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多謝公子救命之恩。”眼見殺得眾賊,只有幾個機靈的人逃了出去,再呆了半刻,這些百姓終于醒悟了過來,族長讀過幾本書,識過幾個字,上前說著。
“何必謝得,我無非是過路相遇,偶然遇得而已。”張宣凝微笑的說著,他徐徐收刀入鞘,拱手作禮:“老人家就不必多禮了。”
“救命之恩,粉身難報啊,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又要向何處去呢?”族長深深的鞠躬著,問著。
“我是張宣凝,揚州人,沿途求學,現在到長安去。”張宣凝擺了擺手,說著:“你們不必多謝,我只是正好遇到,現在敵賊已除,老人家還是先照顧族人吧,我就先走了。”
說著,他就準備離開。
自己可不是真正的俠客,哪有功夫真的為他們這群人收尾清理,而且,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這群人清醒清醒,別把自己當成冤大頭。
“公子慢走,公子慢走,公子前往長安,可肯多繞一些路來,送我等老朽去縣城中?我族在那里還有一些親戚,正可安生,不然的話,公子如走,賊兵又來,我等死無葬身之地。”族長見得他真的要走,立刻大急,“撲”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吾族雖小,但是也當以大禮回報公子。”
“恩,大禮就不必了,不過,既然老人家有此念,我就送各位前往縣城外吧,畢竟現在進城,多有麻煩。”張宣凝半刻的靜默后,才展顏一笑說著:“到縣外不過數刻時間,我當護衛大家前去。”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在縣城外,有一家藍伽寺,我家也有二個族人在那里出家為大和尚,也可先暫住幾日,就請公子送我們到那里吧!”
縣城外不遠,就是小丘陵,小林山而建,自山門而入,經前中后三殿,出小角門,緣青石鋪就的小徑而上,便可直達山頂鐘鼓樓。
“也好,那我們就過去吧!”到縣外,步行的話,也要三個時辰,直到黃昏之時,才見得丘陵,此丘陵不過一百米高,從山腳就可見得山上的寺廟。
一行村民勉強而上,林山雖然初冬,但是山上廟宇中,還有大批的人上香,而擊罄誦經聲連綿不絕,看著個個虔誠的表情,張宣凝靜然不言。
亂世多難,反使宗教得以大行。
這山頂,就是寺廟處,人群個個買得幾文錢香來,一一上前禮拜,見得一群逃難的人來,其中還有幾個背著抬著的人,就有一個和尚上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快快請入里面,治得傷痛。”
說話之間,就有一些小沙彌上前,將傷者引到一個院子中。
“多謝菩薩,多謝大師。”族長滿口贊頌,態度遠比剛才對張宣凝要虔誠多了。
等過了幾個沙彌過來,里面就有一個中年和尚出現,族長連忙上前,把事情一一說明,看來就是族中的親戚了。
“多謝張施主救得村人,功德無量,阿彌陀佛。”這個中年和尚的地位并不低,念著佛號,然后說著:“施主辛苦了,還請施主進入休息。”
張宣凝打量著,心中暗凜,發覺這些和尚沙彌,雖然武功不是很高,但是都有點武功,難怪在此之際,也不懼得亂賊,至于大股的勢力,只要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妄然與天下寺廟開戰。
在此天下戰亂之時,雖然心中別有意圖,但是不得不承認的確是難得的凈土,而此時,寺廟也沒有腐敗不堪的時候,真信者甚多,處于蒸蒸日上之勢。
真實歷史上,經歷南北朝,佛教勢力已經非同小可,李世民因此而滅佛,而在這個世界,佛教勢力更是龐大無比,以前沒有直觀,現在一觀之,就覺得心中戰栗,要知道,這僅僅是滄海一粟啊!
外面怎么樣照看,先姑且不說,自有沙彌奉上素食素餐,并且奉上了一雙厚布鞋子,看來,主事者很是細心,見得他沒有穿著鞋子。
張宣凝笑著拒絕了:“不必,我求學于諸山川河流,立誓不穿鞋,腳踏于大地,而得天地之應,這鞋,你就拿回去吧!”
沙彌聽了,很是吃驚,當下合十念著:“阿彌陀佛!”
吃完之后不久,就是晚上功課,只聽一聲鐘鳴,與附近空闊相互共鳴,真是醇厚連綿,動得人心。
“阿彌陀佛,施主可曾用完餐了?”外面傳來了敲門之聲。
“已經用完了,大師請進。”張宣凝心中真正一驚,自己在他說話之前,既然感覺不到他的存在,要知道,自己野性勃發,與天地有所契合,怎么會如此?
等開得門來,一個老僧在門前,面上微波不蕩,身上蕩漾著無喜無怖的氛圍,只是一聲“阿彌陀佛”,就讓人覺得滿是出塵和慈悲之意。
老僧也不進來,只是用眸子看向,說著:“老衲七歲前,未出家前,就是施主今日所救村人中人,今天當是多謝施主了。”
這老僧說完,更向張宣凝合什為禮。
張宣凝連忙揖手為禮,說著:“見得虎豹在道,君子當必除之,區區小事,又何足掛齒呢?”
頓了一頓,又問著:“我未讀得佛經,也聞得要破諸相,大師何必謝我?”
“昔日削發為沙彌時,老僧曾以前出家就是向得西天凈土,學佛四十載,老僧以為要破諸法相,而近十年來,老僧以一體同悲,無緣同憐為悟,老僧當然也可謝得張施主。”
說完,老僧目視張宣凝,說著:“張施主,我見得血光浮現于眉宇之間,以后多行,必有劫難,不如避之于我寺廟之中,過得二年,才可無憂。”
“佛說,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而吾所學之道,也以精進勇猛為本,不復應有此念——我當趨吉避兇。”張宣凝哈哈一笑,說著:“煩惱就是菩提,如有劫難,何嘗不是覺悟之因呢?”
老僧聞言,露出一絲笑意,只再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就合什為禮,然后離開。
等他離開,張宣凝冷笑一聲,感覺到自己背上,已經滲出了一些冷汗。
在讀大唐之時,總覺得慈航靜齋霸道無比,竟然號令白道,影響天下,選擇明主,心中不以為然之至,但是現在,就在此寺廟中一觀,就知道數百年來,遍于天下的寺廟何其多也。
這時,寺廟有自己的地產,大批和尚可以安心修煉佛法和武功,再加上天下數以百萬計的信徒,其實力當真非同小可。
如果慈航靜齋的基礎,建于這個之上,難怪有著下局天下的資格了。
自己之前所謂的正義和計謀,在這等浩瀚之力面前,也尚是小丑罷。
一時間,又如醍醐灌頂,對自己這些日子來的顛狂,又生出一身冷汗來,強行轉移的天命,欲要我瘋狂不成?
一想到這里,頓時滿心恍然,寒意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