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風起云涌第二百二十四章京都風云(二)
李維正的各個基地除了遼東外,幾乎都是在海外,比如高麗、臺灣、琉球、日本對馬島、耽羅島等等。但在大明的國土內,還有一個地方也成為了李維正的基地,這就是蓬萊,蓬萊千戶賴永國早在前年就秘密投靠了李維正,一方面固然是因為李維正是他的老上司,他們關系很密切,但更重要是蓬萊的戰略位置對遼東極為重要,它是遼東進入大明腹地的入口,所以李維正在受封遼東之初,便和賴永國達成了一種默契,蓬萊千戶名義上是大明的千戶所,但實際上它已經成為了遼東的軍衛,李維正在蓬萊港部署了六千軍隊,完全扼住了渤海的進出口。
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原山東都指揮使葉升,但葉升不幸在馮傅案中被殺,而新都指揮使遲遲未能到任。這個秘密就被掩蓋住了,這也是朱元璋炮制馮傅案帶來的一個嚴重后果。各地都指揮使皆被殺盡,有資歷的軍方高級將領也被殺光,所以當建文帝朱允炆即位后,竟找不到可以出任都指揮使的軍隊高官,不得已,在優先保證陜西、山西、河北、河南等地的都指揮使由稍有經驗的高級將領擔任外,其余大部分行省的都指揮使都是暫由布政使這樣的文官兼任。
同時,朱允炆為了握緊軍權,他不再任命新的五軍都督。這就使得五軍都督府成了一個空衙,由兵部直接統領天下衛所,一切軍權都歸屬兵部。
蓬萊所是獨立千戶所,他就和正常的軍衛一樣直屬山東都指揮使,而然,這僅僅是一個名義,蓬萊千戶所名義上屬于朝廷,各種形式上的文書報表仍有上報下達,但實際上蓬萊所已經效忠了遼東,就算山東都指揮使來視察,他也無法出海去隱藏著真相的長山島等島嶼上去探察。這并不是蓬萊所的特殊情況。事實上,在各藩國內的許多軍衛都已僅僅只是名義上歸轄于朝廷了。
這是朱元璋在發動馮傅案前始料不及的,應該說他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是正確的,大明確實出現了藍玉、李維正這樣野心勃勃的割據軍閥。可問題是該殺的人沒殺,不該殺的卻統統死了,而另一方面,朱元璋打算在辦完馮傅案后,再重新建立起一套新的軍隊體系,他完全有這個能力和權威,可偏偏他死了,什么都還沒有來得及做便死了,把一片混亂留給了最沒有資歷和權威的孫子。
正是大明軍隊的一片混亂,使的朱允炆遲遲不敢削藩,也使得各個藩王找到了擴兵的機會,李維正也不例外,他在成功奪取蓬萊所后,目標又放在整個山東半島上,也就是登州府全境,包括威海、成山、靖海、大嵩四衛,不過現在他還不能動,在朝廷和各藩王還沒有撕破臉皮前,他不想成為一個吃螃蟹的人,只是暗中派人和以上四衛進行了聯系。
李維正在蓬萊所呆了兩天,便再次啟程向京城而去,他雖然不是藩王,但也和藩王一樣,采用了三千人的最高護衛,而不同的是,他另外又派出了一支水師隊伍,十幾艘軍船,在海門一帶的海面上等候著他。一旦朱允炆對自己動了殺機,他就將從海上撤離,他心里有數,朱允炆是不會背負上殺叔父的罪名。尤其他的叔父是來祭奠先皇,但對自己就不一樣了,他就算殺了自己,天下人也不會說他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李維正也不愿意給朱允炆抓到把柄,他可是召自己進京祭奠先帝。和藩王們一樣,他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如果不來,他在政治上就徹底失敗了,他就和藍玉沒有任何區別,所以他毅然決定進京,盡管他已推斷在諸王聚會時朱允炆不會輕舉妄動,但他還是做好了萬全準備。一方面他給遼東留下了遺命,如果他回不來,不管是被殺還是被囚禁。遼東軍隊將立即擁護他的兒子為遼東王;另一方面他也在京城中做了周密的部署,他相信自己可以和朱允炆一搏,三千最精銳的遼東騎兵,秘密攜帶著最先進的武器。嚴密護衛著自己的主公向京城方向駛去。
