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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洞見 四十二、自取其辱

上品寒士  ,最后更新:20106222:21:29

卷四洞見阜月初一辰時,戴逗與陳操之一起離開謝氏莊園,二人在白娥亭下的小渡口道別,戴逵能纜登舟。拱手道:“操之,戴某在剡溪草廬掃  以待。

  陳操之長揖道:“或月底,或月初,定當來訪先生。”

  戴逗笑道:“操之莫學那那王子猷,雪夜訪戴不見霸。”一笑而別。

陳操之與冉成縱馬急馳。不需半個時辰趕到東關小鎮,小嬋等人已  經在翹以待,當即一道上路。

小嬋道:“小郎君,今日是你生日啊,中午歇息時讓店家準備韭葉  水引餅吧。”

  冉威道:“阿兄和我在謝氏莊園里已經吃過水引餅了。”

  小嬋喜道:“是祝郎君吩咐人準備的吧,祝郎君倒是有心。

冉盛看了陳操之一眼,心道:“先前那謝氏部曲守在曹娥亭,說是祝郎君命他在那里等候,等我和阿兄到了莊上,卻說祝郎君去了祝家莊了,真是怪哉!祝郎君不在莊上,謝家娘子卻在莊上,我記得年初在建康'鳥衣巷,那個'道韞娘子就曾請阿兄為她助談一一阿兄說祝郎君身  份特殊,到底'怎么個特殊法?”

冉盛隱隱想到一些什么,又覺得返太匪夷所思,再想想那祝郎君  的容貌體格和平日的言行,冉盛確信自己沒有想錯,祝郎君是個女子「

至于是否就是道韞娘子那倒不敢確定一一忽然靈光一閃,冉盛想起戴安道先生說了謝道韞曾向他學習鼓琴和  繪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祝郎君才不敢出來見戴先生吧!

  陳操之見冉盛臉色有異。問:“小晟,怎么了?”

冉盛道:“無事o”打馬在前,:i想:“看這樣子那謝氏女郎定然也是喜歡阿兄的,竟然男扮女裝跟著阿兄,難道阿兄想娶兩個?這似乎很難吧,娶一個都難,更何況娶兩個!謝氏女郎固然才華不弱于男  子,但阿兄還是娶6小娘子更好一一”

冉威聰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更是深沉好學得多,陳操之心知冉盛已猜知謝道韞身份,眉頭微皺,心想:“被小盛知道沒什么,但英臺兄  這樣子以后難覓會被更多人瞧出破綻,這倒是麻煩事。”

一行人剛出'東關小鎮三里,一名謝氏部曲騎馬匆匆趕來:“陳郎君一一陳郎君的馬大快了。小人一路追來,我家郎君請你稍等,她很快  就趕來了。

  戴逵回了剡縣,謝道韞就可以啟程了,陳操之展以為謝道韞會遲一日來。

  陳操之對那謝氏部曲道:“你回去報知你家郎君,我等緩緩而行就是了。

半'個時辰后,謝道韞帶著兩名部曲騎馬趕到,她的牛車和隨從還  落在后面。

眾人加緊趕路,到達山陰縣城已經是夜里酉時,天色全黑了,卻見郡莽里迎出兩人,是荊奴和來震,陳操之吃了一驚,以為陳家塢生了  什么事,忙問來震來此何事?

來震道:“小郎君,今日是你生日啊,少主母派我二人來給你送冬  衣和新履。

  陳操之問:“嫂子從華亭回來了嗎?”

來震道:“少主母前日才從華亭裕望6小娘子歸來,即命我和荊叔  來山陰見小郎君,還有6小娘子送給小郎君的禮物和書信。”

陳操之回到驛舍,耒震捧上丁幼徽親手給陳操之縫制的冬衣。又呈  上6葳蕤的書信和生目禮物,6葳蕤送了一雙玉璧,上等羊脂玉所制,

  潔白無瑕,晶瑩剔透。

6葳蕤在·信里顯然非常快活。說丁氏嫂瞍能去看她她真是喜出望外,還見到了潤兒,潤兒可愛至極,又盼陳郎君明年入京時能再去見她  一見—

次日上午,陳操之與謝道韞去見會稽內史戴述,說了在東山見到戴安道先生之事,戴述問陳操之去余姚游說虞氏成果如何?陳操之據實而言,戴述思忖片刻,說道:“叔寧公專心著史書,當知歷朝、世家興廢之由,應該會有決斷的,桓大司馬不是當年王丞相,叔寧公豈能不郡丞6憒得知陳操之兩手空空的回來,以為陳操之在虞預那里碰了  壁,自是暗笑不已,他要看看陳操之還能有何作為?

十一月三陳操之回到山陰的第三天午后,虞嘯父求見戴使君。當時陳操之也在座,戴述“呵呵”笑道:“操之游說大有成果啊,虞嘯父  此來定有好消懇。”

虞嘯父進到郡衙,拜見戴內史之后,又分別尚陳操之、謝道韞見禮,對陳操之說道:“陳兄。古之蘇春、張儀亦不及陳兄。”說罷,命手下將一疊簿籍呈上,說道:“這是我虞氏的部分家籍,這里有七百民戶簿冊,連同先  一山的三百臆戶,余姚虞氏在本次土斷中計交出一千戶。「i!

  陳操'之拱手道:“虞兄有勞了。”

截述大喜,會稽郡最大的家族虞氏一下子交出七百隱戶,這消息傳出去,會稽士庶大族都不敢再猶疑觀望了吧,此后半月來郡上交出隱戶的定當絡繹不絕一一  虞嘯父上交簿籍不到一刻時,6锨就知道消息了。簡直氣急敗壞,

即命小吏來請虞嘯父去見他,虞嘯父便去郡丞著見俸髑,6髑臉色陰  沉,強忍怒氣,問:“令叔應該收到了我的書帖,貴宗何以擅自行事,

  置會稽其他士族于何地?”

虞嘯父亦是極傲氣的人,豈耐6锨這樣的教訓語氣,說道:“6郡丞,'我虞氏是本郡第一大族,會稽士庶都盯著我虞氏,兩僅土斷使也盯著戎虞氏,彭城王以五十逃戶被拘,我虞氏又何敢阻撓土斷?真要鬧出大事,6郡丞可有保我虞氏之策?”虞嘯父這是譏諷6锨不能保護其  心腹職’吏張倫。

  6懶氣得臉青。怒道:“我江左士族的利益都是被汝等懦弱之輩葬送!

虞嘣·父冷笑道:“且看強橫的6氏如何在本次土斷中自處!告  虞嘯父走后。6锨在堂上來回踱步,命人去請賀鑄和魏博來商議。

午時,賀鑄、魏博先后來到6锨寓所,聽6锨說了虞氏交出七百  隱戶之事,賀鑄又驚又怒,魏博卻不動聲色。

6腹叮囑賀鑄、魏博莫要慌亂,現在距復核限期尚有二十g,這二十日內必能想出對策,會稽士族絕不能向陳操之低頭。虞氏交出這  么多德戶必然后悔。

  魏博唯唯,見6锨并無他事,便先告辭了。

魏博走后,賀鑄即大罵虞預老悖昏庸,竟事先不與他賀氏商議,就  先交出七百隱戶。真是豈有此理!

賀鑄問6舷現在該怎么辦前日6始從建康來信,要虜氏、賀  氏、魏氏疏慢陳操之。臨到期限時再各交出幾十隱戶應付一下即可,

會稽士庶大族有莊園墅舍數百處,陳操之有何能力一一搜檢!可現在圈為虞氏倒向了陳操之。會稽士族聯盟基本瓦解,而且時限緊急,不可能  再去向6始問對策。

  6懶道:“先不要急,道方,你派去錢唐的人回來沒有?”

賀鑄道:“估計這兩目也該回來了,已經去了八日了6順道:“若能抓住陳操之的把柄,即命快馬報知我父,我父有權將陳操之撤職  賀鑄道:我再派人去錢唐,這兩日定有消息傳回。”

賀鑄派去的人還沒有消息傳回,當日下午,山陰魏氏向陳操之交出了四百隱戶的簿冊。又把6锨、賀鑄氣得頭暈,賀鑄恨恨道:“很好,現在就只剩我賀氏獨木支撐了,陳操之虞氏、魏氏、孔氏、謝'氏都  去拜訪,獨缺我賀氏,看來是要拿我賀氏立威了。”

6懶道:“吳郡朱氏、還有我6氏也至今安之若素。賈弼之在吳郡束手無策,道方莫急。目下當務之急是搜羅到錢唐陳氏作奸犯科的證  賀鑄'道:我先回莊,十有消息就來見你。

當日傍晚,賀鑄帶著一名典計、三名莊客來到6髑寓所,這一名典  計和三名'莊客就是賀鑄派去錢唐的得力人手,午后從錢唐趕回來的。

賀鑄讓那共計將錢唐之行的經過向6锨細細稟報,典計恭恭敬敬道:“好教6郡丞的知,小人帶著這三名莊客于上月二十六日趕到錢  唐,小人原是鋱唐人。對錢唐頗為熟悉,小人跡有個堂兄在縣署為吏,

小人'堂兄得知是6郡丞和賀舍人重托,豈敢不效徽勞,即領著我等四人  去密訪原褚氏、魯氏的佃客一一”

這典訃還想向6髑解釋一下錢唐陳氏與褚氏、魯氏的仇怨,6锨  播擺手,問他:“陳氏在本次土斷前后,蓿戶數目可有變化。”

典計道:“小人曉得輕重厲害,先便查了這事,但錢唐陳氏并未借此次土斷擴充其蔭戶,這點無隙可乘,但陳氏三年前僅有不足四十頃的田產,而今擴展到兩百頃,小人不信這其中沒有違禁枉法之事,當即細細尋訪,現不少自耕農把自己的占田很廉價地賣給陳氏,至于課田,都是白送給陳氏,自身成為陳氏的佃戶,小人問那些佃戶,卻道是心甘情愿的,小人不信,多方打探,卻是陳氐許諾那些自耕農,若逢天災荒歉,由陳氏代那些佃戶補足課田租稅,不使共因繳納不起租稅而  破產——”

一晉承襲西晉的士地賦稅制度。實行占田制和課田制小心十七歲算成丁,開始承擔官府的緩役賦稅,丁男占田七十畝,這七十畝是私田,向官府交部分租稅即可,另有課田五十畝,這五十畝是官田,耕種所得全部上交官府,等于是給官府服役,當然,實際執行中不可能督檢你課田所得有多少,而是統一規定每畝課田賦稅標準,這就造成一個,問題。因為地有貧蔣、年有豐歉,遇到災崔之年,官府若沒有減免租稅的政策,那么自耕農就會因無力繳納賦稅而破產,很多自耕農就此背井離鄉,拋棄戶籍,進入士族大莊園為士族地主雇傭耕種,成為了逃避搖役賦稅的隱戶,有的自耕農沒有占足七十畝私田,卻依然要繳納那么多的租稅,履田而稅變狂成了按丁課稅,這也加劇了自耕農的破產,流入士族莊園的隱戶就越來越多,國家執役無人、賦稅流失  6俶聽罷賀氏典計所言錢唐陳氏擴張田產、兼并農戶之事,說道:“課田乃是官田,陳氏如何能據為己有!”

