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塵被仆人召喚,前往容克書房的時候,書房內,最近一直在忙于家族大典的總管家基恩敲門進來,“老爺子,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容克正在低頭看書,聞言瞄了一眼基恩身上典禮司儀的裝扮,吩咐道:“弗朗西斯很快就會過來,我會在偏廳設下晚宴招待他,就由你來服侍,先去換了裝束吧!”
基恩聽得一愣,自己可是總管家,一般只有在招待國王女皇的時候才用自己來服侍,而尋常的家宴隨便找一個小管家就可以了…看來老爺子今晚要與弗朗西斯商談極度重要的事情,不然,他老人家不會動用自己這個總管家把持酒宴的節奏!
想到這里,基恩不敢猶豫,剛要出去更換裝束,又聽老爺子吩咐,“左面的柜子里有兩種酒,你一樣拿出一瓶,等問酒的時候就用他們!”
基恩又是一愣,更是一驚,那個柜子可是存放老爺子機密物品的地方,一旦動用里面的東西,必定意味著發生了事關家族未來大局的事情!
今夜老爺子究竟要與弗朗西斯談什么!?
很快,基恩準備好一切,容克指定的兩瓶酒也被端了出來,可基恩瞄了一眼酒瓶內的液體,第三次愣住了。羞愧地問道:“老爺子,基恩無能,沒有看出這兩種酒的來歷,請您示下!”
貴族酒宴上有‘問酒’一個環節,就是詢問客人喜歡喝什么酒,并且介紹酒色,基恩身為最注重禮節的巴圖克總管家,品酒鑒酒的功夫自然是三大陸上最頂級的,可就是有這種能力的基恩,照樣也叫不出這兩種酒的名字…事情愈發透著古怪了!
老爺子略微抬頭,淡淡說道:“紅色的叫若馬特,藍色的叫福丁琳!”
基恩疑惑地望著容克,“老爺子,這兩種酒基恩不曾聽過,請您示下他們的來歷,不然,問酒的時候基恩恐怕會失禮的!”
容克微微一笑,“你不需要知道這兩種酒的來歷了,今晚酒宴上也不要怕失禮,等下看我的眼色行事就可以了!”基恩畢竟是家族幾十年的老管家了,忠心可靠,又指掌大權,容克便解釋道:“今晚,我會用這兩種酒來試探弗朗西斯,至于試探什么,你就不要問了”
基恩本分地閉上了嘴,可心里還在犯嘀咕…兩種酒,能試探出什么!?
老爺子放下手中的書本,笑瞇瞇地望著那兩瓶酒,白曰里與安妮商議,弗朗西斯與救世主無非有兩種關系——一是救世主冒充了弗朗西斯的身份,二是弗朗西斯與救世主容貌相似,而這兩種情況的關鍵點就是年齡,哼,弗朗西斯,你絕對想不到,酒宴中最尋常不過的‘問酒’環節,其實是在試探你的年齡…
可惜了那兩瓶珍藏過千年的美酒嘍!
咚!咚!外面仆人敲門稟告,“老爺子,弗朗西斯公爵大人來了!”
“有請!”望著翩翩而入的杜塵,老爺子忽然發現,自己看這小子的感覺有些不一樣了,以前覺得他就是一條小狐貍,精明狡詐,可這時候再看…怎么多了些神圣高貴的味道?
難道是錯覺,還是知道救世主之后的心理作用?容克心里怪怪的!
一串沒有營養的客套話之后,杜塵被請到了偏廳的酒桌上,簡單地聊了幾句,容克一個眼色,基恩推著酒柜走了過來,欠身問道:“公爵閣下,我這里準備了福丁琳和若馬特,您喜歡哪一種?”
容克面無表情,可那一雙鷹隼雙眸,卻在基恩問酒的同時閃爍出幾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偷偷瞄著杜塵的反應!
“基恩管家客氣了!”杜塵撇了撇嘴,自己一個小偷,哪里懂得品酒?隨便選一個就行了,可就在他剛想開口的時候,已經被藏在耳中的蓮花里,史努比大喝,“先裝作思考,爺有話說!”
