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窮奇 正如張紫星所料的那樣,新近崛起的鬼丘受到了各方的矚目,繼莊華山與覆天山兩大勢力之后,蠻荒山果然也派遣使者到來。
鬼丘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與三大勢力對抗,卻有一位中階玄仙為門主,而且從它的發展勢頭來看,顯得潛力十足。尤其是在這陽府逐漸擴展的關鍵時刻,三大勢力都不愿意再冒出這樣一個將來可能壯大到無法忽視的敵人,而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股新生力量化為己用,自可一舉兩得。所以南蝶與韓利道人才會前來,以籠絡的手段想要勸服鬼丘加入己方,當然,這籠絡的背后還暗藏著鋒利的獠牙。
表面上看來,鬼丘為三大勢力所注目,如同人人想要的香饃饃,十分走俏,實際上,卻處于一種十分危險的境地。因為爭奪的人有三方,每一方都是實力強大,絕非鬼丘所能惹得起的。一不小心,將面臨著滅頂之災。
既不能為我所用,也不便宜了他人。這種情況在鬼丘無數年來的爭斗中,實在出現得太多了。因此,鬼丘要想生存,就必須選擇加入其中一方,但具體是哪一方,就看門主張紫星如何斟酌了。
明顯人都看的出鬼丘目前不容樂觀的狀況,但任誰都想不到,這種“危險”的境地,卻正是張紫星所要的。
蠻荒山遣來的使者名叫雍和,鬼丘眾人聽聞此人之名,紛紛露出懼色。這雍和乃蠻荒山宗老之一,深得宗主窮奇信任,此人不僅實力高強,而且心計深沉,心狠手辣,兇名遠播。
雍和曾與莊華山、覆天山中的一些人結下宿怨,也曾爭斗過千萬年之久,其仇人有好幾位都身死重生,而雍和卻一直存活至今,其狠毒與狡詐可見一斑。
張紫星心念一轉,并沒有如先前一般在大廳等候,而是親自下山迎接。
在山門外,張紫星見到了這位惡名遠播的兇人,雍和生得雙目通紅,身材瘦小,但一身修為卻是極其精湛,已至玄仙中階巔峰之境。
雍和見鬼丘之主親自下山迎接,又看出這位門主身具玄仙中階修為,自是心中有數。在上山的途中,雍和還注意到,鬼丘所在的奇山看似平凡,卻暗藏玄妙,內蘊萬千殺氣,確實非同小可,不由暗暗點頭。張紫星一邊引路,一邊向雍和表達了自己對蠻荒山的敬仰之意,并請雍和往那大廳落座。
雍和路上得了張紫星的解釋,因此對那“大廳”的模樣并不見怪,大喇喇地坐上了居中的首位。張紫星毫不在意,就在一旁坐下。
雍和對于這位鬼丘之主的態度感到十分滿意,總算是開口說了句客套話:“今日我來得甚是失禮,還請張門主諒解。”
他口中雖說失禮,卻依然大馬金刀地坐著首位不動,語氣也沒有半點誠意,張紫星笑道:“紫星久仰宗老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心中甚是欣喜。宗老何必客套。”
雍和微微頷首,說道:“聞聽前日鬼丘有莊華山南蝶與覆天山韓利道人來訪,想必今日我的來意張門主已盡知了吧。”
張紫星見雍和開門見山,當下也不拐彎抹角,而是露出沉吟之色,嘆道:“想不到我這鬼丘區區之地,竟然能得各方如此注重!不瞞宗老,此事關乎鬼丘前程,我一時難以決斷,可否請宗老給我一些考慮的時間,再作決斷?”
雍和冷笑一聲,面露狠厲之色,說道:“我也不瞞門主,若非宗主派遣,我本來也欲前來鬼丘拜會一趟。只因那莽晦山的契俞本與我是一族,曾得我推薦暗中加入蠻荒山,其擴展勢力之舉,也是得宗主窮奇的肯首。如今契俞被張門主所滅,實乃我蠻荒山的莫大損失。此事又當如何計較?”