  賀鑄冷笑道:“單此一項就可讓陳操之身敗名裂。”

那典計比志大才疏的6、賀二人精明而且更知時務,說道:“6郡承,錢唐陳氏雖將那些農戶的課田并入陳氏大莊園,但照樣承擔了官府的賦稅,而且這些課田并未涉及買賣,是那些農戶帶入陳氏莊園的,若要以此來狀告陳氏侵吞官田似乎難以定陳氏之罪  6俶點頭道:“此言有理。”抬眼看望著那欲言又止的典計,說道:“你有什么話盡管直說。此次若能成事,我定重重賞你。你那聳兄也可到我手下為職吏。

  那典計趕緊施市:“多謝郡承恩典小人想,那陳氏已經交納過賦稅的課田就不好與其計較了。但必然有最近新兼并的農戶私田和課田,那些課田尚未到納租之時。要狀告陳氏,就可從這里入手小人這次收買了兩戶原褚氏的佃戶。到時可作人證,還有一戶自耕農,有一百六十畝上品田,因土地肥汰,不愁繳不起賦稅,不肯依附陳氏小愿自耕自足,陳氏覺得那百余畝田地橫亙在中間,使得陳氏大莊園不能連成一片,就派人軟硬兼施,終于本年七月初將那塊地買下,那農戶很是不滿,但也無可奈何,陳氏勢大,只有腹誹而已這農戶我未曾驚動,到時侵占課田案時再說服他控告陳氏豪奪其田產,兩案并舉,陳氏必敗。”

  6俶大喜:“很好,你做得很好。”即命從事。賞絹五十匹,事成之后,另有厚賞。

  那典計著三名莊客退下后,已是夜里戌時,賀鑄道:“子善兄,此事緩不得。應將此事報知令尊,務必在本月二十三日前有回復,罷免陳操之土斷使一職。”

  6俶道:“距離復核期限還有十九日,我明日以四百里加急文書將此事報知土斷司,不出半月,定有回復,不管陳氏侵占課田、豪奪鄉鄰田產之事確否,皆可援例暫免陳操之土斷使之職,聽候審查。”

  賀鑄恨恨道:“待罷免了陳操之,我倒要看看虞氏、魏氏、孔氏、謝氏又是一副什么嘴臉。想必會為交出那么多隱戶而痛心疾吧,交出來的自然不能退還,哈哈。”

  6俶道:“道方,你賀氏也得再交出兩百隱戶才行,土斷結束后,另行招募也是一樣。”

  賀鑄想想6俶說得有理,會稽其他大族都交出了大量隱戶小獨他賀氏一毛不拔,這的確不妥,說道:“也罷,我回去與我叔父商議,就交出兩百隱戶吧,我要待陳操之罷官后再交。”

  6俶一笑。

  次日午后,會稽內史戴述急召陳操之入郡衙議事,說6郡承以四百里加急送密信進京,究竟何事不得而知,但想必是針對陳操之的,要陳操之小心提防。

  陳操之謝過戴內史。回到驛館,請謝道韞商議,謝道韞道:“子重本身無可指摘,我料6、賀要尋你之隙,必從你族人入手,子重應立即回錢唐一趟,查看族人有無犯禁之處,預先處置。”

  陳操之點頭,說了陳氏蔭戶之事,謝道韞贊許道:“子重心細有遠慮,但難保陳氏族人沒有其他違禁之事,本來就族人有違法之事也連坐不到子重頭上,但現在是土斷的非常時期,而且土斷司長吏大6尚書對子重不滿,所以極易借此生事。”

  陳操之道:“英臺兄。我要求你一件事謝道韞含笑問:“子重是要請我代你去陳家塢處置此事嗎?”

  陳操之道:“英臺兄總是這般善解人意。”

謝道韞道:“也好。我去更能掩人耳目,我也愿意多看看潤兒  陳操之心圓汪墾薪童節就洗澗書口四凹以以凹3卜田酬)”隙客全。瑕激。情不自禁伸年覆薔在謝道韞擱在書案的右年背卜烈刃刀般微冷,謝道韞受悄地抽回手,臉通地紅起來,趕緊起身道:“子重,給令叔寫一封信,我即刻妄行說罷,回房收拾行李去。

  陳操之也有點愣,不知怎么竟想要執謝道韞之手。是真把英臺兄當作顧愷之、劉尚值了,還是另有所感?

陳操之不愿多想,這些完全在他掌握之外,他不能控制,對6葳蕤,他可以有明確的信念,但對謝道韞,他不能一  陳操之匆匆給四伯父陳咸寫了一信,命荊奴和來震隨謝道韞一起回陳家塢。

冬月初六午前,謝道韞一行十余人來到錢唐,并未過江去陳家塢,謝道韞只讓來德和荊奴持陳操之之信回去見陳氏族長,她要先去拜訪錢唐縣令馮夢熊。這事必須要有馮夢熊相助,才能在短短數日冉查明有無外縣人來查問錢唐陳氏的根底馮夢熊見到謝道韞,聽了謝道韞所言有人欲構陷陳操之之事,豈會怠慢,即命兩名親信屬吏率十名差役聽候謝道韞差遣。謝道韞帶著侍婢柳絮、還有自家八名私兵,與縣吏、差役一十三人趕去楓林渡口過江,剛至南岸,就見陳氏族長陳咸、還有北樓陳滿、陳昌父子正準備趕往縣城  陳咸知道侄兒陳操之復核土斷是很得罪人的事。接陳操之來信,頗為驚懼,急與陳滿父子趕往縣城來見祝郎君,且喜在楓林渡口就遇上了。

  謝道韞向兩位陳氏長輩說了陳操之在會稽土斷之事,陳咸、陳滿聽說會稽郡承6俶與會稽大族賀氏一意阻撓土斷、妄圖構陷陳操之,二人都是憂心仲忡。吳郡6氏小會稽賀氏是江左豪門。勢力強橫,遠遠不是他錢唐陳氏所能抗衡的,操之得不到家族強有力的支持,完全是靠他一個人獨支支撐啊!

  謝道韞寬慰二位老人道:“兩位伯父莫要憂心。子重既料到6、賀有此陰謀,派我來此助兩位伯父徹查此事,就一定有應對之策。”

  謝道韞辦事極是麻利,就在楓林渡口吩咐兩名錢唐小吏帶著十名縣役去走訪陳氏蔭戶。好言相問,莫要恫嚇,傍晚到陳家塢會合。

那兩名小吏領著差役分頭去了,謝道韞與陳咸等人來到陳家塢,匆匆拜見了丁幼微。無暇多說話,便去陳氏祖堂聽陳滿父子向她說明三年來陳氏莊園擴展的大小諸事,陳操之在信里請伯父陳咸莫要對祝郎君隱瞞家族莊園展方面的任何事,越有理虧犯禁之事更要說出來,這樣才有辦法彌補  陳昌捧著一大疊薄冊,將升平四只錢唐陳氏列籍士族來的諸多事宜一一道來,謝道韞輕輕摩挲手里一枝玉如意,靜靜聽之。聽到陳氏招納農戶、為農戶代繳課稅之事,問道:“陳氏如此擔待,豈不是負擔重重?”

  邊的陳咸解釋道:“這是操之提議的,操之認為大莊園齊心協力更能抵御天災人禍,丁男占田課田百余畝,如何能精耕細作,占田雖不少,出產卻低。不如從提高畝產入手,我陳家塢對有經驗、有長技的老農、老圃都予以重用,去年來,陳氏莊園的畝產就明顯高于本縣其他士庶莊園,所以不用擔心課田賦稅謝道韞問:“課田另列籍否?。

  陳昌道:“并未另列籍,但在田籍中有注明。”

  謝道韞道:“請勿嫌勞煩,立即連夜將課田單獨列籍,注明這是佃戶帶來的官田,佃戶姓名俱要理清。”

  陳昌雖然覺的這位祝郎君有點小題大作,這些官田他們陳氏都是承擔了賦稅的,并非侵占官田,是因為陳氏精耕細作、注重選取優質種苗,才能在交了租稅外還能略有盈余,但既然祝郎君這么說,陳昌也就答應連夜親自督促管事、典計完成此事。

  謝道韞問:“陳氏三年間田產由四十頃擴展到兩百頃,那些農戶前來依附都是自愿的嗎?。

  陳滿頗有些的意地道:“祝郎君,我陳氏一向樂善好施,陳氏佃戶有歉收或貧病的。都會酌情減免其田租,那些自耕農依附我陳氏,那就無后顧之憂,不知有多少農戶想要落籍陳家塢,是我那十六侄操之建言莫要擴張太甚,是以拒絕了很多農戶依附。”

  謝道韞微微一笑。看看天色都已昏暗下來,說道:“且待縣吏、差役來看看有何現。再議此事吧。”

名錢唐縣吏和十名差役老訪了二十戶為陳氏耕種的仙;,比系夜里戌時才來到陳家塢,也不及用餐,先向族長陳咸和會稽土斷副使祝英臺稟報走訪結果,據那些佃戶言道,上月底有幾個山陰人也來訪察,問陳氏有否欺凌鄉里、侵占田產云云,那些佃戶都是極力夸贊陳氏寬厚仁義、造福鄉樟  陳咸聽到果然有人來搜集陳氏的過失,眉頭緊皺,說道:“人孰無過,我錢唐陳氏總有考慮不周之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謝道韞道:“陳伯父莫要焦慮,土斷是桓大司馬推行的,子重也是桓大司馬賞識并重用之人,6氏、賀氏妄圖構陷子重,只會自食惡果我方才細細查閱了陳氏田籍簿冊,并無違禁犯律之處,課田這兩日應單獨列籍,盡量做到讓人無隙可乘。”

  陳滿道:“我兒陳昌已經督促典計重新造冊了又搔著白嘆氣道:“操之還想著娶6氏女郎,這都成仇家了,還如何聯姻啊”。

  丁幼微關心小郎前程,這時也在有序堂,聞言道:“會稽6郡承是6小娘子的從兄,并非嫡親,6使君和6夫人都是極賞識操之的。”

陳滿道:“操之侄兒人品才學實在是無可挑剔,只是心氣實在太高,要娶6氏女郎,眼看過完年都二十歲了,卻還未能成婚,操之不急,我這個做伯父的都急  丁幼微看了謝道韞一眼,對陳滿道:“六伯父,先不說這些吧,目下最重要的是度過眼前這個難關。”

  陳咸問謝道韞:“祝公子,我陳氏還應采取哪些對策?”

