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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玄靜

第004章玄靜  高麗禮成港碼頭,萬千旌旗隨風飛舞,黃色甲胄的衛隊儀###,最前面是數十名大小官員,眼睛都在眺望遠方海面。

  儀仗隊伍后,熙熙攘攘的高麗百姓摩肩接踵,跳腳觀望。禮成城已經萬人空巷,全城百姓都聚集在碼頭,準備一睹大宋神舟的風采。

  前些時日,大宋船隊派出的使船先行抵達,消息急傳到京都,高麗大王王颙聞聽大宋貴王出使高麗,心中即喜且憂,喜的是這是高麗的榮耀。

  高麗雖然稱臣于遼國,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遼國強盛,和高麗接壤,若不低頭很可能招致滅國之禍。但這些國家無不向往華夏文明,心目中的天朝上國非大宋莫屬的。

  更何況前些日子遼宋之戰中宋國可是壓了遼國一頭,如今的遼國剛剛平息女真叛亂,這幾個月的叛亂雖不至于令遼國元氣大傷,傷筋動骨卻是免不了的。而大宋派出擊敗遼國的親王出使高麗,怎不令王颙歡喜?

  憂的是最疼愛的三子成桂被貴王斬斷右手,要說王颙對武植沒有恨意顯然不可能,但人家是大宋親王,自己也無可奈何。三子最近諸事不順,就怕他怒火攻心,報復貴王,作出有損高麗和大宋關系的事情來。

  王颙急急召集眾臣商議,該如何接待大宋親王。高麗上層人物自然知道遼宋之戰中大宋地統帥就是此次出使高麗的貴王。皆喜,商議下,由大王子王成俁前往禮成港迎接大宋貴王,高麗王王颙在京都設國宴款待等等,王颙雖有心遣三子去接待武植,但想起三子的脾氣。還是嘆了口氣。準了臣議。

  當大宋船隊緩緩靠近禮成港,那小山般的兩艘龐大樓船令前來迎接的一干高麗官員盡皆張目,碼頭上經過一陣短暫的靜寂,馬上爆發出震天般地喝彩歡呼。良久不絕…”

  武植紫衣玉冠,神采飛揚,在衛士地簇擁下慢慢行下神舟,看看碼頭上的人山人海,聽著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一陣志得意滿,后世出訪的領導人也沒自己這般威風啊!

  高麗一眾官員急忙迎上。徐競在旁“通譯”,武植細細打量最前面地高麗大王子,三十多歲年紀,面目清瘦,雙目有神,一口流利的漢語,比初見玄靜時的漢語可強多了。

  武植笑著和王成俁寒暄,“大王子前來迎接,武某可不敢當啊。”

  王成俁笑道:“貴王過謙了。您可是大大的英雄,父王本想親自前來迎接,奈何身體不便,只有遣小王前來,小王雖然誠恐。也只有厚顏做這迎客了。”

  武植哈哈一笑:“大王子倒會說話。”

  在圍觀人群的歡呼聲中,二人攜手入港…

  接下來的日子,武植陷入了高麗官員走馬燈似的宴請中,國宴中見到了高麗王王颙,王颙看起來年歲大了,行動已現老態,二人言談甚歡,酒宴盡興而散。

  數日后,京都,武植所居地鴻遠樓。

  客廳里的擺置和中土沒有太大差異,盆景木栽皆仿中土,武植和王成俁分賓主落座。

  隨便聊了幾句后,王成俁忽道:“貴王,以前三弟魯莽得罪,還請勿怪!”

  武植道:“慚愧慚愧,說起來應該去給三王子致歉才是!”

  王成俁道:“這卻不敢當,三弟性子沖動,沖撞了貴王,該他來賠罪才是!”說著嘆口氣,“近來三弟不大順心,是以也未來拜望貴王,貴王莫怪啊…”

  武植本就想打探玄靜消息,只是剛到高麗,若急著打探消息就怕打草驚蛇,是以這幾日心下雖急,卻是不動聲色,此時聽王成俁提起,裝作不在意的問道:“哦?不知道三王子何事不順?”

  王成俁嘆息道:“三弟什么都好,只是想不到在這婚娶大事上這般不順,誰又想到父王的指婚也會鬧出這般大的波折…”

  武植笑道:“莫非三王子還抗婚不成?”

