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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妙賞 二十四、鼎沸陰陽魚

  戶辣的四個弟子各捧一個木盒來至太極殿東堂,拜見皇羔,‘四位弟子兩男兩女,都是個七、八歲年齡,戴逍遙巾,穿青布道袍,男的清秀、女的蛟麗,叩拜皇帝之后整齊的侍立在盧辣身后,頓顯盧辣大祭酒的派頭。

  據傳盧辣在徐州傳道,從之者五百余家,這些信徒進獻子女錢帛、傾家蕩產侍奉盧祭酒,盧辣可謂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猶心不展足。現在入建康圖謀更大的發展,都下貴望頗有事之為弟子者盧辣出于北地世家范陽盧氏。漢魏以來鼻陽盧氏代有高官,與博陵崔氏、河東裴氏、弘農楊氏、榮陽鄭氏、太原王氏并稱山東六姓,永嘉南渡前,范陽盧氏地位超過瑯哪王氏。陳郡謝氏小穎,庚氏更不能與盧氏相比,符氏、慕容氏入主中原,為拉攏漢人,對山東六姓頗為優待,任命六姓族人為高官,博陵崔氏、范陽盧氏成了與瑯綁王氏、陳郡謝氏并稱的南北朝四大家。

  但盧辣卻沒有感受到門第的尊貴,八王之亂,盧辣祖父率范陽盧氏的分支南渡,因盧辣祖父不善鉆營,追隨的部曲少,未能躋身王導政權。盧氏在江左淪為寒門,這與錢唐陳氏經歷極為相似,盧辣也和陳操之一樣想重振家族聲望,但盧辣與陳操之勤勵苦學、步入仕途不同。盧辣借盧氏世奉天師道之勢,又向方士學了不少左道秘術,十年來在徐州發展信眾。今日也與陳操之一樣來到萬乘之君面前陳操之因不會煉丹,被皇帝司馬不冷遇,盧辣心里冷笑,當即以東堂女鬼來聳動帝聽,果然收效顯著。現在就要以驅鬼術來獲得皇帝的崇信了,一旦得到皇帝的信任,那他盧辣就是平步青云,比陳操之奔走西府可快捷得多,這個陳操之曾藐視過他,若他得志,必有以報之。

  陳操之自然也知道盧辣得志將會對他不利,這時冷眼看盧辣如何捉鬼?他對天師道秘術并不了解,先看看再想對策。

  盧辣從一名女弟子捧著的木盒里取出一疊黃狹紙,熟練地扎好八個小紙人,命弟子將這八個紙人分別置于東堂八個方位,盧辣又取一柄桃木劍,向皇帝司馬不躬身施禮,然后禹步仗刮,在東堂上繞困行走。

  所謂禹步,有一個特點就是第一步右足行在前,左足不能超過右足。拖著走,類似破子,西漢揚雄《法言》卷七《重黎》云:‘巫步多俗巫多效禹步。”禹步初為巫祝采用,后道教徒承襲此術,著《洞神經》曰:“禹步者,蓋是夏禹所為術,召役神靈之行步,以為萬術之根源”玄機之要旨。”

  盧瞇人高馬大、氣宇軒昂,這下子走出禹步,右足在前、左足拖在后。樣子其實相當滑稽,但東堂上眾人肅然,皇帝司馬不更是緊張得屏氣凝神,盯著盧辣的一舉一動。

  盧靖禹步行至正東方,那個黃技紙人靜靜臥于磚地上,盧辣大喝一聲:“疾!。

  與此同時,東堂上突然銅鈴聲大作,堂人諸人都吃了一驚,看時,卻是盧靖的兩個男弟子各取一個銅鈴奮力搖動再看盧辣,身形一旋,手中桃木劍一揮,那黃被紙人飄飄而起,被盧辣奮力一刺,穿于劍身上,盧辣看了看劍上穿著的紙人,搖頭道:

  ‘陰魂不在正東方。又往東北方禹步而去。

  盧辣接連在五個方位刺穿了五個黃被紙人,都說陰魂不在此方,在來到西南方時,一直凝神觀察的陳操之看到盧辣用手指在桃木劍尖上抹了一下,然后刺到西南方那個紙人時,奇事出現了,那紙人竟流出殷紅的血盧殊如釋重負道:“陰魂已除,陛下請看。”命內侍將桃木劍上穿著的第六個紙人呈給皇帝司馬忍看。司馬不只看了一眼,見紙人被利穿處血痕宛然,趕集道以袖掩面。不敢再看。

  以陳操之前世姿深驢友的經歷。現在已明白這個聲辣完全是一個江湖騙子,這一套伎倆是極簡單的小戲法,無非是在桃木劍上抹堿水,而黃被紙由姜黃染成,堿水遇姜黃。就會變成血一樣的顏色陳操之心念電轉,要不要此時拆穿盧辣的把戲?若此時指明盧辣斬鬼是假,盧悚定會強詞狡辯,晉人對鬼神是深信不疑的,一旦爭辯。很可能兩敗俱傷,盧辣很難得到皇室的信任,而他陳操戶也會因此的罪江左的天師道祭酒和道首,移風易俗非一日之功,這樣明著對撫實為不智,但若不揭穿盧辣,任盧辣以邪術侍奉皇帝左右,于國于民于他陳操之皆不利這時,聽得瑯瑜王司馬奕說道:“盧仙師,請更業心水不窒、蹈火不熱之術。讓我等大開眼界。”

  陳操之微微一笑,知道機會還有。今日定要讓盧瓊吃個大虧。

  皇帝司馬圣最喜這些奇術。聞言道:“《莊子》達生篇有言‘至人潛行不窒,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栗”盧仙師也會此神術否?

