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年輕的代價

　　弗里茨.阿貝爾去街角的報亭買了一份最新出來的周一版《踢球者》（Kicker），這份厚厚的雜志花了他整整兩歐元，當然他也可以去買一點五歐元的周四版《踢球者》，但是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有關霍芬海姆贏球之后的報道。

　　對于一個霍芬海姆球迷來說，從比賽結束之后，就在期待媒體們將怎么評價這場比賽和這支球隊了。

　　他可還記得，就在賽季前的《踢球者》出的《德國足球聯賽特刊2008/2009》中，這家最權威的媒體對于霍芬海姆的解釋最多的就是這支球隊多么多么有錢，除此之外其他方面根本乏善可陳，和拜仁慕尼黑、沙爾克04、沃爾夫斯堡等球隊的篇幅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當時作為一個霍芬海姆的球迷，他就對《踢球者》這么勢利的做法非常不滿了。但是全德國最權威的體育媒體就是《踢球者》，他如果不看了，就會失去一個了解信息的最重要途徑。

　　從第一輪聯賽開始，《踢球者》的對霍芬海姆的態度來了一個大轉變，他們開始頻繁關注起霍芬海姆來了。顯然《踢球者》雜志社里的那些專業編輯們也意識到了他們可能錯過一個很有前途的球隊。

　　連續兩輪比賽都取得了勝利，他就想看看《踢球者》究竟要怎么評價霍芬海姆的表現，想看到那些專業的編輯、記者和評論家們如何吹捧他喜歡的球隊。作為一個球迷，他能夠從這些文章中獲得一種滿足感。

　　但是他不會在路上看，他會回到家中，關上臥室的房門，不允許兩個調皮的妹妹打擾他，再安安靜靜地翻開制作精美的雜志。獲得那種就像是吸毒一樣的滿足感。

　　在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丹尼爾他們一伙。丹尼爾的全名是丹尼爾.阿德勒，是那群拜仁慕尼黑球迷的頭頭，一個胖子。比他大一歲，已經從學校畢業了，聽說在一個貨運倉庫找了份學徒工，學習開叉車，在學校的時候就喜歡欺負比瘦弱膽小的阿貝爾。現在他畢業了，阿貝爾也沒擺脫這個陰影——誰讓他們兩家住的很近呢？從小到大，阿貝爾就這樣在丹尼爾的欺負中成長。那甚至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如果看過日本漫畫家F.藤子不二雄的漫畫《多啦A夢》的話，一定會對主角野比康復產生共鳴，而覺得胖虎簡直就是丹尼爾的日本版。

　　“小阿貝爾，你一定很高興對不對？”丹尼爾指著阿貝爾說。從他的表情你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心情正不好。

　　阿貝爾怎么可能不知道丹尼爾的想法呢？以他這么十多年對丹尼爾的了解，丹尼爾是一個不善于隱藏自己情緒的人，如果他生氣，那么他一定會讓你知道他在生氣，如果他高興，他也會嚷嚷地讓整條街都聽到。

　　更何況，他知道丹尼爾為什么生氣——丹尼爾最喜歡的拜仁慕尼黑輸球了。更糟糕的是，他喜歡的霍芬海姆卻取得了兩連勝，要知道就在一個多月前，丹尼爾還和他的手下們當面嘲笑了霍芬海姆的。結果現在被自己嘲笑過的球隊卻高居榜首，這可真是氣上加氣啊…“呃，不…我沒…我不是…”阿貝爾一見到丹尼爾就會產生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感，話也說不利索了，兩股戰戰，恨不得馬上就轉身跑掉，可是他跑不過丹尼爾，盡管丹尼爾是個胖子，確實一個行動敏捷的胖子，而自己呢？高度近視加完全沒有運動細胞…他將剛買的雜志緊緊抱在懷里，生怕對方一生氣搶了自己的雜志，然后撕掉。

　　“別想騙我，小阿貝爾。我知道你喜歡的那個小村子贏了！”丹尼爾等著阿貝爾說。

　　“你一定在嘲笑我對不對？因為我之前嘲笑過你！你覺得現在終于報仇了對不對？”