張紫星露出意外之色,但在這一點上并不想退縮,憤然道:“那契俞欺人太甚,不僅想要謀奪鬼丘,還意圖染指我妻子。我如何能忍?他尋隙上門,最終實力不濟,為我所滅,也是咎由自取,況且他從未表明蠻荒山身份,我又如何得知?宗老今日前來鬼丘,莫非是奉命前來尋仇的?”
雍和略一沉吟,口氣依然強硬:“張門主能滅去契俞,吞并莽晦山,建如今之勢,想必是個精于算計之人。如今三方都看重鬼丘,自是門主爭取利益的最佳時期。我知門主乃聰明之人,這里還要奉勸一句,休要聰明反被聰明誤。我今日到此,乃是奉宗主窮奇之命前來邀請鬼丘加入我蠻荒山。張門主修為非凡,可任宗老一職,另有無數好處。但宗主也曾有言,我蠻荒山看中的事物,就一定要得到,若是我們得不到,那么別人也休想得到!”
張紫星聽得雍和將威脅之意挑得如此之明,眉頭不由緊皺起來,說道:“宗老這樣未免強人所難,若是我真要加入蠻荒山,當是為敬仰宗主與宗老之能,但絕不會因契俞之事而屈從,否則我有何面目立足歸墟?”
這番話看似綿里藏針,卻又沒有表明斷然之意,顯得有些色厲內荏。雍和是何等人,自然明白,暗暗冷笑,想到窮奇的吩咐,也不想逼得太緊,以免將鬼丘推向莊華山或是覆天山,又將口氣緩和了下來:“如今之世乃強者為尊,那契俞技不如人,死在你手中,也算是活該。但契俞畢竟是我所推薦之人,不可就此干休。只要門主能擋下我三擊,今日我便不追究此事,就此離去。至于加盟一事,還請門主考慮清楚。七日后,我當再來拜會。”
說完,雍和竟不管張紫星是否同意,騰空而起,手作爪形,朝他擊來。張紫星猝不及防,橫臂一架,擋住這一爪,但腳下一陣悶響傳來,地面的石板竟然龜裂開來,腳踝以下都陷入土中。
雍和見張紫星倉促應戰,雖然雙腳陷入地中,卻似無事,叫了聲“好”。只見他身上陡然紅光大盛,四周的陰風受這力量的影響,竟然靜止了下來,鬼母等人也被那強大的力量迫得連連后退。雍和身形如電,驀地便出現在張紫星身前,雙爪齊出。張紫星拔出雙腳,身上金光閃動,大喝一聲,雙拳“全力”擊出。
兩股力道一對,雍和倒翻了三個跟斗,后退一步,穩穩地站住。而張紫星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朝后滑去,沿途盡是被那股大力震碎的石板,直至五六丈方才站穩,手臂上現出深深的爪痕來。
“張門主玄仙中階修為果然了得,再接我最后一擊!”雍和身形緩緩浮起,全身開始冒出黑霧來。
黑霧中,現出一只巨大的猿猴之形,雙目殷紅如血,泛出懾人的光芒,巨口也呈血紅色,獠牙畢露。遠處的鬼母等人一見這猿猴之像,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極度恐懼的感覺,似是喚醒了藏在心中的某種極其可怕的事情,竟是不敢再多看一眼,全身的力量也被那股莫名的恐懼壓制了極低的狀態。
就連與雍和同來的那些手下,都是偏開頭去,暗暗運功抵御,不敢正視。
張紫星面上露出緊張之色,身上也有淡淡的黑煙滲出,隱隱現出一個巨大的獸頭形象,那巨猿之形攜著煙霧撲來,與獸頭對穿而過,煙霧收斂,恢復成張紫星與雍和兩人的身影來。只是雍和并未發現,張紫星那種淡淡煙霧似與他身上的黑霧融為一體,被收入他體內。
張紫星面色蒼白,呼吸顯得十分急促,顯然吃了個不小的暗虧。而雍和的臉上略帶驚訝之色,脫口而出:“原來張門主竟是青龍旁系!此真身有些類似青龍后裔饕餮,形貌卻又有所不同,方才我的力量還險些被其所吞噬,果然了得!”
