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選擇好題材,他開始到市場上購買這幅作品的材料。
將材料買好后,他再次看著眼前這個胎料。
一件高檔的漆器產生的過程遠不是外人所想像的那樣,在漆胎上涂上一層漆或者用漆畫上幅畫那么簡單。
首先是漆胎,各個漆胎有各個漆胎的長處短處。如金屬漆胎堅固其中銀最為尊貴,然而各個金屬的特點不一。再比如木質漆胎松軟,容易塑形,但各個木質的特性又不相同。再比如藤竹漆胎,因為單位面積小,必須要編織,可編織后形狀容易走失。還有瓷胎必須在第二次燒瓷時,就將瓷胎的胎圖在瓷胎沒有成形成燒出來,再髹飾。
因此在創造一幅作品,必須要考慮漆胎的質地。
但這還不是頂級的漆器。頂級的漆器大師在考慮一幅作品,連漆胎的紋理都要考慮進去。無論什么漆胎都有一定的紋理,特別是木質漆胎,紋理更多縝密,如果制作圖案時不考慮這些紋理,最后必然會影響到整個漆器的效果。
然后用漆漆物,稱之為“髹”。用漆繪制圖案,稱之為飾。或者又分成平漆與雕漆兩種。平漆就是直接用漆漆胎,并不使用其他復雜的工藝。如果制作精美,也會因為簡潔產生一種可愛感。還有一種就是雕漆,在漆胎上反復用紅漆涂抹,層層重疊,有的還夾雜其他顏色。然后在上面雕刻出各種圖案花紋。最后是漆的顏色,漆器用漆大多數不用生漆,大多數用加工過的色漆。但在唐朝因為技術的問題,有許多顏料現在都沒有被發現,因此色漆種類并不是很多。當然還是以紅漆為主,這也是中國人最喜歡的顏色。
不過王畫的處女作因為手里剩下的金錢不多了,造成他只有選擇剔紅與戧金兩種工藝,因此對色漆的要求并不高。剔紅屬于剔彩漆的一種,還有剔黃、剔綠、剔黑等等,這種手法在明朝張成與楊茂手上發揮到了巔峰,兩位大師也因此名留千古。所謂的剔紅也就是雕紅漆,這種工藝與材料現在唐朝就已經初具模型,因此不需要王畫對材料進行創新,只要在市場上轉一下,就可以買來所具備的材料。
還有一個,戧金。就是在漆地上用刀或者針劃出纖細的線條,在線條上打金膠,或者將金粉填充做成金色花紋。如果用銀粉或銀箔就叫戧銀。這種工藝歷史更悠久,在戰國時就已經出現了。
當然,對于第一幅作品,王畫并沒有簡單地選擇了這兩種漆法,除了打算利用精美的圖案外,他還準備在剔紅基礎上添加另一種方法——雕填。
這是一種將填漆與戧金結合在一起的新技法,直到明清時才出現的,后來很快普及,成為漆器中的一個大類。這種工藝先作填漆。填漆分成磨顯與鏤嵌兩種。磨顯,在做完糙漆用堆漆的方法做花紋,在花紋輪廓內用色漆填平,然后打磨。鏤嵌就是先刻而后填,直接在成品漆(就是(桼+包)漆,這個字打不出)鏤刻出低空的花紋,填平色漆打磨。
雕漆就是用填漆的方法做好花紋,沿著花紋的輪廓勾出陰文線,在陰文線內填金。也有的用彩漆直接描繪,還有既填又描。王畫正是使用的最后一種方法。
用這種漆法制作出來的漆器絢麗華美,色彩鮮艷。這種風格更受現在盛唐人們的喜歡。畢竟王畫手里是最后一點本錢,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如果不成功,那就會迎來大麻煩了。
除了這些,王畫還準備了一些立體浮雕的方法,突出景物人物的生動感。但他沒有敢用多,怕現在的人們思想觀念接受不了這種藝術。
所謂的奩,指女子梳妝用的鏡匣,泛指精巧的小匣子。畢竟王畫使用這種漆法,需要大量昂貴的金粉,如果器物太大,同樣,他手里的錢也不夠制作成本。還有一個原因,奩在現代是一個重要婦女用器。連送女方出閣,都稱奩儀。在婚嫁親迎前的一天男方打發人到女家“催妝”,女家送妝奩到男家“鋪房”。催妝是親迎的信號。鋪房有些地方叫“送嫁妝”,即女方所送陪嫁妝奩統稱。但這里并不是單指奩,包括家具、箱柜、衣服、被褥、首飾、金銀銅錫器皿等等。備“奩儀錄”一一開列,合冊精裝,置于彩亭之上,用人抬,行于送嫁妝的行列之前。因此稱奩儀。