　　“不…我沒有，我沒有嘲笑你…”阿貝爾縮著脖子小聲為自己辯解。

　　丹尼爾用手點著阿貝爾說：“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你那支球隊就是一支升班馬！有錢怎么了？有錢照樣降級！足球可不是有錢就能夠玩的！等一個賽季之后…不，也許等不了一個賽季，要不了多久，你的球隊就會輸球，而且還是連續輸球！我們等著瞧，小阿貝爾！”

　　說完丹尼爾帶著他的一群手下離開了。

　　一直看到丹尼爾他們一群人徹底消失在街角，阿貝爾才長出了一口氣。

　　自己的雜志沒有被搶，他只是被罵了一句，這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他看著雜志封面上，穿著霍芬海姆藍色球衣，正在慶祝進球的伊比舍維奇，笑了起來。

　　雖然被罵了，但是自己喜歡的球隊贏了球，那比什么都好。

　　在伊比舍維奇的照片旁邊，是本期雜志重點文章的標題：“霍芬海姆，童話般美好的俱樂部？”

　　※※※連續贏了兩場比賽，這讓霍芬海姆名聲大振，不僅僅是在德國被更多的人關注，在中國也不例外。

　　只是中國不少球迷對于霍芬海姆的崛起，心情是很復雜的。

　　原因都是來自于楚中天。

　　楚中天轉投霍芬海姆，讓原本支持他的球迷產生了一次分裂。這次分裂并不引人注意，卻隨處可見。

　　那些繼續支持楚中天的球迷，對他是無條件支持的，選擇霍芬海姆也好，還是去豪門也罷，只要楚中天表現好，他們的支持都不變。同樣他們也支持霍芬海姆，希望楚中天能和霍芬海姆有相同的優異表現。

　　另外一些人則懷著一種復雜的感情，希望霍芬海姆降級。因為只有這樣他們喜歡的楚中天才能夠脫離苦海——球隊降級之后，球員是可以自由轉會的。到那時候他就可以去一支他們所希望的球隊了，比如AC米蘭，比如國際米蘭，比如拜仁慕尼黑，比如曼聯、皇馬、巴薩、切爾西、尤文圖斯、利物浦、阿森納、羅馬、佛羅倫薩…總之，不能在霍芬海姆繼續呆下去了。

　　在網上這樣的分歧很容易引發爭論。

　　亢建波再把網站賣了之后，并沒有離開“我們都愛林蛋大”，而是繼續在上面兼職管理，在論壇上堅持不懈發布有關霍芬海姆的各種報道、文章和消息。最新的一個帖子是霍芬海姆主場1:0擊敗門興格拉德巴赫，兩連勝領跑德甲的新聞貼。

　　每個新聞貼下面都會有熱心網友的留言和評論。

　　這一次，就有一個人在下面回了一貼：“占據排名榜第一的弱隊好多啊，一堆弱隊并列第一啊…我打賭這支球隊今年只能在德甲‘到此一游’，下賽季必然哪兒來回哪兒去，沒什么發展前途。”矛頭直指霍芬海姆。

　　這樣的帖子這段時間亢建波是見過不少了，都是那些希望霍芬海姆降級的球迷留言。這就是所謂的“因愛生恨”，因為太喜歡楚中天了，當他們發現楚中天沒有按照他們設想好的路線前進，轉會到了一支不在他們計劃中的球隊時，就會變支持為反對。霍芬海姆的失敗顯然就能夠證明楚中天選擇的失敗，也能夠證明只有他們的意見才是正確的。出于這樣的心理，他們都希望霍芬海姆倒霉，越早降級越好，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半個賽季就確定降級。

　　以前看到這樣的帖子，亢建波都是直接動用管理員權限，刪帖封ID和IP的。但是這一次，他突然心血來潮。

　　他想到了楚中天剛剛加盟梅斯沒多久之后，有球迷跑到論壇上來搗亂，宣稱楚中天必將成為一顆流星。他將來人封了ID之后，將這帖子全論壇置頂，懸尸示眾。

　　現在那個帖子還在呢…他決定將這個帖子也全論壇置頂，方便大家隨時鞭尸。

　　在楚中天去梅斯的時候有這么一個鞭尸貼見證了他從無名小卒成長為中國最優秀的職業球員。如今在霍芬海姆，也必須有這么一個鞭尸貼見證霍芬海姆和楚中天一起步向輝煌。

　　就像是個儀式一樣，大軍出征之前總要宰頭牛或者豬啊、羊的，來誓師祭刀。在楚中天開始新征程之前，也需要有拿什么來祭刀。這類倒霉鬼最合適不過了。

　　※※※霍芬海姆連贏兩場，現在又排在德甲積分榜的第一名，這是大部分霍芬海姆球員們之前沒想到的。他們雖然覺得自己的實力不弱，保級應該不成問題，再過一兩個賽季，甚至有實力向歐戰資格發起沖擊。卻哪敢想什么聯賽第一這樣的好事啊？