張紫星深呼吸幾口,似乎在勉強穩住體內紊亂的力量,苦笑道:“我自己也不曾記得自己究竟是何來歷,倒是多謝宗老提醒了。”
雍和知道許多“死”過的異獸雖然保留了天賦異能,卻喪失了記憶,當下也不深究,頷首道:“張門主神通非凡,怪不得契俞不是對手!但門主似是新晉玄仙中階不久,力量尚未精熟,否則剛才這一擊,我難免要受點傷。事實上,我家宗主對張門主十分重視,此番遣我前來,還帶來了大量的禮品。此玄清之氣極其純正,乃我個人相贈之物,不僅可供門主療傷之用,就算是這些時日的修煉,都綽綽有余,就權作此番賠罪之用吧。若門主肯加入我宗,就算無所作為,以后每月也有數倍于此的酬勞…”
雍和見張紫星目中異彩流動,似是有所意動,心念一轉,當下換了一副和藹的面容,全無方才兇狠之狀:“如今三擊已過,我自當履行諾言,今日就此離去,不再追究契俞之事。其實張門主也無須對契俞之事太過介懷。我雖兇名在外,與莊華山、覆天山皆有仇怨,但對自己人卻是親若兄弟。日后門主若為自家兄弟,我二人還多有親近之處,這等區區小事又如何會計較?”
這話大有“就算你加入莊華山或覆天山,也必難逃報復”的口氣,威逼利誘之意不言而喻。雍和先是擊敗張紫星,隨后奉上禮物,再加上這段話,可算是用盡手段,臨行時又加了一句:“這七日中,我當敬候門主佳音。”
“道兄慢行,請恕我不能遠送。”張紫星似乎是受傷不輕,只是客套了幾句,沒有親自送雍和下山。
雍和聽得他稱呼改變,雙目一亮,也不 在意他沒有相送,大笑著率從人離去。
望著雍和遠去的身影,張紫星目中一道寒光稍縱即逝,隨即做出受傷不輕的模樣,帶著那些“禮物”進入靜室“療傷”。
雍和此行軟硬兼施,終于使得那鬼丘之主隱隱透露出屈服之意,心中大是得意,一路朝蠻荒山返回而去。
就在雍和飛到一處較為偏僻的地界時,忽然心中生出一陣不祥的預兆來。他警覺地回頭一看,只見同來的門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于此同時,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雍和心中大驚,因為這股力量給他的感覺,幾乎已與宗主窮奇的境界相若!
雍和被那力量包圍,一時無法逃脫,但他對敵經驗十分豐富,當機立斷,現出赤目巨猿的真身來,渾身散發出特別的氣息。這種氣息能讓人從內心中產生出恐懼感,并使實力大打折扣,正是雍和的天賦異能——恐懼之術。
雍和當然不寄望靠這種異能擊敗那位可怕的強者,只是想讓借此獲得逃跑的機會。就在此時,只見整個天空驟然沉了下來,一片遼闊的黑云幾乎覆蓋了整個天空,有兩盞精光,只透入雍和的心中,黑云翻滾間,帶著無窮的力量。
雍和直唬得心膽俱裂,斗志盡喪,狂呼一聲:“鯤鵬!”
此時他就覺四方的壓力忽然減弱了不少,當即不假思索,運出獨有的逃遁之術,黑霧一閃,已遁出老遠。在遁出的一剎那,雍和忽然感覺到發現頂上的黑云似是消失不見,而且背后還傳來門人的呼喊聲,但心中那種本能的危機感依然存在,而且越來越強烈。雍和之所以生存至今,很多時候靠的正是那種本能的反應,當即毫不遲疑,也不管那些忽然又“出現”的門人,將力量發揮到巔峰,轉眼便遠去不見。
然而,雍和卻不知道,什么東西都可能有例外發生的,比如這一次…
與雍和同來的那些門人見雍和好端端的忽然露出異色,隨即狂叫一聲“鯤鵬”后,便遠去不見,紛紛感覺莫名其妙,趕緊追去。但他們修為與雍和相去太遠,一時能如何追得上?
