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仰望那深邃的夜空,一片寧靜,點點繁星在那里忽明忽滅的眨著眼睛,明亮的圓月見證著歷史的蒼穹,張曉天躺在病床上一下子看的不由癡了。
“今夜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一夜了,聽說今天會有那難得一見的流星雨出現,看來老天待自己不薄啊!”張曉天靜靜的想道。
此刻,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體中那正在飛速流逝的力量,看來那醫院的醫生說的不錯,自己最多只能活七天,少了的話五天就要死了。
果然,今天只是那第五天,自己就感覺到生命的力量在快速消失,看來今天就要死了,張曉天躺在病床上默默的想。
張曉天不想活那最多的七天,他只想在這醫生說的最短的第五天內死去,人一旦有了死志,就是神仙也難救。
醫院檢查不出來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身上的各個部位都完好無損,只有那生命力在緩緩的消失,僅僅四五天的時間,那繁瑣的檢查和昂貴的藥物,就把那原本就很普通的家變得一貧如洗。他不想再活下去了,他不想因為他那自私的兩天茍且偷生,再把那已經是一貧如洗的家,變得負債累累。
父母們已經老了,再也經不起什么折騰了。
張曉天扭頭望了望病房里的門,他知道,他的父母就在外面,因為他的事情,父母已經好幾天沒有睡上一個安穩覺了,就這樣日日夜夜的守護著自己。
他把父母都趕到了外面,他不想讓他們看著自己就這樣靜靜的死去,他怕自己聽到他們那凄涼的呼喚,而舍不得死了。
望著窗外的夜空,不知怎么的,剛剛還是繁星彌漫的夜空,此時已經被一層厚厚的烏云遮住了。
張曉天不由得一陣苦笑,看來老天也在和自己做對,自己從小到大可從來沒有見過流星雨,沒想到在這臨死前的一夜,也不讓自己看到。
也是,如果老天真的對自己好的話,也不至于讓自己在這二十二歲青春年華的年紀中死去,自己可是才剛剛大學畢業,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生活,沒有來得及好好的孝敬父母,就這樣死去,他不甘心!
張曉天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老天爺既然非要和自己做對,那自己就非要看到流星雨不可,他不相信那烏云,真的能在那里停留一整天。
過了二三個小時的時間。
張曉天漸漸的聽到窗外有人大罵的聲音,好像是說,好不容易有個流星雨,竟然被烏云遮住了,用天文望遠鏡也看不到,要是等下次再有流星雨的時侯,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張曉天聽到此言,心中苦笑,剛才那位老兄好歹還能等到下一次的流星雨,可是自己,卻只有這一次機會了,想到這里,張曉天不由得把眼睛睜得更大了。
一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
二個小時又過去了…
張曉天身體中的生命力也在漸漸的流失。
遠處天跡蒙朧朧的,漸漸的露出一絲亮光,張曉天這時已經不能動彈了,只是靠著身體中的最后一絲力量讓頭望向床外,眼睛睜得大大的。
烏云依舊還在,突然張曉天看到一個閃亮得光點向他所在的這個方向落了下來,落到了附近的一處曠野,無聲無息。
張曉天看到這里,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頎慰,他終于看到流星了,哪怕只有那一顆。
死老天,你非要和我做對,這次,終于還是我贏了。
張曉天想到這里,身體中那支持自己的最后一絲力量也倏然而去,頭慢慢的向一旁倒去,放在胸前的手無聲滑落。
病房里的報警器頓時發出尖銳的響聲,一直在病房外面等待的張曉天父母趕緊沖了進去。
張曉天的父親叫張大海,母親叫李雪蓮,都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工人而已,只有張曉天這一個獨生子,兩人辛辛苦苦大半輩子供張曉天上大學,原以為張曉天大學畢業了,就能享享清福了,可誰想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們情愿兒子沒出息,也不希望兒子就這樣死去。
張曉天父母兩個人的哭聲凄涼而尖銳,不一會兒,就把醫院的一些醫生都引了過來。
“哼,吵什么吵?不就是兒子死了嗎?早就對你們說過,再活也活不過三五七天。現在死了也倒好,省得老是欠我們醫藥費!”這時一個穿著白衣大褂的中年肥胖男子尖酸的說道。
張大海和李雪蓮為了給兒子治病已經把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包括家傳的一塊玉佩和張曉天姥姥給李雪蓮的玉鐲,雖然張曉天的醫藥費只有那聊聊的幾萬塊,但是對于張大海一家,已經是全部了。