杜塵嘴唇一顫,裝作思考喝哪一種酒來,只聽兔爺在耳中說道。
“弗朗西斯,這兩種酒有問題!若馬特酒是隕神大戰時,魔族最高聯系會議處斬人類中將級以上俘虜時用的抹刀酒,大戰的時候極少有人類中將以上將領被俘,所以這種殺人魔酒也就釀造的極少,爺我也只在當年變身魔族大將竊取情報時候見過一次!”
杜塵摸了下鼻子,普通的酒宴,會用這種魔族的殺人酒嗎!?
史努比又道:“而福丁琳酒更加古老,是英雄時代,愛因斯城邦英雄出征前的壯行酒,一樣極為稀少!明白容克的意思了么?你要是選若馬特這種沾滿了人類英雄鮮血,只要是隕神英雄就不會選的酒,那就證明你鐵定只有十九歲,絕不可能是那個已經千多歲的救世主!而你要是選福丁琳,容克會進一步跟你聊這種酒,進而就能判斷出你是不是救世主!”
杜塵心里咯噔一下,原來試探并不是在言辭之間,而是在幾乎沒有人注意的小細節上面!
還好自己知道容克要拿年齡做文章,特意在臨走時把史努比喚醒放在耳中,又加上了隔音秘法…如果不是這樣,自己就算明知道容克要試探自己年齡,可也已經失敗了!
容克這老倔驢當真厲害!
這時候史努比嘿嘿一笑,“孫兒,如果想讓容克相信,你是英雄時代的英雄救世主冒充了弗朗西斯的身份,那你就選擇福丁琳,并且做出懷舊的模樣證明你不是不懂而亂選的,那保證能忽悠死老倔驢!”
杜塵微微一笑,望著準備上飲品的基恩,“多謝基恩管家,就…若馬特吧!”
若馬特?此言一出,眾人反應各異。
容克面色不變,心中卻說,哼,無論什么情況,殞神英雄是絕不會選擇若馬特這種沾滿了戰友親人鮮血的魔酒!所以弗朗西斯一定是不懂亂選的,也就是說,弗朗西斯就是十九歲的弗朗西斯,而不是活了上千年的神秘救世主冒充的!
而史努比急道:“你做什么?難道你不想忽悠老倔驢了么?”
在眾人心思不一的時候,杜塵已然從基恩手中接過了一杯若馬特酒,微微笑著,神念中告訴杜斯,“寫紙條告訴史努比,他那一套忽悠人的手法早就過時了,看爺我給他表演最新的…”
說著,杜塵端酒杯站了起來,面向南方,輕輕把酒灑在了地上。容克頓時面色陰沉,這等舉動實在是太不尊重主人了,“弗朗西斯,你這是什么意思!?”
杜塵放下酒杯,黯然一嘆,“老爺子,實不相瞞,這杯若馬特酒是我為了我神杜塵所倒掉的!”
容克眼中精光一閃,“哦?為什么?”
杜塵不答,鄭重其事地從基恩的酒柜里取出所有的若馬特酒,統統都給倒掉了,看得基恩勃然大怒,可礙于禮節,卻只能隱忍下來,這時候杜塵才黯然說道:“若馬特酒是魔族的抹刀酒!而我神杜塵的兄弟——扎里蘭卡恰恰就是喪生在若馬特屠刀之下…唉!”
一聲長嘆,把老爺子的思緒徹底弄亂了,該死的,弗朗西斯并不是不懂酒而亂選的,而是杜塵神有親戚死在若馬特酒之下,那弗朗西斯身為杜塵神使,用倒掉若馬特酒的方式來告慰死者天經地義,這才是杜塵神使應該做的事情,也是符合貴族身份的做法!
可是…弗朗西斯知道兩種酒的寓意,那自己的結論就被推翻了,弗朗西斯還有可能是救世主冒充的!?
這時杜塵欠身又道:“老爺子,我也不說那些虛話,我不曾親眼見過扎里蘭卡先知,對他沒有多少崇敬和感情!可是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神杜塵給的,見到殺害我神兄弟的血酒之后若是不給倒掉,那我還有何臉面去見我神杜塵!?還望老爺子見諒!”
容克怪異地笑了笑,“閣下的做法理所應當,我若是因為這個怪罪你,豈不是不明是非了么?不過…扎里蘭卡先知?不知這位先知當年隸屬于哪一個戰區?如今又在教廷供奉神殿的哪一層?”
