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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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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廟的經歷雖然短暫,從進入到離開,前后加起來也就大半天的時間,但是期間的混亂和波折,是溫樂陽活了二十多年都前所未遇。

  與旱魃激戰、樂羊溫插手、五福高手與秦錐接踵而至、旱魃化作尸身白毛煞淹沒城隍廟、天書真人率領昆侖弟子出現、一直到最后美女錐子放走旱魃、天書重傷、鬼肆虐、溫樂陽因為鬼術反射增強毒力,一次次的轉折讓人目不暇接,都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內。

  溫樂陽有太多問題憋在心口里,現在終于清凈下來了,趕忙揀出最關鍵的柳相是否復生,訊問天書真人。

  天書真人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兩千年前,貓妖與裹環兩個曠世大妖在黑白島打碎一根天錐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溫樂陽點點頭。

  天書突然恨恨的岔開了話題:“貓是靈秀之物,怎會不知柳相重活的后果?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打破天錐!你家的祖先可曾和你說起過?這件事在我心底盤旋了兩千年,問不明白我總不能安心!”

  溫樂陽斯斯艾艾的笑了,言不由衷的說:“我也不知道…”他是好心,總覺得如果告訴天書真相的話,不太利于天書的傷勢愈合。

  天書哼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開始給溫樂陽解釋:“柳相是與天地共生的洪荒怪物,除非天地合攏歸于混沌,否則不死不滅,這個怪物有九頭九魂,每一顆腦袋里,都藏著一份魂魄。兩千年前一根天錐被打碎,柳相的真身雖然暫時還無法掙脫另外八根天錐,但是被打碎的天錐下。鎮壓的那份魂魄卻趁機逃了出去。”

  溫樂陽這才明白,天書真人先前和旱魃五哥說的柳相。不是大個的九頭妖怪,而是妖怪的九個魂魄之一。既然九頭怪物沒脫困,天譴自然也不會落在萇貍師父地腦袋上。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掌門劉正心疼師父,不想讓天書說太多的話。接過了話題繼續往下說:“逃走地是柳相的九魂之一,好在魂魄逃離身體會虛弱無力不足為患,但是如果讓它成勢,人間肯定會生靈涂炭,造成的禍害,恐怕比著九頭怪物整個從黑白島逃出來。也小不了多少。”

  天書一共師兄弟三人。分別叫做天書、天畫和天歌,其中天歌在兩千年前與拓斜和萇貍地大戰中傷了元氣。就此閉關。天書和天畫為了追殺逃逸的柳相九魂之一,不得不重新入世。為了方便行事,所以收了些門人弟子成立昆侖道。直到千多年前,正邪紛爭混亂,昆侖道脫穎而出,成為天下五福之一。

  溫樂陽算了算,大慈悲寺成為五福之一,是因為有老兔妖坐鎮,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萇貍在斬雁峰古洞幫它鑄下妖基;雞籠道是因為開山始祖無意中得到了裹環地陰錯陽差才得以崛起;昆侖道則是天書真人一手創建,為了尋找柳相逃逸的魂魄。這么一算,現在修真正道的五大門宗里,有三家都和兩千年前貓妖萇貍逼拓斜師祖表白心意有關。

  劉正繼續往下說:“我師父也不容易啊!天大地大,誰知道這個魂魄藏在哪,這一找就是兩千年。”

  天書真人浩然長嘆,說不盡的滄桑…

  本來天下妖門被毀,根本沒引起天書真人的注意,直到不久之前,天畫無意中在長輩留下的典籍中看到,柳相為虐天下地時候,生性最愛殺妖擷元,來滋養自己地魂魄與妖力。這才恍然大悟,兩千年里有人不停的殺妖,很可能就是為了滋養柳相地逃匿的元魂。師父和師叔立刻沿著妖門被毀、大妖失蹤地這條線索開始追查。

  溫樂陽一愣,小聲問劉正:“你師父還有師父?”

  劉正哭笑不得的橫了一眼:“廢話!”

  溫樂陽還是不太明白:“天書真人不是一直在黑白島鎮守天錐?”