此時的京城內已是熱鬧非常。為迎接諸王進京,朱允炆特地下旨動員軍民將京城進行了徹底的清掃。另外由太常卿黃子澄掛帥,全權負責這次意義非同尋常的皇氏宗族的大聚會,這次聚會在某種程度上將決定著大明的未來。
京城的熱鬧繁盛并不僅僅是因為這次諸王聚會,早在三個月前新皇即位伊始,朝廷便放寬了許多限制民眾的苛刻條文,比如對衣著服飾的放寬,新皇在即位半個月后便下旨宣布,服孝期間軍民不得越規,七七孝滿,除赤黃紫三色及品階官服普通庶民不得隨意衣著外,其余皆不加限制。這道旨意等于廢除了朱元璋等級森嚴的衣著服飾規定,所以二月底時,整個京城都變得斑斕多姿,百姓們被壓抑了多年的對美的渴望一下子爆發出來,使得京城的各大服飾商鋪變得異常生意火爆。
另外,新朝取消了稅課局、河泊所等稅收衙門,同時鼓勵工商,放寬對商人的限制,取消了對他們帶有歧視性的特殊衣著服飾,商賈子女可就地入學,科舉考試皆同普通庶民,這些措施得到了商人們的普遍歡迎。不過這并不是讓京城突然變得繁盛的原因,真是的原因是正月時,朱允炆針對洪武時期對江浙地區實行的掠奪性賦稅歧視政策,做出了平均江浙稅賦的決定,不僅是田賦,也包括了商稅,這個政策的出臺使得江浙地區的巨商大賈們深受鼓舞,紛紛攜巨資進京搶占商機,僅僅兩個月,京城的店面房租便翻了一番,正是這些有利于民生的種種措施使得京城空前的繁榮起來。
同時,為了給諸王聚會營造一種祥和團結的氣氛,應天府又特地張燈結彩,家家門前掛上新桃新符,一派歡欣喜慶。當然,這只是民間的平和喜慶,而皇城和官衙內依然是肅穆莊嚴,保持著對元帝的哀悼,不讓諸王挑出毛病。
盡管朝廷費心竭力營造祥和團結的氣氛,但三月中旬后,隨著吳、魯、楚、湘等一批藩王進京,京城的氣氛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變的有一點緊張不安起來。
在京城的太平坊內有一座占地約一畝的府宅,這座府宅和別的宅子并沒有什么不同,它很普通,來來往往的行人從門前經過,也沒有會特意留意它,而這座府宅的主人也不是什么高官權貴,也只是個普通的庶民,主人姓張,叫做張杰,他原本是浙江湖州府的一個小地主,讀過幾年書,考秀才不中,兩年前賣掉祖宅土地,來到京城買下了這棟宅子。并在一條并不熱鬧的小街上開了一家叫如意居的小酒館,家里有一妻一妾,生有一兒一女,過著平淡而平靜的生活。
張杰年紀約三十歲,雖然他的日子過得平淡,但并不表示他這個人就甘于過清貧的日子,事實上他從湖州進京,就是夢想著發大財,過一種氣派奢華的生活,張杰有這樣的念頭也并不是白日做夢,他是由依憑的,他的小妹三年前嫁給了京中的一名大官為妾,并給他生下了一個兒子,他妹妹長得非常漂亮,又善于揣摩老爺的心思,迎合他的喜好,使他在床之上雄風不減少年,因此她極為得寵,加上她又生了一個兒子,使她在老爺面前更是說一不二。
正是有這樣的妹妹,張杰才夢想著沾一沾大舅子的光,從湖州搬到了京城,但令他失望的是,他這個大舅子的家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根本就不能給他提供夢想的大富大貴的生活,使他陷入極度的沮喪之中,想回老家也回不去了,想賺大錢又沒本事,在心情郁悶難遣中,張杰便漸漸地染了吃喝嫖賭的惡習,一年多時間便將祖上留下的一點點錢財揮霍一空,小酒館也關掉了,還欠下了一屁股債,盡管他妹妹替他還了不少債,但舊債剛清、新債又來,他妹妹也沒辦法了,為了躲避債主的催逼。張杰東躲西藏,家里人也為他吃盡了苦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當了,家里分文皆無,連吃飯也靠他老婆孩子去排隊領粥,淪落到和乞丐一樣的命運。