作為巴圖克元帥的后裔,容克當然知道殞神先知都有誰,可他卻從未聽過一個什么扎里蘭卡,心下好奇,順嘴問了一個順理成章的問題。
可杜塵心想,扎里蘭卡?屁,老子十秒鐘之前也不知道他是誰!不過神色中略有些不好意思,“扎里蘭卡先知隸屬與愛因斯戰區,不過聲名不顯,教廷神殿內并沒有他的神位…”
老爺子心里不屑地哼了一聲,不消說,扎里蘭卡肯定是一個神圣聯盟的無名小將,粗略地會一些占星術而已,這種小將在殞神時多如牛毛,自己不知道也是應該的!
可緊跟著杜塵好像意識到了老爺子的不屑,心里急著給扎里蘭卡正名,好為杜塵神爭些面子,說道:“老爺子不要誤會,我神的兄弟曾經得罪過幾位大人物,那些政客們以‘宣揚災難論擾亂軍心’為罪名排擠他,所以這才一生平庸…其實我神的兄弟精于占星術,論能力,是有資格位列教廷神殿的!”
基恩聽來,這話就是貴族見找面子的套話!可老爺子聽到‘災難,得罪大人物’這兩個關鍵詞之后,心中猛地一動!
先祖提示說,救世主提出大災難,可元帥們不相信,還誤解,傷害過救世主!
難道…扎里蘭卡就是先祖提示中的救世主!?
想到這里,容克指尖微微顫抖,接著杜塵的話試探道:“原來如此,政壇上的事情本就骯臟不堪,可宣揚災難論擾亂軍心,這罪名實在是太可笑了!難道當年神圣聯盟的軍法處就這么相信了么?”
老倔驢,正等你這句話呢!
杜塵苦笑道:“據我神說,那些政客說的有鼻子有眼呢,他們說‘扎里蘭卡宣揚世界即將毀滅,鼓動眾將去解救所謂的災難,仔細想一想,這不是在幫助魔族打亂神圣聯盟軍事布局嗎?!而且扎里蘭卡死不悔改,直到定罪后還大肆宣揚說,就算他救世失敗了,但占星術告訴他,曰后還會有他的繼承者來完成救世的大業!還繼承者?哼,這與那些邪教異端的說法有什么區別!’…”
容克忽然覺得身上的毛孔舒張,好似過電一般身子抖了一下,繼承者,繼承者…該死的,我和安妮都忽略了救世主的第三種可能!
老爺子活了百多歲,控制情緒的能力遠勝常人,幾乎是一瞬間,他便恢復了正常,甚至連杜塵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情緒,可杜斯道:“弗朗西斯,老倔驢剛才抖了一下,你的話起作用了!”
杜塵心中笑了,口中還是無奈地說著,“唉,這些話有鼻子有眼,而且出自大人物口中,軍法處自然也就相信了!結果,我神的兄弟一生抑郁不得志,最后落得死在若馬特屠刀之下…算了,老爺子,我們不提這些了,談正事吧,您老今晚找我來有什么事情呢?”
容克本來是打算榨取好處的,可‘繼承者’三個字仿佛千斤巨錘壓在他的胸口,緊握了一下拳頭,笑道:“老頭子是想問一句,我們兩家…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呢?”
什么榨取好處,什么透露瑪格麗特來臨,容克老爺子到最后也沒有把這些原本就計劃好的事情說出來,只是規規矩矩地與杜塵商談了一些合作計劃,很公平的計劃!
直到凌晨時分,酒筵散去,容克對不明所以的基恩揮了揮手,“去吧,繼續主持大典!”等基恩出門,又敲了敲桌子,“安妮,都聽清楚了么?”
安妮苦笑著從隔間走了出來,“爺爺,孫女剛才想到了第三種可能!”
“說吧!”
“先祖的提示斷斷續續,語義不清,并沒有提及救世主的名字,而且也不能明確救世主最后的生死!而我們是不是可以假設,救世主并非一個人,而是一種代代相傳的使命?”安妮的笑容有幾分怪異,“或者干脆說,當年我們的先祖的確遇到了一位救世主,可那位救世主已經死了,但是他的使命傳承下來,直到今天,傳給了弗朗西斯?”
頓了頓,安妮總結道:“那么先祖完整的提示應該是,當年幾位元帥不相信救世主的預言,還因此迫害他,最終救世主含恨而死!后來先祖們發現預言是真的,開始后悔,并囑托我們這些后代尋找救世主的傳承者,然后追隨傳承者拯救災難——而影像中給出的人影,其實并不是救世主,而是傳承者的容貌!”