  劉正耐著性子給他解釋:“黑白島鎮壓柳相不知道多少年了,師尊雖然法力精深壽命漫長,但是也肯定活不了那么長。也是一代接一代向下傳承地。”

  天書真人似笑非笑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我們都是半仙之體,活個三五千年總是沒問題的。”

  溫樂陽更不明白了,嘀咕了一句:“半仙?”心里想的是爹是凡人,娘是仙女?再望向天書真人的目光,開始有些復雜了。

  天書哪知道他想到天仙配上去了,淡淡解釋了幾句:“修天之人,如果悟徹大道,就會天劫飛升不會繼續呆在這個人間;如果始終不能悟道,神通有限,活到二三百歲也就到了極限。而黑白島的傳人,因為受天之命鎮守柳相,功法精進卻不受天劫,所以壽數比著其他修士都長了一些。”

  溫樂陽以前知道天劫,就是一個人厲害到地球容不下他了,就會被雷劈,然后就什么都剩不下,不知道是被雷公打沒了還是飛升了,現在聽天書說鎮守黑白島還能免于天劫,覺得很有些匪夷所思,這時候劉正突然背對師父,沖著他擠眉弄眼。

  溫樂陽滿臉的壞笑:“劉正掌門,你這表情什么意思?”劉正哎喲驚呼了半聲,天書真人冷冰冰的一哼:“留正,你有弄什么玄虛!”

  劉正愁眉苦臉的轉向師父,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只是刻意的擠出滿臉的笑容,語氣里加著格外的小心:“師尊,咱們黑白島的功法,未必就可以赦免天劫,我自己琢磨著,這種功法應該就是可以延長壽命,但是后期進境不會很快,天劫沒來是因為修為還不到。”

  溫樂陽覺得劉正的想法要靠譜多了,天劫不分長相年齡,管你是誰只要你勁兒夠大就開始用雷劈,天書這些人未遭天雷,很可能是修行不夠。

  天書雖然厲害,但是一來打不過拓斜。二來打不過萇貍和裹環,三來打不過旱魃五哥。要是按照天書的說法,他們黑白島傳人都是天劫以上的實力,那拓斜萇貍旱魃他們。早就該天劫飛升了。

  劉正看師父沖他瞪眼,趕緊把現在的話題扯開了。繼續說回到尋找柳相就魂之一的事情:“師尊和師叔靈智通天,知道妖元能夠滋養柳相的魂魄,立刻想到了兩千年間大妖失蹤的事情,就沿著這條線開始追查…”劉正剛才得罪了師傅,現在開始奉承。

  劉正地師叔,天書的師弟天畫真人追尋著線索。一路追查到了上海。卻在大半個月之前,突然以黑白島地神通傳訊天書。說是發現了大線索,要天書速來。

  天書帶著昆侖弟子千里迢迢趕到了上海。但是找到天畫的時候,他已經被人重傷。陷入了昏迷,根本說不出發現了什么線索。

  天畫肯定和敵人大戰了一場,這才驚動了五福各派用來監視天下靈元震蕩的寶貝,除了已經閉關封山地雞籠道之外,其他幾個門宗都派遣了高手來上海。

  溫樂陽突然開口插話,小心翼翼的問:“天畫真人沒說傷他地就是旱魃?”

  劉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除了旱魃之外,還有誰能傷我師叔?”

  溫樂陽搖搖頭:“我就是隨口一問。那你們到上海的時候,也不知道旱魃藏在城隍廟?”

  劉正點點頭:“當然不知道,你和敵人動手之后,我們才感覺到城隍廟有人施展神通,跟著大喇叭響了,以你的修為,能讓你開槍的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溫樂陽總算明白前因后果了,他為了震懾五哥和矮冬瓜樂羊溫,朝天開了一槍,劉正知道溫樂陽地本事不小,更知道雷心痧威力驚人,明白溫樂陽必定遇到了無比棘手地對頭,立刻和天書真人引著昆侖弟子趕赴城隍廟。

  旱魃五哥現出尸身發動白毛煞,是因為昆侖道士逼近,但是天書一看到旱魃的實力,那就什么都不用說了,肯定旱魃就是仇人了。畢竟天畫也是劍仙級別地絕頂高手,能傷他的人放眼天下也沒幾個。

  天畫真人為了追查殺妖擷元之人來到上海,結果重傷昏迷,傷他地人順理成章就應該是殺妖擷元的首領。

  不過溫樂陽心里琢磨著,重傷天畫地,沒準還真不是旱魃五哥,雖然旱魃就是殺妖擷元的首腦。

  貓妖萇貍在一個多月前和大穿山甲分手,只身留在上海,天畫半個月前在上海受傷,萇貍和黑白島的隱世劍仙真要是碰了面,肯定得打個你死我活。

  這種推測只有等找到萇貍或者天畫蘇醒才能弄明白,溫樂陽現在怎么猜也是白費勁,干脆也就不想了,抬頭望向了臉色蒼白的天書:“天錐…”

  劉正有點不忿:“問我!”