不過最近兩個月張杰卻時來運轉,他認識了一個慷慨有錢的朋友,不僅替他還清了債,還給了他一棟大酒樓,時不時給他大把銀子,張杰的日子開始變得闊綽起來,妻妾穿金戴銀,兒女也錦衣玉食,有了丫鬟仆人,他們一家真的過上了夢想中富貴生活,當然張杰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恩公不會無緣無故給他錢。他幾次試探恩公用意,但對方卻豪爽地一揮手,交個朋友罷了,盡管張杰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讓已經嘗到了富貴生活的他再回去過以前的生活,打死他也不肯了,就這樣,張杰已經完全迷失在富貴之中。
這天中午,張杰剛要出門去喝茶,他的老婆慌慌張張跑來道:“老爺,恩公來了!”張杰嚇了一大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去迎接。
此刻張杰的恩公正坐在客堂里悠閑地喝茶,這個恩公不是別人,正是李維正在京城的諜報頭子方嵐,方嵐接受了李維正的秘密任務,開始進京布置,他從費廷安那里得到一切想要的資料,很快便找到了突破口。正是這個張杰,張杰雖然是個無用的廢材,可是他的親妹妹卻嫁了一個極為有用的人,她嫁的男人就是兵部尚書齊泰。
錦衣衛之所以出名就在于它的無孔不入,朱元璋因為害怕太孫誤入歧途,便著令錦衣衛詳細調查他的幾個師傅,齊泰就是其中之一,錦衣衛對他調查不僅是他平時的一言一行,甚至挖出了他的:他在床上對自己小妾百依百順,甚至到了俯首帖耳的程度。每個人都有軟肋,這就是齊泰最大的軟肋,幾乎無人知道,而方嵐卻得到了這個極為有價值的情報,便立刻開始運用,張杰就在他的一步步誘引之下,已經沉溺難拔了,眼看主公即將進京,方嵐便開始收網了。
方嵐正在喝茶,他本來就出身錦衣衛,手段毒辣,他有很多手段,包括李維正給他的奇香丸,也包括死亡威脅等等,不過對付張杰這種小人物,他不需要用宰牛刀,只要給他點小恩小惠,給他嘗一嘗富貴的滋味就夠了,他雖然給了張杰不少銀子,但火候卻掐得正好,剛剛夠張杰揮霍,而不會讓他有余錢,酒樓也不是他的,可以說,只要他一收手,張杰立刻就會爬著來求他。
這時,外面傳來了奔跑聲,張杰幾乎是一頭沖進來,雙膝跪下道:“恩公在上,受我一拜。”
張杰十分害怕他的這個恩公,恩公只有手一收,他就會立刻回到從前窮困潦倒的日子,他害怕恩公甚至到了如果恩公看上他的老婆,他就會立即把床讓出來的程度,跪一跪,更是不值一提了。
方嵐呵呵一笑,連忙將他扶了起來。又低聲對他道:“這里說話不便,到你內室去。”
張杰慌忙將方嵐領進內室,他的老婆不知發生什么事情,也跟了過來。方嵐給他使個眼色,張杰便立刻將老婆趕了出去,關上門,小心陪笑道:“恩公,什么事情?”
方嵐把隨身帶的一只木箱放在桌上,打開了,屋里頓時一片璀璨奪目的光芒,小木箱里竟裝了滿滿一箱金珠寶貝,張杰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貪婪地盯著眼前的珠寶,不由連咽了幾口唾沫。
方嵐抓起一把明珠,從指縫中簌簌落下,他微微一笑道:“想要嗎?”
“想!”張杰顫聲道,這一刻,就算把他老子娘賣了,他都愿意。
“想要的話,就替我做幾件事。不僅是這些珠寶,你將來的前途富貴我都可以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