雍和一邊逃遁,一邊感覺到心中的危機感漸漸解除,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暗自慶幸,此時眼前毫無征兆地多出一個人來,同時先前的那股恐怖力量以更可怕的強度籠罩了他。當雍和看清這人的面貌之時,臉上不由露出難以置信之色,還沒等做出第二反應,就看到眼前四色光芒閃耀。
那驚駭神情,在湮滅前還凝固在雍和的臉上。
與雍和同來的那些幾人尋覓多時,皆找不到雍和的下落。這些人均是見慣風浪,心知有異,卻又知宗主窮奇的脾性,若是就此不顧雍和返回報告,只怕會被一并誅連。眾人一商議,決定回到距離最近的鬼丘,請那位鬼丘之主發動力量協助找尋。
張紫星得知蠻荒山之人去而復返、并帶來了如此意外的消息,不由驚訝,顧不得閉關療傷,趕緊調度人手,開始四下找尋,卻始終沒有結果,那雍和幾乎蒸發了一般。
蠻荒山的一位門人“靈機一動”,故作怒色,說此事在鬼丘一帶發生,鬼丘必然脫不了干系,須得立刻回報窮奇,以待定奪。
張紫星大驚,連忙否認。這些人也不理睬他的解釋或饋贈的禮物,拂袖而去。
沿途眾人皆贊人那人機智,回山后當統一口徑,將此事栽在覆天山與鬼丘的身上以減輕罪責,畢竟雍和臨走前那句“鯤鵬”叫得分明。若真與昆道人有關,那么這件事也非他們所能承擔,自是不會受到什么嚴厲的懲罰。
不過,那位被夸贊的人自己也感到奇怪:先前怎么想到這個好主意的?
不久后,莊華山的南蝶忽然接到張紫星的緊急傳訊,說是妻子瑤夫人與南蝶上次相談甚是投機,結為閨中密友,今日有心前去莊華山回訪南蝶。
南蝶心中大是驚奇:她上次與鬼丘的瑤夫人不過是一面之緣,而且那位瑤夫人似是怕她與張紫星走得過近,而露出女人特有的敵意,怎么為有閨中密友一說?
此時雍和在鬼丘地界失蹤的情報傳了過來,南蝶心中恍然,隨即露出喜色來,趕緊向獬豸稟告了此事。獬豸也得知了雍和之事,同時聽聞窮奇正欲親自往覆天山尋昆道人問明此事。在眾勢力即將聯合對抗陽府之前,這兩大勢力的關系反倒變得緊張了起來。
聽到南蝶帶來的消息,獬豸不由大喜:雍和在鬼丘一帶失蹤,鬼丘之主張紫星唯恐遭窮奇遷怒,為防萬一,故而將妻子遣往莊華山避難。這也不啻表明了一個信號,鬼丘在尋求莊華山的庇護。
由此看來,在三大勢力中,鬼丘已經選擇了莊華山。若能兵不血刃地得到鬼丘的勢力,再擁有一位玄仙中階境界的宗老,莊華山的實力自然是增強不少,尤其是在這個三打勢力即將會盟的關鍵時刻,還很有可能會直接影響到最后盟主的歸屬。
無論哪個讓雍和失蹤的人是誰,都算幫了莊華山的一個大忙。
一念及此,獬豸立刻吩咐南蝶回應鬼丘,誠邀那位瑤夫人前來莊華山做客,南蝶當前往途中迎接,以示誠意。
同時,獬豸下令莊華山兩位宗老飛誕與術勺前往鬼丘送禮,這份禮物中,包括了一枚象征莊華山宗老身份的令牌,以那鬼丘之主的心智,見到令牌,必然是心中有數。只要張紫星接受這令牌,鬼丘即為莊華山的勢力,那么飛誕與術勺此去就不僅是送禮了,有這兩大宗老在,加上那位新任的張紫星宗老,必可保鬼丘無虞。
那位鬼丘之主張紫星的“擔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就在鬼母等精銳護送瑤夫人離去不到一日,麻煩就找上門來。
與其說“找”,倒不如說是“打”。因為敵人正是一路打上鬼丘山門的。那些護衛本來也有幾分本事,但在來人面前,卻是不堪一擊,而且來人下手狠毒,根本不顧實力懸殊,威力所到之處,護衛們紛紛湮滅,無一幸免。
就在此時,前方一個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何人竟敢擅闖我鬼丘之地?”
