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楚中天在霍村的生活

　　弗里茨.阿貝爾拿著一張海報正在看。那上面是他最喜歡的球隊中的核心球員楚中天。他覺得自己并不算一個狂熱的追星族，但是最近他發現自己迅速喜歡上了這個霍芬海姆的八號，并且這個八號有在他心中超越薩利霍維奇的趨勢。自從他來了之后，自己最喜歡的薩利霍維奇就淪為了配角，雖然薩利霍維奇也連續兩輪都有任意球破門，聯賽開始到現在打進了三個球，但給人的感覺…在場上他頂多算是男二號，男一號是眼前的這個人。

　　這張海報是霍芬海姆為了宣傳“中國日”而特別印發的。上面有“中國日”的具體時間，還有具體有哪些活動，歡迎大家來參加。重頭戲當然是比賽了，拿著這張海報去買票就能夠享受七折優惠，這對阿貝爾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他唯一的遺憾就是喜歡霍芬海姆一個多賽季以來，卻從來沒有去現場看過霍芬海姆的任何一場比賽。上賽季霍芬海姆還在打德乙的時候，來慕尼黑挑戰過慕尼黑1860。那個時候他沒錢去買票，只能在家里看電視轉播。

　　現在的情況和以前一樣，他沒錢，而且他的媽媽也絕對不會允許他獨自一人跑去霍芬海姆，就為了看一場球賽。

　　雖然自己去不成現場，但是這張海報卻有必要拿回家貼在墻上，那上面已經貼滿了他所喜歡的球星的海報，現在楚中天將加入其中，和薩利霍維奇、克里斯曼、貝肯鮑爾、蓋德.穆勒、薩默爾…等明星們并列。

　　雖然霍芬海姆在星期六的聯賽中最終還是輸了比賽，可是看了整場比賽之后，阿貝爾一點都不覺得沮喪，他甚至從那場比賽中看到了一些希望，一些霍芬海姆還能夠挑戰更強的希望。

　　所以他挺高興的，連續好幾天都很高興，對于外界的諷刺調侃他都充耳不聞。

　　其實這也是他自我逃避的一種方法，當他把自己的沉浸在足球世界中，對外界的反應就會遲鈍很多了。不過這種方法只有在他所喜歡的球隊表現好的情況下才有效。而一旦霍芬海姆輸了球，他就不得不承受那些惡意的嘲笑了。他可以不看報紙和雜志，不看這些媒體上有關霍芬海姆的批評，但是他無法不去學校，無法不去面對那些習慣拿他找樂子的同學們。

　　※※※對于這場“中國日”的比賽，中國的媒體也給予了高度關注，中央電視臺還專門排出了一個攝制組，從“中國日”開始的兩天前就跟蹤拍攝楚中天，記錄他在這個“中國日”前前后后的訓練生活，另外他們還會派段斌前來霍芬海姆的主場卡爾奔馳球場現場解說這場比賽，而楊晨則將作為解說嘉賓重回故地，和段斌一起解說這場霍芬海姆和法蘭克福的比賽。

　　其實楚中天一開始是不希望中央電視臺派個攝制組來拍他生活的。因為艾米麗好不容易從美國來看自己，難得自己和她有一個二人世界，本來想好好在一起過的，現在卻得面臨著那么幾個大號燈泡，他能愿意嗎？

　　他最初是想拒絕的，但是艾米麗阻止了他這么做，并且代他把這事情答應了下來。她的理由是楚中天由于轉會霍芬海姆，已經在商業開發商遭遇了巨大的阻力，如果還拒絕媒體的宣傳的話，后面的工作就更難做了，這是一個宣傳自己讓自己重新出現在大眾面前的機會，為什么要拒絕呢？至于二人世界…“我們都是公眾人物了，楚。難道還做不到把攝像機鏡頭當空氣嗎？我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再說了，真當我們要上床的時候，他們也不可能還在那兒拍吧？”

　　雖然承認艾米麗說的有道理，可楚中天畢竟不像艾米麗那樣從小就上過鏡的童星，真的要有一個攝像機鏡頭在旁邊的話，他還不能夠把那玩意兒和那幾個人當空氣。

　　所以在面對跟蹤拍攝的時候，他總有些別扭。以至于攝制組的攝影師不得不不斷出聲提醒楚中天不要總看鏡頭…攝制組除了拍攝楚中天的訓練生活，還會采訪楚中天自己，以及他身邊的人，給國人介紹一個全面的楚中天——他在德國的生活情況，他在新俱樂部是否交到了朋友？他和主教練的關系怎么樣？霍芬海姆的球迷們怎么看待他。

