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細作 鄭通判聽得李夫人出言不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李夫人的底細,名門望族,更有宮中貴妃撐腰,可再硬的靠山又怎樣,竟然當面頂撞貴王,就是王貴妃親來,說話怕是也要客客氣氣的,而絕不會如李夫人這般囂張跋扈。
不過鄭通判也只是心里嘀咕幾句而已,貴王在此,大堂上可沒自己說估的份兒。
“那夫人的意思是要本王喚王妃來和夫人對質了?”武植笑呵呵看著李夫人。
李夫人搖頭道:“不是妾身要王爺如何如何,而是依大宋律法,千歲理應這樣判案。”
武植微微點頭:“夫人所說甚是,本王確實該喚王妃前來。”
李夫人聽得一喜,什么貴王,還不是被自己三兩句話就說得理屈詞窮?哼,今日喚出貴王妃定要好好羞辱她一場,哪有王妃當街動人的?打的人還是朝廷命官,這不令皇家蒙羞嗎?
“不過,今日王妃大街上被歹人所傷,身受重傷,至今臥床不起,夫人若想見王妃,可隨本王進府!不過見王妃前我卻要問問夫人,尊夫是何相貌?”武植每說一句,語氣就嚴厲一分,到得最后,已經聲色俱厲。
李夫人聽武植的話,呆了一下,王妃受傷?莫不是打了我家相公后路上遇到了兇徒,好,傷的好!正幸災樂禍,忽聽武植問自己相公容貌,順口道:“我家相公面白無須,左臉有一顆黑痣…”剛說到這兒,李夫人猛地醒悟,眼睛看向武植,卻見武植神色嚴峻,冷冷道:“說下去。左臉有痣?那就錯不了了!”
“貴王千歲,您這話何意?難不成您是說我家夫君傷了王妃?”哪有身為王爺,這般信口開河的,李夫人簡直被武植氣糊涂了,大聲喊了起來。
武植哼了一聲:“是不是尊夫所傷,見到王妃一看便知,左右,與我去拿了李知州!”
衙役一聲吆喝。就有差官領令走了出去。
“你…你不要顛倒黑白…”李夫人指著武植氣得話都說不利落了。
“大膽!”武植猛地一拍驚堂木,把李夫人嚇得一哆嗦,不過李夫人得王貴妃疼愛。李家人人讓她三分,一向跋扈慣了,雖常聽貴王大名,卻自恃有王貴妃撐腰,也不怎么怕武植,悻悻縮回手,嘴里仍然大聲道:“貴王莫血口噴人,惹天下人恥笑。”
武植聽她不依不饒,火氣也漸漸上來。本想嚇嚇她,若是稍微識趣的也就撤了狀子,就算想出氣也會請李家或王貴妃出面,到時自己再想辦法分說,不想這李夫人不識好歹,更是三番兩次出言斥責自己,武植心中一陣冷笑,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你…你…還有你去廣成大街尋覓人證,至于物證就在王府。鄭大人,勞煩你去后堂知會石秀一聲。命他回府取來物證!”武植不認識那些衙役。隨便指了幾個人吩咐下去,被指派的衙役摩拳擦掌的領命而去。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王爺交代的事情辦好啊,人證是什么?如今的北平府地面說起給貴王做人證,那些商賈百姓還不打破頭爭著搶著來啊,能爭到這人證名額地都是祖宗庇佑,祖墳上冒青煙的福分。
李夫人聽了武植一連串吩咐,臉色一下白了,她雖狂妄,卻不是白癡,知道所謂人證物證對于貴王不費吹灰之力,至于貴王妃的傷勢,那更不用說,隨便裝扮一下,然后大夫診斷出什么內臟重傷之類的鬼話就成。
李夫人本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殺殺貴王的威風,讓貴王知道知道,自己和圣上最得寵的貴妃情若姐妹,不是貴王可以隨便捏弄的角色,做夢沒想到武植會耍無賴,更要把這事鬧成驚天大案。
李夫人一下慌了神,雖說這事曲在貴王,但自己自作主張跑來北平府衙鬧堂,若真把事情鬧到不可開交,李父那里,王貴妃那里自己都沒法子交代。