雖然至今沒有少給醫院醫藥費,但總是在要的時侯沒有,過一兩天才湊出來,他們夫妻倆也不敢欠醫院的醫藥費,生怕他們不好好給兒子治病。
不過,這么一家在整個市里來說也是能排的上號的醫院并不在乎這幾萬塊錢的收入,卻對他們夫妻這樣付費的方式特別煩感,這個中年男人是張曉天這個病房的負責人,自然對其不滿。
本來有幾個好心的醫生護士打算來勸勸他們的,但是在聽到那個中年肥胖男子的話后,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來勸說一句。
雖然那個中年男子的職位并不是多高,但卻是他們之中最高的一個,為了一個死人得罪這樣一個職位高于自己的人,顯然是他們所不愿意的。
張大海夫婦并沒有理他們,兒子都死了,還有什么能引起他們注意的?再大的羞辱,他們也不會在乎。
李雪蓮用她那擅抖的雙手把張曉天那依然睜得很大的眼睛輕輕合攏,生怕會碰疼了兒子一樣。
這時,突然從人群外圍匆匆趕來幾個人,為首的一個四五十歲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的男子擠進人群。
他是這個醫院的副院長,叫秦書道,張大海夫婦認識。以前為了張曉天的病,他們沒少求他,沒少受他的難堪,但現在他們不用求他了,兒子已經死了,現在誰也不用求了。
“那個,人死不能復生,還請二位節哀順便!想必你們兒子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們這樣傷心罷!”副院長一臉惋惜的說道。
這句話,不由讓旁邊的一些醫生護士都詫異的看向這位副院長,好像一下子都不認識了一樣。他們誰都知道他們副院長有一個“鐵面醫生”的外號,為人極為吝嗇,從來都會不對那些病人和病人家屬的苦苦哀求動心的,更不要說現在去安慰病人的家屬了。
就連剛才那個胖子,也是一臉驚訝的看著副院長,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不過,張曉天的父母并沒有理他,只是依舊看向自己的兒子,抱著痛哭。
張曉天父母的反應,讓這位副院長也不禁有點尷尬,不過為了以后的前途,秦書道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問道:“這個,張先生,您兒子去世了我們也十分難過,不過不知道您能不能把您兒子的遺體捐獻給我們院方,讓我們以后也好對這種病有所了解,以保證以后再碰到這種病時能夠更好的治療?”
此話一出,眾人也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位秦副院長是打著這個主意的啊,怪不得態度這么好!
張大海夫妻倆個突然聽到他們要讓自己捐獻兒子的遺體,不由用一種怨恨的目光看向秦書道。
是啊,以前我們求你給我們兒子好好治療的時侯,你都是冷臉相對,現在想要我們兒子的遺體了,態度就變得這么好了,由不得他們不怨恨。要不是在這之前他們已經跑了許多家醫院,他們說不定就要懷疑是不是自從兒子進入這家醫院,他們就打著這個主意了,所以才故意沒有治好兒子的病。
對于捐獻兒子的遺體,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兒子已經死了,他們是不會再讓別人來糟蹋他的遺體的,他們只是一個小小的工人,也沒有那多么偉大的思想。
“我們可以出錢,要多少?你們出個數!”見張大海夫妻兩個一直不說話,秦書道不由急了,不禁暗暗后悔以前對他們的態度太差。
“我們不會賣我們兒子的遺體的,你們少做夢了!一群假惺惺的人渣!”張大海咬牙切齒的說道。
以前他們夫妻兩個在這可沒少受他們的白眼。
“十萬?二十萬?三十萬?”秦書道看著那毫不動搖的張大海,急切的往上加著價錢。
聽到秦書道竟然開出如此高價,旁邊一些醫務人員都不由驚訝起來,他們不是沒有買過死者的遺體,不過以前最多也不過花二十萬,一般也就是十萬以下,現在為了這么一個男孩的遺體就要三十萬,周圍一些圍觀的醫生,都不禁向著那以往眼中極為吝嗇的鐵面醫生露出一種極為詫異的目光。
其實,秦書道也是有苦自己知,就在前幾天,醫院突然住進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個他得罪不起的人,得了白血病,需要進行骨髓移植,不過可惜的是那種骨髓十分特殊,找遍了國內和國外的骨髓庫也沒有找到,這讓他不由發愁起來,要是這個大人物發起火來,別說以后的前途了,就是他現在這個副院長的位子,恐怕也坐不牢了。正院長上面早已下了通文,說是下個月退休,不用擔心這些,但是他不得不操心啊。
剛才他正在辦公室發愁,突然有人報告說,醫院里有人死了,他無聊的查了一下死者的資料,這一查不當緊,當時他就怔住了,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找遍了全世界也沒有找到的骨髓沒想到自家醫院里就有,于是就急忙跑過來和死者家屬張大海夫妻商量。
