放進了懷里,然后站了起來。
那男人繼續吼道:“這龍子胥在前。我也就不怪你了,可你怎么連這么個糟老頭都要勾搭!你!”一揚手。又想打,可手掌舉得高高的,看著郝倩嬌媚地臉蛋,還是不忍心落下去。吼道:“快說,褻衣怎么落在了這糟老頭手里?”郝倩眼圈一紅,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看來,這男人很吃這一套。手掌慢慢放了下來。
楊秋池笑道:“我來猜測一下,好嗎?”也不管那男人同不同意,楊秋池接著說道:“其實你錯怪郝倩姑娘了,她沒有對這糟老頭動情,郝倩姑娘是迫不得已。這件褻衣是屠老四被殺那天,屠老四從郝倩姑娘身上強行搶走的。郝倩姑娘我說的沒錯吧?”
郝倩忽閃著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楊秋池。那眼神分明在說:你怎么知道的?不過,從一個女人身上將這女人地褻衣搶走,那會是在一種什么場合呢,不用腦袋都可以想得到。
“別這樣看我。我沒有千里眼,我是猜想地。因為我從兇殺現場屠老四的衣服里找到了四錠銀子。”
楊秋池從懷里摸出屠老四身上那袋銀子,倒出一錠,說道:“這銀錠很有特點,與官家的五十兩一錠的標準銀錠不同,這個小得多,應該是十兩一錠,而且,應該是你們郝家自己地傾銀房將碎銀子熔化之后重新澆注的。因為我剛剛從你弟弟郝易峰地書房里也找到了外形一模一樣的銀錠,應該是從同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
“屠老四這種窮困潦倒的老混混手中怎么會有你們郝家地銀錠?這種銀錠明顯是剛剛澆注出來還沒有使用過的。我猜想,應該是屠老四和你之間有了什么特別的關系。”
“當時地你,正在經歷被龍先生拋棄的痛苦,屠老四只不過是個低賤地老混混,平日里你連眼角都不會瞟他一眼,可你當時恨透了龍先生,因為他拋棄你去找了一個妓女,你覺得受到了無法忍受的羞辱,你心理發生了扭曲,你根本無法忍受這種羞辱,你潛意識地要作賤你自己,這樣會使你有報復龍先生的快感。”
“正在這個時候,你偶然的機會看見了對你垂涎欲滴的老渾渾屠老四,一個枯瘦如柴的干癟老混混,一個食不果腹坑蒙拐騙的老家伙,不需要你勾引,你一個眼神就讓他跪在了你的腳下。你要作賤自己,你將他引進了這間密室,象你們剛才玩的游戲一樣,你任意地蹂躪他,鞭笞他,從這扭曲的變態游戲中你得到了如同在蹂躪龍先生一樣的快感。”
“你在屠老四尸體上留下的數不清的鞭笞痕跡,就是你們這段扭曲的關系的見證。他的尸體現在還在知府衙門里,那些鞭痕還在他的身上。”楊秋池看向郝倩身邊的那男人,說道,“假如你有興趣,不妨去看看。”
那個男的兩眼噴火,狠狠地盯了郝倩一眼,想動手,但他還想聽楊秋池的分析,后面發生了什么,終于強行忍住了。
楊秋池嘆了口氣:“雖然你們這種游戲我覺得惡心,但我認為簡單地把它歸結為變態是不妥當的,因為,這畢竟是男女之間的一種游戲,是男女之間一種隱蔽的方式,只要雙方接受,就不存在問題。”
“不過,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底線,如果你們的方式超過了這個底線,就不僅是變態的問題,而是違反道德甚至觸犯刑律的事情了,比如你對龍先生的鞭笞,已經使他不能行房事了,你知道嗎?”
郝倩一愣,隨即大笑:“是嗎?哈哈哈,好好,真是報應!真是老天有眼!這就是他背叛我的下場!哈哈哈”
龍子胥禁不住大叫道:“倩倩,你難道就這么恨我嗎?”
