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遠處,血營囂張無比的收拾戰利品,宗楚客生氣歸生氣,可還得想一個辦法,與劉景仁商議了一會兒,辦法有了。
現在血營在遠處,是不敢追擊,怕有埋伏,但一會兒看樣子還要來襲擊。他們不是利用陣型的配合與騎術的精湛,擾亂追擊的敵人嗎?但世上沒有破解不了的題目,在他們襲擊前,悄悄準備好三萬大軍,我不管你是進是退,三萬大軍立即分成兩路合圍而上,向中間擠壓。把這個空間壓出來。
沒有了空間,看你們怎么分,怎么合?
想法是好的,如果哥舒翰真帶領一萬五千人大搖大擺來襲營,他們這個計策真能得逞。不要壓縮空間,只要將哥舒翰他們纏住,后面大兵一壓,無論血營士兵多么勇敢,人數太少了。
況且現在唐朝兵也不是窩囊宋,忍辱負重到現在,看到了生機,戰斗力不可小視。
這不是李顯糟蹋了一些有本事的大臣,否則在張仁愿、大郭他們手下,戰斗力還能更強的揮。
哥舒翰就是擺脫逃出去,損失也不會輕。
但這個戰術就那么好破解的?如果那么好破解的,成吉思汗都不可能靠元蒙打遍天下無敵人,打到哪兒了,整到了萊茵河。這不是現代化年代,沒有汽車,沒有步槍,甚至連一條完好的道路都沒有。純靠跨下的一匹戰馬與手中的一把彎刀,配上這個戰術,征服天下的。
破,肯定有破解的地方,那就是將對手吸引到復雜的地形中,讓對方騎術的優勢不能揮出來。但絕對不是宗楚客這種破解方法。
收拾了戰利品,哥舒翰帶領軍隊前來騷擾了。但絕對不是一萬五千人全部過來,就呆在十幾里地外的地方,冷眼相觀。
前來的士兵全是斥候部隊,第一批幾百個人,宗楚客要釣魚,于是派了幾千士兵驅逐,但離大營不遠,攆走了就行。第二批又過來了幾百人,還繼續攆。直到第三批,宗楚客萬分失望,看來想釣大魚釣不到了。
那將就這條小魚吃掉吧。
也不算小,三千多士兵,不過現在宗楚客輸紅了眼,就象一個賭客,輸了幾百萬,再拿一萬塊錢放在他面前,那不是錢,是一小塊草紙。三萬大軍突然出動。向兩邊包抄過來。
可前面一出動,后面幾千人立即撥馬就逃,三萬騎兵跟在后面追趕。
可是宗楚客與劉景仁都沒有看到這個戰術的真正奧秘之處,那就是看重斥候的力量。
用最好最快的馬匹,配置最好的兵器,士兵更是最勇敢善戰,頭腦靈活的士兵。而且王畫還在盔甲上做了一些改變。元蒙時為了追求騎兵的度,給馬匹減輕重量,一律輕甲,犧牲防御能力,來追求度的極致。
王畫還是舍不得,于是他用了最好的鋼,將甲片打薄,而且也不是全身甲,只是大半身甲,遮擋著身體的某些要害部位。
不但如此,整個血營開始朝輕騎兵方向在轉變。
王畫也考慮過重騎兵,西夏的重騎兵與金國的重騎兵,一度讓宋朝很頭痛。但最后他們面對元蒙輕騎兵戰績呢?最后西夏只好靠城墻來阻擋元蒙的入侵。再說歐洲的重騎兵與元蒙的輕騎多次較量過,論馬,歐洲的某些馬匹比元蒙的馬匹爆力更強大,但結果呢?