  溫樂陽呵呵笑了:“問誰都一樣,錐子不愿回黑白島,和她放走旱魃有什么關系?”

劉正愕然,琢磨了一下之后訕訕的笑了:“這事兒得問師  天書真人瞪了自己的寶貝徒弟一眼,聲音有點無奈:“你誤會她的意思了。”

  溫樂陽一愣,又開始糊涂了,當時錐子放走了旱魃,給天書的解釋就是她再也不會重返黑白島,再做鎮妖的天錐。

  天書真人的臉上,又現出了當時聽到錐子的話后那種深刻的絕望與驚怒:“她說她不再回去,實際上是告訴我,天地正義,不如她逍遙活命來得重要!”

  溫樂陽自己琢磨了一下,覺得逍遙活命什么時候都比天地正義更重要,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天書真人的表情,稍稍的臉紅了一下。

  天書真人繼續說:“我若抓住旱魃,自然就會找到柳相逃逸的那九魂之一。”

  溫樂陽趕緊拋開雜念,附和天書的話點了點頭。旱魃收集妖元,就是用來滋養柳相逃逸的魂魄的。

  “柳相不死不滅,它的九條魂魄藏在九只頭顱里,自然也不會被外力所侵,但是這縷元魂逃出來了,重回到天地間的同時。也沒了法身護佑,如果被我抓住。總有辦法煉化了它!”天書真人的聲音,就像一把長滿鐵銹地刀子在粗砂紙上磨礪,嘶啞中帶著幾分讓人窒息的難受:“而九枚天錐。就是對應柳相地九只孽魂所生,所以才能結成法陣鎮住那怪物。如果逃逸的那縷惡魂被我滅掉,凝結在對應天錐上的天命也就消散了,嘿,她…她也會死。”

  溫樂陽情不自禁地模棱了一下牙齒,難怪錐子放走旱魃,她和柳相逃逸的魂魄根本就是同生共長。又相互對立兩條性命。

  天書地聲音愈發憤怒了:“她本來就是天地正氣所化。怎能為了自己獨活就放任柳相的孽魂!”

  溫樂陽和劉正對望了一眼,誰都沒搭腔。黑白島的劍仙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說他們是人就是人。說他們是石頭、是冰塊、是冷血動物也不過分。過了一會,溫樂陽才繼續問:“那縷孽魂和錐子要是同時死了。八枚天錐就能重鎮另外八顆頭顱?”

  天書搖搖頭:“天錐少一棵,大陣就毀了,可是柳相少了一頭,也不過折損九分之一的力量罷了,遲早還是會掙脫其他幾根天錐,逃出黑白島。”

  這次溫樂陽還沒開口,劉正已經忍不住追問了:“那如果…錐子現在回到黑白島呢,我是說柳相的九魂之一還在外面…”

  天書搖了搖頭:“如果冰錐現在回黑白島,大陣重列,可穩穩鎮壓住柳相真身。它逃逸地那縷魂魄在外面怎么興風作浪,兩下里都是不相干地。”孽魂逃走,實際上就已經和柳相真身分開了,只不過就連天書也不知道,逃走的孽魂如果想家了,還能不能再回到原先那顆腦袋里面去。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才望向天書:“那你應該想辦法勸讓錐子回去重鎮黑白島,讓錐妖地陣法重新運行,不是去殺柳相逃走的孽魂。”

  天書突然嘶啞地笑了:“我以前又怎么知道,冰錐還能活轉回來?在遇到她以前,在我看來反正陣法已毀,柳相掙脫是遲早的事情,我能誅殺掉它地一條孽魂,總也聊勝于無,比什么都不做要強。等到柳相真的脫困那一天,我們黑白島一脈和它一拼生死,把性命丟給它就是了!”

