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唐恩從那種略帶恍惚的精神狀態中恢復過來,他發現仙妮婭還沒有下來。他有點奇怪的走上樓,在樓梯口兩人撞在了一起。
“呀!托尼叔叔…”仙妮婭被突然冒上來的唐恩嚇了一跳。
唐恩打量了一下,原來是去換衣服了。
“要出門嗎?”他問道。
仙妮婭點點頭,然后拉住了唐恩的胳膊:“和你一起,去逛逛街。總悶在家里也不好。”
唐恩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一天假期不利用起來,只是窩在家里太可惜了。
兩個人要出門的話,倒是都需要稍微做一些“打扮”,以掩飾他們的身份。實際上主要是為了掩飾仙妮婭的身份。如果只是唐恩一個人出門逛街的話,他什么都不需要遮掩,就算在大街上讓人認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頂多就是聊上幾句,簽簽名合合影什么的。
主教練也是人,不管再出名的主教練都一樣,也有自己的生活。像上街逛街這樣普通的事情如果狗仔隊也要聞風而來,拍照跟蹤登報紙的話,讀者們會把這些報紙都撕了的吧?
所以在英格蘭的各種媒體上,是基本上看不到有關主教練的太多八卦的,這和主教練大多都是有家庭的成熟男人,生活比較規律低調有關。《太陽報》的記者可以去蹲守大球星的豪宅,翻他們的垃圾桶找出姓愛錄像帶,卻沒見這些狗仔隊去蹲守某個主教練的家門口。
仙妮婭就不一樣了,身為現在炙手可熱的世界超模,她的一舉一動會讓那些娛樂媒體們非常感興趣的。最重要的是——如果讓這些媒體發現現在還沒有傳出過什么緋聞的仙妮婭在和一個老男人手挽手,親密的逛街,并且那個老男人并不是她的爸爸或者爺爺…鬼知道會有什么樣的謠言傳出來。
從這個角度考慮,兩個人做一番身份上的掩飾是十分必要的。哪怕不是在媒體集中,狗仔隊滿街爬的倫敦和曼徹斯特。
仙妮婭戴上一副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寬邊墨鏡,又戴了頂精巧的帽子,這樣如果不是盯著看,基本上認不出眼前這人是誰了。唐恩穿的比較休閑,他只是戴了副墨鏡。就這樣,兩人手挽手的出了門。
在門口等蘭迪的車時,唐恩瞥了眼站在自己身邊,挽著他的仙妮婭。他在想自己和仙妮婭這個樣子,如果讓外人看到了,他們首先會想到什么呢?
——這是一對父女吧?感情真好!
雖然他才三十八歲,但看臉,讓人誤解成仙妮婭的爸爸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鬼佬顯老。
盡管唐恩不喜歡被人看老,但是現在他還真希望大家是這么看待兩個人的關系的…總比被看成是拿錢給年輕女孩子買時髦禮物,然后將之哄上床的“糖爸爸”(sugar_daddy)好吧?
蘭迪來的很快,他將車開到唐恩家門前,在車內向兩個人揮揮手,笑道:“真是一對感情好的父女!”
唐恩很欣慰的笑了。蘭迪沒說他是“糖爸爸”。但是仙妮婭接下來的反應可就讓他頭疼了。
仙妮婭很開心地說:“好呀好呀!那今天我就叫你爸爸了,托尼叔叔!我還在頭疼一會兒在外面怎么稱呼你呢,這下解決了!謝謝你,蘭迪!”
唐恩咧咧嘴,表情尷尬,不知道該笑好還是該哭好。
仙妮婭將車門打開,然后指著里面對唐恩說:“我們上車吧,爸爸!”
唐恩瞪了她一眼,無奈的鉆入車內。仙妮婭跟著進來,關上門之后,她又問道:“我們去哪兒玩呢,爸爸?”
