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十四年,安史之亂爆發,安祿山于次年攻占長安,天子李隆基倉皇西逃,大唐形勢岌岌可危,隨即發生馬嵬坡事變,太子李亨在靈武即位,重用李光弼、郭子儀,但苦于兵力薄弱,遂向回紇求救,經過七年苦戰,安史之亂終告平息,這時,李亨病逝,唐廷內部發生了宮廷政變,越王李系在張皇后支持下,殺死太子李豫,強行登基大寶,改年號為慶治。
回紇登利可汗卻窺視大唐內亂外虛,勾結唐將仆固懷恩,出十萬鐵騎從河北攻入中原,大破田承嗣、李懷仙、李寶臣河北三鎮聯軍,隨即走河東攻占太原,于陜郡大敗魚朝恩率領的二十萬唐軍,再次攻入關中,新皇李系倉皇逃入漢中,中原震動,在大唐社稷即將覆滅之際,各地大世家紛紛招募義軍進京勤王,響應者達百萬人之眾,這時回紇內部出現了內訌,登利可汗見大唐民心逐漸凝固,便下令洗劫長安后從朔方退回漠北,大唐危局終得平息,但七大世家卻因此擁兵自重,并把持了朝政。
隨后的十幾年里,回紇人卻始終虎視耽耽于漠北,不時寇邊掠民,等待第二次入侵中原的機會。
慶治十五年的冬天格外溫暖,大河不凍、片雪未下,氣候顯得十分異常,也是從這一年夏天開始,漠北便滴雨未下,多條河流干涸、牧草枯萎,牛羊大量死亡,十月,回紇都城斡耳朵八里附近爆發蝗災,鋪天蓋地的蝗蟲吞噬一切,蟲旱交加、令回紇雪上加霜。
十一月底,回紇登利可汗決定就食于大唐,下令仆固、渾、拔曳固、同羅、思結、契苾、阿布思等七個部落各出兵一萬,回紇部出兵三萬,共十萬鐵騎越過陰山,沿賀南山南下,在靈武郡附近集結,企圖從這里渡河打通進入大唐腹地的通道。
靈武郡告急,朔方、隴右節度使韋諤緊急調隴右六萬兵力北上增援朔方軍,并命河西節度使辛云京率軍來援。
韋諤親自赴靈武郡指揮戰役,十五萬對十萬,唐軍與回紇軍在黃河兩岸形成了對恃之勢,由于黃河并沒有被凍結,回紇軍無法大舉過河,朝廷也漸漸恢復平靜,并宣布,慶治十六年一月的科舉照常舉行,消息傳出,各地士子紛紛趕赴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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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金城郡(今天蘭州)以南的官道上有數匹馬前后緩緩行來,后面還跟著一輛馬車,馬上之人皆身著士子袍服,腰挎刀劍,正是進京趕考的張煥一行,張煥、鄭清明、宋廉玉、林知愚、趙嚴以及趙嚴之妻林巧巧一行六人于十二月初從太原出發,張煥不愿與張煊等人同行,眾人一致決定繞隴右從西路走鳳翔入京,順便游覽隴右風光,在游玩了金城郡后,一行人便向開陽郡方向行進。
開陽郡也是關隴韋氏的本宗所在地,家主韋諤是前相國韋見素之子,除身任朔方、隴右節度使外,他還兼任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韋家在十五年前的回紇亂華中招募了六萬隴右軍,回紇退兵后韋家躋身于七大世家之四,但十年前河東張氏分裂后,關隴韋氏便躍居為第三,主要勢力分布在隴右、朔方一帶,現在鎮守朔方、隴右節度使的十二萬大軍中,一大半都是其韋家自行招募。
官道上行人頗多,除了往來的商人,也有不少隴右的士子進京趕考,不時有一群群騎馬之人從張煥他們身邊飛馳而過,激起滾滾黃塵,粉塵飄蕩在空中十分刺人眼鼻,眾人的頭上、身上都染成了黃色。
鄭清明被粉塵嗆得大聲咳嗽,他使勁拍去身上的塵土,催馬趕到張煥的身邊抱怨道:“老張,咱們能不能換條路走,從這里到鳳翔還有四百多里,就算進了關中也還得再走幾日,我怕到了長安,咱們都會嗆出病來。”
這時,趙嚴也催馬上前,他憂心地望了一下馬車,含蓄地說道:“去病,我覺得冬天還是冷一點好,多下點雨雪,少一點黃塵,巧巧也不至于這樣難受了!”
