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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矯詔

  “是三大王!是梁隱相!”

  “還有直娘賊的那南來子……入娘撮鳥的。這南來子為何不死?如何又與三大王和隱相做了一處?不是說隱相與圣人一處,隔絕在馬前街么?怎么又在此處了?圣人又何在?”

  “今夜事,就是圣人出現,也說不得了。反正也是內禪到天家手里。俺們還有退路么?只有做將下去,讓圣人安心為太上就是……隱相與三大王在此,還能如何?可是這南來子帶著如許甲士,賊娘的誰去抗衡?他怎生就藏了這么多甲士在身邊?”

  “就是神武常勝軍這南來子如何又撒手了?現在在河東還不是鬧得無法無天。要不然朝廷上下,都望這南來子死而后快?可是這賊廝鳥卻怎生又翻身過來了?”

  “還不是靠著他手上強兵?神武常勝軍不必說,就是這幾百具裝甲騎在身邊,這南來子橫下心來行事,汴梁誰敢去擒他?你去還是俺去?”

  “這個世道,俺算是看明白了。手上得有兵!西軍現在無論汴梁如何變,都是站在干岸上,這南來子也總能翻身。俺們也得牢牢將手里兵抓住!”

  “就憑著俺們手下這些軍漢?”

  “扯這些鳥臊做什么?現在這么個場面,俺們該如何做?是東宮,還是圣人?”

  亂軍無數目光,在獨立軍前的蕭言和太堊子旗號所在兩處來回轉動。剛才的呼號喧囂之聲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去。現在皇城左近,也如蕭言才出現在馬前街處一般死寂。數萬人組成布滿皇城之前無邊無際也似的隊伍在蕭言面前,竟然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而太堊子左近,趙桓已然只能在馬背上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趙桓那些文臣心腹,遭遇這種場面縱然就是膽色還在,也是一時束手無策,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大宋文臣士大夫久矣在朝爭中打滾,鎮撫邊塞,臨敵機變,如西軍這般重鎮,多少年來都是童貫這等閹人在主持舊黨清流之輩,哪里還有什么出色人物?朝爭當中,只會結黨只會杯葛爭斗。但臨這般需要果決而任艱巨,甚或將自家命押上的大場面,哪里還能尋得出人來?

  至于禁軍軍將,他們此刻也亂成一團。這些所謂軍將,也是膽氣比文臣士大夫還要不堪的居多。多年承平富貴,更沒有對士大夫的優容禮遇。他們行事全部出發點都是為了這個團體的利益。如果說文臣士大夫團體行事多少還要考慮那么一點這個名義上君王與他們共治的江山。而大宋的制度,就將這些居于腹心之地的都門禁軍武將團體,完全養成了這個依附在這個這個國家上面敲骨吸髓的寄生蟲,將這個國家完全拖垮,也在所不惜!

  對于在此刻倒戈而向圣人,這些禁軍軍將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然則唯一可慮的就是他們所行,已然是最為君主所恨之篡逆大罪之事。就算再投過去,也無可恕之道!

  可自家這里雖然人多勢眾,但是號令不行,約束全無,從裝備到編伍,全都提不上。在蕭言所領的兩百具裝甲騎面前,實在是不大提得起抗衡的勇氣。

  這些禁軍軍將,人心完全紛亂成一團。急切的互相商議著卻誰都沒有個主意。不時有人倉惶的張望左右,仿佛在做立刻逃命的準備!

  耿南仲和宇文虛中,是這么多人中的主心骨。最后大家都望過來,而趙桓也是一副求救的神色看著兩人。耿南仲臉上神色不動,仿佛仍然鎮定自若,可內心里面早就是空白一片。僵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也實在是動不得了。

  這位一向掛著剛嚴的面孔,以將來宰輔為意中事,以未來江山社稷為己任的耿道學。竟然是怕得比任何人都要厲害!

  而宇文虛中卻終于鎮靜下來,深深吸口氣,厲聲道:“慌亂什么?殿下在此,圣人卻何在?此南來子奉三大王,挾持圣人,正是我輩要誅除之奸邪!此時此刻,除了為國除奸之外,還有什么說得?”

  眾人一下就反應過來,豈不正是如此?太堊子就在此間,而圣人何在?只要趙佶一刻不出,大義名分一刻就還在他們這邊。只要擊破眼前甲士,擒下趙楷蕭言等人,汴梁局勢,還在掌握當中!