這就是歷史知識給王畫帶來的好處,這些騎兵戰術還沒有出現,更不要說經過世人反復的驗證,王畫就知道它們的優劣。
所以這些斥候的度遠遠過了宗楚客的想像。剛才那是故意偽裝的,好吸引宗楚客的手下,追得更遠,讓他們包抄切割。這一回露出真相,手一拍,馬兒跑得飛快,三萬大軍立即丟得沒影兒了。
不過領隊的正是南宮正,還有一個是張公行,這兩個人剛才都受了血營的羞侮,在心中認為只要包抄過去,將血營士兵纏住,后面中軍挺進,只有十幾里路遠,這一口惡氣就出了。
因此,三萬軍隊依然沒有停下來腳步,繼續兩邊包抄。
但他哥倆想得很美,看到兩路大軍包抄過來,哥舒翰一點也沒有顧忌形象,帶著手下向蘭皋山逃去。
這就是王畫反復與哥舒翰所提的,哥舒翰作戰兇悍,現在已經顯出一些端倪,可是他也真正詮釋了什么叫一將功成萬骨灰的含義。他能打苦戰血戰,但不惜手下士兵的性命。
因此王畫與他說過一句話:“面子,值幾個錢?”
問得哥舒翰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問這一句話什么含義?
王畫這才與他說虛與實的關系,特別是這些游牧民族,弱小了就投降唐朝,強大了就攻占唐朝。吐蕃就是用這種手段,逐步成長起來,最后成為唐朝大害的。
實際上就是讓哥舒翰明白,有的戰役不一定要用那種血戰苦戰,悲壯式的英雄模式去打,有一些戰役很猥瑣,但很管用,而且損失很小。
哥舒翰現在應當還屬于成長期,聽了王畫的話后,“茅塞頓開”。
因此,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這樣逃跑很丟臉,相反臉上還嬉皮笑臉的。
張公行氣得不行,在后面大喊道:“有種不跑!”
哥舒翰一邊跑一邊扭過頭來說道:“你們那么多士兵,有種你們就追過來。”
張公行盡管很生氣,但眼看離大營就遠了,心中也不塌實,不得不氣白了臉,命令軍隊停下腳步。可是不能三萬大軍排在哪里不走啊,只好怏怏不樂地回去。
剛一進大營,一大群斥候又再次漫天而來。
宗楚客也氣得無語,只好讓弓箭手站在大營的外圍,讓他們過來,過來就用箭射。
但這些血營就象知道他們打算一樣,在大營外圍溜達,就象在自家后花園散步一樣,可正好遠離了箭弩射程的范疇。但你們散步就散步吧,我們扎我們的營,你們散你們的步。可他們不是散步,看到有局部地區松懈了,立即兇狠地撲過來,舉起手中的弓箭,一頓亂射。派兵追趕,又恢復前面生的情況。
一天下來,十幾萬大軍讓血營騷擾得仙仙欲死,恨不能太陽早點落山。
太陽落山了,情況反而變得更壞了,這一回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火箭,也沒有燒起大營,但總有一點半點的火箭落在營帳上,這個營帳的士兵只好爬起來撲火。
一夜下來,沒有幾個士兵能真正睡好的。
這一回士兵又盼望白天了。白天到來,血營的士兵變本加勵了。薛嵩的天權軍到來了,士兵數量更加充足,騷擾的斥候同樣也多了起來。
兩天下來,不要說士兵,就是宗楚客眼睛上都帶了熊貓眼。
到了這時候,劉景仁不得不推翻前兩天所說的話,找到宗楚客說道:“宗總管,我們撤回臨州吧。至少還有城墻之險。呆在這里危險。”
再來這么一天,士兵基本一點士氣也沒有了。劉景仁甚至懷疑現在王畫如果手中有足夠的兵力,有可能一下子就將這十幾萬軍隊擊潰。
但撤回了臨州城后,也就意味著對蘭州失去了威脅力。王畫可以從容地分出大軍,一南一北將危機化解。這一戰就是保住了眼下的士兵,也失去作用了。
宗楚客臉上陰晴不定,這不是很難想明白的道理,劉景仁就是不點破,他也能明白。這樣離開,他是很不甘心的。
他沉著臉不說話。
劉景仁也不敢打攪,這一戰失敗,回到京城后,自己會倒霉,然而問題卻不大,最倒霉的就是宗楚客。
不過他想得也好,王畫能讓他們這樣回到臨州么?