  王成俁道:“那怎會?父王最喜三弟,女家又是高麗大族,人生得美極,還是高麗赫赫有名的劍手,三弟又怎會不同意,是人家姑娘抗婚,鬧出了好大場風波…”話聲微停,似平覺得和大宋貴王說這些有些不妥,轉開話題:“哈哈,不說這些了,今日是來陪貴王出去游玩的…”

  武植哪有心情陪他去游玩,今日晚間就是李家宴請大宋貴王,武植還需好好盤算下怎么從李家探出消息呢,昨日已經和江南王進派出的人手搭上了線,雖然還沒什么計劃,還是命王進把安道全,時遷,金大堅等人派來,這些人各有本事,也許會派上用場。

  不過江南傳來的一則消息也令武植有些不安,女真叛亂已被平定,竟然是完顏阿骨打弒兄,助遼國平定了叛亂,如今完顏阿骨打已經被遼國冊封為生女真節度使,想來有遼國地支持完顏阿骨打會加快統一女真各部的步伐,雖然女真傷了元氣,但完顏阿骨打雄才大略,金國必定會崛起于白山黑水。自己還需想辦法消弱女真實力啊!

  武植腦子里胡思亂想,嘴里應付道:“今日有些累了,大王子見諒。”

  王成俁理解的笑笑:“說的也是,貴王這些天日日赴宴,定然疲憊,是我考慮不周了。”

  武植漫不經心道:“今日是去李尚書府赴宴,大王子和李尚書可熟?”

  王成俁聽武植提到“李尚書”。目光一陣閃爍,雖然馬上恢復常態,但眼神里那絲恨意還是被武植看到,心里一笑,這些日子王成俁提到三王子,三弟長。三弟短地。看起來十分親熱,還以為他真地不在乎什么王位呢,原來不過是城府深沉而已,李家和三王子王成桂聯姻。自然會力助王成桂奪嫡,大王子不免也恨上了李家。

  “李家世代忠良,是我高麗的名門望族,李尚書更是兩朝元老,德高位勛,小王一向欽佩的很…”王成俁仰慕的說道,口氣十分真誠。

  武植恍然的點頭。似乎想起了一件事,笑道:“說起李家,以前在中土曾結識一位貴國商人,也姓李,單名一個成字,此人品行不錯,和武某甚是投緣,可惜自從他回故國,我二人好久未見了。”

  王成俁聽得武植認識高麗人。笑道:“得貴王青睞,此人福分倒是不小,小王可為貴王尋訪,常去大宋行商地商人卻也不多,若無意外。過幾日就可尋到。”

  武植裝作欣喜地樣子,笑道:“如此就多謝大王子了。”

  王成俁笑著謙遜,嘴里還念叨“李成…李成…”忽地面色一變,問道:“貴王結識的李成多大年紀?可有兒女?”

  武植來高麗前已經琢磨過了,暫時不能提和玄靜的關系,用李成朋友的身份趟路,把高麗情況弄透徹再說,此時自然裝作一臉疑惑:“這個卻是不知,只知道李成是京都人士,常年在大宋行商,年前才回地高麗,似乎和三王子同行。”

  王成俁聽了武植言語,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在計較厲害得失,好半天后才嘆。氣:“小王不瞞貴王,您說的李成十九就是李家的人。”

  武植一臉歡欣,笑道:“是嗎?那豈不是今晚就可見到這位老友,哈哈,真是快哉!”

  王成俁苦笑道:“怕是貴王一時半刻見不到李成…”

  武植訝然道:“這是為何?”

  王成俁道:“方才和貴王所說三弟的婚事,抗婚的就是這李成的女兒,一個多月前三弟婚期前的幾日,李家小姐忽然失蹤,后來才知道原來人家一直不同意,是李尚書把她關在了府里,后來婚期臨近,李家小姐打暈了看守,不知所蹤,父王震怒,李家地人已經全部被抓進了大牢,李成也在其中…”

  武植皺眉道:“李家的人?那李尚書?”他是明知故問。

  王成俁不知道武植裝傻,耐心解釋:“李氏一族有很多旁系,李成這一系就全部抓了起來,父王言道若李家小姐再不出現,就拿李家開刀!聽說李尚書也受了牽連,被狠狠罵了幾次,罰了一年俸祿,若不是李尚書甚受父王寵信,怕是李氏一族都要跟著倒霉…”

  武植聽他絮絮叨叨說著這些交淺言深的話,知他心機深沉,不是喜歡賣弄口舌的人,說出這些肯定大有深意,當下不動聲色,心里盤算起來。

  王成俁看看武植臉色,問道:“小王冒昧問一句,貴王和李成交情如何?”

  武植道:“可稱深厚,大王子若能施以援手,武某感激不盡。”

  王成俁面有難色:“李家觸怒父王,小王實在有心無力啊!”