來人正是張紫星,身后還跟著一大群人,就見闖山之人一共有七人,其中有兩個正是當日與雍和同來鬼丘之人。
七人中為首一人是個胖子,相貌兇狠,個頭中等,身形臃腫,眼睛細小,卻穿著一身緊身的勁裝,還掛著一件披風,顯得不倫不類。此人打量了一陣張紫星,冷笑道:“想必你就是鬼丘之主張紫星,我乃蠻荒山大宗老渾沌!我今日為何前來,想必你已心中有數!順便說一句,你那鬼丘外圍的實力已皆在我掌控之中,休要再有何逃離的妄想了。”
張紫星朝渾沌背后的兩名門人看了一眼,怒道:“蠻荒山之人莫非就可以顛倒黑白么?當日那位雍和宗老前來鬼丘,許以三擊之約,我雖不敵受傷,卻僥幸接下了三擊。隨后雍和言明不追究契俞之事而離去,其時我正療傷之時,你們卻趕來說雍和失蹤,請我協助。我連療傷都不顧,四處派人尋訪,可惜無果,你們便翻臉說此事與我有關。試問我若有此之能,先前又如何被雍和擊傷?”
那兩人有些心虛,其中一人道:“你與覆天山、莊華山皆有勾結,當日雍和宗老遁走之前曾大呼‘鯤鵬’二字,此事想必是你串通覆天山所為!”
張紫星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一派胡言!若是如此,我又如何會在自己的地界對雍和下手?又如何不逃離鬼丘前往覆天山?這樣豈非是自尋死路?聽聞貴宗的宗主窮奇雖然殺伐果決,手段過人,卻也是個能明辨真偽的大智之人,想不到居然會被你們這等小人所惑!”
那兩人一時說不出話來,混沌身后的一個高大男子冷哼道:“你一介外人,有何資格論我蠻荒山之事?此事橫豎是在你鬼丘之地發生,今日我等既上門尋仇,自不會空手而歸!”
張紫星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露出忿然之色,但那男子似是瞎子一般,雙目竟然是閉上的,使得這一眼白瞪了。
渾沌一聽這男子所言,咆哮一聲,舉著缽盂大的拳頭,朝張紫星撲來。張紫星眼見避無可避,身上金光大作,借著階梯的高度,騰空而起,揮拳朝混沌對擊而去。只聽一聲悶響,兩拳相撞,龐大的力場朝兩旁排斥而去,鬼丘最前面的數人抵受不住那等大力,形體頓時湮滅。而蠻荒山這邊的人也紛紛后退,只有那高大男子屹立如初,對此似是恍然未覺,只是將閉上雙目,顯得毫不在意。
張紫星與渾沌在拳頭接觸的一剎那同時一頓,悶響過后,渾沌只是身形一晃,而張紫星確實連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將一級石階踏得粉碎。張紫星借俯沖之力與渾沌對攻,卻被迫得連退數步,兩者高下立判。
張紫星勉強穩住身形,雙手連揮,將沿途的陣法紛紛調動起來,一時迷霧重重,陰風颯颯,光焰四起,將渾沌包圍在當中。
光焰中傳來渾沌的喝聲,一股股巨大的力量從中傳了出來,四周出現了大量的龜裂之紋,一直延伸而去,使得整個鬼丘的前山都有坍塌之勢。然而那陣法似是十分了得 ,始終能維持威力。一旁觀戰的高大男子忽然眉頭一皺,終于露出異色來,眼睛也睜開了一條縫隙。