張煥明白他的意思,便停住馬向四周察看,這里是一個山坳,兩旁是低緩的丘陵,山崗上都光禿禿的,裸露出大片黃土,一直伸向遠方,這時,旁邊的車夫笑道:“張公子,從這里再往南走二十里便是渭河,今年天氣異常,許多大河都沒有凍結,估計渭河上還有客船,我看你們也累了,不如去渭河乘船進京。”
“也好!水面干凈,正好沒有灰塵。”
張煥當即決定下來,他回過頭對眾人喊道:“大家加快速度,出了這個山坳,咱們去渭河走水路。”
聽說要改乘船,眾人精神倍增,一路揚鞭疾行,一個時辰后便抵達了渭河北岸。
這里是渭河上游,水流湍急,兩岸林木茂密,呈現出一片金黃之色,渭河也沒有結冰,河水流速湍急,船來船往,顯得十分繁忙。
張煥一行沿著河走了三里路,也沒有看見一個碼頭,宋廉玉催馬上了一個小土坡,搭手簾向兩岸探望,忽然,他一指前方大叫起來:“去病,前面好象就是個碼頭,那里有不少船!”
眾人大喜,鄭清明和趙嚴更是急不可耐,兩人一夾馬,率先沖了過去,張煥他們趕到近前,果然停泊著幾艘大客船,皆可容納二、三百人,碼頭上商賈、行人擁擠,一輛輛平板車上裝滿了貨物,正費力地向船上搬運,碼頭上到處是騾馬及它們的糞便,臭氣熏天。
“去病!我們去坐那一艘!”
趙嚴迎上來,手指最邊上一艘船喊道,張煥順他手指處看去,那里沒有貨物,船板兩邊也沒有行人商賈,十分安靜,只見船家在對一群士子進行上船前的訓話。
遠遠地,只聽家船家十分嚴肅地說道:“你們因為有功名在身,所以才會讓你們上船,但你們只能用兩個船艙,上船后要保持安靜,尤其不得胡亂向江面上撒尿,否則我會趕你們下船,你們明白嗎?”
趙嚴在張煥耳邊低聲道:“我剛才聽說這艘船要去接一個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姐,船家想帶些私客才讓這些士子上船,我看這艘船很干凈,不如我們也乘它。”
張煥點點頭,“我也正有此意,讓我去試試。”
他翻身下馬,慢慢地走上前向船家拱手施了一禮,指了指遠處的同伴道:“船家,我們也想搭個順風船,可否行個方便。”
他話音剛落,旁邊正在搬行李的士子頓時嚷起來,“一共只有兩個船艙,我們都包下了,沒有多余的地方。”
不等張煥上前商量,他們中間一名身材高大的紫臉膛士子站起來對眾人厲聲喝道:“出門在外,誰沒有個難處,人家也是士子,你們這等小肚雞腸,就不怕別人恥笑嗎?”
眾人顯然十分怕他,被他一喝,皆噤聲不敢言,他隨即向張煥笑著拱拱手道:“大家都是進京趕考之人,相逢便是緣分,客氣話就不用說了。”
張煥向他回一個禮笑道:“那就多謝了!”
眾人結算了車馬錢,卸下行李,大包小包扛上船去,馬匹則由船員牽到底艙寄養,大家上了船,立刻便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麻煩,他們只有一個船艙,那林巧巧怎么辦?總不能和他們擠在一起吧!
張煥想了想,便去找到船家商量,他愿意出雙倍的價錢再租一間船艙,不料船家卻一口回絕,別的船艙都已被包下,只有這兩個船艙,要么就拉一幅簾子,要么請另上他船,沒有什么可商量的,張煥無奈,只得再去尋那個紫臉膛的士子。
“這位兄臺,我們這邊有一個年輕的女眷,不便同室,不知你們那里能否再容納幾人?”
那名紫臉膛的士子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道:“聽兄臺的口音似乎是太原那邊的人,莫非你們是晉陽書院的學子?”
張煥點點頭,“正是!請問兄臺貴姓?幾時去過太原?”
那士子微微一笑道:“在下金城郡辛朗,十歲前便隨家父一直住在太原,兄臺若不嫌我們鴰噪,盡管搬過來便是!”
張煥大喜,急向他深深施一禮謝道:“在下太原張去病,今天能認識辛兄,確實是一種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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