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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事先(下)

  對著朝陽練刀,品位其如日升出之意,對著落日練刀,品位其黑夜降臨之機,對著月亮練刀,品位如水月華一去不返回之逝。

  此時,就在月下練刀,真氣不急不徐,神聚而不散。

  在無邊無際的月光之中,他才能感受這個世界遼闊無比,充滿了奇異的存在。不知不識,但是知道它們就在眼前。

  “賢侄所用心法,是否是你母親所傳呢?”消失了十天的李播出現在莊園之中。

  “是啊,就是我母親所傳,不過只有三層。”

  “如我所料,你沒有學過其它功法嗎?你父你祖,還真是偏心呢?”李播淡淡的說著:“也許他們也所有感,不過,不學你家的功法,也是對的,如果有太多的痕跡,反而不美。”

  張宣凝不想繼續說所謂的身世,他對身世所知根本沒有,如露出破綻,反是不美,當下就說著:“想起明日就要開始殺得一人,今晚就多練了幾次。”

  “興起而多練,不加壓抑,也不加于放縱,你照此練習,必可達第一流境界。”李播欣然的說著,剛才刀式之中,竟無殺意和亂意,綿綿而長,月照如水,聞得明日殺得星命之主,還有這個心態,的確是可塑之才。

  “聽說你下午和他們喝酒了,你覺得這二人如何呢?”李播又問著。

  “寇仲有著沉穩堅毅之心,而徐子陵有飄然出塵之意,但是二人都有著赤子之心,與他們喝酒說話,就會被他們感染,有時就會說出一些平時不會說的心里話,有著平時無法感悟的感情波動,我下午就陪著他們喝了很久呢!”張宣凝微笑:“他們的眼睛中,充滿了天真、充滿了憧憬,充滿了想像,雖然無論出世入世,都不可能居于人下,但是如果當成朋友,那相交也很愜意,我就在想,以前我真的錯了,也許,就算知道必有今日的決斷和結果,之前也要肆意相交,舉杯同飲吧!”

  就算李播再大能,也不會知道寇仲和徐子陵真正力量和運勢,此世界,本是為這二人而現,因此張宣凝對自己面臨此等關鍵之時,仍舊不急不徐,心如淵海,下午還與二人對酒當歌,說得心中話,喝得盡興酒,也是很滿意。

  就算明日要殺得這二人,今日還是可以傾心相交,前者是真,后者也是真,就如眼前月光如水之夜。

  一瞬間,他知道,經過今日,自己某種程度上遠遠超越邪王石之軒。

  花間派浪漫而從容,補天閣殘酷而隱蔽,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路子,并且代表二種不同流派的不同生活方式和哲學。

  石之軒將這兩派的功夫比喻成兩個相反的車輪,這“如車輪”頗具象征意義,并且創造出不死之印。可惜的是,石之軒雖然驚才絕艷,但是卻也無法徹底融合,再加上碧秀心之死,使他這種分裂再也難以彌補。

  可是,如夜之臨,如日之升,王道霸道,只在所用,何必以花間花叢走,來亂得補天夜中芒,或又以補天之殘酷,來破得花間之浪漫。

  今日可盡可浪漫之極,直心直意說得心里,明日自行應行之策,殺戮決斷徐徐而成,此間轉折,毫無應該遲疑之處——殺戮決斷,與至情至性,又有什么對抗呢?石之軒如果靜觀日出日落,遠比用邪帝舍利來強行恢復好!

  想到此處,他興致又起,舉刀橫眉,與月下而舞,口中而說: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黃冠子,說寇徐,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仆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此詩第一句出,李播就驚然拍好,等說到“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之時,月光如水,樹影長長,少年雖不使劍,持刀而立,但是其高雅脫俗,也清晰可見,眉宇之間,與月光之下,溫潤如玉。

  當說到“與爾同銷萬古愁”之時,李播心有戚戚焉,國仇家恨,盡付于此句之中,等詩句完畢,再回味著其中時光流駛、青春消逝的感悟,又表現出對建功不成、時不我待的強烈***,而又接著寫出了佯狂放誕、及時行樂之舉,此詩如巨浪洶涌,奔瀉直下。

  真是疑得,此少年,哪得此千古之句。

  一時間,二個人影交合在面前,當年晉王在,以弱冠之年,居大元帥之位,統領50萬大軍南下,滅得陳朝而得天下一統,其驚才絕艷,也當如此!

  前些日子,見得李閥李淵諸子,特別是其中第二子,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已經有著深沉厚重,魅力十足,當真是第一等人,至于那句“龍鳳之姿,天日之表,二十歲,必能濟世安民”的傳言,也在一些絕密圈子流傳。

  可是今日此少年,雖眼下還不及于二人,但是卻仍舊有著類似的特質。

  更加不要說,天下還有數人,也各得所能,也有資格競于神州,不知今日上天,何降英雄如是多哉?

  一時間二人都沉默,只有等了片刻,被外面兄弟歸來的聲音所驚得醒來,李播收斂了神情,絲毫也不因剛才沉思所困惑,而直是問著:“那你到了明日,當如何行事?”

  張宣凝笑容淡去,他緩緩而行幾步,他看了看了四周,感覺了一下,然后才說著:“這話并不想說,不過,我已經遣得其它兄弟,死糾纏于他們,想必不會偷偷前來聽得吧?”

  說著失笑:“今天與他同桌賀酒,我更感覺到二人相互依靠,彼此連接,如要想殺得其中一人,就在此時,也必須把他們分開。”

  “我已經命徐子陵處理田產之事,這些事情,是為了兄弟們后路安置,以徐子陵的本性,想必還是會干的認真,而且多是煩瑣,拖的時間很長,為了以免萬一,我甚至請得貞貞與他一起作,牽制得他,而寇仲將與我北上,連夜行走,不加多息,過得千里,再斷然處置也不遲,如果千里之路,這二兄弟,還可以瞬間會合的話,那我也就認了這個命了。”

  語氣淡淡,眸子清亮無比:“為了此事,我已經盡我此時之能,如果還是機關算盡,反誤了我的性命,這也是我的命,我當坦然承之。”

  如果說心中沒有恐懼,那肯定是錯的,小強螳螂命,此世界此時之主角,豈不讓他心驚?

  但是,試探天命,拷問自心,雖千萬人,而吾往矣,與別人也許有其它選擇,與自己,只有這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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