就見那光焰之中,隱隱現出一個奇異的巨大獸頭來,巨口張開,朝渾沌發出強烈的吸噬之力。此時渾沌的喝聲也變成了咆哮,只見一只外表貌似犬的奇獸之形自煙霧中升起,這奇獸四足無爪,背有雙翅,似是行動不便,但身上卻泛出一圈圈奇異的波動,使得那巨大獸頭竟是無法迫近,任憑如何獸頭的巨口如何吸噬,都毫不動搖。
一陣地動山搖傳來,那光焰迷霧終于消散無蹤,整個地面也塌陷了一層,塵土過后,場中的勝負已分了出來。張紫星倒在地上,顯得分外虛弱,幾乎連行動的力量都失去了。混沌肥胖的身軀立在最面,渾身無恙,只是披風已破損不堪,那雙小眼中射出兇戾的殺機來。
渾沌一步步走來,冷哼道:“今日你必死無疑,還有何話說?”
張紫星似是用盡最后的力量大喝了一聲:“雍和之事,我確實毫不知情!不知是何人欲害我鬼丘,我當死不瞑目!”
渾沌身形一頓,隨即露出獰笑:“那又如何?”
張紫星面上露出決絕之色,身上有恐怖的力量升起,似是要自爆魂體,玉石俱焚。
“張門主,且慢!”渾沌見他有自爆之意,連忙開口道:“我乃蠻荒山大宗老,身具玄仙上階之能,縱然你自爆,最多也不過是讓我受點輕傷而已。其實我今日前來,是奉宗主之命查實雍和之事,如今我已知曉此事與你無關,全是那幾個廢物為脫責而污蔑于你,自是不會再相逼門主。”
張紫星一怔,站起身來,那蠻荒山兩名門人則露出懼色,慌忙解釋,渾沌森然道:“我已試出張門主的修為,還要略遜雍和一籌,他先前說得實不錯,若是他勾結覆天山所為,又怎會在自家鬼丘一帶下手?更何況,方才他已面臨絕境,完全沒有必要再說謊。你們還有什么話說?”
那兩名門人見事情敗露,心知難以活命,正欲逃遁,被渾沌搶先出手,兩道光華飛出,將兩人灰飛煙滅。
渾沌殺死兩人后,對張紫星說道:“張門主,方才我多有得罪了。無論如何,雍和之事始終是因你鬼丘而起,想必此時他已兇多吉少。我欲借此機會,邀請門主加入我蠻荒山。我宗門雖新失了一位宗老,卻又新加入一位,也算是得失兩償。門主實力不凡,又能使鬼丘這等彈丸之地有今日之勢,當為智勇雙全之人,必能得宗主重用,這鬼丘也可仍歸你這位新任宗老統御。”
張紫星略一沉吟,苦笑道:“若是我不答應,宗老是否要借雍和之事為名,滅我鬼丘滿門?”
渾沌露出笑容,一對小眼睛幾乎陷入那肥肉之中:“門主是個明白人,當知用人之道。以門主與鬼丘的實力,若不為我所用,那么我蠻荒山也不能容忍門主為覆天山或是莊華山所用。生死盛衰,全在門主一念之間。”
張紫星長嘆道:“事到如今,我還有得選擇么?我現在最想查實的,就是雍和之事,究竟是何人所為,將我迫至如此境地?”
渾沌哪知這家伙在賊喊捉賊,聽得他語中終于露出屈從之意,不由喜道:“這個你盡管放心,若為我蠻荒山宗老,又豈能任人算計?此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屆時必然讓張宗老出一口惡氣!”
張紫星聽得渾沌連稱呼都改了,面上苦笑更濃,卻終是沒有反對,嘆道:“大宗老當真好手段,我自愧不如!敢不承命?”