“罷了罷了,這狀子我不告了!”李夫人打起了退堂鼓,心說修書去京城再做計較。
“胡鬧!公堂之上豈能兒戲?”武植斷喝一聲,衙役把李夫人攔了下來。
看著衙役連珠介得令而去,李夫人徹底慌了,若真如同武植所言,事情勢必會鬧到圣上面前,不管最后如何收場,王貴妃和李家都不會輕饒了自己。
“貴王…王爺千歲…妾身…妾身…”李夫人斟酌著用詞,不知道該如何把話圓回來。
武植面無表情的坐在大堂上,似乎不把事情捅破天誓不罷休。
“千歲請治妾身妄言污蔑王妃之罪…”李夫人低下頭,說出這話地時候臉上一團火熱,心中說不出的懊惱,她,自從進了李家后還沒和人說過軟話。
“恩?夫人可不能亂說,夫人身為誥命,當為百婦表率,怎會作出公堂上肆意胡言的勾當?此事本王定會查個請楚明白!”武植一臉嚴肅。
“妾身確實認錯了人,王爺…王爺恕罪…”李夫人垂頭喪氣地道。
“哦?夫人說得當真?”武植驚訝道。
李夫人點點頭:“當真…”
武植嘆息一聲,“這…叫本王說什么好呢?”在那里苦思半晌,嘆氣道:“唉,夫人想來心憂夫君,神思不屬,才致忙中出錯,本王也就不怪罪你了,但你誣告王妃,雖說狀告的乃是內人,本王可以不追究,但若這般草草了事有礙公正,本王會修書尊夫,令他嚴加管教,望夫人以此為戒,要知道誥命乃天乎之令,夫人莫使天子蒙羞啊…”
武植一席言語語重心長,很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李夫人喏喏應著。心中又氣又愧,事情鬧到現在竟然是胡鬧打人的王妃無事,自己反而“令天子蒙羞”,更聽武植話里似乎頗為寬宏大量的饒恕自己一般,貴王,他…分明就是個無賴啊!
武植又接著說道:“想想,李知州身為朝廷命官,想也不會行兇傷人,不過為避嫌疑,夫人回府后繪制份尊夫的影繪,送來給內人辨認一番。”
李夫人已經有些麻木了。只知道連連點頭,武植笑笑道:“如此甚好,那夫人就請回府吧,狀子本王收下,也好時時警醒本王監督家人,免得真鬧出夫人所說的這種事。”
李夫人默默點頭,施禮轉身行出,走到堂前臺階時一個沒留神踩空,“哎呦”一聲摔了個狗啃泥。堂上衙役哪見過貴婦人這般狼狽的場面,雖然有貴王坐于堂上不敢大笑出聲,但低低地憋笑聲還是傳入了李夫人耳里,李夫人紅著臉在侍女攙扶下飛也似地跑掉。
武植看著她的背影笑笑,把手里狀子收起,起身向后堂走去。
換過便服的武植剛剛走進王府后院,一團黃影從假山后楓來,武植下意識的接住,清香軟膩。正是七巧的嬌軀,七巧膩在武植懷里嘻嘻笑道:“相公整治完李家潑婦啦?”
武植笑道:“再潑也沒你潑辣啊。”
七巧笑笑不語。把頭埋進武植胸膛。
武植抱著七巧向翠云閣走去。“你知道李家告狀?”
七巧微微點頭:“聽石秀說的…”在武植的懷里,七巧就會變得異常乖巧。全無平日嬉戲玩鬧地活潑樣,就是話也不喜歡多說,只喜歡像個小貓一樣蜷曲在武植胸前享受武植懷抱的溫暖。
武植笑笑,大步進了翠云閣,千葉子最先顛顛地跑過來拉七巧地手,可是七巧這時候哪有心思逗弄她,把千葉子地手甩開,愜意地往武植懷里縮了縮,千葉子睜著大眼睛有些委屈的看著七巧,不知道七巧姐為什么對自己不感興趣了。
金蓮笑著搖頭道:“相公快把七巧寵得無法無天了,李夫人那里沒事了么?”
武植笑道:“能有什么事?”說的話把七巧塞到了金蓮懷里,金蓮驚呼一聲把七巧推開,害得七巧險些摔在地上,不滿地看了二人一眼,轉身去逗弄悶悶不樂的千葉子。
“金蓮,府里新晉宮娥都是哪選的?”宮娥的事是王妃操辦的,武植沒有問過,不過想起小玉地事,武植不由得警覺起來,禍起蕭墻就不好了。
“各地都有,怎么了相公?”金蓮奇怪的問道。
武植又問道:“籍貫都盤查得請楚明白?”