  謝道韞道:“那幾個山陰人應該就是賀氏派來的,而且還對錢唐頗為熟悉,明日讓衙役胥吏尋訪本縣大小客棧酒肆,看那幾個山陰人除了訪察陳氏佃戶外,還與誰來往密切。小。又對陳咸、陳滿道:“陳氏仁義樂善,但難保手下的管事、典計、蔭戶沒有狐假虎威作出欺上凌下之事,明日上午請兩位伯父召集他們來問話,若有,還可盡早彌補。

  陳咸鄭垂點頭。

因為西樓現在只有丁幼微孤兒寡母在,謝道韞自不便住在西樓,雖然丁幼微知道這個祝郎君其實是個,女子,還是讓來福將祝郎君主仆十人安排在方形塢堡居住,那方形塢堡被族長陳咸命名為“來儀樓”一  陳家塢的人都知道,方形塢堡“來儀樓”其實是為操之小郎君迎娶6氏女郎而建的,6氏嫁女,婢仆不會少于百人,原先的圓形塢堡肯定不能住,這新建的“來儀樓。有房屋三百余間,足可容納,而現在,6葳蕤沒住進來,謝道韞住進來了。

  次日上午,縣吏和差役奉命回縣城打探那幾個山陰人的來歷,陳咸在有序堂前召集陳氏男丁、管事、執役、蔭戶近百人,嚴厲責問可有胡作非為、欺凌鄉里之事?眾人皆道沒有,陳咸道:“事無大小,據實稟來,現在招供,處罰從輕,若等到被人狀告,再揪查出來,先鞭苔五十,再移交官府。小。

陳咸與陳滿進到有序堂,把族中子弟、管事、執役、蔭戶。一個個單獨召到祖堂問話  此時的謝道韞立在西樓二樓廊道上,俯看無語,不管此次能不能查出違禁犯律之事,這樣的警勵都是有益無害的,一個大家族難免魚龍混雜、泥沙俱下,不嚴明族規,日后難免枉法犯科。

  “祝郎君可知我家丑叔何時能回來?”

一個甜稚嬌美的聲音響起,謝道韞側頭一看,垂慧披、眉目如畫的潤兒微仰著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謝道韞不自禁地想觸一下潤兒那吹彈得破的臉蛋一  潤兒輕捷地后退兩步小臉微紅,脆生生道:“祝郎君。潤兒不是小孩子了。”

  謝道韞有些尷尬,即笑道:“嚇唬你一下而家丑叔啊,總要下了大雪才回來吧。小。

  潤兒道:“祝郎君,潤兒是誠心來問你的,你莫要敷衍我,難道不下大雪,丑叔就不回來了!”

  謝道韞笑著搖頭,心道:“子重這個侄女很厲害,我真不能當她是小孩兒,得打起精神和她說話。小。說道:“抱歉,是我失言了一會稽土斷要到本月底結束,結束了也不見得即能回來,大約臘月中旬總能到的。”

  潤兒得了確切消息,又“格格”笑起來,說道:“謝謝祝郎君,我家丑叔有祝郎君這樣的佳友真是有幸,我娘親就是這么說的說著壓低聲音道:“潤兒聽小嬋姐姐說,祝郎君要娶謝道韞對不對?下入”導了”

  謝道韞看著潤兒那純美無瑕的小臉蛋,笑問:“為什么我娶謝道韞就太好了?”

  潤兒道:“花癡6葳蕤要做潤兒的丑叔母了,詠絮謝道韞呢,是祝郎君之妻,以后潤兒都可以看到對不對?”

  謝道韞只好一點頭,潤兒又道:“謝家娘子才學高,男子也不如她,聽聞只要誰在玄辯上贏了謝家娘子,謝家娘子就嫁給誰是嗎?那祝郎君贏了謝家娘子嗎?小。

謝道韞道:“尚未曾辯過  潤兒很好問,又問:“那祝郎君與我家丑叔辯過沒有?”

  謝道韞道:“辯過,不相伯仲。”

  潤兒道:“那么我家丑叔若與謝家娘子辯難,勝負如何呢?”

  謝道韞反問:“潤兒此言何意?”

  潤兒趕緊道:“祝郎君,潤兒絕沒有想讓我家丑叔與你爭謝家娘子,我家丑叔有6小娘子了,不會和你爭的,潤兒只是好奇那個謝家娘子的才學究竟如何的高啊,怎么建康那么多世家子弟都贏不了她呢,祝郎君你一定要贏他哦。

  謝道韞岔開話題道:“潤兒,你和你娘親上月去華亭見到6小娘子了吧?”

  潤兒喜滋滋道:“見到了。潤兒有三年多沒看到6小娘子了,6小、娘子還是那么美,嗯,更美了,潤兒很喜歡6小娘子,6小娘子做我丑叔母真好。”

  謝道韞聽潤兒稱6葳蕤丑叔母,覺得有些好笑,說道:“我現存無所事事,想看看你和宗之讀書寫字,可好?”

  潤兒應道:“好,丑叔盛贊祝郎君之才,潤兒正要向祝郎君請教呢。小。

  謝道韞跟著潤兒到三樓書房,丁幼微正給宗之講解《左氏春秋》,見謝道韞來,便施禮道:“祝郎君,我正感吃力呢,請祝郎君代解這一段吧。小。說著把一卷這個祝郎君其實是女子,所以未避男女之嫌。

  謝道韞接過書卷一看,是子重的筆跡,這《左氏春秋》是子重抄錄的,丁幼微正在講解的是倍公二十四只,富辰諫曰:“女德無極,婦怨無終。

  丁幼微覺得“女德無極,婦怨無終”這兩句話很難解釋,杜預的注解明顯歧視女子,認為這兩句是說女子近之則不知止足,遠之則忿怨無已。

  謝道韞用她那洛陽正音說道:“杜預注釋,謬也,《莊子在宵篇》言道“彼其物無窮,而人皆以為有終;彼其物無測,而人皆以為有極”無極即罔極也,俗語謂不到頭也、無終則俗語謂沒完沒了也此二語意謂女子雖懷德而不能長久,抱怨則無盡期,蓋恩德易忘,怨毒難消,人情皆然,無論男女。”

  丁幼微嘆服,這個祝郎君辨析得真是精到,言簡意垓。

  潤兒道:“這話聽起來不舒服,以偏概全,把天下女子都說得這般不堪。”

  謝道韞笑了起來,潤兒說出了她想說的話,這十歲的女孩兒真是聰慧耳愛至極。

  謝道韞這一笑有些忘形,眼眸細細、梨渦深深,清雅嫵媚,笑容很美,這怎么會是男子的笑容!

  謝道韞見丁幼微、宗之、潤兒都盯著她看,微窘,起身道:“我先下樓去,陳族長或有事相商。”匆匆去了。

  宗之、潤兒小兄妹面面相覷,又一齊看著母親丁幼微,宗之不說話,潤兒道:“娘親,這個祝郎君象是個女子。”

  丁幼微代謝道韞掩飾道:“有些男子就是生得象女子嘛,祝郎君若是女子,怎能與你丑叔為友,又怎能為官!”

  宗之、潤兒想想有理,一齊點頭,畢竟是小孩子,并未多想,未把這事放在心上,丁幼微則想:“這個祝郎君到底是誰家女郎?真是上虞祝氏的?小郎應該是清楚的,等小郎回來問問他,我得提醒小郎,莫要與這祝氏女子鬧出有損聲譽的事。”又想:“這祝氏女子誠然大才,處事亦極干練,小郎請她來處置陳家塢的這次危機,自然是極其信任她的,觀其體態,高挑綽約,面部雖然敷粉遮掩,但顯然也很美,與葳蕤比亦不遜色一這祝氏女子怎么想的,喜歡小郎嗎?小郎又是怎么想的呢?”