那個“大宗老”的稱謂讓渾沌十分滿意,大笑道:“張宗老亦是非常之人,須得用非常手段。若是如覆天山與莊華山那般惺惺作態,以利相誘,只怕張宗老已投往他去了!不過今日為兄確有得罪,來日回山之后,必將當眾向賢弟賠禮。”
張紫星連稱不敢,當聽渾沌提到莊華山時,似是猛然想到一事,大呼“糟糕“,隨即將自己遣瑤夫人前往莊華山避禍之事說了出來。渾沌聽他說出此事,更加確定了張紫星投靠蠻荒山的誠意,當即說道:“無妨,以此地前往莊華山,修為低者須得數日行程,可遣送一二腳程迅速之人前往追趕尊夫人。就算她已被莊華山之人接走,宗老也可暫不對外界表露加入蠻荒山之事,待到接回尊夫人后,再行表明也不遲。”
張紫星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請渾沌等人上山相談。渾沌屬于笑面虎類型,與雍和完全不同,居然堅持不坐主位,直言鬼丘日后依然是張紫星主持之地,他當為客人。張紫星只得坐了首位,并請其余的三人一一落座。
張紫星正與渾沌談論蠻荒山與鬼丘的合并事項及發展狀況時,忽然渾身劇震,面色大變,捂住了心口,良久說不出話來。
渾沌忙問他緣由,張紫星目中露出血紅之色,咬牙切齒地說道:“她死了!我與瑤兒素來恩愛,因雙修心法,結出雙修之心,縱相隔千萬里,也知對方巨細。如今那雙修之心已碎!想必她已身遭不測!”
突然張紫星似是想到了什么,血紅的眼睛望向了渾沌,身上危險的氣息暴漲起來,跳起來指著他厲聲喝道:“渾沌!莫非此事…”
渾沌乍聞此語,不由大吃一驚,說道:“宗老莫要誤會!此事絕對與蠻荒山無關!”
張紫星渾身顫抖了起來,越說越激動:“休要愚弄于我!今日你既有心以武力相迫,想必我鬼丘明細盡在你掌握之中,瑤兒離開鬼丘前往莊華山,又怎會瞞得過你?你怕我因此而投入莊華山,故而有心加害,想必是她不堪被你方所擒,故而自盡而亡…”
說著,張紫星似是不顧一切,大喝道:“我與瑤兒乃生死道侶,為她不惜滅去契俞一派!今日縱使不敵,也要與你拼個同歸于盡!”
渾沌本已成功招攬張紫星,卻不料出現如此變故,連忙解釋,但張紫星正在激動之時,又怎能聽的進去?
此時,場中一聲冷哼響了起來,這個聲音如同悶雷一般,蘊含著莫大的威力,在每個人的心中響徹回蕩,許多修為不夠的人被震得昏死了過去,張紫星被這聲音所懾,也是一醒。
發出冷哼聲的,正是先前那位高大的男子。這男子相貌冷峻,雙目本是緊閉,看上去顯得有些平凡。
但如今他已睜開了眼睛,那眼神中透著一股可怕的兇戾之色,讓所有人都不免心生寒意。這種寒意,絕非雍和那種異能制造的恐怖所能比,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真正畏懼。
許多人這才明白了此人為什么要閉上眼睛了,因為他這一睜開,別人就要閉上眼睛了。
有些人甚至已經隱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更是不敢閉眼,只是雙目恭敬地朝下望著,因為若是此人認為閉眼不敬,那么他們只怕要在這段記憶中永遠閉上眼睛了。
“此事絕非我蠻荒山所為。我說不是,就不是。你若是想死,也由得你。”男子開口了,的語氣中透著一股懾人的氣勢,“因為,我就是窮奇。”
張紫星終于露出震撼之色,鬼丘眾人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這位一直不動聲色的高大男子竟然就是蠻荒山宗主,歸墟第一兇人,窮奇!