金蓮道:“恩,這些是府里翊善的差使,應該沒什么問題。”
武植點頭,轉頭見七巧豎著耳朵傾聽自己和金蓮的對話,笑道:“你莫胡鬧把府里宮女嚇到。”若不囑咐還真怕七巧大張旗鼓去查什么細作,七巧笑嘻嘻點點頭。
數日后的書齋,武植看著手里的紙條,眉頭皺成了一團,石秀卻是滿臉敬佩的看著武植,他也不能不佩服貴王,本來派他使人盯住小玉,石秀雖然精心辦事,心下卻有些嘀咕,實在看不出小玉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誰知道今日早間,小玉在南城轉悠一圈后,在一處首飾輔盯梢的侍衛跟著一名伙計出了城,見他鬼鬼祟祟,當即拿下,搜出了這張紙條,雖然紙條上只寫了“事急不得”四個字,但石秀知道,小玉定然有什么古怪。
“伙計怎么說?”武植放下紙條問道。
“他…他自盡了…”石秀嘆了口氣。
“恩,看來咱們該去拜訪一下小玉姑娘了!”武植笑笑道。
武植和幾女招呼一聲,換了衣服后帶上石秀和穆弘直奔神仙居,下午地日頭暖暖的,烘地人昏昏欲睡,武植也是一副懶洋洋地神情進了神仙居,伙計顯然還記得這名貴客,笑呵呵過來招呼:“官人好早啊!”
武植笑道:“老地方,再把小玉喚來。”
伙計面有難色,陪笑道:“官人今日還是叫別的姑娘吧,玉姑娘可是有貴客。”
武植微微皺起眉頭,“她在哪個閣子?“伙計指了指三樓。武植蹬蹬上樓,伙計小跑跟在后面笑道:“小地給您介紹幾位俊俏姑娘,保證官人滿意。”
武植擺擺手,石秀一把拉過伙計,用的力氣大了,險些把伙計拉個筋斗,伙計滿腹怒氣剛剛涌上,面前多了一張一貫的交子。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聽得石秀吩咐“下去吧”,馬上賠著笑退了下去。
上得三樓。不用刻意尋找,一間閣子中傳來的清冷琴聲已經告訴了武植小玉地所在,武植聽著那請冷的琴聲,心中忽然生出幾許不安,這種感覺他好久沒有過了,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野獸的直覺,只有真正遇到威脅時才能隱隱感到。
武植走過去,唰一聲拉開布簾。閣中大桌上坐了十幾個人,正推杯換盞,喝得熱火朝天,小玉坐于靠窗的小桌后,撫琴助興。
“小玉,你過來。”武植笑著對小玉招招手。
琴聲噶然而止,小玉見到武植來尋她,歡天喜地的跑到武植身前,親熱的笑道:“大哥。你總算來看小玉了。”
閣中席上眾人愕然看來,一個粗豪的聲音喊道:“老弟還沒回云州么?”
武植抬頭看去。說話地正是王慶的手下袁朗。笑笑道:“袁兄也在啊,小弟借小玉姑娘一用。”
“你小子是誰啊?”席上一名錦袍男子明顯喝高了。晃悠悠站了起來。其余眾人也是一陣鼓噪。
袁朗陪笑勸慰眾人:“程大人少安毋躁,各位少安毋躁…”又轉頭對武植苦笑道:“老弟莫為難哥哥,今日在座的可都是北平府地大人,兄弟還是改日再來尋玉姑娘吧。”
武植聽得袁朗的話微微詫異,北平府的大人?抬頭看去,卻是一個也不認得,拉起小玉的手:“我們走!”小玉愣了一下,馬上甜笑點頭。
武植拉著小玉直奔上次的閣子,就聽身后一陣鬧騰聲,接著有人哎呀怪叫,顯然是穆弘動了手,然后有袁朗的勸解聲,畢竟不管北平府的官吏還是李知州的管家他都得罪不得,也不能得罪。
進了閣子武植放開小玉的手,笑笑道:“坐吧!”閣子不大,四角擺放花木,靠窗有一方精美屏風,屏風上黃鸝春啼圖繪得栩栩如生。
武植在屏風下地軟榻上坐好,小玉笑道:“大哥今日不聽琴么?”
武植搖了搖頭,笑道:“今日是想問你幾句話。”
小玉笑道:“大哥有話盡管問,妹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石秀匆匆走了進來,微微躬身道:“老爺,外面北平府官吏的名姓小人已然記得,其中程推官以下共計官員三人,吏員七人…”
武植點點頭,“叫穆弘去和袁朗說,今日我和玉姑娘有要緊事,就不陪他了。”
“大哥尋我有什么要緊事?”小玉見武植上下打量自己,心中糙有不安。
“小玉你嘴里沒有毒藥吧?或者這樣說吧,你有自盡的勇氣嗎?”武植笑笑道。
小玉愣了一下,強笑道:“大哥這話是什么意思?”