　　這些都是在比賽中所看不到的，同時也是中國的球迷們迫切想要知道的。

　　實際上這樣的拍攝，在十年前也有過的，當初李金羽去法甲南錫踢球的時候，中央電視臺的《足球之夜》節目中就播出了一個他在法國生活的短片，當時他一邊自己做午飯——煮意大利面條——一邊和拍攝的央視記者聊天，講述自己獨自一人在這里生活的艱辛。楊晨也有這樣的待遇，那個時候能夠出去留洋的中國球員不多，大家對中國球員出國之后的生活都很好奇。

　　現在留洋球員多了，網絡上資訊發達了，想要了解一個人的訊息更容易了。但是這樣的短片依然很受歡迎，只不過因為中國足球形象一落千丈，媒體們也沒什么興趣了。

　　楚中天是一個例外，他在骯臟的中國足球環境中就好像出淤泥的荷花一樣。他球技出色，身價三千萬是亞洲最昂貴的球員，還有一個好萊塢的影星女友，另外名下還有很多產業，卻沒有一點大明星的架子，球迷簽名合影等要求他都會一一滿足，并且絕對不會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來。另外他還熱衷于慈善事業，有一個慈善基金，在512汶川大地震中捐款捐物，還捐建學校，和他的女友多次出現在災區慰問災民，行善事捐善款…這樣的人簡直不應該是一個踢足球的。因為中國球員沒有一個人比的上他所做的哪怕任何一件事情。

　　楚中天在國內擁有如此高的人氣，因此當他出人意料地宣布加盟霍芬海姆的時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國內會出現那么多失望和反對甚至是憤怒的聲音了——大家對他寄予厚望，每個人都把自己全部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誰也不愿意看到楚中天“自甘墮落”，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一個承載了那么多希望的人怎么可以像水一樣往低處走呢？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直到現在還有不少人希望霍芬海姆本賽季降級，楚中天好跳出苦海呢。不過看看霍芬海姆這六輪聯賽的表現，他們想要降級困難還有些大…※※※這天是星期五，有比賽前的最后一堂訓練課。一般來說，主場比賽前的最后一次訓練課蘭尼克不會安排在位于霍芬海姆的訓練基地，而是安排在了曼海姆的主場卡爾奔馳球場。

　　而在主場訓練完之后，球隊就回集體住在酒店中，準備第二天的比賽。

　　這天一早，當著一群中央電視臺的“燈泡”們的面，楚中天在門口和艾米麗吻別。他在今天訓練結束之后不會回家，而第二天艾米麗會自己去看比賽，票楚中天都為她準備好了。

　　接著楚中天和攝制組的成員們下樓，他們將乘坐楚中天的車直接去曼海姆的卡爾奔馳球場。因為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楚中天目前還在租房子住，一間三居室的房子有一百個平方，對于一名年薪三百多萬歐元的球星來說，這房子簡直太寒磣了，不過楚中天住的很習慣。當然了，他也還在尋找房子，一旦找到合適的就買下來，也算是在這里正是安家了。

　　楚中天開著他的奧迪A6，沿著高速公路駛往曼海姆。辛斯海姆到曼海姆有四十公里，走高速公路的話，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副駕駛上坐著攝影師，燈光師和記者坐在后排座位上。

　　高速公路前方的天空陰沉沉的，云層的邊緣壓得很低，幾乎擦著那些高大的樹木了。從這個角度看去，頗有一種“烏云壓城”的感覺。

　　“要下雨。”楚中天說了一句。

　　“啊…”坐后面的記者有些失望。他可不喜歡在雨中拍攝，而且濕漉漉的給人感覺很不舒服。

　　“我們直接去曼海姆嗎？”記者失望之后，就看到路邊掠過一塊路牌，上面寫著“霍芬海姆”，下方的箭頭指向一個岔路口，而楚中天絲毫沒有要拐進去的意思，徑直掠過了那個路口，朝著標有“曼海姆，直行”的牌子駛去。

　　“嗯，我和蘭尼克請過假了，因為要帶你們去拍攝，而且我賽后還要直接去慕尼黑，所以我自己開車去曼海姆，他們坐大巴車從霍芬海姆去曼海姆。”楚中天解釋道。

　　“去慕尼黑？”記者覺得奇怪。

　　“哦，去見一個朋友…”楚中天沒有直接說是誰，但是記者已經猜到了那個“朋友”一定是里貝里。如果要說楚中天在德國有什么朋友的話，除了伊比舍維奇，那就是里貝里了。

　　雖然里貝里現在和梅斯的球迷們鬧得不愉快，但這一點都沒影響到他和楚中天兩個人的友誼。

　　記者有些興奮。但是楚中天接下來就給他潑了冷水：“不過他可不希望有媒體去打擾他。”