  可誰卻能來擊破這南來子所領之甲士?

  文臣望向武將,而武將面面相覷。誰也不愿意出這個頭。先不說他們還能不能指揮動麾下那些軍漢。就是軍漢們愿意奉將主號令行事,憑著手下這些從事各行各業都有,就是沒有操持本來武人行當的軍漢們,哪怕萬人,又何能當這些甲士列陣之一擊?只要對面發起沖擊,眼前現在還聚集一處的數萬禁軍軍漢,只怕馬上就要卷堂大散!

  宇文虛中也知道,此時此刻,蕭言麾下這些甲士才是關鍵。而他也不相信,蕭言對趙佶,有什么忠誠效死之心!

  他厲聲吩咐左右:“護某而出,某要與蕭顯謨陣前對談!”

  太堊子那邊各色人等紛亂成一團,無數軍漢不知所措,火光在無數人頭頂卷動,將背后巍峨皇城映照出來。大宋皇城之下,從來未曾經歷過如此的場景。也從來有如此多的人聚集,卻近似鴉雀無聲,只是看著勒馬獨立而前的一個年輕統帥。

  蕭言靜靜的打量了眼前場景一陣,終于開口:“我奉圣人詔來平今夜亂事……如何?還想抗拒不成?沒人說話,我就當是了。沖殺進來你們這些軍漢趕緊各自逃命罷。帶領你們生亂的那些亂臣賊子,我就全部留下了……你們盡管抵抗試試。”

  語音淡淡的,甚而有點漫不經心的意味。蕭言隨意點點頭,就準備勒馬轉身。

  這個時侯,就聽見亂軍軍陣深處傳來一聲呼喊:“蕭顯謨且慢!”

  蕭言聞言停住很有些不耐煩的轉過頭來。看到他那明顯有些不耐煩的動作神態,站在第一排和蕭言及他麾下甲士相對的禁軍軍漢,個個從心底膽寒。

  這個蕭顯謨,當真是等不及將領頭作亂之人殺光了事!大家都是窮軍漢,富貴到不了手也就罷了,何必為這些鎮日都騎在自家頭上作威作福的貴人將性命搭進去?

  無數人就開始左顧右盼,看從哪里撒腿溜得就比較快。

  自家這里雖然人山人海將皇城前如此大的空地都快布滿了,可實沒有一個人認為,他們會是那些武裝到了極處的具裝甲騎的對手!

  亂軍軍陣分開一條道路來。就見宇文虛中也單騎而前緩緩穿過人潮,迎向蕭言。當在蕭言面前七八步站定的時侯,宇文虛中先是感慨一聲:“顯謨,你竟然也有白發了。老得好快!”

  蕭言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兩鬢。

  自己家族,可沒有少白頭的遺傳啊……

  不過也難怪。人要得到什么沒有不付出代價的。更何況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是如此的艱難?現在仍然好生生的活著,已經算是一件幸事了。

  他也笑笑:“宇文學士,近來少見……一向可好?”

  宇文虛中堊拱手還禮:“不敢當顯謨動問……學生只是想問顯謨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

  蕭言皺皺眉:“問這個什么意思?”

  宇文虛中在馬背上直起身子,提高聲音大聲開口:“若不是三大王等甘言動之,顯謨怎么會與這等挾持君父,欲襲殺東宮。篡位自立的奸臣賊子輩共同行事?顯謨本為國平燕的大功之人,舉朝誰不仰之?圣人受奸臣蒙蔽,才至顯謨仕途困頓,大志難伸。今滿朝義士奮起,欲在今夜為國除奸。就是圣人,也深自慚恨,欲內禪東宮撥亂反正。殿下對顯謨素來看重,豈能不大用之?

  ……若顯謨在朝,當領西府。若顯謨愿統強兵為國鎮戍邊地。則河東一路,當由顯謨自專,如西軍故事。一路軍政民事,如此邊地軍情洶洶之際,當權由顯謨自專。若河北諸路艱危,也可請顯謨移鎮……顯謨為國出力之日,還長遠得很。功成名就之際,當傳諸子孫,與國同休。豈能為一干奸賊所蒙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顯謨顯謨,其速醒乎!東宮正在軍中,顯謨若有疑慮,東宮當與顯謨擊掌為誓。

  天下世人共鑒。顯謨統強兵在手,正是此刻安定汴梁的中流砥柱,國本安危事,全系于此刻顯謨一人而已,顯謨難道還愿為這些亂臣賊子欺哄到底,自損一世英名么?”