  丁幼微感到迷惑不解,心里隱隱擔憂。

  淺唐陳氏以仁愛寬厚、樂善好施自居。但今日在陳氏祖壬”刁話。還是查出不少恃強凌弱之事,士族大地主想要和貧窮佃戶平等那是不可能的。不為已甚就可以了。

  傍晚時,陳咸將收集得的“家丑”一一告知謝道韞,謝道韞聽罷說道:“其余不足慮,唯涉及田產買賣需要留心,有那仗勢強買的田產定要曲意安撫原戶主,若其要求退還,那就退還。”

  陳咸點頭稱是,即命陳昌、陳溯兄弟帶領莊園管事、典計連夜去走訪那些曾把田地賣給陳氏的佃戶。

陳昌、陳溯兄弟剛剛離開塢堡,縣令馮夢熊就派人快馬前來報信,說已查明那幾個山陰人的行蹤,與本縣的一名姓倪的小吏有瓜葛,據鄰人言道,倪姓小夾有一從弟在山陰賀氏莊園為典計,上月底曾來此小小住了幾日,馮夢熊問祝橡如何處置此事?縣上尚未驚動那倪姓小吏  謝道韞道:“倪姓小吏既未誣告陳氏,現在當然不能治他的罪,目下最要緊的是盡快查清賀氏將以何據狀告陳氏,并以此來構陷子重?”略一沉吟,對陳咸道:“陳伯父可安排一忠誠可靠又機敏的佃戶,最好是前些日賀氏典計曾走訪過的,讓其去縣上找那倪姓小吏,就”說到這里,忽然眉頭微皺,說道:“不妥,直接去找那倪姓小吏反而易被其識破,因為倪姓小姓應該是隱蔽著未隨其堂兄走訪陳氏佃戶的,這樣吧,讓人安排好,裝作是偶遇,在茶樓酒肆故意非議陳氏,揚言要控告陳氏云云。”

  陳咸深服謝道韞機智心細,即命來福去安排,佃戶雇農大多樸實本分,要行此計還得精明能言之人。來福讓其親家黃佃戶的長子黃大統擔當此任,黃佃戶的兩個兒子都頗機靈,幼子黃小統跟隨陳操之去建康,長子黃大統已娶妻成家,現管理陳氏的果園。

  冬月初八一早,黃大統帶著一個雇農便起身去縣城了,傍晚時回來,向謝道韞、陳咸等人稟道:“族長、祝郎君小人到得縣城后,馮縣令派人讓小人徑去折柳酒樓飲酒等候,午后,那個名叫倪泰斌的小小吏來了。就在鄰桌與友人飲酒,小人故意與雇農老董唉聲嘆氣,說陳氏仗勢欺人,強買田產云云,可惜陳氏勢大,無力控告,只有飲恨吞聲了喝了一回酒小人便與老董出了酒樓,緩緩出縣城往械林渡口而來,那倪泰斌果然悄悄跟來,問小人姓名,說愿助小小人取回田產小人裝作不敢,說勢單力薄如何斗得過,而且小人不過五十畝地,既已賣了就算了小佃戶如何敢與士族斗!那倪泰斌百般勸說,讓小人歸家不露聲色。靜候消息,待聽到縣上有狀告陳氏的消息即挺身而出參予訴訕,必可奪回被侵占的田產,還當即贈了小人五百錢小人還是不敢,倪泰斌急了,就說陳氏侵占課田,又強占唐佃戶一百六十畝良田,到時要一起告,小人聽他這么說,這才允了。”

  陳咸與陳滿面面相覷,心道果真是課田和買田上出的事,陳咸即命人喚陳昌、陳溯二人來,問唐佃戶買田之事,陳昌據實道:“當初向唐佃戶買田時他的確不大愿意,于管事和祁蔭戶幾次三番登門勸說,總算買下,沒想到此人這般可恨,竟要控告我陳氏,當初他若執意不肯賣,難道我陳氏會毆打他不成!而且昨夜我就登門問了他,若實在要退還就請便,他卻又說既已出賣,哪有收回的道理。”

  謝道韞道:“先將唐佃戶一百六十畝地退還與他,切莫惡言相向,這應是賀氏典計的挑撥,不要怪罪到唐佃戶頭上。”

  陳咸怕侄子陳昌年輕氣盛,當夜便親自去見唐佃戶,送還田契和簿冊,又好言撫慰。

  陳家塢的危機基本化解,陳氏已立于不敗之地,次日上午,謝道韞向陳氏族長陳咸等人辭行,要回山陰,陳咸備厚禮相贈,謝道韞一毫不取。

  潤兒悄悄對謝道韞道:“祝郎君,潤兒和阿兄想去山陰探望丑叔,祝郎君帶我二人去,好不好?”

  這粉嫩嬌美的女孩兒軟語相求,真讓人無法拒絕,謝道韞問:“你娘親肯讓你二人去?”

  潤兒甜甜道:“祝郎君若為潤兒和阿兄說情,娘親自然就肯了。”

  謝道韞道:“那我試一下。”

  潤兒大喜,連聲道謝,宗之也從一邊轉出,向謝道韞深深作揖。

  謝道韞便去見丁幼微,宗之和潤兒跟在她后面,既忐忑又期待。

  丁幼微一見兩個孩兒那樣子,就笑了,對謝道韞道:“祝郎君,這兩個孩子是不是請你當說客來了?”

  謝道韞應道:“是。”

丁幼微道:“操之在山陰公務頗繁,而且,淵又是頗遭人忌恨!事,宗戶、潤兒尖山陰,合適嗎  謝道韞扭頭看了小兄妹一眼,潤兒幽黑水靈的大眼睛象是會說話,長長的捷毛翹著,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謝道韞回頭對丁幼微道:“會稽土斷大局已定,該拜訪的世家大族也拜訪過了,不似先前忙碌,子重若看到宗之和潤兒去,必驚喜不已。”

丁幼微便允了,命雨燕和阿秀跟去服侍,宗之道:“娘集,讓阿秀留下陪娘親吧,有雨燕姐姐陪我和潤兒去就可以了  潤兒道:“娘親何不隨我們一道去看望丑叔?”

  丁幼微微嗔道:“少羅嗦,趕快去收拾行裝隨祝郎君去。”心道:“小郎又未成親,我這個做嫂子的如何好去,而且又不是三兩日便回的。祝郎君雖是女子,但別人卻是不知,我與祝郎君同行豈不是要遭人非議!”

  初十日傍晚,四輛牛車、十余仆從進入山陰縣郡驛館,黃小統先看到潤兒,大為驚喜,高聲叫著小嬋姐姐快來看,潤兒小娘子來了”小嬋急急從房中奔出,見到宗之和潤兒,驚喜交集,說道:“操之小郎君受邀去少府監醫署了,說是有人得一種怪病,小郎君要去看看,很快就要回來了吧。”

  潤兒問:“小盛也跟著去了吧。”對宗之道:“阿兄,等下丑叔回來。我們兩個讓丑叔驚喜一下吧。”

  宗之應了一聲。

  天色金黑時,陳操之與冉盛騎著馬,四名軍士步行跟隨,回到驛舍,驛丁稟道:“陳左監,祝副使回來了。”

  陳操之大喜,高聲喚道:“英臺兄一”

  就見來了兩盞燈籠,兩只白白的手執著長柄,燈光暈紅一邊來迎陳操之。

  陳操之一心想問謝道韞陳家塢之事,并未留意驛館何時有了這么兩個小仆役,冉盛眼尖,大叫道:“潤兒,潤兒小娘子,宗之陳操之這才現執燈籠的是他可愛的侄兒、蔣女,大驚喜,連聲問:“你二人怎么來了?祝郎君帶你們來的?”

  宗之應道:“是。”

  潤兒噘著小嘴道:“讓小盛先說破了,不好玩了。”

  冉盛撓頭而笑。

  小嬋和雨燕這才出來接過宗之、潤兒手里的燈籠。陳操之一手牽一個朝驛會晤走去,抬頭看,高挑瘦削的謝道韞立在廊下,微微而笑,問道:“子重懸壺濟世乎?”

  陳操之道:“山陰縣功曹史之子被側犬所咬,毒全身,恐水畏聲,我亦束手無策。”即叮囑小嬋和雨燕,帶宗之,潤兒出去游玩時小心侍候,莫讓病犬靠近。

  冉盛道:“阿兄放心,我會命人好生護跟著宗之和潤兒的。”

陳操之和侄兒侄女說了一會話,陪二人用罷晚餐,讓小兄妹二人早些歇息,過幾日帶他們去刻縣游玩  雨燕將老族長陳咸的信交給操之小郎君,陳咸在信里寫了陳家塢的事。盛贊祝英臺,信末寫著若祝英臺不棄,陳咸愿將幼女奉巾櫛,讓陳操之試探祝英臺意下如何?

  陳操之袖著信去見謝道韞,笑意不加掩飾,謝道韞睜大眼睛問他有何可笑之事?陳操之便將四伯父的信給謝道韞看,謝道韞搖著頭笑。

  陳操之道:“我十九妹亦溫婉嫻淑,真是可惜。”便即岔開話題。

  謝道韞知道陳操之可惜的是什么,若她真是祝氏子弟,那與陳氏女郎也算是門當戶對了,與陳操之為友,又是姻親,豈不美哉,可惜她卻是女子!

  陳操之間了謝道韞在陳家塢的經歷,很是寬慰,如此無后顧之憂矣,便向謝道韞說了這幾日土斷進展,自虞氏交出七百隱戶之后,魏氏也即交出了四百隱戶,此事三日間傳遍會稽十縣,會稽士庶心知再無力抵制土斷,紛紛到各自屬縣上交隱戶,今日申時上報統計,會稽十縣士庶地主新交出的隱戶已逾七千戶,并且還在不斷增加,而此前,揚州十郡總共才交出一萬二千隱戶。

  謝道韞問:“賀氏交出隱戶否?”

  陳操之搖頭道:“賀氏還在等著我丟官革職吧。”

  謝道韞道:“恭喜子重。”

  陳操之間:“但求無過,何喜之有?”

  謝道韞道:“此次6俶和賀鑄構陷你不成,必遭郗嘉賓彈劾,6始身為土斷司長吏,也必受牽連,6始勢弱,6納勢強,子重迎娶6氏女郎有望。”

  陳操之目視謝道韞,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卻聽謝道韞道:“6始父子咎由自取,子重何必歉疚。”

  寒夜無聲,暈黃燈光將二人身影映在板壁上,龐然大物,微微搖晃。

十一月初十,五兵尚書兼領十斷司長吏6始接到兒子阮蚓以四百里加急文書報知錢唐陳氏違禁犯律之事,而同時,以賀氏為的會稽士族控告陳操之借土斷擾民,會稽諸縣數萬農戶因人心惶惶而耽誤了冬麥播種,而對上訪獻言者,陳操之則蠻橫鎮壓,拘捕無辜職吏和良善鄉民,風評極惡一6始近來倍感壓力,桓溫表奏朝廷,將彭城王司馬玄下廷尉,原本沉悶的最難推行的揚州土斷霎時風起云涌,不少頑固士族被迫再次交出隱戶,與6氏同盟的吳郡朱氏似也頂不住壓力,頻頻遣使詢問6始,是不是再交出部分隱戶聊以塞責?6始密令朱氏及吳郡三十六姓次等士族堅決抵制,距復核土斷尚有一段時日,切莫被桓氏威嚇住會稽民風強悍,自永嘉南渡以來,王導、庚亮、庚翼主持的三次土斷,會稽都是反對最激烈的郡縣,三次土斷都收效不大,6始原以為以虞氏、賀氏為的會稽大誤會讓土斷使陳操之碰壁,萬萬沒想到陳操之竟能說服虞氏交出了七百隱戶小加上先并交出的三百隱戶,虞氏前后上交隱戶千戶,會稽士庶聞風而動,不敢再行抵制,紛紛交出隱戶,現在只有賀氏還有其他幾姓次等士族還在等待觀望,若不能及時遏制陳操之的勢頭,那么吳郡、吳興、東陽、義興這些江左士族聚居區都會被迫再次交出隱戶,6始連結三吳士族抵制土斷的聯盟就瓦解了,桓氏借土斷削弱江東士族的人力,下一部就將是限制江東士族的財力。南人就更難進入朝廷的權力中樞了一  接長子6俶密報,6始即與次子6禽商議,6禽道:“父親莫要猶豫,此次定要將陳操之免職,陳操之去職,會稽土斷自然中斷,其他州郡的士庶大族也能舒緩輕松一些。”

  6始躊躇道:“陳操之頗得會稽王賞識,而且他是西府的人,中書省還有郗庇護他,要免他的職不易。”

  6禽道:“父親,皇帝陛下因桓溫問罪彭城王,極為惱怒,大感失了皇室體面,對桓溫可謂既能恨且畏,待兒入宮向陛下報知陳操之枉法之事,陛下對桓溫無可奈何,但區區一個陳操之還能處置不了嗎!”