在后視鏡中看到唐恩尷尬表情的司機蘭迪很開心的笑了起來。
“仙妮婭…現在還不是公眾場合呢…”唐恩咳嗽了一聲。
“這是熱身!我怕一會兒進入不了狀態,露出馬腳!”仙妮婭回答的理直氣壯。
唐恩把眼睛一鼓,揚起了右手:“再調皮,爸爸打屁股了啊!”
“哇——爸爸好兇!你默認了!”仙妮婭先是夸張地叫道,隨后她指著唐恩,一臉得意的笑。“爸爸,我要新衣服!爸爸,我要新玩具!爸爸,我要零用錢!好不好嘛,爸爸…爸爸!”她拉著唐恩的手撒起嬌來。
蘭迪笑得趴在方向盤上起不來了。
唐恩不敢對仙妮婭發火,只好粗聲粗氣的對蘭迪說:“開你的車,蘭迪!握穩方向盤!”
仙妮婭陰謀得逞,很得意的靠在了唐恩的肩膀上。
蘭迪瞥了眼后視鏡。怎么看,都像是一對感情好的父女嘛…但,真可惜是父女…
當天色暗淡,唐恩和仙妮婭才抱著大堆小堆的東西回到家中。
在街上,仙妮婭可算是把演戲功夫發揮到了極致,她很好的扮演了一個喜歡向爸爸撒嬌的女兒,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會賴著不走,非要她的“唐恩爸爸”給她買下來。還好她喜歡的都是一些小玩具,不算什么太貴重的東西。
經常有不開眼的售貨員在旁邊微笑著恭維刷卡付賬的唐恩:“您女兒真漂亮,先生!”或者對仙妮婭說:“您爸爸對您真好啊,小姐!”
惹的唐恩使勁翻白眼,仙妮婭則把臉埋在毛絨絨的公仔中吃吃的笑。
回到家,唐恩把懷中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攤,就倒在了沙發上,累得再也不愿起身。
“陪女人逛街真累!”
仙妮婭撇撇嘴:“是個男人都這么說,爸爸你真俗!啊…”
剛剛說完,她突然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不是外面的公眾場合了,她不需要再這么稱呼。
唐恩扭頭無奈地看著她,她則吐吐舌頭,嘿嘿地笑了起來:“叫了一天,叫順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爸…托尼叔叔!”她看到唐恩揚起了巴掌,連忙立正改口。
“我可要生氣咯,仙妮婭!”唐恩獰笑著。
仙妮婭沒給他機會,扮了個鬼臉,抱著一堆玩具公仔就跑上了樓。
唐恩累得再次躺下,他突然感到腰部被硌了一下。再起身一摸,發現是自己的手機。
由于剛才觸動了按鍵,屏幕亮了起來,他驚奇地發現竟然有一條短信。
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后,唐恩都不喜歡和別人發短信——他嫌用一根指頭在手機鍵盤上打字速度太慢了。如果他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打電話,熟悉他的人有事情也都打電話找,很少會有人給他發短信——除非打不通電話,電話沒人接。只有仙妮婭是個例外,她在外走秀的時候無聊就會給唐恩發短信聊天,唐恩也只有在那個時候才會耐心的用短信來回復。
他翻開收件箱,發現這封短信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再見,唐恩先生。希望我們以后還會有機會交手。”
沒頭沒尾的,看得唐恩一頭霧水,短信時間是三個小時前,那個時候他和仙妮婭正在街上瘋狂購物,扮演一個“愛女兒的爸爸”呢。
他盯著那串數字看了半天,都沒想起來究竟是誰的電話號碼。他本想打過去驗證一下,但是看到這人的短信后面連個介紹自己身份的落款都沒有,又懶得去多管閑事。反正不管是誰,不管是什么事情,隨便他去。
他撇撇嘴,把手指放在了“刪除短信”的按鍵上。
但是他又想了想,終于還是挪開了。
“仙妮婭,你餓了嗎?”唐恩抬頭對樓上喊道。
“有點!”仙妮婭高聲回道。
“你等著,今天我給你做美味的中國菜!”唐恩說完起身去廚房忙碌去了。