  宇文虛中果然不愧舊黨中智囊之名,臨事機變,少有人比得上。一下就看到了此刻唯一的機會,就是趙佶并未出面——不管是什么原因。想必也是在這南來子掌握當中。只要這南來子倒戈,則局面還能翻轉過來!

  而且他臉皮也厚得下來,明明知道今夜之事,就是這膽大心黑機深的南來子卷動。將大家全部都架到了火上,最后來收拾局面,決定所有人命運的就是這南來子。可還是將蕭言行事硬安一個受奸賊欺哄的名目。

  還立時代太堊子開了好大的價錢出來,居內則是樞密使領西府——不過蕭言留在中樞。怕是兩邊都不得安。很有可能蕭言愿意出居外鎮,行藩鎮之實。當下就將河東路許給了蕭言,如若不足,在河北也可以選一兩路大家商量著辦。你坐擁強兵,外居藩鎮。朝廷沒有幾年恢復不了元氣,安定不了局面,再練出能打敗你的強兵更不知道要多久,你居此地位,進可挾持都門中樞,退不失藩鎮富貴。至少很長一段時間無憂,手腕要是高明的話,將來真正裂土封藩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價錢,總該滿意了罷?

  而且你蕭言也不必擔心太堊子賴帳。趙佶在你手里而且你在趁著這個機會擴充軍力,正是此刻汴梁最強武力在手。更不必說還有神武常勝軍為你羽翼。這些籌碼,足夠支撐到你搜刮滿盈,平安出鎮于外了。如此權位富貴,你還想要怎樣?

  你為權位富貴一次次的拿命去賭。一次次的殫精竭慮的與所有人周旋,以至華發早生。現在已然捧到你面前了!

  趙佶能給你什么?嘉王趙楷又能許給你什么?

  而宇文虛中也可保趙桓以降,在蕭言還掌握著趙佶,還掌握著強軍在手的時侯。會不認可他擅自許出的籌碼。他們也并不傻,如何不知道這是自己在為他們一黨中人,為太堊子爭取最后翻盤的機會?也是在安定蕭言這手腕實力心思都厲害到了極處的人物,讓他在太堊子正位之后不要再生出什么變數來了讓太堊子真正能將這個皇帝當下去,而舊黨清流能真正上位用事!

  現在我們怕你,答應你的絕不會反悔。一定滿足對你的承諾直到將你恭送出去,為一地藩鎮!

  宇文虛中何嘗不知道,這是為將來大宋種下了莫大的后患。蕭言此人,有操莽之心是一定的了,再以名位地盤畀之,則實力膨脹再難制約。將來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亂事出來。就是如西軍這等坐擁強兵的地方實力派,又如何不見獵心喜,也離心割據自雄。大宋從今夜開始,難免就要復五代故事!

  然則今夜不這么做,還能如何?難道他們這一干人,就束手就擒不成?難道這場亂事為趙佶所平定下來趙佶還能有如前對朝局的掌控力么?趙佶還能壓服蕭言這等坐擁強兵的權臣不成?

  他們這些人在位,收攬士大夫團體人心,憑借大宋延續這么多年的深厚根基。還能與坐擁強兵的權臣藩鎮周旋,慢慢積蓄力量,選將練兵。最后重整這大宋河山!

  與這等操莽之輩相爭,正是我輩士大夫的天職。哪怕今夜含屈忍辱,也要能留在中樞!也要將東宮扶上大位!

  宇文虛中這番話,聽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過也有許多人暗自點頭。這位宇文學士,心思清明機變無雙。這危急關頭,還是想到一條出路。

  今夜之事,也只有遂這南來子所欲。

  收他為己用了。只要今夜權位富貴得保,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罷。

  石崇義在人群當中,聽得長大了嘴,喃喃感慨:“爭權奪位,當如這蕭顯謨啊……今夜如此,是人將潑天也似的權位富貴雙手硬塞上門,還唯恐他不要!”

  石行方也在旁邊冒冷汗,忍不住又多言了一句:“爹爹今夜不是還想著與何太尉動蕭顯謨的手么?孩兒其時是如何說的?”