  武植把玩著手里茶杯,默不作聲。

  王成俁沉吟半晌,嘆氣道:“說起來此事涉及王家顏面,李成若想脫難,只有想辦法說服李尚書和父王二人,再把李家小姐找到,重新定下婚期…”

  武植微微一曬,“大王子真是這般想的?大王子也希望李家和三王子聯姻?”懶得和他兜圈子,把話挑開。

  王成俁臉色大變,一下亂了方寸,嘴里嘀咕幾句,“小王自然是這般想的…”忽地起身道:“小王還有事情,先告辭了!”轉身慌慌張張走了出去。

  武植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此人雖然心機頗多,奈何做事瞻前顧后,謹慎太過,怪不得身為大王子卻被王成桂蓋過了風頭,看他本意,大概是想結交自己,把自己作為棋子,在兄弟爭斗中為他博得一些好處。卻不想自己看透了他心思,幾句話一出…竟把他嚇得奪門而逃。武植無奈地苦笑,如此沒有魄力,心思再多又有何用?

  轉而想起王成俁所說的話,想不到玄靜竟然逃出了李府。不知所蹤。雖是好事,可是自己又從何下手尋找她呢?在高麗可沒有潑皮幫自己做事!

  嘆口氣,走到窗前,眼望萬里碧空上幾絲白云。玄靜,你在哪里呢?那條火紅倩影浮現在眼前,揮之不去。

  火紅地長裙,火紅的小蠻靴,火紅的束發絲帶,紅色靚影安安靜靜坐在那里,默默的擦拭著手中地長劍。

  門咯吱一響。這間雅致房間內進來一位青年公子,當他望到火紅靚影,目光立時轉為熾熱,等紅衣少女回頭,青年臉上馬上掛滿親切地笑容:“玄靜,這幾天過的還好吧!”

  玄靜微微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謝謝三哥了!”

  青年笑道:“和三哥還這般客氣。”走過去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喏,這是你最喜歡地蒸魚。快嘗嘗吧!”說著打開食盒,取出碗筷,幫玄靜盛飯。

  玄靜搖搖頭:“我不餓,三哥別忙了!”

  青年嘆口氣:“玄靜,你這樣可不成。看看你,本來就瘦,現在又瘦了幾圈,餓壞身子怎么辦?”嘴里說著話,趁機上下掃視玄靜苗條纖長的曲線。

  玄靜滿腹心事,根本未留意青年眼神,嘆。氣:“三哥,我父親他們真的無事?怎么我心里老不踏實?”

  青年道:“你放心吧,舅父他們好著呢,聽說過些日子舅父就要去大宋了。”

  玄靜聽青年提到“大宋”,眼里閃過一絲黯然,低低的道:“是嗎?”

  青年道:“當然,我怎會騙你!”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道:“玄靜,京都乃是非之地,滿城都在尋你,雖然你足不出戶,但就怕萬一被人發現。再說每日悶在房中,何日是個盡頭?過些日子三哥就要去西京赴任,不如你和三哥一起去西京吧,那里天高海闊,可任玄靜翱翔!”

  玄靜搖搖頭:“三哥,謝謝你的好意,玄靜不能離開。”青年訝然道:“為什么?”

  “玄靜要等一個朋友…”提到“一個朋友”,玄靜本來稍顯迷茫的眼睛忽地多了幾分神采,蒼白地面額也顯出幾分紅暈,立時顯得麗光照人,看得青年一陣心蕩神搖,不可自己。

  咳嗽幾聲,青年問道:“是什么朋友?你那朋友說了要來找你嗎?”

  玄靜道:“只要收到消息,他一定會來的!”語氣甚是堅定。

  青年皺眉道:“就算你朋友來了,又濟得什么事?別連累了人家!”

  “才不會呢,他要是來了,天大的事情也能為玄靜解決…”玄靜眼望窗外流云,喃喃的道。思緒似乎隨同流云一起,向西方遠遠飄去。

  青年心里一陣不自在:“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三哥去為你報信!”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令玄靜這般信服。

  “他呀…有的時候叫穆武…有的時候叫武大官人…也有的時候叫武植…嘻嘻,我也不知道他來高麗會用哪個名字…”玄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給清年聽,自己低聲自語起來,那句“他呀”說的真是柔腸百結,似嗔似喜,最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嘻嘻傻笑起來。

  玄靜聲音雖低,青年卻聽的清楚,再見玄靜表情,一股妒火不可抑制地竄了起來。自從回高麗,就沒見自己這個表妹笑過,提起她這“朋友”時那開心的甜笑雖令青年神迷,更令他嫉妒。