　　“呃…”被說穿了心事的記者有些尷尬。他剛才確實想讓楚中天說說情，允許他們去拍攝的——既拍了楚中天，又拍了世界級球星里貝里，這次可算是滿載而歸了。

　　在半路上給車子加了一次油，楚中天就徑直開到了曼海姆的卡爾奔馳球場。

　　把車子停在了職業球員專用的停車場上之后，楚中天帶著攝制組去球場內部。然后楚中天會去更衣室換衣服，攝制組則得去和霍芬海姆俱樂部的新聞官聯系，由他帶著他們進行拍攝。

　　訓練正式開始的時間是上午十點，而規定的集合時間是九點半，遲到的人會被罰錢。所有罰款都放進球隊的小金庫里，在球隊集體活動是使用。蘭尼克對紀律的要求很高，遲到一分鐘就要罰一百歐元。到目前為止楚中天還沒有被罰過錢，被罰的最多的人是愛德華多，這個巴西人又一次遲到了半個小時，雖然他說是因為路上堵車，但還是得乖乖地將三千歐元放進小金庫去。

　　楚中天到卡爾奔馳球場的時候才八點四十五，如果不是因為戴著這個攝制組，他獨自一人的話，會把車開得更快，他基本上都是提前一個小時到訓練場的。

　　剛剛走出停車場，楚中天就遇到了俱樂部中專門負責處理球迷俱樂部的負責人卡爾.恩克。

　　“早上好，楚！”卡爾.恩克看到楚中天之后很高興，隔老遠就揮招呼。

　　楚中天也回禮：“你好，卡爾。”

　　恩克看了看他身后，然后笑了起來：“你是今天的第一個，怎么沒有和他們一起來？”

　　“他們坐大巴，我自己開車來的。”

　　“那好，你將是在這件球衣上簽名的第一個球員。”恩克將球衣遞了上去。

　　楚中天結果球衣和筆，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旁邊的央視記者不明所以，不過也沒出聲詢問。等楚中天簽完了才給他們解釋：“這是‘中國日’的一個活動，卡爾在收集所有霍芬海姆球員的簽名，然后這件被所有人簽了名的球衣會在比賽之后進行網上拍賣，籌集來的資金會用來資助四川地震災區的重建。”

　　他還沒明說這筆錢是直接匯到他的慈善基金的賬戶中去的。

　　央視記者恍然大悟，豎起了大拇指。“謝謝德國朋友。”

　　告別了恩克之后，楚中天去更衣室換衣服，而攝制組則看到了俱樂部的新聞官馬庫斯.西格爾（Markus_Sieger），他將帶著他們進行一些拍攝。

　　在球隊開始訓練之后，他們還獲得了進入球員更衣室進行拍攝的權力，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分鐘。

　　主隊更衣室對媒體來說是禁區，如果不是因為俱樂部要搞“中國日”的話，央視的攝制組根本別想踏入一步。要知道，到目前為止，霍芬海姆的主隊更衣室還沒有向德國媒體公開過呢。

　　※※※當楚中天在更衣室里換衣服的時候，他的隊友們也到了。

　　央視的攝制組在外面拍到了霍芬海姆球員們從大巴車上魚貫而下的場景。這個時候是九點整。

　　九點四十五分，所有的球員都來到了訓練場上，攝制組也將陣地轉移到了場邊，他們可以全程拍攝訓練。這是他們才能享受到的特權，因為在十五分鐘之后，其他的媒體就得離開訓練場，只有他們能夠留下來繼續拍攝。

　　賽前的訓練很簡單，熱身之后進行了定位球訓練，然后就是一個分組賽。在定位球訓練的時候，攝制組在新聞官西格爾的帶領下進入了主隊更衣室，在那里等著為他們介紹的人是負責管理球衣和球鞋的杜蘭。

　　杜蘭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員弗朗茨正在把明天比賽隊員的球衣球鞋安排在固定的位置上，從這個安排中中國記者就提前知道了明天比賽的大名單。

　　楚中天的作為就在門口。

　　“因為他是隊長。”杜蘭介紹道，“他得第一個出去。”

　　接著杜蘭拉開了楚中天的衣柜：“這是楚的護身符。”

　　央視記者注意到在柜子上貼著一枚溫布爾登競技的隊標。下面貼著一張紙條，那上面用中文寫著：“我是狂幫出來的！”

　　“這或許就是他成功的秘訣之一吧…”央視記者喃喃道，接著他提醒攝像師。“給特寫，長時間的。”