所以只要制作出來一只精美的奩,是可以賣個好價錢的。
終于他開始拿起小刀來,準備動手了,但在動手之前,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道:“沒有想到我藝術家沒有做成之前,首先要學會做商人。”
這是因為他在制作漆器之前,怕失敗,特地到市場上調查過一次,最后才決定制作一個漆奩的事。
隨著他下去第一刀,又說了一句:“還是不行啊,這么多年沒有動刀,手法生疏了。”
這是自然,這些年來到這個世界后,他摸的最多的還是紙筆,雖然前世一手軟刀雕刻國內幾乎無人能及,這么多年來,也許藝術感悟更加深刻。可沒有摸過小刀子,手法確實生疏了。
想了想,王畫沒有立即雕刻花紋。而是找來幾個木柴,在上面作浮刻,以此來使刀功恢復過來。
他這個舉動使他的房東感到很好奇。現在王畫十二歲出來游歷,房東并不奇怪。這時候的人比王畫前世的人,要早熟許多。作為現在京城的洛陽,象王畫這樣的年紀,前來游學的學子有很多。
房東也將他當作了一個游學的學子了。
但房東并沒有擔心。現在還稟程魏晉余風,人物曠達。陳子昂的百萬買琴不說,再比如王翰,少年時就開始喜歡飲酒狎妓打獵。打獵就打獵,可他弄來一面戰鼓,“咚咚”地一敲。四方少年聽到這鼓聲,哦,明白了,老大打獵了,一起跑過來。王翰騎在馬上,無數少年尾隨其后,王翰神采飛揚,指點江山,真象一個大將軍似的。
房東也不過以為他的房客也是這種行為古怪的才子類型,并沒有過問。
到了第四天,王畫感覺手熟了,才再次制作這個處女作。
這幅作品他是參照了南宋出土的一件優秀文物——戧金仕女圖朱漆奩。但圖案比那一個作品上的圖案更加繁瑣。這個十六橢圓漆奩奩壁圖上,也不是各個不相關聯的圖案,而是一幅聯圖。也因為現在唐朝的喜愛,仁女畫得更加豐腴。更不要說無比復雜的髹飾手法。如果拋去了文物價值,這個作品單從藝術品的角度來說,無疑已經站在了更高的高度。
特別是王畫通過髹漆的深淺,雖然只是單純的剔紅,可使得整個圖案錯落有致。圖案上園林里盛開著許多ju花,以及蓊蔥的樹木,仕女衣服華貴,身后還跟著兩個服侍的丫環,可通過深刻淡紅,表現出明月的寒滄。再加上仕女慵懶地坐在涼椅上,看著空中這輪寒月,眼神空洞茫然,會使人想到,這個仕女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呢?
一下子就抓住了觀者的心。
王畫又想了想,刻下一行詩:銀燭秋光冷畫屏,
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
坐看牽牛織女星。
然后才署名,不過沒有寫上自己名字,而是刻上一朵小花。花,通畫音。而且王畫現在的想法,他就象一朵山中的小花一樣,出身貧寒,可也要綻放出美麗的身姿。
做完這項工作后,王畫再將這個作品看了一下,也覺得十分地滿意,這才開始打磨。
其實到了這里,他已經廢寢忘食地工作了三天兩夜沒有合眼了。
直到打磨完畢,他才小心翼翼地將這個漆器放好,這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太陽高高升了起來,他拿著這個漆奩,來到市場上。
這將是他在這個世界,所賺得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