  6始點頭道:“為父也去拜見會稽王,陳說利害,必要嚴懲陳操之。

6禽入宮后,6始也到了司徒府拜會司馬昱,呈上會稽郡的文書以及賀氏等士族控告陳操之借土斷擾民之事,要求罷免陳操之土斷司左監之職,并就地拘押審查  會稽王司馬昱輕拂座尾,說道:“這都是一面之詞,豈能據此就罷免陳操之!”

  6始道:“會稽民憤極大,若不嚴懲陳操之,恐釀民變。”

  司馬昱仍是搖頭,6始道:“大王明鑒,桓溫借土斷立威,恐非國家之福。”

  這話觸及了司馬晏的隱憂,他原先支持土斷,是覺得土斷可增加朝廷賦稅,有可役之民、可用之財,但上月桓溫表奏朝廷將彰城王司馬玄下廷尉,讓皇家司馬氏大失顏面,現在聽6始這么說,司馬昱不禁躊躇不語,但陳操之是他賞識之人,嚴懲陳操之是他絕不愿意看到的。

  司馬昱道:“此事明日臺城再議。”

  十一月初十,臺城太極殿東堂,司馬昱召集侍中小散騎常侍、御史中承、各部尚書小侍郎,共議陳操之之事,6始將錢唐陳氏侵占官府課田、橫行鄉里、巧取豪奪、強買自耕農田產之事說了,要求將陳操之撤職查辦。

  中:“錢唐陳氏冉田案尚未查證,是否有此不法之事尚不可知,即便屬實,又豈能降罪于在會稽復核土斷的陳操之!”

  6始道:“土斷時期,錢唐陳氏卻借陳操之之勢侵占官府、農戶的田產,不嚴懲似難服眾。”

  御史中承謝安道:“同姓族人,良莠不齊,違法犯禁者難免,晉律沒有此連坐法,陳氏族人違法不能降罪到陳操之頭上,而應命吳郡派官吏督促錢唐縣審理陳氏占田案。”

  這時,一名內侍來到會稽王司馬昱座前,將皇帝司馬奕手諭交給會稽王司馬昱,卻是皇帝司馬奕要求會稽王嚴懲陳操之,司馬昱暗暗搖頭,皇帝還是年輕氣盛,不知隱忍,嚴懲陳操之向桓溫示威嗎?這有何益!

  6始見朝臣中為陳操之美言的人還不少,心知要撤職查辦陳操之很難,便道:“陳操之在會稽民憤極大,繼續由他復核土斷恐激民變,我以為應暫免陳操之會稽土斷使一職,而同時,佛一,派人徹杳陳氏占田案,決不寬貸。”

  6始是土斷司長吏,免除陳操之會稽土斷使這一權力還是有的,陳操之的土斷司左監之職還在,只是不再負責復核會稽土斷而已,郗亦無法反對,心想:“以陳操之之睿智和謹慎,又有謝安侄女謝道韞相助。是不會這么輕易被6氏抓住把柄的,不然的話,陳操之又如何稱得上王佐之才。”

  6始為了盡快將陳操之免職,當日就以四百里快馬加急趕往會稽。

十一日,郗從臺城回到寓所,卻見陳操之派來的信使到了,陳操之向郗說了6俶與賀氏欲構陷他之事,又向郗細說了會稽土斷的詳情郗覽信微笑,即提筆分別給陳操之和會稽內史戴述寫信,也以四百里加急星夜前往會稽見戴述  十一月十五日午后,土斷司文書送到會稽山陰郡治,向會稽內史戴述和郡承6俶通報免除陳操之土斷使之事,戴述大驚,6俶則面露得色,6俶是負責本郡土斷的,即命人召陳操之來,當面宣讀土斷司制令,想看到陳操之沮喪這樣子,不料陳操之神色如常,反而微笑著向戴述拱手道:“在下終于有閑暇去刺縣拜訪戴安道先生了。”

  戴述道:“陳左監在會稽復核土斷成績斐然,不知土斷司何以解除陳左監之職!”

  陳操之道:“我既不再負責復核貴郡土斷,土斷司又未另遣土斷使,那么自當由副使祝英臺負全責。”

  6俶回到漓溪畔寓所,賀鑄等候多時了,他已知道陳操之解職的消息,還覺得不甚滿意,未能把陳操之拘禁查辦,6俶大度地笑道:“不為已甚嘛,待錢唐陳氏占田案水落石出后,陳操之聲譽大跌,他的仕途應該走到此為止了,就算桓溫依舊會任用他,他也只能呆在西府做僚屬,不能為官一方,如何得升遷!”

  賀鑄道:“那我賀氏還需交出隱戶否?”

  6俶道:“隨便交出一百戶應付一下嘛。”

  賀鑄笑道:“虞氏、魏氏、謝氏、孔氏這下子后悔莫及了吧,哈哈,畏懼桓溫,有辱家聲對了,子善兄,我莊上那些被拘的家戶可以釋放了吧?”

  6俶道:“待明日我知會戴內史一聲,便放人。”

  郡驛的陳操之、謝道韞此時也在擁爐而談,陳操之道:“今日是十五日。距土斷復核期限還有八日。英臺兄要辛苦了。”

  謝道韞問:“子重何時去刻縣訪安道先生?”

  陳操之道:“待郗嘉賓信使到來之后便去,我去了刺縣,賀氏以為我等無能為也。我會在二十四日之前悄然返回山陰。二十四日一早即開始搜檢賀氏莊園,請戴內史以馬步弓手百人相助即可,賀氏若敢聚眾對抗,英臺兄即撤回郡上,表奏會稽賀氏武力對抗土斷不敢。”

  十六日傍晚,郗的信使趕到山陰,徑去投書會稽內使戴述,戴述覽信罷,即親赴郡驛來見陳操之和謝道韞,密議良久方回內史府。

  陳操之與謝道韞送戴內史出郡驛,然后慢慢往回走,一輪寒月如新磨銅鏡,澄澈光耀,清輝如霜,踏上去真有一步一個腳印的感覺。

  二人不急著回驛舍,就在庭院中散步,院中有數株高大的連香樹,冬月中旬,連香樹葉子已落盡,如水的月光將枝丫映在泥地上,參差橫斜,仿若縱筆草書。

  謝道韞問:“子重明日便去刺縣?”

  陳操之道:“是,明日一早便去,帶宗之、潤兒一起去。”

  謝道韞踱了一會,抬頭望月,畏冷地攏了攏雙肩,忽然輕笑道:“搜檢賀氏莊園在即,我二人倒還有閑情賞月。”

  陳操之道:“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拍?但少知己如我二人耳。”

  謝道韞轉頭看向陳操之,陳操之眼睛深邃幽亮,眉骨與鼻梁的輪廓秀挺剛勁,嗯,與這樣的男子終生為友,夫復何求!

  有雪花零星飄落,今夜,會稽郡迎來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

  謝道韞攤開一只手掌,感著雪花落到掌心的一絲冰涼,微笑道:“子重明日要冒雪訪戴了,此一則冰雪文由我代寫如何?”

  “稽郡承6俶是在郡縣功曹、賊捕橡率馬、步弓年出,“小后才得到消息的,又驚又怒,他沒有想到陳操之竟敢去撥檢賀氏莊園,也沒想到戴述竟會這般鼎力支持,賀氏乃山陰第一大族,戴述得罪了賀氏那這會稽內史也做不久了!

  6俶盛氣去見戴述,質問戴述,如此大事為何不與他商議就獨斷專行?戴述回答說是陳操之要求的,他只是秉承尚書臺詔令協助土斷而已。

6俶知道現在與戴述爭執這些無益,冷冷道:“若因此激起民變,戴內史莫要推卻責任!”說罷,拂袖而去,驅車趕往賀氏莊園,出城六、七里,正遇陳操之、謝道韞、冉盛諸人列隊而回  6俶停車觀望,見冉盛手下的軍士推搡著幾個賀氏莊客。心道:“陳操之氣勢洶洶去賀氏莊園搜檢隱戶,為何又匆匆而回,只抓了這幾個人,走向賀氏示威吧,諒陳操之有何能力全面搜檢賀氏莊園!”

  6俶放下車簾,待陳操之一行過去后才繼續向賀氏莊園前進,事情究竟如何到了莊園一問便知,沒想到還沒出半里,就遇到賀隋、賀鑄叔侄,二人都是面色如土、氣急敗壞的樣子,一問才知道陳操之把賀氏莊園管理戶籍簿冊的三個管事、典計抓走了。

  賀隋焦急道:“6郡承定要設法代我賀氏挽回啊,那陳操之莫非得了桓溫之密令,要拿我賀再立威!”