這是慢慢在磨,磨掉這十幾萬軍隊的所有體力與士氣,然后才用最小的代價,贏得最大的戰果。至于想回去,宗楚客既然來了,就別想回去了!!!
想了良久,最后宗楚客也知道,不服輸不行,如果戰敗,有可能自己都危險。姜綴落在王畫手中也許還有一條活路。可自己落在王畫手中,什么活路也不要想了。
過了好久,不得不低下他那顆高貴了腦袋,下令撤兵。
不過也要給朝廷一個交待,反正皇上也不在前線,繼續欺騙,寫了奏折,說血營二三十萬大軍垂壓而來,臣撤到臨州繼續防守。不過希望朝廷增兵。
但這篇奏折并沒有遞到朝廷,而是落到血營手中,更加成了宗楚客的羞辱。
這時,朝廷不知道他的情況,也要商議。無論宗楚客怎么解釋,朝中的大臣都意識到前方的情況不是那么美妙。要換帥了。可換誰?聽到朝廷的議論,老唐嚇得一機靈,本來歲數高了,病魔纏身,這一回病情更重了。
事實有許多大臣在打老唐主意。在宗楚客報捷時,老唐就象看到一樣,連如何敗的都分析出來。但老唐八十多歲了,病倒在床情有可愿。于是想到了另一個人,張仁愿。
原來還考慮到他與王畫有可能眉來眼去,可現在確實找不到能與王畫抗衡的大將,還有一個人,薛訥,可惜離京城太遠,就是不考慮他那個侄子,調來也同樣來不及。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一個消息,張仁愿騎馬時,馬兒突然受驚,將張仁愿沖撞到了地上,跌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面面相覷,太巧了吧。這是老張有意還是無意的?
當然是有意的,如果是原來,他在八州四面重敵壓迫之下,無論王畫怎么勇敢,還有把握戰上一戰。現在收拾宗楚客的爛攤子?不要說自己,就是孫子在世,也未必會如愿以償。頂多能將十幾萬大軍帶回來,那就不錯了。老張都算好了,不要說戰,就是將這十幾萬軍隊撤回來,都比爬昆侖山還要困難。
而且戰到現在,朝廷損失這么嚴重。誰敢說撤軍?
就是宮中那個女人不樂意,知道自己是有意不愿意領兵,也比前往蘭州送死強。
張仁愿不愿意前去,又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魏元忠,閑居在長安。原來是沒有人想到他的,王畫與那一個好?大宋老魏,這三個人是鐵哥們。但想不到其他有本事的人,只好試試,用了快馬詢問老魏,才知道老魏也病了。他可是真正生病了。畢竟上了年齡,如果不是王畫幫助,他想這樣病死,都沒有資格。
正在朝廷頭痛的時候,壞消息終于接二連三而來。
先是曹岑大敗的消息傳來,雖然常元楷兵臨鹽州城下,同樣損失慘重,攻下鹽州城似乎是癡心妄想。然而這不是最壞的消息,默啜翻臉比翻書還快,突然撕毀了當初的協議,兵豐州六胡州。
現在的豐州與六胡州,到哪里有兵力組織起來反抗?立即下令常元楷撤兵,用八百里加急還嫌度不夠,最好用兩千里加急。常元楷這一撤兵,默啜的變臉,宗楚客的進退維谷,連李顯也知道,對付血營這次計劃失敗了。
而且連適合的統帥都找不到,只好下令宗楚客將大軍撤回臨州,免得讓王畫再次包了餃子。
然而消息沒有送到宗楚客手中時,再次傳來一個消息,讓李顯差一點從龍椅上跌倒在地。
臨州,面積不大,人口也不多。
但它的戰略位置很重要,不但是蘭州的南大門,也是控扼隴蜀的戰略要地。姜維伐魏,正是因為魏人據臨州,使姜維不能得志。后來王韶安撫熙河,也是以臨州與洮河流域為必爭之地。
為什么大戰來臨之前,王畫對此處如些慎重,也正是這個道理。可惜這把尖刀放在宗楚客手里,他卻用來削蘋果了。當然,如果宗楚客利用好臨州,王畫也不會讓他得逞的。但這次戰役將會充滿了無數的變數以及風險。
此時臨州城中,百姓臉上有些慌亂,前方失敗的消息同樣也傳了回來。