  青年姓金名陽,乃是玄靜的表哥,金家也是一大家族,金陽卻是單傳,日后金家的家業自然要落在他的頭上,是以李尚書對這個外孫也是青眼有加,寵愛地不行。金陽也喜歡李家熱鬧,常年住在李府,當然,金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玄靜。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金陽開始對玄靜情根深種,本以為找機會請父母提親,不想天降霹靂,李尚書突然為玄靜訂婚,金陽幾日幾夜不眠,大病了一場,引起李金兩家一場恐慌,卻是誰也不知道他心思。

  后來玄靜回到高麗,抗婚被關,婚期前幾日金陽再也忍耐不住,偷偷助玄靜逃脫,躲在這處小屋,至于玄靜族人的遭遇,金陽也不是有意欺瞞,實在是怕玄靜知曉事情后會自投羅網,只有瞞一時算一時。

  數日前金家為金陽在西京謀了個執事,金陽喜滋滋以為可以帶玄靜雙宿雙棲,興沖沖跑來,不想被當頭潑了盆冷水。

  金陽此時心里又恨又嫉,聽玄靜話語她的“朋友”似乎不是高麗人,怎么還若多名字?“穆武”,“武大官人”,“武植”,大官人?似乎是宋人稱呼,武植…武植…這名字怎么這般耳熟?

  “玄靜,你這朋友的名字似曾聽聞,武植?”金陽皺眉思索。

  玄靜輕笑道:“想不到他的名字三哥也知曉,看來他的名氣是越來越大啦…”語氣里微有自豪。

  金陽郁悶的差點吐血,怕被玄靜看出面上不快,低頭不語。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為何覺得這名字耳熟,滿臉緊張的問道:“玄靜所說的朋友莫非就是大宋貴王?”聲音微微發抖,就怕玄靜點頭。

  玄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根本未注意金陽的異樣,嘆口氣道:“是啊,也不知道他得了信兒沒有?若是他在這里的話,玄靜就什么都不怕了!”

  金陽如遭雷擊,呆呆立了會兒,強笑道:“今日晚間府里有貴客,我去幫外公辦些雜事,明日再來看你!”

  玄靜起身黔首道:“三哥慢走。”送金陽走后,玄靜走到窗前,眼望西方,呢喃道:“老師,七巧,大姐,知道玄靜在想你們嗎?”嘴唇輕咬,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京都李尚書府,架構宏偉,青色府墻里飛檐閣角隱約可見,府門邊高掛大紅紗燈,幾名仆人衣著光鮮,側立兩旁。

  尚書府內,笑語喧喧,喜氣洋洋,李尚書宴請大宋貴王,酒宴上二人聊得甚是投機,李尚書老當益壯,和貴王屢屢碰杯,引得下人吐舌不已,好久未見老爺這般開心了,自從玄靜小姐逃婚,李尚書就沒露出過笑臉。

  “貴王,老夫今日開心啊!很開心!”李尚書哈哈笑著。高麗沒有自己的文字,貴族都習漢字,語言卻用高麗語,李尚書雖會幾句漢語,畢竟說不利落,只有勞動徐競這名“通譯”了。

  武植望著這位花甲老人,就是他硬逼玄靜嫁給那個草包王子?看老頭兒樣子很精明啊,怎么辦出這種糊涂事?

  “貴王以前可見過高麗人?”李尚書笑著問道。說起來三王子被貴王斷手只有皇室中幾人知道,隨行知情侍衛還未回到高麗就被扔入了大海,死因是與海盜火拼,護主而亡,這些侍衛的家人倒是未受牽連,都被重重賞了一筆錢財。三王子的手自然也是在與海盜搏殺中所斷。玄靜父親李成見這陣勢,又哪敢亂說?就是玄靜和貴王妃結識的事情也不敢再提,怕被三王子遷怒。是以李尚書如今倒問出了這么一句話。

  武植點頭道:“自然見過。”

  李尚書道:“那貴王對我高麗人觀感如何?”

  武植嘆口氣,“文靜,大方,漂亮…”忽然醒覺,偷偷對徐競使個眼色,徐競本就聽得目瞪口呆,見了武植眼色,自然會意,嘰里呱啦說了一通,想來都是冠冕堂皇的贊語。

  李尚書聽了徐競的話,開心不已,笑道:“多謝貴王夸獎,老夫聽得汗顏啊,哈哈。”

  這邊歡聲笑語,不遠處陰影中,金陽狠狠盯著武植背影,牙齒咬得咯吱直響,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轉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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