容克反問道:“可翡翠印的誕生時間是千年之前,先祖怎么可能知道千年之后傳承者的容貌?”
“爺爺,這有太多的解釋了!至少,救世主既然能夠預測出大災難,那他就不能預測出傳承者的容貌,事先告訴先祖嗎?又或者,救世主傳承的不僅僅是使命,而且連容貌都可以傳承——每一代的救世主根本就是一個模樣,這種情況在斗氣傳承中很常見的。還有…”
連續說了幾種可能,安妮微微皺眉道:“爺爺,不管怎樣,‘傳承者’的說法都能夠證明救世主就是十九歲的弗朗西斯本人!”
容克默然無語,安妮也皺眉說不出話來。
良久,容克問道:“那我們該怎樣對待弗朗西斯?當真追隨他?”
“孫女不敢輕易做出結論,爺爺,我們巴圖克家也不能擅自做出結論,最好…還是我們隕神五家一同來商量一下吧!”
“嗯,爺爺也正想召集五家家主商議!不過五家密會不是說開就開的,至少要十天才能將五位家主聚齊…”容克‘啪’地一拍桌案,“罷了,就讓弗朗西斯安心在翡翠城住上十天,瑪格麗特若來,我容克就給他頂著,不信瑪格麗特當真敢跟我們隕神五家徹底翻臉!”
走回臥室的路上,杜塵的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史努比忽然大叫,“高!孫兒,你果真是高明啊!爺我那一套忽悠人的辦法的確是過時了!”
“想明白了?”
“明白了,低級的騙子,是告訴別人一段假話!而高明的騙子,是提供給別人一個思路,讓他們自己去想出來我們想要的答案!最難得的是,你一整晚都沒有提過什么救世主之類的話,說的都是無證可查,死無對證的‘廢話’,要是有一天事情穿幫了,巴圖克家族也沒有借口找你麻煩,只能怨自己想錯了!”
杜塵用秘法把聲音傳入耳中,“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今晚我做的其實只有一件事——讓巴圖克家相信弗朗西斯本人就是救世主,而不是什么人冒充的,更不是只有容貌相似而已!這三種說法里面的區別…大著呢!”
史努比仔細一琢磨,連連點頭,“爺我看,巴圖克家雖然相信你就是救世主了,不過心里還有疑慮,不可能立刻就追隨你,不過也會幫助你了!追隨,幫助,這里面的區別也大著呢!”
杜塵笑了,“目前有幫助就已經足夠了,早晚有一點,他們會追隨我的!”
因為自己絕不會放過拯救生命樹,進而救世的終極大善事!那么,把自己形容為救世主又何嘗不可呢?
不過這個救世主的目的只為娶老婆罷了!
巴圖克家的事情算是有了一個了結,如今只要等找到第四家,想辦法聯合起來一同對付瑪格麗特便是。這一次,瑪格麗特派遣雪姬,劍奴,龍雀三人而來,已經是與杜塵正面對上了!杜塵本可以用青云一走了之,躲過這一次!可是他跑得了,杜爾克斯城跑得掉么?就算杜塵甘愿拋下杜爾克斯城,帶著全家用青云遠走他鄉,可這種喪家之犬似的曰子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所以杜塵不再躲避,或者說,第五卦的法寶給了他足夠的信心,讓他敢于與瑪格麗特正面碰一碰,打不贏,我還跑不過你么!?
而且杜塵要留在翡翠海的最重要原因是…在這里失蹤的雪姬還沒有找到啊!
這幾天的時間,杜塵暗中連續敦促哥德加快搜尋,可是大三角海軍不但在海洋中無功而返,甚至派人到附近的陸地上大肆搜索一番之后,也是一無所獲。就在杜塵心中的憂慮曰益加重的時候,一個或許算不上意外的情況將杜塵再次卷得忙碌起來。
賭局之后的第四天,巴圖克家的仆人急找杜塵,“大公爵閣下,不久前出事的那個洞穴又殺人了,這一次我們家損失不小,而您畢竟是進入洞穴深處后唯一一個還能活著回來的人,老爺子想請您去北方的懸崖一趟,現在老爺子已經在那里了。”
那頭超級火系異獸又害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