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土地爭端
北半球夏日正午的陽光極其毒辣，干燥而炎熱的沙漠綠洲沒有一絲空氣的流動，極目遠眺，望眼滿是金色的沙粒接天連地，在高溫的炙烤下，顯得有些虛幻和不真實。
“打算怎么辦？”
云翼向身邊一臉絕望，又帶著些許不甘心的少婦問道。看到那咬牙堅持著不讓自己眼淚流下來的神情，云翼的心情極為沉重。治理沙漠，改善星球環境，在這個時代來說并不困難，其花費比搭建一條軌道升降梯還要少的多。僅僅需要幾千臺農業機甲，再加上專門研發的抗旱植物，只需花費不到一個億，最多五年時間，這顆星球的環境就能得到極大的改善，雖然不能說遍地沃土，卻足以讓普通人生存下去。
可是，在這個骯臟而衰敗的國家里，竟然連這點錢也不愿意投入，任由大批寶貴的土地漸漸的被荒涼的沙漠所吞噬。
少婦凄涼的望著這一切，許久，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好奇的玩著沙子的小女孩，低沉的說道：“還能怎么辦，這已經是我最后的希望，哪怕再苦再累，為了寶寶我也要堅持下去。”
云翼掏出自己的那份地契，上面標注著的兩百畝土地中，至少有一百五十畝是無法耕種的隔壁和荒漠。剩下的五十畝中，三十畝距離綠洲湖泊較遠，如果不修建一條輸水管道的話是不可能耕種的。也就是說，他只有二十畝土地可以利用。少婦的那份地契他也看過，盡管標注著三百畝土地，卻只有不到十畝可以耕種。一年下來，除了養活他們兩個人之外，恐怕也剩不下多少錢了。
“先找地方住下吧。”云翼安慰著，少婦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喊過小女孩向小鎮中走去。有云翼幫他被一些包裹，少婦能輕松不少。
值得慶幸的是，小鎮中的房租極為廉價。以前在趙宋帝國時期，在這座小鎮中建筑了不少居民樓。盡管因為地質松軟蓋不了太高的樓層，但數量卻十分龐大。后來在經濟衰退，沙漠侵蝕之下，不少人離開了這里，空下來的房子極多。云翼以每月五十塊的帝國金元就租到了一處兩室一廳將近一百個平方的公寓。似乎覺得云翼比較可信，又或者感覺他是一個好人，少婦將云翼隔壁的一室一廳租了下來。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能夠相信的人太少了，而沿途短暫的交流，讓少婦暫時認可了這個看上去還很年輕的男人。
小鎮上，大多都是一些窮苦人，倒沒有什么欺行霸市的惡漢。管理小鎮的是當地一個男爵的手下，平時很少來，只有每年收稅的時候才會過來。看來連貴族的手下，對這座荒涼而偏僻的小鎮都沒有什么興趣。
就這樣，云翼在這里住了下來。通過一些交流，云翼倒了認識了自己的這位鄰居，薩布麗娜夫人和小女孩莎蓓。
在幫薩布麗娜夫人收拾完房間后，云翼來到街上購買自己的生活用品。薩布麗娜夫人一路上得到了云翼不少的幫助，便也自告奮勇的幫他參謀。不得不說，這位女士的砍價水平實在了得，兩百金元的家具硬是被她砍到了一百二十塊，瞠目結舌的云翼看著對方砍起價來那種自信而堅持的神情佩服至極，若是他自己，能砍下二十塊就已經覺得很滿足了。有了這位砍價高手的幫忙，云翼很快就買齊了需要的東西。
而在薩布麗娜的眼中同樣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好奇，對方根本不管物品的價格，只要有需要就會購買，雖然這里很偏僻，但物資還算齊全的，僅僅是一些家具和用品就花了不下三千塊，完全不像是和她一樣走投無路的破產者。不過聰明的薩布麗娜并沒有對此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對方不愿意說，她又何必打探的那么清楚呢？