  6俶暗惱賀氏叔侄臨事百無一用,竟被陳操之把關鍵的管事和典計抓走了,恨恨道:“這都是我江東士族不能同心協力之故,虞氏、魏氏向陳操之屈服,所以陳操之才敢如此嚴厲地對件賀氏。”

  這時,忽見一名賀氏管事帶著兩個風塵仆仆的莊客匆匆趕到。賀鑄一看,這兩名莊客是他派去錢唐打探審理陳氏占田案消息的,忙問有何消息?一名莊客道:“治中從事溫濟已從揚州出,將會同吳郡主薄、法曹來錢唐審理陳氏占田案,估計本月底、下月初會到達錢唐。

  賀鑄揮手讓那三人退下,對6俶道:“子善兄,陳氏占田案尚未開審,我賀氏藏匿隱戶案卻要先了,這可如何是好?陳操之要拖我賀氏一起遭殃啊。”

  6俶在道旁垂楊下踱步,思謀對策,此事太倉促,已等不及向父親6始通報后再作決定了,必須要立即決斷,6俶不能看著賀氏在這次土斷中被治罪,因為賀氏在土斷中的所作所為都與他6氏有關,走出自6氏父子唆使的,必須力保賀氏不獲罪,否則6氏難辭其咎。

  6俶來回踱步半晌,又與賀隋、賀鑄叔侄密議了一會,三人便一道往郡城而來,得知那三名賀氏管事和典計并未關押在待罪監牢,而是被帶往郡驛,現在的會稽郡驛成了陳操之和祝英臺的官衙了。

  賀鑄皺眉道:“那陳操之定已提審我賀氏典計,要取口供。”

6俶道:“取不取口供都無關緊要,這回是我們大意了,沒想到陳操之竟敢下此狠手,他是認為賀氏在會稽孤立無援了啊,道方。你去吧  6俶與賀隋去見戴述,戴述按原先與陳操之、祝英臺議定的,把事情都推到陳、祝兩位土斷使頭上,請6俶、賀隋去向陳操之分說。

  那賀鑄帶了幾個仆從徑來郡驛見陳操之,郡驛執役去通報,很快就出來說請賀舍人去相見。

  賀鑄原還有些擔心陳操之拒而不見,這平子心定了一些,整了整衣冠,昂挺胸入內。

  陳操之與謝道韞立在廳廊下朝賀鑄拱手,禮數不缺,從容冷淡,請賀鑄到廳中坐定,侍者獻茶。

  賀鑄也沒心情說廢話,道:“陳左監,在下有一些要緊事想單獨與陳左監說說著,看了謝道韞一眼。

陳操之道:“賀舍人若說的是公事,祝副使正該與聞,若說的是私事,英臺兄與你我都是同學,但說無妨賀鑄輕“哼”一聲,便道:“在下此來,是為了與陳左監言和,若陳左監釋放我賀氏三名管事,我賀氏會再交出四百隱戶”說到這里,目視陳操之,見陳操之不動聲色,又道:“我賀氏還可以幫助錢唐陳氏渡過一個難關謝道韞心里冷笑:“賀氏果然以陳氏占田案來要挾子重,還說要幫錢唐陳氏渡過難關,真是好笑  陳操之墨眉一挑,“哦”了一聲道:“不知我陳氏有何難關?”

  賀鑄見陳操之依舊一副淡然的樣子,實在氣惱,心想:“你陳氏大禍臨頭卻不自知,還要我提點你,這本來應該是你陳操之來求我的,現:,“據我所知,揚州治中從事溫濟與吳郡辛緣、法曹諸八靜系錢唐,溫治中此來與汝陳氏有關,當然,也許是有益于汝陳氏的好事。”

  賀鑄還想吊吊陳操之的胃口,想讓陳操之出口相詢,不料陳操之點,頭道:“我陳氏寬厚仁義,頗多造福鄉揮之舉,溫治中來錢唐莫非是考察我陳氏善舉,將予表彰乎?”

  賀鑄氣極反笑,冷笑聲不絕,終于道:“錢唐陳氏枉法犯禁,民憤極大,溫治中下錢唐就是來查此事的,你若不信,可派人去錢唐問縣令馮夢熊,有否接到文書?”

  陳操之點頭道:“多謝提醒,我會遣人回去詢問的。”

  賀鑄見陳操之又默然無言,實在氣惱,陳操之不知好歹,偏偏他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好又道:“陳左監,我賀氏可為汝陳氏化解此事,江左士族,相安無事才好。

  陳操之臉現譏諷之色,賀氏意欲構陷他,現在又以此來要挾,著實卑鄙,冷冷道:“是非自有公斷,若我陳氏果然違法犯律,那就任溫治中處置。”

  賀鑄愕然,隨即憤怒至極,負氣而起,大聲道:“好,我到要看看你陳操之能奈我何,錢唐陳氏與我山陰賀氏哪家先垮!”大步而出。

  謝道韞道:“子重今日似乎有些冒躁,何必與此等人斗氣!”

  陳操之一笑,點頭道:“英臺兄說得是,不過賀氏典計既不能釋放,我與賀氏就是勢成水火,我也不想與賀鑄多費口舌。”

  那賀鑄出了郡驛,怒沖沖來到漓溪畔6俶寓所,6俶和賀隋都在等他消息,聽他說了與陳操之會談之事,6俶、賀隋都面色陰沉起來。

  賀隋道:“陳操之似乎有恃無恐,何故?”

  6俶微一沉吟,說道:“立即派人快馬去錢唐,讓人立即向縣上狀告陳氏非法占田,莫讓陳操之有了準備,治中溫濟也差不多要到了。”

當夜,負責審訊的冉盛與會稽郡廷橡從那三名賀氏管事和典計口里得知賀氏莊園里的隱戶達一千五百戶,簽字畫押后,陳操之向土斷司、司徒府、尚書臺分別寫了文書,副使祝英臺同署名,并附上賀氏典計的供狀,表奏賀氏藏匿隱戶數目驚人,且在土斷中肆意阻撓,不嚴懲無以服眾  次日一早,會稽內史戴述命人將陳操之的三封奏章快馬加急送往建康,現在就等朝廷處置賀氏的回復了。

  冬月二十七日,錢唐小吏倪泰斌控告陳氏侵占官田、強買自耕農田產、逼迫自耕農淪為陳氏佃戶和雇農,縣令馮夢熊當即取證,把三戶陳氏佃戶暫拘押在縣署,也不開審,單等揚州治中從事溫濟一行到來。

二十九日,溫濟與吳郡負責田產錢糧的主簿、法曹一行三十余人到達錢唐,即開始審理陳氏占田案,溫濟是太原溫氏子弟,與郗關系頗密,來錢唐之前溫濟已得郗書帖,郗要求溫濟秉公而斷,溫濟提審證人后,又清查錢唐陳氏簿籍田冊,全無倪泰斌等人指控的所謂違禁犯律之事,反而不斷有佃戶鄉民來為陳氏請命,稱道陳氏仁義惠民;葛洪的弟子、初陽臺道院的道人李守一求見溫濟,言及陳氏出資制藥,為民眾治病之事,溫濟又親自去訪問了幾家陳氏佃戶,都道陳氏寬厚一溫濟當即審訊倪泰斌與另兩位狀告陳氏的農戶,那倪泰斌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驚慌失措,另兩位原褚氏佃戶也慌了手腳,很快招供,說是受倪泰斌和山陰賀氏一名管事的調唆才構陷陳氏的  這期間,6俶與賀鑄曾趕來錢唐拜會溫濟,溫濟知他二人來意,也不多言,將證人供詞、陳氏簿冊和記錄下來的鄉民贊譽讓6、賀二人看,6俶知道溫濟之意不可挽回,卑言求情的話他也說不出,更怕自取其辱,與賀鑄黯然告辭。

  臘月初三,已完成吳興郡土斷復核的謝玄來到山陰見陳操之和阿姊謝道韞,說起吳興土斷,謝玄道:“此次復核,共檢出隱戶五千一百五十戶,與會稽的九千余戶沒法比,子重和阿兄這次功勞不朝廷定有封賞。”

  臘月初七,尚書臺詔令送抵會稽郡署,將解送賀氏家主賀隋入建康下廷尉問罪,嚴命賀氏十日內交出一千五百隱戶,其余案情,由揚州治中從事溫濟會同會稽內史戴述一道審理。

  溫濟在錢唐審完了陳氏占田案,將倪泰斌等人收監,即便趕來會稽審理賀氏藏匿隱戶案。

※讓錢唐討新年的陳操!并不知朝中生的眾此事,他除鬧四七剛應酬外,每日與宗之、潤兒等人登九耀山、練五禽戲,讀書習字,指點侄兒、侄女繪畫,日子溫馨且悠閑正月初六,徐邈來到陳家塢,與陳操之、劉尚值一道赴山陰參加孔汪的婚禮,初七日傍晚到達山陰孔氏莊園時,謝玄也是才到不久,相見甚喜,卻不見謝道韞,陳操之間謝玄,謝玄道:“家姊不喜熱鬧應酬,又擔心見到支悠度大師或者戴安道先生這樣的故人,所以只以祝英臺的名義送了一份賀禮來,不過家姊明日一早就從東山出,趕來山陰與我等匯合  謝玄姊弟也接到了西府文書,要求二月上旬到達姑孰議事,所以二人都已收拾好行裝,帶上仆人、部曲二十余人,準備參加了孔汪婚禮之后就啟程赴西府。

陳操之從會稽內史戴述那里得知解送京中廷尉問罪的賀隋的消息,賀隋雖已致仕。依然享有官府俸祿,按五品官計,月米解料、絹刃匹、綿力斤,此次予以錄奪,并且賀隋直系這一支子弟十年內不能參加定品,賀鑄因為在陳氏占田案中負有縱奴誣陷之責,其七品彰城王舍人一職被免,山陰賀氏遭沉重打擊而虞氏、魏氏、孔氏、以及會稽謝氏子弟分別有征詔令下,或為王友、或為舍人、或為軍府幕僚,俱是清貴閑職,其中孔汪由東海王舍人轉瑯琊王舍人,雖然品秩未變,但瑯琊王司馬昱的舍人比之東海王舍人那地位是完全不一樣的,這顯然是桓溫和司馬昱議定的安撫會稽士族的舉措  初九日上午,陳操之、徐邈、劉尚值、謝玄向孔懷、孔汪叔侄辭行,孔汪送至城西。相約都中再見,三月初八是謝玄與羊氏女的婚期,到時眾人又可齊聚暢飲。

  陳操之諸人離了山陰向錢唐而去,午時到達小鎮青甸,卻見謝道韞已等候多時,眾人便在小鎮酒肆再餐,徐邈問英臺兄為何不參加孔汪婚禮?