  石崇義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卻是冷汗不住的朝外冒:“異日蕭顯謨面前,俺只有匍匐泥塵舞拜乞命,請他高抬貴手……皇天,讓蕭顯謨答應了東宮這邊許下的富貴也罷!就了這個河東王!”

  在蕭言身后,趙楷和梁師成兩人卻為宇文虛中說得面如土色。

  如果說此前他們因為在蕭言身邊,還感受不到今夜蕭言到底居于多么優勢的地位的話,現在也完全明白過來了。

  不必說,此刻圣人定在蕭言掌握當中。區區一個何灌,如何能是心計手腕已經厲害得無以復加,身邊更有精強甲士效死的蕭言對手?

  趙佶此刻,就是蕭言手中絕好一個籌碼。單憑著趙佶,蕭言今夜已然立于不敗之地!

  而他收攏拱衛禁軍輩,再將禁軍軍將一網打盡,收羅禁軍當中強健之士以后。汴梁城中,誰能抗手?更不必說還有在河東的神武常勝軍!

  朝中能用之軍,遠在天邊,緩急難至。而且也未必愿意來淌這混水。而多半是選擇自固為先。

  在這汴梁城中,在今夜風潮演變至此,蕭言助誰,誰就能得大宋君王之位!不管是趙佶還是趙桓趙楷這兩個互相恨不得殺死對方而后快的親兄弟!

  到了此刻,趙楷和梁師成也終于能夠確認今夜之事,若不是這南來子卷起,還能是誰?

  讓人最為震驚的就是,這南來子不僅孤軍平滅一國。還以一己之力,撬動了整個大宋!五代以降百數十年來,就未曾見過此等予智予雄的梟雄人物!

  而宇文虛中,比他們更早看出這一點來。許下了如許大的好處。想起趙佶就給了一個直學士領樞密副使差遣,一個虞國公。趙楷忍不住都替自家老子臉紅。

  此刻他忍不住也想開口喊價,什么小國國公轉大國國公的名號都顯得村了。至少是郡王起碼。永鎮河東不住,河北數路也由著蕭言挑。汴梁庫藏,由著他要。尚公主想幾個便是幾個。他要是想斷斷袖分分桃趙楷也咬牙伺候了。

  各種價碼正準備不要命的只情朝外拋。就在看他想動作之際,身邊甲士卻不作聲的逼近。手中兵刃也有意無意的轉了過來。趙楷渾身汗毛直豎,頓時就噤若寒蟬。

  梁師成在蕭言身邊神色卻是若嘆若悲,只是呆呆的看著在大宋皇城腳下,無數火光漫卷中,所上演的這一切。

  宇文虛中終于說完,殷切的看向蕭言。而太堊子身邊所有人,包括趙桓在內。也殷切的望向了蕭言。趙桓在馬背上抓耳撓腮真不知道該拿什么表示自己的誠意。證明他只要能即位,一定將這份合同執行到底,誰要是毀諾,下輩子男盜女娼!

  火光當中,蕭言的鬢邊白發星星點點,竟然是如此的醒目。竟然是如此的動人心魄。

  他沉吟少頃終于一笑。搖搖頭:“別人給的,靠不住。想要什么,我自己去拿。”

  宇文虛中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這時再不管不顧,大呼出聲:“蕭言,你這是要從逆到底么?你將圣人挾持,可東宮身邊,卻有無數忠義之士!”

  接著他又轉頭,面孔扭曲向著無數禁軍軍漢,向著太堊子身邊猬集的文臣軍將大呼:“圣人為奸邪挾持凌迫,此刻天下仰望了唯有太堊子!此奸賊輩,唯有區區數百。此間忠義之士何其之拼了性命,也能讓其沒頂!難道就等著此等亂臣賊子,將我輩一一除去么?就這般束手就擒么?”

  太堊子身邊那些文臣軍將,每人也都是神色扭曲。有的人環顧四下,就準備響應宇文虛中的呼聲,召集軍馬,與蕭言拼命。可是鋪滿皇城之前的無數禁軍軍漢,仍然在那里不言不動。也不知道就是自家喊破了喉嚨,能使動幾個軍漢?

  而趙桓在馬上,軟軟的就欲滑下來。

  竟然在此刻就快暈過去了。

  蕭言并不動作,等宇文虛中大聲厲呼完。才淡淡道:“誰說我脅迫圣人?我有圣人手詔,實打實的是奉詔平亂。”

  他也不回頭,就揚聲招呼:“梁宮觀何在?”