秦書道心中苦笑的看著張大海夫婦,想著在這以前自己還曾冷眼相向,現在就來求他們,知道他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被金錢打動了,弄不好弄巧成拙,惹來他們注意,反而不好,現在只有智取,要知道現在他要盡快得到張曉天的骨髓,否則死的時間長了,骨髓就不能用了。
“既然二位不同意,那也就算了,不過既然人死在我們醫院,那我們醫院就要負責,您兒子的火葬事宜及墓地就交給我們醫院吧,一切費用均由我們醫院來出。早日火化,早日入土為安的好!”秦書道靈機一動說道。
周圍的醫院人員,聽到副院長說到這時,不由更加奇怪了,在醫院工作這么長時間還沒有見過在醫院死的人,一切由醫院負責的事情。
“秦院長,這…”原來的那肥胖的中年男子,這時也不由得急切說話了,不過在秦書道的一瞪之下不得不住了嘴。
旁邊一些圍觀的病人和家屬也都夸著醫院的服務好來。
這時李雪蓮早已哭的昏了過去,在旁邊醫務人員的幫助下,抬到了旁邊的病房中,張大海也是茫然的被眾人攙到了李雪蓮躺的那個房間。
這時秦書道趕緊向身后跟來的幾人使了個眼色。
后面幾人也都反應過來,到了張曉天的病房抬了他就走。
張曉天有意識的時侯,是在父母撲在自己身上哭喊時。聽到父母那凄慘的哭喊聲,張曉天更不想死了,他從小就是一個孝順的孩子,這是鄰居們一直夸耀的。
他原想著,終于大學畢業了,父母的苦日子也到頭了,但是千想萬想卻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才二十二歲啊,家里的錢也花光了,自己死了,父母們怎么辦?
他想要站起來,對父母們說,自己還沒有死,還活著。可是卻怎么也站不起來,還是躺在床上,有著自己的思想,卻動不了。
難道這就是一些人說的,肉體死亡,思想卻沒死?那自己現在是什么?鬼嗎?那自己現在為什么不能動?不是說鬼魂都會飛的么?
張曉天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想著,這是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越遇到事時就越冷靜。
身為二十一世紀的新青年,大學生,雖然他學的是世界上沒有鬼魂,一切要相信科學,但是他卻與別人想的不同,他并不認為世界上沒鬼,也不認為世界上有鬼,他只相信自己所想的所看的,老師教他的知識,他認為對的,他就學,他認為不對的,也在心里記著。
有些好多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不能說是迷信,俗話說,鬼神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敬。
你說世界上沒鬼就沒鬼了嗎?你沒見過,但是不代表別人沒見過,不代表沒有,科學上說沒有鬼,那你給我說說看,怎么就沒鬼了?
張曉天就是這樣認為的,這樣的認死理。
張曉天一靜下來,就立刻感覺到一點細微的差距,他現在感覺不到身體上的重量了,就是很輕很輕的那種感覺,但是偏偏又無法動彈,好像有一種力量在束縛著他。
他可以聽到周圍的一切,可以看到父母在哭在喊,看到這時,他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酸,他欠他們的太多了,今世無緣,只有來世再報了。
說實話,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牽掛,也就是父母了,他不知道他們離開了他,以后要怎么樣才能活下去。
當他聽到那個副院長要花三十萬來買自己的遺體,他當時是多么希望父母們都夠答應下來,那樣的話,自己也就不用為他們擔心了。
但是他們卻聽不到自己說的話,父母們還是那么的傷心,那么的傻。
看到母親傷心的都昏倒了時,他的心都快要碎了,他想站起來,但是卻依然動不了。
這次他感覺到了,他比剛才好了一些,上次是紋絲不動,這次卻動了那一絲,盡管只有那一絲,但他還是感覺到了。
他還感覺到從身體上傳過來一絲絲力量,對,就是這個感覺,身體已經不屬于自己,但從身體上仍是傳過來一種能量,讓他原本已經有些模糊的思想變得清晰一些,變得能動了一些。
難道自己現在正從身體上吸收能量?是不是吸收完了自己就能變成鬼了?能飛了?張曉天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突然,張曉天感覺到幾個人抬起自己就要走。
張曉天不禁急了起來,這是要抬自己到哪兒,剛才聽說好像是到火葬廠火葬,那他怎么辦?他還沒有從身體上吸收完足夠的能量,還不能離開身體,現在要是去火葬了,那豈不是要活活燒死他,不對,不是活燒,而是再死一回。
張曉天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始埋怨起自己的父母,你們說,要是剛才你們答應他們,把我的遺體捐獻,不也是沒有這樣的事了么?現在好了,你們的兒子我這次說不定連鬼都做不成了,看以后你們燒紙給誰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