  劉正嚇了一跳,瞪著他師父:“當初您收我做徒弟的時候可沒提過同歸于盡的事兒。”

  天書真人斜忒著劉正:“憑你的修為,也配死在黑白島上?你只是黑白島的記名弟子,不用跟我送死。不過現在…”天書又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冰錐已經轉活,只是不愿再回黑白島列陣,柳相的那一縷孽魂,找是要更加賣力的找,但是不能輕易的殺掉了。”

  劉正立刻奉承著笑了:“師父高明!”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多說什么,錐子的實力驚人,要想強迫她重回黑白島難比登天,但是找到柳相的逃魂就等若捏住了錐子的小命,錐子想要活命就只能乖乖的回到黑白島。

  溫樂陽卻五感雜陳,沒說什么,他只是個普通人,在他看來,錐子對天書還是很不錯的。

  錐子和柳相逃逸的魂魄實際上是一命共生,自然不容別人去殺死或者抓住柳相之魂,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和孽魂匯合一處,旱魃五哥為孽魂收集妖元,自然也會保護孽魂,憑著錐子和旱魃的實力,如果聯手,天下還能有幾個人傷得了他們。

  但是錐子在旱魃傷了天書之后,就下定決心要殺掉旱魃為天書報仇。這等于自毀一條手臂,在銷金窩里錐子把溫樂陽等人耍得團團轉,心思又縝密又潑辣,自然會想到這些,可依舊打定主意去追殺旱魃,就足見錐子對故人的情分了。

  天書真人僥幸沒死,卻又開始算計錐子。

  天書當然不是壞人,更不算小人,就憑著剛才他對溫樂陽說的那句兩千年前打碎天錐的又不是你,日后你要助你師祖就盡管出手。這份氣度就足以讓人心折了,只不過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懸崖上,只能看到自己已經寸步難行,卻想不到別人也即將尸骨無存!

  錐子也不是妖女,真的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常常會胡亂出手傷人,在石林里祁連仙宗的侏儒掌門被她打成了血葫蘆。而真正對她有威脅的天書、溫樂陽卻始終安然無恙,錐子似乎根本就從沒興起過要殺掉他們的念頭。

  溫樂陽不愿意再想了,他自己也要想方設法算計錐子,好讓她重回黑白島,否則拓斜師祖兩千年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萇貍的境地更是岌岌可危。

  天書真人也閉目修養了一會,才再度望向溫樂陽:“你怎么會認識冰錐?”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在銷金窩、特別是石林中的經歷,大概說了一遍,就算天書真人活了幾千歲,一輩子的養氣凝神,還是聽得目瞪口呆,小掌門劉正的眉心卻攢成了一個疙瘩:“畫城的人復活錐子,為了讓她重返黑白島還搭上了人命,可是樂羊溫又和旱魃是一伙的?”劉正今天趕到城隍廟的時候,矮冬瓜樂羊溫正和旱魃五哥并肩對付溫樂陽等人。

  溫樂陽也有些氣短的搖搖頭,這才是他腦海里最大的謎團。

  天書卻不理會這些,他看事情簡單明了,就是去抓柳相孽魂,逼錐子回黑白島。而是笑著對溫樂陽說:“菜壇子…拓斜托人復活天錐,這個人倒也有一份敬畏之心,還在想方設法的贖罪。”

  溫樂陽一個沒繃住,笑出了聲,心說師祖不是為了贖罪,他是為了救媳婦…溫樂陽搖搖頭又岔開了話題:“真人,我還有個事情不明白,這事和黑白島無關,但是…”

  天書真人的回答挺痛快:“問吧,我若知曉答案,自然告訴你。”

  溫樂陽點點頭:“我不明白,那個旱魃實力這么高,為什么開始的時候不肯顯出尸身直接殺我?”說著,又把劉正沒到城隍廟之前,他和旱魃之間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劉正哈哈一笑,覺得這個問題簡單之極:“旱魃是怕顯出尸身,把我們引去!”

  溫樂陽立刻搖頭反駁:“旱魃先前又不知道有天書真人這樣人間絕頂的前輩劍仙也在上海。”

  天書真人被這句恭維話說得渾身舒坦,在沉思了片刻之后,才恍然一笑:“這頭鬼物,不簡單啊!”

  溫樂陽關切的追問了句廢話:“有多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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