回家的路上，云翼又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不少本地特產的蔬菜。據他所說，要宴請薩布麗娜夫人和小莎蓓，這讓女士更加驚奇，難道說這個年輕人還會做飯？
直到晚飯是對方來叫她們吃飯的時候，望著那一桌子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菜肴，她差點呆住了，而小莎蓓已經歡笑著撲了上去。
“媽媽，怪叔叔做的菜好好吃哦。”
薩布麗娜在小女孩的頭上敲了一下，佯怒道：“跟你說了，不許叫怪叔叔。”然后歉意的對云翼道：“這孩子…”
“呵呵，小孩子嘛，沒什么的。”云翼笑著，招呼道：“來嘗嘗吧，很久沒有自己動手了，希望水平沒有下降。”
菜肴的香氣不可遏制的竄入道她的鼻孔，女士的喉嚨動了動。這些天，不管是在列車上還是到了奉環星，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熱飯。望著這些，她似乎有些在夢幻中的感覺，竟有些失神。
許久，她才夾了些菜放入嘴中，只是咀嚼了一下，她的眼睛頓時亮了。很久之前，在她剛剛結婚的那段日子里，和丈夫也去過當地不少名菜館，卻從來沒有品嘗過如此的美味。
“冒昧的問一下，云先生的職業…是廚師嗎？”
云翼歪著腦袋想著，自己的職業到底是什么呢？機甲戰士、機甲維修工、機甲設計師、戰艦設計師、戰艦維修工、光腦工程師、程序設計師、集團董事長、學校校長…很多很多，不過似乎從來沒有人說自己是一名廚師吧？
“其實…我是一個機甲農民，此外，還是一個兼職程序員。”云翼很肯定的說道。相比起這兩個職業，其他的那些說出來也太駭人了。恐怕在這種地方，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吧。在今天的伊瑟拉斯帝國，由于扎古的重心幾乎都放在軍事上，只要是跟機甲和戰艦有關的職業都非常吃香，就算混的再差也不會淪落到這里。
“太令人難以置信了。”薩布麗娜驚訝道：“很難想象您會有這種手藝，是家傳的嗎？”
云翼抓了抓腦袋：“剛開始是因為無聊吧，后來為了照顧小妹，就一直努力的學習著。沒想到現在能得到夫人的夸獎，真是收容若驚。”
“您真是太謙虛了。”
在美味的刺激下，雙方很快就熟絡了起來。飯飽之后，小女孩拍著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嬉笑道：“好久沒吃這么飽了，怪叔叔做的飯真好吃，比媽媽做的好一百倍…不，要好一萬倍！”
薩布麗娜臉色微微發紅，低聲解釋道：“以前我們都是在外面吃的，后來…”
“以后午飯和晚飯就來我這里吃吧。”
既然無法照顧到這個國家的大部分人，至少也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一小部分人。云翼的心里是這么想的，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忘記女皇陛下臨終前交代他善待趙宋百姓的事情。
薩布麗娜自然不會愿意，雖然家道中落，可她還是要面子的人。可是云翼卻以小莎蓓的身體為理由，卻不容她再拒絕。
二十畝的土地看起來很大，耕種的話并不麻煩。
小鎮上有對外租賃的農業機甲，只需要數個小時就能完成二十畝地的所有工作。若是你不會駕駛的話，也可以雇傭本地的駕駛員，當然價格并不低廉。事實上，在這個年代，當農民是極為輕松的，別說二十畝，就算是兩百畝，兩千畝，都不會像地球時代那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種。或許，只有像娜塔莎家鄉那樣的極端落后的星球上，才會有人辛苦的用鋤頭挖地吧。
第二天一早，云翼便和薩布麗娜一同前往小鎮政府接收土地。
當云翼將自己的地契交給政府辦公人員后，對方的眼神中投射出異樣的光芒。云翼很容易就從中發現，那是一種極端的厭惡。
“啪。”一個鮮紅的印章蓋上后，那名工作人員隨手丟給他，叫道：“下一個。”