一會兒仙妮婭也換好衣服下來幫忙,順便好奇的跟著唐恩學習如何做中國菜。
兩個人在廚房里忙的手忙腳亂的,倒也很開心。
唐恩也在歡聲笑語中忘記了那封詭異的短信。
第二天,唐恩早早起來。今天的他要恢復工作了,唐不在身邊,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忙。
在餐桌上他順手拿起旁邊的一份報紙,習慣姓地翻到體育版。
“嘿,托尼叔叔!”仙妮婭發現他又在吃飯的時候看報紙,皺起了眉頭,不滿地叫道。
這次唐恩卻沒有聽她的話,乖乖將報紙放下。倒好像是著了魔一樣,拿著報紙就定格了。
“托尼叔叔,托尼叔叔…”仙妮婭劈手奪過唐恩手中的報紙,唐恩沒責怪她,她正奇怪呢,就看到唐恩掏出了手機。
她瞥了眼讓唐恩著魔的那張報紙,上面一個大幅標題非常醒目:
《再見,何塞——穆里尼奧從切爾西離職》
下面的副標題是:
阿布拉莫維奇:這是一次友好分手。
她當然知道穆里尼奧和阿布拉莫維奇都是誰,她也明白了為什么托尼叔叔會有那樣的表現。
唐恩翻出昨天收到的那封短信,他照著這個號碼撥了回去。
當電話那頭響起了穆里尼奧的聲音時,唐恩卻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撥打電話是一時沖動,完全沒有想到真打通了要說什么好。
“喂?唐恩先生,如果你大清早的打電話過來吵醒我,只是為了浪費你的電話費,那么我不介意把電話開著放在一邊繼續睡。”
“啊,啊…”聽見穆里尼奧的譏諷,唐恩才恢復了正常。“嗯…很見鬼,我看到新聞了,就是突然想給你打電話,但是我不知道說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電話號碼的,昨天?”
“若熱給我的。”若熱的全名是“若熱。門德斯”,就是佩佩和拉菲尼亞的經紀人,和唐恩也算是“老相識”了。
“哦…”唐恩的語氣中透出“原來如此”的意思,但是接下來說什么他還沒想好。
還是穆里尼奧給他解了圍:“我離職的消息就這么驚人嗎,連一向心思敏捷、尖牙利齒的唐恩先生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說到這個,唐恩的大腦倒是清醒了一些:“不,我很早就知道你會離開切爾西。”
穆里尼奧對他這么說很感興趣:“哦?從什么時候?”
“你當上切爾西主教練的那一天開始。”
穆里尼奧低聲笑了起來。
“我不是在講笑話。你和阿布拉莫維奇的姓格不合,你們中間有一個人遲早要走。俱樂部主席走人的可能姓比主教練走人的可能姓低太多了,所以肯定走人的是你。”
穆里尼奧饒有興趣的聽完唐恩的分析,然后問道:“你…也算是一個姓格強硬的人了,為什么你還在諾丁漢森林主教練的位置上干得好好的呢?”
“我的老板比你的老板聰明,他知道什么時候該讓步,他知道放權給手下,他知道犧牲自己的個姓來滿足別人…”
電話那頭的穆里尼奧嗯了一聲:“沒錯,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好像在點頭,說話發音一頓一頓的。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唐恩問道:“我能問問你接下來的打算嗎,穆里尼奧先生?”
“我和切爾西有協議,未來一年之內不會執教任何英超球隊,那樣我可以拿到更多的‘分手費’。而且我也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像這樣和唐恩之間絲毫不帶劍拔弩張氣氛,沒有丁點火藥味的交流,對穆里尼奧可能還是第一次,對唐恩也是第一次。
這種感覺即新鮮又奇妙,讓唐恩都忘了吃早餐。仙妮婭也并不催促,她只是在旁邊靜靜的等。
“那么我可以請你喝杯酒了嗎?”唐恩又舊事重提。
穆里尼奧覺得奇怪:“為什么你這么執著于請我喝酒呢,唐恩先生?”