  敢請演示,讓聯一觀。

  盧瞇今日就是打算以仙術徹底取信皇帝司馬不的,說聲:“遵命。”將那帶血的紙人鄭重地收回木箱。命內侍取鼎來,再取青油十個青瓷缽五個、炭火一盆。

  陳操之聽說盧靖叫取鼎來,就知盧隙要表演下油鍋的騙技了。他前世曾結識一個江湖賣藝人,與其同行數百里,知道這下油鍋的奧秘。所謂下油鍋,并不真如《西游記》里孫悟空與羊力大仙那樣要到油鍋里游泳,而是把手浸到沸騰的油里。卻不會燙傷,其實呢,那油鍋里先放了醋,醋之上再注油。油比醋輕。油浮醋上,只要不攪拌,醋與油就不會相混,醋里放堿的,稍一加熱就會冒泡,好似沸騰一般,這時伸手到油里根本就不燙,當然,有時還要多表演一會,油也會慢慢熱起來,這時就需要在手上抹一層白臘,白臘不沾油,可以起到短暫的隔熱作用“不移時,兩個內侍抬著一只青銅鼎來到東堂,另有兩個內侍一個抱著一油甕,甕里有十斤青油,另一個捧著五個疊起來的青瓷缽,又有兩個內侍抬。

  陳操之知道這個機會一定要抓住。對上前的司馬昱道:“會稽王,離得遠不便細觀盧祭酒仙術,操之想近前觀看,可否?”

  會稽王司馬昱也正想看這個盧辣如何蹈火不熱呢,聞言道:“好,起身去看。”

  上諸人見會稽王走近去看。也都從席上立起來看,皇帝司馬不走到鼎前,要細看盧仙師神術。

  只見盧辣將甕內的青油分別注于那五個青瓷缽內,陳操之估摸了一下。這青瓷缽大約能裝三、四斤油,甕內只有十斤油,但卻將五個青瓷缽都注滿了,甕內還略有種余其他人對此并未在意,陳操之卻是心里有數,因為他噢到一絲酸酸的醋意,就知道這五個青瓷缽里有三個盛的是醋了,至于盧辣是何時將醋注入青瓷缽的,那是盧靖的本事。若這么點障眼法都沒有,哪還敢到皇宮來獻技!

  炭火置于鼎下,五個青瓷缽依次排列,盧碎閉目誦禱,肅立不動,由其男弟子將左起第一個青瓷缽里的青油注入鼎中,這一缽的確是油,可以噢到油香,炭火熊熊,鼎熱油沸,盧辣命弟子取凈水來,一個身材窈窕、頗有媚態的女弟子將一個竹筒遞上,盧辣噙了一口水,噴在油鼎上,頓時熱油四濺、油煙大起。這走向眾人表示這的確是油,圍觀眾人受不了油煙氣,避之不及”

  陳操之閃避之際在那名捧水女弟子腰上一撞,那女弟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陳操之就趁眾人注意那女弟子之時將那最后那個青瓷缽換到最前面,然后向那女弟子致歉。

  那個頗有姿色的女弟子見陳操之俊美非凡,又是如此的彬彬有禮。更以為陳操之是皇親貴戚,所以雖然被推得摔了一跤,竟無慍色,含笑道:“不要緊,不要緊。

  這時,那負責注油的男弟子捧起一缽注入鼎中,這時沒再多耽擱。連續將剩下的幾缽全部倒空,鼎中有七分滿。

  盧瞇雙掌已涂上了白臘。躬身道:“請皇上觀看貧道小技。”

  此時油煙散去,皇帝司馬否與瑯都王司馬奕、會稽王司馬昱俱湊近青銅鼎來看,陳操之道:“油尚未沸。”

  盧辣心里篤定,又有白臘護手。斜了陳操之一眼,說道:“就待其沸。”

  今日鼎沸較緩,盧辣也不在意。只以為青銅鼎厚重,傳熱不易,過了一會,終于集沸如涌泉連珠,盧辣口里念念有詞,走至鼎邊,撩起袖子。雙手猛地探入油鼎中,動作很震撼。因有白臘護手,起初剎那的確沒感到有多燙手,盧辣為在皇帝面前展現法神奇,雙掌還悠閑地在沸油中劃了一個太極圖陰陽魚圖案一“哇!”聽得一聲嚎叫,盧瓊從油鼎中抽出兩只手掌,拼命甩手。連蹦帶跳,有幾滴油都濺到皇帝司馬不臉上,燙得司馬不也驚叫起來。

  司馬昱等人不知盧辣為何突然發狂地蹦跳甩手,趕緊退開,便有內侍飛奔去召禁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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