但在這片惶恐不安中,商貿卻更加繁榮起來。
這么多士兵需要的供給,還有因為戰事來臨,商道隔阻,大量胡商屯積在臨州城中,給臨州帶來了畸形的繁榮。然而仔細注意,有少數一些人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在一家酒樓上,一個瘦高個子的中年人坐在一間雅間里面。
實際上臨州州城并不大,只有三四千居民。不過因為在絲綢之路上,商業卻十分興盛。
他前面坐著兩個賣唱女,梳著整齊的頭,正在唱著蘇味道最著名的一詩《正月十五夜》: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游伎皆秾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本來歌女最喜歡唱的還是王畫那種新詞,朗朗上口,也比較好唱。不過自從王畫到了鄯州后,再也沒有歌女敢傳唱王畫的詩詞。
這個中年人正在合著拍子,聽得搖頭晃腦。
現在也沒有流行歌曲,就是一詩,反復地唱,比如火,火樹,火樹銀花,銀花,火樹銀花合,合。一小詩也能讓歌女吟唱很久。
這時候一個青年走進這個雅間,背著歌女拿出一樣東西,讓這個中年人看了一眼。這個中年人立即讓歌女退下去。
他站起來拱手行了一禮說道:“我就是慶州全真教的分壇主張躍言,請問閣下是?”
“我是張孝嵩。”
說完了兩人好奇地打量著對方。
張孝嵩成名已久,特別是西北極地一行,在民間中成為一個神話,張躍言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青年就是張孝嵩。
同樣張孝嵩也十分好奇,王畫的全真教就是一個迷霧,除了少數幾個人,就連朱仝都有可能不知道真正的真相。其中七大分壇主更是神秘莫測。當然他也不好詢問,你是做什么的?手下到底有多少教民?王畫怎么讓你擔任這個分壇的壇主的?
其實張躍言論與血營還有一些牽連,他的弟弟是血營戰士,戰死在羊腸嶺。但他的家屬并沒有得到朝廷的撫恤,他自己反而吃了官司。還是王畫將他保舉出來的。后來王畫想到成立一個宗教,于是想到了張躍言。
其實教派里主要骨干大多數與血營有著這樣或者那樣的關系。除了血營,王畫也沒有其他很好的人選。但正因為這種關系,才保證了他們的忠貞。全真教的展才達到一個恐怖的數字。
不過張孝嵩心中略略有些感動。王畫讓他與這個張壇主見面,這也是一種信任。他開門見山地問道:“現在臨州是什么樣的情況?”
“臨州是我去年年末親自來臨州主持教務的。但有點慚愧,只有一半百姓信仰我們的教派,而且一旦起事,雖然我們暗中做了一些工作,散了一些輿論,不過到時候估計頂多有一半教民參與,就算樂觀了。”
“這個營督有了心理準備,你在這么短時間,做到這地步,算是很好了。我們的住所有沒有安排好?”
“張將軍帶了多少手下過來?”
“我帶了五千人,不過只有五百人進了城。”
臨州只有這么大,一旦五千人進城,無論怎么偽裝,不懷疑才怪。因此只帶了五百人,這就需要張躍言的配合。然后才能奪下城池,放潛在城外的地字師士兵入城。
但就是五百人,如果不安排好,呆在城里面也十分扎眼。
“如果是五百人,問題也不大,我準備了十幾處房屋,但為了不引注意,必須要分開來住。而且營督運來的兵器,我也安排好了,到時候張將軍需要,我立即將它們拿出來。”
張孝嵩同樣抱以理解。
兩個人談妥后,張孝嵩從窗戶上伸出了手勢,做了一個隱晦的手勢。
正在宗楚客準備起營的時候,五百名地字師士兵,扮成了各種身份,先后混進了臨州城,被張躍言安排到臨州城各處。然后張躍言開始忙碌起來。
夜開始深了。
忽然臨州城城墻上傳來一片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