　　杜蘭在旁邊介紹道：“楚是一個很有人緣的小伙子，他才來球隊三個月，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了。說實話我挺吃驚的，我以為你們中國人都非常靦腆和害羞，但是他沒有。”

　　央視記者對杜蘭說：“這或許和他在外面獨自一人漂泊了七年時間有關吧。”

　　“七年？”杜蘭有些吃驚，“他今年才二十四歲吧？”

　　“十二月一日滿二十五，他十八歲就一個人去英國留學了。”

　　在楚中天沒出名之前，沒人知道他，在他出名之后，他的老底都被媒體翻出來了。在英國留學的那段時間雖然并沒有馬上開始踢球，但也確實是在外漂泊的日子。

　　“真不容易…我說為什么他會比一般同齡人要更成熟一些呢…”杜蘭感嘆道。

　　※※※拍攝完更衣室，攝制組回到了訓練場，球隊正在進行分組賽。

　　從分組賽中，央視記者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來楚中天是主力隊的核心。

　　足球總會傳給他，由他負責發起進攻。防守的時候他則像是后衛線前的中流砥柱一樣，多次出現在關鍵位置化解對方的有威脅進攻。

　　“看來楚中天的狀態不錯！”記者興奮地說道。

　　楚中天狀態好，就意味著明天的比賽他會有出色發揮。中國觀眾顯然都希望看到楚中天有出色發揮了，他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來拍一次，最后還拍到了一場失敗。

　　十一點三十五分，訓練結束。助理教練蔡德勒將所有球員集中起來做訓練的總結之后，吩咐隊員們去做最后的慢跑。而楚中天則被蘭尼克叫去，兩個人在一起聊了幾句，楚中天這才歸隊。

　　慢跑結束之后，今天的訓練課就算到此結束了。

　　就在球員們陸續往休息室走的時候，楚中天卻和伊比舍維奇，以及薩利霍維奇兩個人一起走到了訓練場的另外一邊，對這三名球迷手中的數碼攝像機說起了話。

　　“我們是曼海姆人。”三位球迷先做起了自我介紹。“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個朋友一周之后要結婚了，他和我們一樣都是你們的球迷。我們想要給他一個驚喜，我們希望你們能用德語和你們的母語說一些祝福她的話，希望你們幫幫我們。”

　　對于這樣的要求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楚中天沒想到在曼海姆這么快就有了他們的球迷，看來霍芬海姆的影響力正在逐漸擴大，已經不僅僅局限于霍芬海姆和辛斯海姆了，在旁邊的曼海姆也有了擁躉。這么下去，每次主場比賽來主場看球的球迷一定會越來越多的。

　　“祝你們…”楚中天剛剛開口卻忘了問新郎和新娘的名字，他扭頭問那三位球迷：“你們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盧卡.邁爾，新娘叫米婭.雷娜。”

　　楚中天咳嗽了兩聲，重新對著鏡頭微笑說：“我聽說十日是盧卡和米婭的婚禮，我祝他們新婚快樂。”接著他又雙手握拳，用漢語說道，“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恭喜恭喜！”

　　薩利霍維奇和伊比舍維奇也用他們自己的母語對這對連面都沒見過的新人進行了祝福。

　　三位球迷拍攝完之后很感謝他們的幫忙：“謝謝你們，這對盧卡來說一定會是最好的新婚禮物！”

　　“他能有你們三個朋友，真是他的幸運啊。”伊比舍維奇在旁邊說。

　　大家都笑了起來。

　　央視記者在遠處看到這一幕，盡管他并不知道他們在講什么，但是看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也知道楚中天在這里和球迷的關系一定很好。

　　“賽季前我們曾有人擔心楚中天不能適應德國的足球，在霍芬海姆這支‘鄉村球隊’中也一定不會過得開心。現在看來，這些都是我們的擔憂，卻不是楚中天的。他在這里過的很好。雖然時間還不長，但是楚中天已經憑借他的表現贏得了當地球迷們的喜愛…”

　　※※※訓練結束了，拍攝也結束了，楚中天將跟隨他的隊友們去下榻酒店進行休息。而攝制組則要回他們的酒店，將今天拍攝的素材整理一下，再準備明天的比賽拍攝。

　　楚中天在停車場和來自祖國的攝制組揮了揮手：“明天球場見。”

　　然后他登上了巴士，這兩藍白色的巴士緩緩駛出了球場，向他們所下榻的酒店駛去。

　　當巴士車消失在鏡頭中之后，記者示意收工。

　　他抬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早上的時候，楚中天說要下雨，結果到中午了這雨還沒下下來。

　　不知道下午會不會下，如果下午都沒下，晚上呢？如果晚上也沒下，那么明天呢？

　　明天會不會是一場雨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