　　如今這一切對他們來說就好像是一場美妙到不真實的夢境。

　　整整一個星期，霍芬海姆的球員們走路都好像沒有踩在地上一樣，他們是飄著的。

　　只有少數幾個人保持了清醒，楚中天、伊比舍維奇和貝克都在其中。他們都是有過頂級聯賽經驗的球員，尤其是楚中天和伊比舍維奇，兩個人在梅斯分別踢了四個賽季和兩個半賽季，高潮低谷都見識過了，當初的梅斯也不是沒有排在聯賽前三的優異成績，可是那能說明什么？一兩輪聯賽的成績根本不能作為參考。聯賽是非常漫長的馬拉松，你這段時間表現好，積分上去了。過段時間表現又不好，排名下降那是很正常的。

　　另外，聯盟杯冠軍都拿過了，區區德甲聯賽前兩輪的第一名，他們還真沒放在眼里。

　　只是這么清醒的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球員缺乏這樣的經驗，年輕，一時間被勝利沖昏了頭腦。

　　在這樣的情況下，霍芬海姆在聯賽第三輪客場挑戰勒沃庫森。蘭尼克沿用了擊敗門興格拉德巴赫的十一人。這是德甲最年輕的兩支球隊之間的較量，勒沃庫森陣容平均年齡為二十三點二歲，而霍芬海姆更是只有二十二點五歲。

　　大家都很年輕，也就都充滿了活力。在這場比賽中，雙方放手對攻，為球迷們奉獻了一場非常好看的比賽。但對于霍芬海姆來說，這卻是一場苦澀的比賽。因為他們終于輸了，而且還輸得很慘。

　　比賽一開始，勒沃庫森就展開了猛攻。

　　第八分鐘，巴內塔左路任意球傳中，身高一米八七的突尼斯中后衛哈古伊（Karim_Haggui）力壓薩利霍維奇頭球頂入遠角，1比0。

　　過早丟球讓霍芬海姆自己陣腳大亂，球員們在場上有些迷茫。盡管楚中天很想讓球員們回過神來，將注意力集中到比賽中，但畢竟太還沒有成為這支球隊真正的領袖，所以他所能做的十分有限。

　　勒沃庫森倒是趁此機會對霍芬海姆的防線施行大舉進攻，持續施加壓力。

　　第十一分鐘，雷納托.奧古斯托（Renato_Augusto）直塞，黑爾默斯（Patrick_Helmes）得球后突破佩爾.尼爾松，最后在禁區右側面對門將厄茲詹射門稍稍偏出左門柱。

　　第十七分鐘，巴內塔（Tranquillo_Barnetta）開出右側角球，弗里德里希（Manuel_Friedrich）十米外頭球破門，2比0。

　　連丟兩球，讓霍芬海姆如夢方醒。楚中天也總算是重新奪回了控制權。對方進球之后僅僅四分鐘，楚中天沒有在中路，而是突然拉到了左邊路，和薩利霍維奇來了一個換位，他作勢要突破，卻猛地急停，用左腳將足球扣了回來，緊接著起右腳傳中，他在梅斯的隊友伊比舍維奇高高躍起，前點甩頭攻門，1:2！

　　霍芬海姆扳回一球，伊比舍維奇打進了他本人在德甲處子賽季中的第四個球，同時楚中天也完成了他加盟霍芬海姆之后第二個助攻。

　　雖然霍芬海姆扳回了一球。但是他們卻沒有扳回在場面上的劣勢，面對勒沃庫森一波接一波的猛烈攻勢，他們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第二十七分鐘，雷納托禁區右路把足球送到門前，接應的前鋒基斯林（Stefan_Kieβling）慢了半步，沒有把球打入空門。