武植還待再說,石秀已經回轉,閣子門嘭一聲關起,再聽不到外面一絲聲響。
武植笑道:“閣子倒也嚴實,想來在里面做什么事外面也聽不到吧?”
小玉不安的挪了挪身子,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我不喜歡說廢話,說吧,你是誰,誰派你來的,接近我為了什么?你那缺心眼的上司又叫你辦什么事?”武植微笑著說道。
武植的幾句質問如同幾聲悶雷,把小玉震得一陣眩暈,面色巨變,嘴里道:“我…我是小玉啊,大哥,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
“我再說一遍,我不喜歡說廢話。”武植笑笑道,“再問你一次,誰派你來的?”
“大哥,我真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呢?”小玉臉色漸漸恢復了正常,笑著回估。
“石秀!”武植順手扔給石秀一把匕首,淡淡道:“一根手指。”
石秀“啊?”了一聲。拿著匕首一陣猶豫,小玉笑容滯住,結結巴巴道:“大…大哥…您…”
武植站起身,從石秀懷里拿過匕首,慢慢踱到小玉身前,緩聲道:“說吧…”
“大哥…您讓小玉說什么啊?”小玉面色悲苦,跪在了武植面前,“啊!”女子的慘叫聲是那般刺耳。慘叫聲噶然而止,小玉捂著斷指處痛地暈了過去,武植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卷白綾扔給石秀:“幫她包好!”
石秀愕然,王爺竟然什么都準備好了?走過去幫小玉把左手斷掉的小指處牢牢包好,起身見武植正上下打量自己,心中一慌,低下了頭。
“三郎地心是越來越軟了…”武植嘆口氣。
石秀低聲道:“屬下可以殺女子,折磨女子卻是下不去手…”
“女子?”武植笑著搖搖頭:“三郎,對頭也有男女之分嗎?”
石秀垂頭不語,武植站起身,望著窗外白云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嚶嚀”一聲,小玉緩緩醒轉,斷指處鉆心般地劇痛使得她又呻吟起來,武植轉過身子,看著小玉道:“說吧…”
小玉打個寒噤,身子使勁向后縮去,臉上全是恐懼。
“你還有九個指頭。”武植慢慢走上幾步。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小玉連連磕頭。
“還不說?”武植淡然道。
“是…是…,民女。民女是魏王…魏王地義女…”
“魏王?耶律淳嗎?恩,說下去。”武植坐回軟榻。笑著拿起了茶水。
小玉斷斷續續地講述中。她本是涿州人氏,后來被契丹貴族害得家破人亡。這些和石秀調查的相仿,石秀查不到的是,小玉被賣入青樓不久,無意間遇到了耶律淳,耶律淳見她聰明伶俐,當下悉心栽培,請了名師傳她琴藝,使得幾年后她進入神仙居后馬上成為幽州的花魁。
只是誰也不知道,此時的小玉已經拜了耶律淳為義父,契丹大戶也在頭一年被耶律淳除去,小玉感激之余,開始幫耶律淳做事,她在神仙居就是為了幫耶律淳刺探一些官員的隱秘,本來耶律淳也有用她的肉體拉攏一些契丹重要官員地想法,不想還未來得及施行,幽州易主,耶律淳退守西京,臨走時耶律淳在城中留下大批細柞,其中也包括小玉,而小玉的要務就是拉攏宋朝官員,若是能和貴王搭上關系就再好不過。
“事急不得是什么意思?”武植忽然問道。
小玉愣了一下,低頭道:“是說結識王爺的事急不得…”
武植微微點頭,聽來聽去也沒什么對自己有威脅地事,不過就是耶律淳派了些細作在北平,這些不用想都知道,若是契丹人不在幽云留下細作反而不正常,(3)(Z)〓(中)(文)(網)可是為什么自己還隱隱覺得不安呢?
“沒有再隱瞞我的事了么?”武植看著小玉問道。
小玉連連搖頭,“沒…民女再沒敢欺瞞王爺的…”
看她惶恐的樣子不像作假,武植琢磨了一下問道:“自退走西京,耶律淳可曾和你有過書信?”
“魏王給民女寫過兩次書信…可是…可是民女為了保密,早已毀去…”小玉臉色慘白,就怕武植怪罪。
武植點點頭,這也是人情之常,他自然不會遷怒,“那你還記得信的內容么?”
小玉點頭道:“記得,就是…就是要民女加緊打探王爺的性情,民女和王爺說過了…”
“打探我的性情?”武植笑笑,“他難道還不知道我的性情?”
小玉低頭不敢說估。
武植看了看小玉,說道:“你把信的內容詳細和我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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