就連同來的三人也露出驚色來,慌忙行禮,由于蠻荒山的規矩甚嚴,故而他們只知道此人是大宗老渾沌帶來,卻未曾想到竟是那位平日甚少露面的神秘宗主。
但窮奇何曾知道,在張紫星剛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已看破了他的修為,繼而猜出了他的身份。而張紫星卻一直利用魔域之能,掩飾自己“筑基期”的“真實”修為。由于兩人的實力還有一定的差距,所以就算是窮奇,也無法看破。
渾沌見張紫星冷靜了不少,趁機說道:“張賢弟,請千萬平靜下來。這位正是我蠻荒山宗主窮奇,今日前來,足見對門主的重視。我門下之人,行事從心所欲,縱是惡事,亦不為恥,但絕不會矢口否認。況且先前你已投入我宗門之下,我又怎會加害你最重視的夫人?最起碼,也該來得及派人去通傳吧。賢弟當設身處地的思考一番,你先前也曾被我們誤會過,當知此中滋味。”
張紫星看了看窮奇,又看了看渾沌,終于收斂了身上的力量,頹然坐下。
“宗主素來說一不二,整個歸墟盡知。況且有宗主親至,賢弟與鬼丘的生死可謂盡在掌握,我們已無隱瞞賢弟的必要。賢弟是個明白人,表面看來,因雍和之事,我蠻荒山當遷怒鬼丘,加害尊夫人也是情理之中。若非我等今日奇襲鬼丘,賢弟當認準此事乃我蠻荒山所為,從而結下深仇,但這不正遂了某些人的心愿么?”渾沌來到張紫星身前,露出一臉安慰之色:“賢弟想想,若是此計得逞,那么最為得利的,當是哪一方?”
張紫星勉強平復了下來,沉吟片刻,咬牙道:“莫非是覆天山?”
瑤夫人前往莊華山投靠,又排除蠻荒山的話,就只剩下了覆天山了。
窮奇淡淡地插口道:“不一定,或許正是那莊華山。”
“莊華山,這怎么可能?我不是正遣夫人前往…”張紫星露出難以相信的神色 ,轉念一想,又明白了過來,面上換成了驚駭之色,切齒道:“好一條毒計!枉那獬豸還自負公正之名,竟是如此之人!”
“若是他當真公正無私,又怎會趁人之危,去伏擊那神秘強者?這種虛偽之人,最是可恨。”窮奇目中兇光更濃,“我在想,雍和之事是否也是莊華山所為,借此嫁禍覆天山。但那昆道人素來陰毒詭詐,倒也不可排除在外。”
渾沌不失時機地加了一句,“反正瑤夫人與雍和之事,必是這兩門之一所為,絕對脫不了干系!”
張紫星渾身顫抖,捏緊了雙拳,說道:“那昆道人不是提出眾勢力聯盟么?為何還有如此行徑,莫非不想聯合對抗陽府了么!”
“聯盟?”窮奇忽然冷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譏誚之意。
笑聲戛然而止,窮奇雙目望定張紫星,冷冷地說了一句:“我素有一統歸墟之志。若是你真心投效于我,縱使仇家是覆天山或莊華山,我也可助你可行那復仇大計。”
張紫星當即不假思索,翻身拜倒,大聲道:“拜見宗主,紫星當誓死效命!此鬼丘之力,當盡付與宗主,我愿隨宗主前往蠻荒山!”
渾沌露出喜色:能將鬼丘之力盡數交出,這張紫星當真是全心投效了。
窮奇也是微微頷首,目中兇光收斂,大笑道:“從今往后,你便為我蠻荒山新任宗老!”
殊不知,此刻那位苦大仇深的新宗老也在暗暗偷笑。
誓死效命?誓死要你命還差不多!
這樣也好,天瑤終于可以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計劃通常趕不上變化,許多事情的發生,都還在張紫星的意料之外,所幸的是,他利用自身超強的應變能力與急智成功地把握住了變化,也使得計劃比他想象中更加順利地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