周圍傳來的竊竊私語傳入到他的耳中：“那片地好像是老杰姆在種啊，這幫可惡的外鄉人，真是要逼死人才甘心。”
“噓，小聲點。人家可都是拿著帝國民政部發出的正式地契，就算打上官司，老杰姆也是必敗無疑。”
感受著四周不善的目光，云翼有些疑惑，莫非自己的這些土地有人耕種？等到薩布麗娜也辦理完后，兩人便向外走去。一輛二手的老舊懸浮車，這是云翼昨天在本地跳蚤市場買的，只花了一千塊，雖然速度不是很快，但性能還算不錯。小莎蓓一直在車里向外望著，直到看到兩人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懸浮車緩緩飛行，駛出小鎮。不多時，來到了地契上所標注的地方。但令兩人為之愕然的是，這距離不遠的三十畝土地上生長著嫩油油的小麥，長勢喜人，差不多再有兩個月時間就可以收獲了。可以看的出，種植這片小麥的人對這片土地十分上心，照顧的仔細。
路邊站著五六個人，有男有女，一個帶著草帽的老漢蹲在路邊，沉悶的抽著煙，腳邊丟著不少煙頭。
“你們就是這些土地的主人吧。”
當云翼和薩布麗娜走下懸浮車后，那個老人站起來到他們的面前，古銅色的皮膚下，是精瘦的肌肉。可以看的出來，這是一個一輩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的老人，而且很少使用農業機甲這種高科技的玩意。察覺到對方中有那么一兩人目光中的不善，云翼制止住想要下車的小莎蓓，并且鎖好車門。
“如果地契上的標示沒錯的話，應該是這里了。”云翼和煦的笑著，如陽光般燦爛。
老漢似乎有些躊躇，但看了一眼那些快要成熟的麥子，咬咬牙道：“我也知道，能來這里的都是過不下去的人。這片土地我們之前一直是跟男爵府租種的，雖然要上繳不少，卻也能讓我們這一家人活下去，不至于挨餓。現在你們拿著地契來了，我們理應把這土地交還給你們。可是你看這麥子…”
他轉過頭，望著綠油油的麥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臉滿足的道：“多么濃郁麥香啊，可以預見，今年會是一個好收成。”他轉過頭，一臉凄苦，嘆道：“可否給老漢兩個月時間，等這批麥子成熟后再收回土地，我們會支付給你合理的租金。”
云翼倒是沒說話，實際上這些土地對他只是一個掩護身份的作用。但他身后的薩布麗娜卻有些著急了，她身上帶來的錢在交過房租之后已經沒有多少了，迫切的需要這片土地來創造經濟價值。盡管那老人說付給他們租金，可誰都知道，十畝土地的租金并沒有多少，和土地產出的價值相比，也就是十分之一左右吧。
“那不行，我們是有地契的，如果你不把土地交還給我們的話，我們可以在法庭上見。”
薩布麗娜的聲音中充滿了強勢的態度，這片土地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待。
“你…”
老頭身后有人忍不住了，一個魁偉的大漢走上前來，一臉兇狠揚著拳頭叫道：“若不是看你是個女人，早就動手揍你了。”
“你們還講不講道理，看清楚，地契在我手里。”薩布麗娜毫無退縮的揚著手中的地契，盡管她很害怕，可她知道，自己無法退縮。
大漢伸手向那份地契抓取，卻被薩布麗娜急忙收起。大漢獰笑道：“這里荒郊野外的，殺了你也沒有人知道。”
薩布麗娜不由打了個冷顫，后退了幾步，小心翼翼的望著這些人。
“大雄！”老頭大喝道：“不管怎么說，都是我們不占理。”然后，他帶著歉意說道：“這是我女婿，性格有些暴躁，別看他外表兇惡，其實是個好人。”
叫大雄的壯漢聽了這句話，憨厚的笑了笑。
“不管你們說什么，威脅也好，脅迫也好，我都不會把土地交給你們的！”薩布麗娜咬著嘴唇，片刻后，她低聲說道：“我也是沒有辦法，若是還能活下去，我也不想逼迫你們。”
“唉…”老頭沉重的嘆了口氣道：“我們一家七八口人，就靠這幾十畝土地過日子。男爵的租金太高了，每年產出的糧食起碼有一半要上繳給他們。去年收成不好，要是今年再沒有收獲，恐怕…我們這一家人只能賣身男爵府當奴隸了。”