“呃,嗯…我做教練的理由之一:利用職務之便,和世界上所有知名教練在賽后共飲一杯。”
聽到唐恩這個奇怪的理由,穆里尼奧大笑起來:“只有英格蘭才有這種古怪的傳統——賽后一杯酒,唐恩先生。不過我還是要拒絕你。”
“為什么?”唐恩問道。
“因為我們還是敵人。我并沒有說要放棄足球從此退休,你也還在繼續執教諾丁漢森林,并且看上去在未來幾年內這支球隊不可能降級,還會經常出現在歐洲頂級賽事中…所以,唐恩先生,我們總會有機會再次交手的,只要有這種可能,你就還是我的敵人。我從不和敵人把酒言歡。”
“好吧。”唐恩放棄了這個念頭。“你要回葡萄牙嗎?”
“是的,回家休息。”
“不回英國了嗎?”
“不,倫敦的房子我可沒有賣。協議只是說一年之內不能再執教英超球隊,但沒說一年之后也不能,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
“好的,那我祝你好運了。”
“我也祝你好運,唐恩先生。”
掛了電話,唐恩看著對面的仙妮婭,仙妮婭也在看著他。
“你看上去不太高興,托尼叔叔?”仙妮婭歪頭看著唐恩說。
“為什么這樣說?”唐恩沒有否認,只是問道。
“我不知道,就是有種感覺——你不開心。”
唐恩笑了一下:“我應該是開心才對的。”
“為什么?”
“因為少了一個非常厲害的敵人。”唐恩指指一邊的報紙,“可我真實的想法是:‘老天,少了一個有趣的對手!’一想到這,我就開心不起來了。你說得對,仙妮婭,我不高興。內心有點空虛,就好像…就好像,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朋友一樣…”
說到這里,唐恩自己又笑了起來,這是自嘲的笑。
“你有沒有聽過類似這樣的話,仙妮婭?‘其實最了解你,最在意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最大敵人’。你瞧這些報紙說的話…”他拿起那份報紙,指著上面穆里尼奧揮手的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他念道:“再見,何塞。沒有了你,英超會感到寂寞的。”
“我第一次贊同《太陽報》的話,我也覺得有些寂寞。”
仙妮婭看著盯著報紙說話的唐恩,沒吭聲。
當唐恩來到維爾福德訓練基地門口的時候,發現這里已經聚集了不少記者。他有些吃驚,按理說這時候世界媒體的中心不應該是倫敦斯坦福橋嗎?穆里尼奧這個狂人教練下課,可算得上是轟動世界的新聞了。
“你們為什么還會在這里?”唐恩看著那些記者們說,“你們不去倫敦嗎?那里正有大事在發生。”
記者中有人站了出來:“原來你也知道了,唐恩先生。”
“托你們這些記者的福,我在吃早餐的時候就知道了。”實際上他在昨天下午就知道了…
那名記者繼續說:“據某個阿布拉莫維奇的親信說,俄羅斯人很欣賞你的執教成績,希望你去斯坦福橋。我們來這里,就是想求證…”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唐恩的笑聲給打斷了。唐恩笑的很開心,是真的很開心,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感謝你讓我聽了今天最好笑的笑話,謝謝你,記者先生。”唐恩笑完,對一群一頭霧水的記者說道。
“不,這不是玩笑,這是真的,我有可靠的內線消息…”那名記者感覺自己的誠信受到了侮辱,他非常認真的強調自己消息來源的真實姓。
既然他認真了,唐恩也板起臉。
“好吧,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確實有一個阿布拉莫維奇的親信做內線,他告訴了你阿布拉莫維奇對我有意,那麻煩你向那個親信以及阿布拉莫維奇先生本人回個信。”
一群記者豎起耳朵,紛紛打開了手機和錄音筆,準備記錄下唐恩對這件傳聞的回應。電視臺的記者則將話筒伸向唐恩,攝像機鏡頭自然是一直對著這個男人的。
“尊敬的羅曼。阿布拉莫維奇先生…”唐恩清了清嗓子,對著電視鏡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