  數名甲士將梁師成一夾,就帶著這個不言不動的老太監迎上前來。蕭言回頭看了他一眼:“圣人手詔何在?”

  梁師成也不說話,顫巍巍的自懷中將有趙佶血指印的手詔取出。

  蕭言又問:“梁宮觀,這是圣人親書手詔不是?”

  梁師成默默點了點頭。

  宇文虛中冷笑:“其誰信之?”

  蕭言也不理他,梁師成展開手詔,就欲頌讀。這個時侯,要是能讓所有人知道趙佶尚在,名分尚定。只是讓蕭言奉詔平亂而已,事情尚有可為!

  卻沒想到,一名甲士,劈手就將這詔書將梁師成手中搶過來。趨前幾步,遞到蕭言手中。而其他甲士緊緊將梁師成夾住。背后被遮住的一名甲士,更拔劍抵在了梁師成背后。梁師成也只能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蕭言接過手詔,隨手展開,大聲道:“圣諭……朕以德薄,至生亂事。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三子趙楷,品行端方,深孚朕望。今當禪位于三子楷,朕即避居禁中之外。潛心修道,不問世事。平亂之事,盡付與蕭言蕭卿……欽此。”

  趙楷仿佛被雷劈中一般。

  蕭言竟然就這般明目張膽的矯詔,而大位在今夜,最后落在了他頭上!此時此刻,趙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渾身劇烈的顫抖著,如在夢中!

  而梁師成也終于反應了過來,他一生權位富貴,都依托于趙佶。對趙佶的忠心,自不必問。要是趙佶就這般去位,他也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以他和蕭言之間的仇怨,還能有什么好下場?蕭言容得了天下人,也容不了一個對趙佶忠心耿耿,在朝中還有深厚根基的梁師成!

  死則死矣,也要讓天下人知道。趙佶未曾下這份詔書,大位還是趙佶的!而趙佶就在馬前街!

  可蕭言如何會給他這個機會。念詔的這短短功夫,幾名甲士已然將梁師成遮得死死的。一根帶子已然套在了梁師成頸項之上,用力一勒。讓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卻不知道蕭言怎么想的,身后雖然讓梁師成無法則聲。卻沒有望死里用勁,讓梁師成還能勉強喘息。而甲士就遮著梁師成退入大隊當中。

  梁師成用力掙扎了兩下,就已然沒了氣力。老淚縱橫而出。

  今夜死了也罷,為什么還留老頭子一條性命?

  這時候哪里還有人管梁師成動靜,宇文虛中近在咫尺也渾沒注意到,只是目眥欲裂的看著蕭言,厲聲冷笑:“蕭言啊蕭言,其誰信之?其誰信之?你須欺瞞不得天下人!”

  蕭言扯下嘴角,就算是笑了。隨手將詔書收起一塞,冷淡道:“今夜之事,最后還是兵強馬壯者勝。可惜……你們不如我。至于天下人……對于他們來說,趙桓趙楷,有什么區別沒有?”

  他再不理宇文虛中,轉頭就策馬走向自己身后甲士。這個時侯背后火光如潮,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向著這里趕來,呼喊聲也席卷而來:“神武常勝軍,奉蕭顯謨命平亂!”

  神武常勝軍也至?太堊子身邊,所有人都相顧失色,只剩下絕望。蕭言這兩百甲士,已經是難敵的存在。更不必提蕭言居然還藏伏了神武常勝軍大隊!

  而蕭言直走到還暈暈乎乎的趙楷面前,躬身一禮:“陛下,請令臣平亂。”

  趙楷一下驚醒,手忙腳亂的給蕭言回禮。渾不顧自己可能已經成了大宋新一任的皇帝。

  “顯謨請自便……什么事情都是顯謨你做主!”

  蕭言淡淡一笑,策馬再轉向面前的大隊亂軍。

  一時間,他忍不住又想摸摸自己鬢邊才長出的白發。

  自己是誰?

  反正再不是那個廢柴白領小記者了。

  我……我將是后世史書之上,生于遼地的漢人,南歸大宋,一步步爬到高位。執掌大權,威福自專,不知道毀譽究竟如何的一個梟雄。

  可我的本心————始終如一。

  “全軍聽令!直進而前,擒下前東宮趙桓!禁軍軍將,一體捕拿。但有反抗,格殺勿論。其余人等,任其逃散……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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