  謝道韞也不多解釋。只是道:“素來不喜婚宴,莫說孔德澤,就是謝幼度婚禮我也不會參加,禮物倒是有。”

  謝玄眼望陳操之,苦笑。

劉尚值笑道:“祝兄這般落落寡合,以后娶妻時豈不是冷清?我等俱只是禮到人不到。又或者只有子重一人前往恭賀就可以了  謝道韞不喜善譴的劉尚值,岔開話題問陳操之道:“子重。我先前在梅林賞花,聽鄉人言及你年前回錢唐,有婢女在梅林中被惡犬所傷,是誰?。

  陳操之道:“是小嬋是為護著潤兒才被犬咬傷,那病犬有毒,讓我很是擔心,且喜葛師留下的解毒方甚有效驗,但也要平安過了百日方為大免。

初十日傍晚,眾人來到陳家塢,卻見少年沈赤黔迎了出來。沈石黔領著二十名部曲家奴正月初三從吳興趕來錢唐向陳操之恭賀新年,禮物足足三大車,吳興沈氏豪富,近年雖然衰減,主要是因為沈氏子弟不能仕進,若論田產。吳興沈氏雖比不得吳郡顧氏、6氏和會稽虞氏,但與張氏、朱氏、賀氏、孔氏相比應是不遑多讓,而在去年土斷中,吳興沈氏交出一千三百隱戶,受朝廷嘉獎,賜蔭戶六十,吳興沈氏有望恢復士籍十一日這天陳操之與謝道韞、謝玄、徐邈、劉尚值諸人游覽陳氏莊園。見陳氏的近兩百頃良田溝渠縱橫,接引明圣湖水灌溉,地勢高低懸隔時則以水車引水,這種水車分兩種,單人踩踏或雙人踩踏,利用輪軸和槽板,可將水級升到一丈高地,甚是便利,這種水車始見于東漢,相傳諸葛亮對水車加以改進,因蜀中多山,這種水車得以推行,但三吳難得一見,這是陳操之畫出圖形,說明原理,讓來德率工匠制造出來的,錢唐縣令馮夢熊已命工匠趕制水車兩百架,以備抗早之需,錢唐與會稽一樣,自去年八月以來只下了兩場小雨和一場大雪,旱情正逐步蔓延  謝道韞心細,見有些田地上還搭有暖棚,有農人忙忙綠碌,便問陳操之何故?陳操之道:“那是試驗田,在培植優良稻種,估計今年陳氏莊園的水稻可一年種兩季,第二季水稻收割上來后,還來得及種上麥。”

謝道韞細長的眸子瞪大,驚嘆道:“陳家塢這樣下去,富可敵國陳操之道:“若試驗成功,畝收不低,到時謝氏莊園若要稻種,我陳氏將拱手雖上。并派莊上老農指導播種  謝道韞一笑,眼望明圣湖畔的田野,說道:“子重真讓人驚奇不綴見徐邈、劉尚值等人離得遠,忽然壓們聲音問:“子重,令嫂曉得我是女子了?”

陳操之不答”反問!,英臺兄何時不慎露了真相謝道韞想起四只前第一次與陳操之從吳郡同路回上虞。去丁氏別墅拜見了丁幼微,那次丁幼微神情就有異,似乎就已經察覺她是女子,其后又見了丁幼微幾次。丁幼微對她的態度明顯不象是對待其他年輕男子那般避忌一  陳操之見謝道韞蹙著眉頭,便寬慰道:“我嫂子知道也無妨,她不會對別人說起的。

  謝道韞遲疑了一會,問道:“令嫂與你說了一些什么?”

  陳操之當然不能把那日與嫂子的對話告訴謝道韞,搖頭道:“我嫂子只是有些奇怪,并未多問。”

謝道韞看了陳操之一眼,陳操之扭頭望著遠處明圣湖的晚霞,謝道韞心知陳操之言有不盡。稍稍一想,敷粉的臉頰有些起燙來,轉身朝徐邈等人行去  正月十二,陳操之辭別族中長輩和嫂子丁幼微,踏上去西府的路途,宗之、潤兒都是眼淚汪汪的,丁幼微雖然面上含笑,心里難舍,小郎也是她內心的依靠啊。乎情止乎禮,嗯,就是如此。

  年前來德向因西府考工兵曹辭職時,考工兵曹報請軍司馬,命來德在西府服役三年。三年后可解職還鄉,到時軍府會有賞賜,所以這次來德要隨陳操之一起赴姑孰,其子來虎頭尚未滿月,青枝抱子相送,真是戀戀不舍。

  陳操之叮囑陳饃、陳譚,月底赴吳郡時把宗之也帶去,宗之十三歲,也應游學交友了,徐藻博士和徐邈尚在馮府等待馮凌波分娩,到時陳讀、陳譚、陳宗之正好隨徐藻博士返回吳郡學堂。

  陳操之拜別妓子丁幼微道:“嫂子,我這就去了,嫂子多保重,年底我會回來接嫂子和宗之、潤兒去建康。”

丁幼微點頭,拉著小嬋的手對陳操之道:“操之,好好待  小嬋俯含羞道:“娘子知道的小郎君對小嬋很好。”

劉尚值從劉家堡趕來與陳操之、謝道韞、謝玄匯合。劉尚值這次從建康赴吳興復核土斷。把阿嬌留在了京中,而這次赴京。帶上了他妻子鐘氏還有三歲的兒子  小嬋想起那次阿嬌對她說的話,劉尚值妻子入京,她阿嬌的好日子不長了。

  午時過江,先至丁氏別墅拜見丁異和丁立誠,與丁春秋話別,丁春秋要月底才去揚州。丁立誠準備明日去陳家塢與妹子丁幼微道別,然后等天官帝君誕辰后便回遙遠的益州,一輛單轅馬車,五個隨從,早行夜宿,要兩個多月才能回利益州武陽縣。

  丁異送陳操之等人出莊園時,對陳操之說道:“操之,汝嫂幼微只有立誠這一個嫡親兄長。但遠在蜀地為官,難得回來一次,只怕日后宗之娶妻、潤兒出嫁。立誠都不能趕回來,若立誠能在揚州、江州某縣謀職,豈不是好?操之若逢機緣,可代立誠留心一卉。

陳操之點頭道:“丁叔父說得是,操之會留心的  陳操之等人又去縣城向馮夢熊、徐藻、徐邈告辭,在縣上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啟程赴都。

  這次車馬隨從眾多。陳操之這邊有冉盛及其軍士二十一人、來德和陳氏私兵七人,還有小嬋和黃小統,沈赤黔及二十名部曲也隨陳操之入都,謝氏姊弟及其婢仆隨從約三十人,劉尚值個余人,總共近百人,頗為浩蕩。

在余杭歇夜時。劉尚值笑問陳操之:“子重,我們這次還繞道華亭  陳操之道:,“經嘉興徑赴吳郡。”

  謝道韞看了陳操之一眼,微顯詫異,自顧品茶。

少年沈赤黔不知其師的心思,建議道:“去姑孰不必經吳郡,走太湖南岸的吳興郡可省數百里路程  陳操之道:“長康在吳郡等我邀他同路進京。”頓了頓,又道:“結氏女郎也要同道進京。”

劉尚值稍牌大笑。說道:“我正奇怪子重怎會不去華亭,原來如此,哈哈陳操之對謝道韞、謝玄說道:“英臺兄、幼度,你二人意下如謝玄明白陳操之這樣問的意思,若他姊弟不愿與6氏女郎同行,可走吳興這一路一  謝玄鳳目微瞇。心道:“子重有了顧忌,為何顧忌。不正是因為阿姊的緣故嗎?子重還是不能把阿姊只當作朋友的一。正耍開口,身側的阿姊謝道韞淡淡道:“我與幼度走吳興這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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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玄聽阿姊謝道韞要避開6氏女郎而改走吳興郡這條路道:“阿姊不肯承認是愛慕子重,只說是惜才、交友,可她這樣對6氏女郎退避三舍分明暴露了她內心的想法,阿姊是喜歡子重的,但因為性情高傲矜持,既知子重傾心于6氏女郎,家姊便不肯表露心跡,只想與子重朋友論交,不某長相廝守,只求終生為友一一唉,世間癡情人,還有勝過家姊的沒有?”

  劉尚值見祝英臺要與子重分道揚鑣,暗暗詫異,心道:“此人怪癖又杞了,我與他也算是同學故友了,但一向不冷不熱,若不是因為子重,我們是很難說得上話的,不知他與子重有何齟齬,竟不肯同行?當下也不說話,以免被祝英臺辭鋒所傷。

  陳操之看著謝玄,謝玄一點頭,對阿姊謝道韞說道:“阿兄,我有話單獨與體說。”

  謝道韞跟著謝玄來到騁舍廊下,看著廳中的燈光照映在冷冷的地面上,低聲道:“阿通,你要說服我走吳郡?”謝玄微笑道:“自來都是被阿姊說服,何曾說服過阿姊。謝道韞“嗤”的一笑,說道:“怎么,聽你口氣似有離言?謝玄笑道:“豈敢,那是阿姊的教誨,弟心悅誠服。”謝道齦斂著笑意,問:“既不是說服我,那還有何話說?”謝玄卻問;“阿姊認為子重能迎娶6氏女郎否?”謝道韞橫了弟弟一眼,淡淡道:“當然。”

謝玄道:“既如此,阿姊何以避6氏女如虎?阿姊要與子重終生為友,以后少不得要與陳夫人6氏多有交往的。”“陳夫人6氏?”謝道韞稍一錯愕,便悼碉白,哼了一聲道:“阿  謝玄道:“不是說服,只是提醒一下阿姊,智者千慮,或有一失嘛,阿姊這樣刻意分道而行,似更惹人猜想,看那劉尚值,就很不以為然,阿姊光風霽月,又何必拘泥于此!而且三叔父叮囑我要拜訪隱居吳縣的范汪,范汪在原北府兵中甚有威望一一”謝道韞俯默然,半晌抬眼道:“阿通果然長進了。謝玄一喜,躬身道:“多謝佴姊。”謝道韞奇道:“好端端的謝我做好什么?”