郝倩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大笑著,笑聲卻沒有一絲的歡快。反而顯得十分的凄厲。
楊秋池等她笑聲停歇下來,才續道:“到后來,你發現這已經不能讓你有了報復的快感,于是你就開始了真正的報復。你利用了屠老四對你的迷戀。指示他去殺金可瑩。”
“屠老四他一個快六十而窮困潦倒地老頭還能與你這寧國府第一美人有這種關系,這是他作夢都不敢想的,為了討好你,他對你奉若神明。對于你的任何要求,他都不敢甚至不愿意去違背。包括你讓他去殺人。”
“他跟蹤金可瑩到了廣德縣。利用金姑娘到偏僻地方小解的機會挾持了她。應該是屠老四對青春美麗地金可瑩姑娘產生了斜念,所以他用短刀將金可瑩姑娘逼上了古塔二樓,想在那里對金可瑩姑娘進行強暴,遇到了金姑娘地強烈反抗。于是他用短刀刀背擊中了金姑娘的左側頭部,致使金姑娘撞斷護欄,跌下了古塔。頭部撞在青石板上,當場死亡。”
“屠老四將尸體隱藏起來。躲過了金姑娘的小丫鬟春芽的尋找。非常湊巧地是,龍先生家就在附近。天黑之后,屠老四剛好將尸體掩埋在了龍先生家旁邊的菜地里。屠老四回來向你報告,并告訴了你埋尸地大致地點。你又一次感到了報復的快感。”
楊秋池看了一眼那男人,對郝倩說道:“我估計,郝倩姑娘你是這個時候你認識你身邊的這位男人的,這讓你生活上有了新地寄托,你們這種日子過了一年多,可惜的是,你們天各一方,不能時時團圓,而且,他家里已經有了妻室。這讓你很苦悶。”
那男的奇怪地看了看楊秋池,說道:“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
楊秋池沒有理他,接著說道:“郝倩姑娘,隨著你對這男人新鮮感地慢慢消失,你原來那種被暫時掩蓋的對龍先生地恨又慢慢地又重新占據了你的心頭。”
“于是你又將屠老四隔三差五叫來玩這種致命的游戲,一方面通過與這猥瑣老頭發生性行為來作賤自己用以報復龍先生,另一方面通過鞭笞他得到報復男人的快感。到后來,這已經越來越不能讓你得到報復龍先生的滿足,正好這時,你聽到了消息,說龍子胥的娘子在半年前不見了。于是,一個新的報復計劃在你心中產生。”
“你指示屠老四深夜將金可瑩姑娘的尸骨挖了出來,然后讓他散布消息說,那具尸骨是龍子胥的娘子。你的陰謀得逞了,官府真的將龍子胥抓了起來,嚴刑拷打之下,龍子胥屈打成招,被定了死罪。你非常高興。可惜,你沒有高興多久,因為宋知縣明察秋毫,終于發現了這起錯案。”
宋知縣聽到楊秋池這話,耳朵有些發燙,但楊秋池在外人面前圓了自己的面子,心里十分的感激。
楊秋池續道:“宋知縣帶我們來到醉瑩樓查找金可瑩姑娘被殺的線索,結果,我們大鬧醉瑩樓,引得王同知王大人間接因此被殺,他的弟弟被抓,原來的伙計吳祥被抓。把個寧國府鬧翻了天。”
“屠老四見勢不好,想潛逃外地,可囊中羞澀,于是找到了你,而這個時候,你的這位相好也正好在寧國府,看得出來,雖然你在你們的女皇與奴隸的游戲中扮演女皇,其實,你是很怕他的。”
“為了避免屠老四的糾纏,你給了屠老四這四錠銀子。屠老四對你還真的是很癡心,知道自己這次逃亡不知何時才能重回故里,便還想和你作一次這種游戲,由于你身邊這男人此刻也在寧國府,害怕他知道,因此你拒絕了屠老四。”
“但屠老四以告發相威脅,你被迫就范,和屠老四再次來到這里玩這種致命的游戲。屠老四尸體上那些新的鞭笞傷痕,就是你們最近一次游戲的最好證明。”
“屠老四走的時候,由于對你的迷戀,強行拿走了你脫下來的這件褻衣。”
那男人盯著郝倩吼道:“原來如此!我以前問你這褻衣到哪里去了,你騙我說爛了扔了,原來是你的這個糟老頭奸夫搶走了!倩倩,你,你騙得我好苦!”
楊秋池若有所悟,對這男人說:“看來,這件褻衣對你很重要,應該是你們當初定情的信物,而且,這信物應該是一對,另一半肯定穿在你身上,是另外一只鴛鴦,應該也有一首詞。”
那男人盯著楊秋池問道:“你,你到底是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楊秋池笑了:“前幾天郝家準備將郝倩姑娘嫁給我作小妾,作為定情之物,郝倩姑娘也送了我一幅字畫。看來,郝倩姑娘喜歡在定情的時候送東西。”轉過頭來,看了看龍子胥,問道:“龍先生,你和郝倩姑娘定情的時候,她也送了你東西了吧?”
龍子胥紅著臉點點頭:“送了一張繡花汗巾,我離開她的時候,被她搶過去鉸爛了。”話語間帶有一絲的傷感。
提到這汗巾,郝倩臉色變了,變得溫柔而凄涼,她怔怔地看著龍子胥,不知道想什么。
楊秋池繼續對郝倩說道:“屠老四走后,你思前想后總覺得不妥,這個屠老四居然敢脅迫你,這讓你感到了巨大的威脅,于是,你決定殺人滅口。最好的幫兇就在你身邊,這個從京城京營里來的軍隊將領,身有武功而又是外地的,殺完人馬上開溜,神不知鬼不覺。于是,你說服了你身邊這個男人,讓他幫你去殺屠老四滅口。”
那男人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寧國府千戶所的高千戶告訴我,有一個從京城京營里來的把總,因為屁大點事情,在寧國府一呆就呆了半個月。那人就是尊駕你吧!”
那男人已經傻眼了,恐怖地盯著這個無所不知的青年人。
楊秋池續道:“正當你們策劃殺人滅口的時候,可憐的屠老四還沉靜在離別的悲傷里。他癡情地將你的褻衣小心放在了家里的柜子里,他還要去和一個老相好告別,那人就是因年老色衰被醉瑩樓攆出門的苦命的老歌女徐氏。可憐,這無辜的老婦人,因為屠老四的原因,而一起被你身邊這把總大人殺死滅口了。”
楊秋池講到這里,雙手一攤:“好了,我講完了,不知道郝倩姑娘還有什么要辯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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