“你們不想當奴隸，難道我就想嗎？”薩布麗娜兩只手緊緊捏在一起，由于用力過猛，手上變得毫無血色。
“就算交給你，我們也會鏟掉這些麥子的！”大熊高聲吼道。
薩布麗娜不甘示弱的叫道：“就算鏟掉又能怎么樣，我只要種一些周期短的蔬菜，起碼能養活我們母女兩個人！”
“難道你就打算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即將成熟的麥子被損毀嗎？”老人瞪大眼睛望著她，少婦同樣瞪著他，毫不退縮。
“冒昧的問一句。”
云翼走到兩個人的中間，微笑著問道：“這幾十畝土地，你們難道都是用這些工具耕種的？”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農具，眼中很是好奇。
“不用這些用什么，那些大塊頭我們根本租不起，也不會用。”大熊奇怪的看著他，嘀咕著：“看起來挺聰明的，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笨。”
云翼思索了片刻，向那個老人問道：“敢問老先生貴姓？”
“不敢不敢。”老人連忙擺手道：“小老兒免貴姓陳，一般人都喊我做陳老二。”
云翼笑了笑，說道：“陳大爺，能否告知，你們在這里生活了多久了？”
陳老二眉宇間顯露著凄苦，愁眉苦臉的道：“我這一輩子都生活在這里啊。”
云翼驚道：“難道陳大爺你是趙宋的第一批開拓者？”
“不，我應該算是第三批。”說起這個，老人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當年我用了半輩子時間，拼命打拼，得到帝國獎勵的肥沃土地足有上千畝。”不過很快，他的神情就變得憂愁：“誰也沒有想到，強大的趙宋居然一夕之間就沒了，我的那些土地也被陛下賞賜給了那些貴族…”說道這里，他謹慎的看了看云翼，搖搖頭道：“唉，都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
看到老人有些顧慮，云翼也沒有多問，而是指著這一片土地說道：“那這么說來，陳大爺對這里很熟了？”
在老人自信的點頭后，云翼拿出自己的地契，指著上面三十畝勉強能夠耕作的土地問道：“如果我想在這里耕作的話，大爺有何可以教我？”
“這里啊…”陳老二皺眉細細思索：“這里靠近隔壁邊界，干旱少雨。若是想在這里耕種的話，第一步就是要在附近種上大蘿草防止沙漠的進一步侵蝕。第二部，就是裝一條輸水管道，從落日湖把水引過去。在這邊也有不少人這么做，雖然初期投入大一些，卻可以多不少土地。而且這位小兄弟所擁有的土地附近，都是些無主的土地，只要引一條水管過去，至少可以澆灌數百畝，那些都可以算是你的。”
“不知需要多少資金呢？”云翼似乎來了興趣，繼續問道。
老人眼睛一亮，看出云翼并不只是問問而已。如果對方真的愿意這么干的話，這一片區域的環境改善可是十分有利的。對于一個生活在這里一輩子的老人來說，這對他的吸引力十分強大。
“最低的投入…”老人在心里盤算了一下，給了他一個數字。
“八萬？”云翼一拍手掌，笑道：“那就這么定了，我出資來改造這一片土地，薩布麗娜夫人，我們的土地差不多可以連在一起，不如將你的土地全部交給我耕種，我會將收入的四成當做租金交給你。初次之外，我想雇傭大家，工資絕對可以讓大家滿意。嗯…薩布麗娜夫人，你就負責你的老本行，做會計工作吧。大家看如何？”
不管是薩布麗娜還是陳老二，又或是大熊和他身邊的那些人，無不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年輕人。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真的能落在他們這些窮苦人的頭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