  謝玄道:“記憶里與阿姊相辯,無論什么事,最終都是弟啞口無言,今日一一嘿嘿,但覺天下雖大,事無不可為。”謝道韞失笑:“何至于此,我向來對汝這般嚴厲嗎?謝玄趕緊道:“那是阿姊對弟的磨礪,弟終生感激。

  謝道韞笑了笑,說道:“阿遏,你現在善滑稽之詞了,是和劉尚值學的嗎?”轉身回廳。

  謝玄并未跟進去,獨自步下庭中,仰望夜空,心道:“我父我母,育兒七人,今只有我和阿姊,阿姊的終身大事我不幫她誰幫她,難道我忍看她孤苦終生!阿姊可惜的是沒能早與子重相識,不然的話,以阿姊的驚才絕艷,哪里還會有6氏女郎什么事!雖然花癡6蕆蕤、詠絮謝道粗并稱南北士族兩大名媛,但6蕆蕤只是容貌美麗而已,如何比得我阿姊?子重與我阿姊相處之時日更是遠遠多于6氏女,子重之所以堅定不移地要娶6氏女,應是顧及聲譽,子重曾說若負6葳蕤,則是無德無行之人,這是子重的顧慮吧,觀其冒雪趕來為阿姊祝壽,豈是無情之人?阿姊矜持,我必頊促成阿姊與子重的良緣,子重娶6氏女已無可能,這樣一個不娶一個不嫁地拖著更是耽誤人一一”

正月十九日午前,陳操之、謝道韞、謝玄、劉尚值一行來到吳郡,徑去顧氏莊園見顧愷之,顧愷之大喜,便命莊園管事持他書帖騎馬趕去海虞縣見6諶,6諶是6始、6納之幼弟,為海虞縣令,6氏在海虞也有一處大莊園,年前6諶親自來華亭將侄女6蕆蕤掊去海虞過年,顧愷之與妻子張彤云正月初八曾去海虞拜會6諶,顧氏與6氏這江東兩大巨族自去年和解后交往日漸增多,已有議親之舉,6諶長子6道煜今年十五歲,顧憫之之女顧謐十三歲,年歲合適,準備于今年定親一  海虞縣距吳縣有六十里,6葳蕤最快也要明日傍晚才能趕到,所以眾人可在顧氏莊園好生休息一日。

  當夜,顧氏莊園大擺筵席,酒酣耳熱之際,顧愷之笑道:“子重、英臺、幼庋,我不復閑云野鶴之身矣,將有案腰勞形一一三日前,桓大司馬辟我擊西府掾,我內兄張玄之亦將入荊州征西軍府為掾,我本欲推拒,因想子重、英臺、幼度在西府,可時時相聚,乃答表征召。”

  謝玄與陳操之相視而笑,桓溫這次對會稽賀氏的處罰頗為嚴厲,對6氏則薄懲,而對顧氏、張氏、孔氏、虞氏、魏氏則予以安撫拉攏,顧愷之與張玄之分別被桓溫和桓豁征召,就是拉攏顧氏和張氏,在軍府歷練數載就可外放為一方之長吏,江東士族最看重的是族中子弟能在仕途中暢通無阻,這與交出上千隱戶相比孰輕孰重一目了然一一陳操之間:“長康何時應征?”顧愷之道:“就這次與你三人一起去便是。”

  謝玄道:“我已不在西府,四月將赴荊州,為桓征西行軍司馬,兼領南郡相。”

  顧愷之趕緊問陳操之、祝英臺二人還在不在西府任職,得知尚在,這才放心,又道:“幼度去荊州正好與我內兄張玄之同行,南北二玄入荊州,也是盛事。”

  陳操之間:“張玄之之妻孔氏是孔懷之女、孔汪從妹,不知張玄之為何未去參加孔德澤的婚禮?”

  顧愷之道:“年前,張祖希本欲與我一道出京的,偶感風寒,就留在建康調養了。”這夜,顧愷之吟詩過了三更,其妻張彤云遣婢小語,乃止。劉\&約值笑道:“長康豈是入西府才不復閑云野鶴之身,早已身有羈絆矣。”次日上午,謝玄、陳操之、冉盛去拜會范汪,謝道韞、劉尚值未去。

  在涇河畔竹篁里,范汪、范寧父子見到謝玄、陳操之,甚喜,四人坐談,縱論時局,范汪見謝玄才學識見與陳操之實為一時瑜亮,嘆道:“謝無奕可謂有子矣。”

  謝道韞、謝玄之父謝奕,字無奕,早年與范汪頗有交情,謝奕為豫州刺史時,范汪主政徐州,但范汪又有些瞧不起謝氏,認為謝氏趨炎附勢,過于依附桓溫,但現在聽謝玄言談,顯然與陳操之持論一致,不會助桓溫篡位,而且對重建北府兵之意頗切,范汪頻頻點頭,他知道以陳操之的聲譽和根基難以獨立重組北府兵,而有了謝氏鼎力相助,則大事可成”正談論間,門(叟來報,原體虜將軍劉建之子劉牢之求見。范汪喜道:“牢之來得正好,且為兩位引薦。”

  劉牢之十六歲,身高七尺八寸,只比八尺巨漢冉盛略矮,面紫赤色,年齡比冉盛小_歲,但胡須比冉盛的虬髯還茂密驚人,手大臂長,行步迅捷,向范汪見禮之后,便問:“范伯父,這大漢是誰?”劉牢之間的是冉盛。

  范汪哈哈大笑,當即為劉牢之向謝玄、陳操之、冉盛三人引見,笑道:“陳裕、劉牢之,皆大將之材也,日后重建北府兵,此二人當可大用。”

  劉牢之難得見到比他還雄壯的大漢,便對冉盛道:“汝個子比我大,力氣亦能勝過我否?”

  劉牢之武將世家,禮儀粗疏,又且少年心性,見冉盛高大,便出言挑戰,要比力氣。

  若是以前,冉威當即就跳起來應戰了,現在呢,很有幾分陳操之的自信和從容,說道:“在范公府上,如何比蠻力。

  范汪對陳操之笑道:“汝弟不凡。”便問冉盛道:“陳裕,老夫問你,何謂將之五材?”劉牢之搶答道:“稟范伯父,將之五材,勇、智、仁、信、忠也,勇則不可犯,智則不可亂,仁則愛人,信則不欺,忠則無二心。”

  范汪哂道:“牢之,急而心,豈非為將十過之一,汝冒然搶答,既失禮,又心急,乃為將之忌。”劉牢之父親劉建是范汪部將,所以劉牢之對范汪甚是敬畏,心雖不服,面上唯唯稱是。

  范汪又問冉威:“將之五材,勇、智、仁、信、忠也,何獨無義?”

  冉盛看了陳操之一眼,他讀《太公六韜》時就曾問過阿兄這個問題,因為自來忠義并稱,將之五材,智勇仁忠信皆有,何獨無義?當時陳操之思忖良久,答道:“義,公正、合理、規范行事也,而兵者,詭道也,自不能以道德公正來行事。”

  現在,冉盛便這樣回答范汪,范汪大贊,說冉盛不拘泥于兵書,通變化,是難得的將才。

  劉牢之在一邊聽了更是不服,待范汪與陳操之對弈時,便約冉盛到后園竹林比試武藝,范寧怕二人斗得太狠受傷,便跟了去。

  初靈魂融合后的陳操蘭初次且到她子丁幼微小樓漆附,操!向妓子透露自己的抱負,要把嫂子接回陳家塢、要讓錢唐陳氏躋身士族,為此,操之很努力,沒用到三年,就一一實現了小道很欣慰。

當初陳操之在西子湖邊初次遇到6葳蕤,當然。陳操之那時并不知那清麗女郎出身三吳頂級豪門,但小道是知道的小道那時便決定了陳操之要娶6葳蕤。并在之后陳、6二人順利相識、相戀,陳操之同樣向嫂子丁幼微表露了要迎娶6氏小娘子的決心和信心,為此,操之更努力,也的確聲名雀起,受到會稽王和桓溫的重視一但四只過去了。十五歲葳蕤初綻,而今雙十芳華。婚嫁依然遙遙無期,是小道小看了門閥壁壘的森產啊,以為憑陳操之的天賦和努力,還有小道暗中的保駕護航,陳操之娶6氏女郎不難,卻沒想到這么難,這若不是,那么這種聯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即便是,沉浸入那時的歷史背景,各種利益關系錯綜復雜小道雖有金手指在手,卻總不能太逆天破壞當時的共識,所以,淡然從容的陳操之有些浮躁了,百萬字的處男,能不浮躁乎?小道呢,愛莫能助干著急,只眼睜睜看著陳操之一點點奮力前進也就更新緩慢一本站斬地址已更改為:腳聯凹鵬嵌請登6圓讀  當初六百里聞笛。陳操之初見謝道韞小道就想把這二人糾結在一起,梁祝傳奇。千古絕唱小道想翻新出奇,另譜一段絕世之戀,小道善良而多情。不無這樣的野心,那就是魚與熊掌得兼,純美如仙的6葳蕤、冷傲智慧的謝道韞,皆小道所愛也,因為小道認為,操之單娶6氏女很難,娶兩個反而會容易一些,其中奧妙,暫且不說,但是現在,前路茫茫。小道又更新得慢,很多缺乏耐性的而去,點擊推薦訂閱月票俱寥寥小道信心也受到嚴重打擊,操之還要去長安會王猛荷堅慕容垂。要大展身手呢,很需要書友們多多支持啊。

有是瓊瑤大媽,寒士是言情劇,作為一個士族的代表人物,操之的婚姻應是濃墨重彩的,因為士族最重要的一個標準就是看其姻親的地位。陳操之要從寒士成為上品,6氏女郎必娶,而在迎娶這個漫長過程中。陳操之逐步成長,歷史畫卷徐徐展開,當然了小道也的確喜歡寫情。但小道煽情的功力不夠,所以不要稱呼道瓊瑤大最后承諾一下。一定會好好寫下去,這個請書友們放心,也請書友們多點耐心。包容一下深受困擾的小道,包容一下這本難寫的書  今晚無更新。但道還是想求一下訂閱和各種票票,唉,小道真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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