　　第三十二分鐘，雷納托又有一腳二十米外的遠射，被厄茲詹擋出。

　　第三十六分鐘，巴內塔開出角球，霍芬海姆球員解圍不遠，賈克帕（Constant_Djakpa）禁區前沿打門，基斯林小禁區內把球截下，接著他在兩名霍芬海姆球員的放手下，突然半轉身倒勾射門，門將厄茲詹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足球進門，3:1！

　　四十分鐘不到，比分已經是3:1了，雙方共打入四個球，對于觀眾們來說，這樣的比賽當然是好看的比賽。可是對于霍芬海姆的球員、球迷們來說，還有些茫然——為什么賽季初期兩連勝的他們面對勒沃庫森的猛攻，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完全被對手牽著鼻子走？

　　當基斯林用一個很漂亮的倒鉤動作把足球打進的時候，楚中天無奈地搖了搖頭。全隊都不在狀態，就算他和伊比舍維奇再努力也不行啊…足球畢竟是整體運動。

　　大家都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完全沒吧勒沃庫森放在眼里。結果他們都忘了勒沃庫森和之前所遇到的科特布斯、門興格拉德巴赫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球隊。小瞧了這樣的對手，就要付出代價。

　　中場休息的時候，蘭尼克非常嚴厲地批評了全隊的表現，認為大家都在夢游。他要求球隊在下半場必須加強進攻。

　　于是下半場開始之后，霍芬海姆就加強了攻勢。第五十分鐘，薩利霍維奇禁區前沿大力射門，勒沃庫森的門將費爾南德茲（Benedikt_Fernandez）不敢直接抱，將球雙拳擊出，緊跟上來的楚中天也來了一腳凌空抽射，只是他的這腳射門直接飛上了看臺。

　　兩分鐘后，霍芬海姆卷土重來，這次是登巴.巴在禁區里接到了薩利霍維奇的傳中，頭球攻門，被費爾南德茲緊緊抱在懷中。

　　霍芬海姆連續的進攻終于收到了回報。第五十八分鐘，楚中天策動攻勢，在中場拿球之后，沒有給愛德華多過渡，也沒有給薩利霍維奇，而是選擇了一腳突然的直傳。足球穿透了勒沃庫森的中場和后衛線，最終落到了伊比舍維奇的腳下。就在伊比舍維奇轉身要射門的時候，他被勒沃庫森的后衛賈克帕撞倒在禁區里，主裁判判罰了一個點球，同時還給了賈克帕一張黃牌。

　　點球由薩利霍維奇主罰，他將足球踢進了勒沃庫森的球門，比分被扳成了2:3。

　　接下來勒沃庫森的主教練拉巴迪亞（Bruno_Labbadia）用防守型中場施韋格勒（Pirmin_Schwegler）換下比達爾（Arturo_Vidal）以加強防守。蘭尼克則用特貝爾換下了狀態不佳的魏斯，繼續加強進攻。

　　雙方現在只有一個球的差距了，霍芬海姆看到了扳平比分甚至是贏球的希望，他們大舉壓上進攻，而勒沃庫森則利用這一點開始打起了防守反擊。

　　在比賽的最后十分鐘內，勒沃庫森正是抓住了霍芬海姆大舉壓上，急于取得進球，扳平比分的心理，四分鐘內連下兩城，最終將比分定格在了5:2。

　　當比賽結束的哨音被吹響的時候，能夠容納兩萬兩千五百人的拜耳競技場響起了熱烈的歡呼和掌聲，勒沃庫森的球迷們很樂意看到這支最近的話題球隊倒在了他們的腳下。

　　升班馬再厲害，也得在我們勒沃庫森面前俯首稱臣！

　　主場作戰的老牌勁旅勒沃庫森，給了風頭正勁的德甲新軍一記當頭悶棍。

　　而曾經被楚中天和伊比舍維奇所在的梅斯在聯盟杯上淘汰出局的勒沃庫森，也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完成了時隔兩年的復仇。

　　看著隊員們因為輸了球而痛苦的表情，蘭尼克在心里嘆了口氣。

　　球隊還是太年輕啊…缺乏經驗，這樣的失敗在所難免。不過輸在賽季初，最比輸在賽季末期好。

　　希望這場比賽的失利能夠讓他們學會一些東西吧。

　　他轉身向通道走去，那里媒體們正在混合區等候著采訪他。他知道這些媒體會問出什么問題，有不少人額可都等著看他球隊的笑話呢，如今他們看到了，怎么能夠放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