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閉戶絕脈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朱無照和古升發現自己竟然在床上躺著，朱無照一拍古升：“真夠意思伙計，還把我弄回來了！”古升也很奇怪：“我還以為是你把我弄回來的…”兩人啞然：難道是那個邋遢老道士？古升一想到他那滿是油膩污漬已經分不清顏色的道袍和自己的衣服貼在一起，頓時皺起了眉頭。
而那邊，朱無照已經一骨碌爬起來：“走，我們出去看看，一天沒有勞作，恐怕是要挨罰了。”古升也暗道不好，兩人連忙洗漱干凈，除去找未明師兄。師兄雖然很照顧大家，但是對于違規者的處罰，也是很嚴厲的。朱無照經常被罰，對此印象深刻。
兩個人來到未明師兄門外，未明師兄是唯一一個和仆役住在一起入室弟子，這和他的閉戶絕脈，功力一直得不到提升，有直接關系。顯然無為劍派也已經放棄他了，不指望他有什么成就，只要能夠指揮好這些仆役就行了。
“師兄！”朱無照在外面叫了一聲，未明在里面說道：“進來吧。”兩人走進去，未明師兄今天的神色有些不對，兩人心頭忐忑不安，不知道今天會有什么懲罰。“坐吧。”未明并沒有懲罰他們的意思，兩人有些錯愕，相互看了一眼不敢坐下。“坐吧，以后要相見，只怕不那么容易了。”未明有些傷感。
“師兄！”朱無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師兄，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后決不再犯了，決不會在偷懶了，請你不要趕我們下山！請你和師叔們說說，放過我們一次吧！”古升也愣了一下，難道真因為這一次醉酒，就把他們逐出師門？
未明強笑了一下：“好了，起來。誰說要把你們逐出師門了？”朱無照愣住了：“那，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說見面不容易…”未明嘆了一口氣：“師叔們已經下令，明天重開山門，你們兩個還有陸濤，即將成為入室弟子，明天就是你們拜師、授業，正式列入門墻的日子，只是以后相見，就難了…”
朱無照沒有聽完他所有的話，就已經歡呼雀躍了：“哈哈哈！這一天終于到來了，我可以學習仙術了，天哪，點石成金，總有一天我要練成…”未明身份地位，雖然入門時間很早，但是因為身具閉戶絕脈，功力一直停滯不前，可以說是無為劍派入室弟子里面，功力最低微的一個。盡管他努力不輟，也毫無進展。其他的弟子都不愿和他往來，管理仆役期間，他因為剛正不阿，也得罪了一些后來的入室弟子。情形就和陸濤一樣。這些弟子往往暗地里刁難他，所以就算是每天早晨前往封頂吐納紫氣，他也遠遠的和其他弟子拉開距離，不去見他們，免得招惹麻煩。所以他說以后相見就不容易了。
朱無照的興奮狂喜，和未明的黯然神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每一次送走幾名仆役，他都會心生感嘆，雖然他一直堅定，從不曾放棄，但是看到自己手下的一個個仆役成為正式弟子，習得上乘仙術，功力日益高過自己，他的心里，不能說沒有一點的抱怨老天不公的想法。
古升注意到了未明的神情，他走過去拉住未明的手說道：“你放心，總有一天，你也能成為劍仙，縱橫四海！”未明勉強地笑了一下：“你們回去準備一下吧，明天早課結束之后，就是開山門的儀式了。”
這一夜，朱無照興奮得翻來覆去睡不著，他伸腳踢踢旁邊床上的古升：“喂，古升，你睡了沒？”古升沒反應，他兩只手枕在腦袋下面，望著天花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這下好了，我終于成為正式的門徒了，你不知道把，學了仙法，仙人有一種神奇的法術，在石頭上一點，石頭就會變成金子！哈哈，到時候，我一定要學會這一招，將來回家的時候，點上一大堆金子，帶回去。我猜我爹的臉色一定很好看，他一個勁宣揚什么修仙無用論，這一次我要讓他看看，我只用一炷香的時間，就能點出來他一輩子也賺不回來的金子！”朱無照聽見旁邊傳來了一陣鼾聲，正處于興奮的他，頓時覺得一陣掃興。又喊了古升兩聲，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只好翻個身準備睡了。
睡了一會，他還是激動得睡不著，又翻過來：“古升，我挺說神仙的丹藥包治百病，到時候我們煉上一爐丹，皇帝要是病了，我們給他吃一顆，治好他，然后要個宰相來當當…”
且說未明送走了古升和朱無照，心中難受，一個人在房中呆坐了足有小半個時辰。他站起來推門走了出去。
煙雨峰后，半山腰上是傳道崖和證道冢，這里未明是進不去的，他繞了一個圈子，來到了更下面的一段山崖處。這山崖其實是一塊大石從山體上伸了出來，顯得十分突兀。巨石下面懸空，伸出山峰十幾米，石頭下面云霧繚繞，深不見底。巨石的一旁，是一顆盤根老樹，老樹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撐開的樹傘足能覆蓋十幾丈的方圓。一年四季枝繁葉茂，她好像和這石頭是個伴兒一樣，也把最大的一根枝條，伸到了懸崖外面，蓋在石頭上，為它擋風遮雨。
這里是未明的避難港，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都喜歡一個人坐在這里，遠眺著八千里的萬仞山，看著遠處煙云變化，如同自己的未來一樣飄緲而不可把握。這里時后山，上面又是傳道崖和證道冢，少有人涉足，因此也從來沒有人發現未明的這個小天地。今天，他又盤腿坐在這塊巨石上，巨石下面的煙云翻滾不定，似乎預示著今天的不凡。明天，又有三名仆役要成為正式弟子了，以后再也不用作仆役的那些雜活了，而自己，則是這個門派之中，唯一干雜活的正是弟子。幾十年來未明雖然明白自己資質太差，但是他心中卻從未泯滅過希望之火，他心想一句古話：勤能補拙，他每天付出的努力，都是別人的好幾倍，幾十年如一日，從未放棄過，可是又是三年過去了，又有新的入室弟子了，他的處境，還是絲毫沒有改變。
未明心情蕭瑟，如同半山的寒風一般刺骨。他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一陣惆悵襲來，她身子一伏，躺在了石頭上。
蔚藍的天空中白云飄過，未明的心情卻不像天氣這般開朗。就在這時，巨石下面傳來了一個尖細古怪的聲音：“小道士，這幾十年來，你總是來這里唉聲嘆氣，卻是為何？”未明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來左右張望：“誰？誰和我說話？”那尖細的聲音又說道：“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是看你這幾十年來可憐，一般人想和老人家我說話，我還不屑于和他說呢。”這一次，未明分清了聲音傳來的方向：“你，你在下面？”“不錯，和老人家說說，你究竟是由什么傷心事？”
未明心中還是存有戒備，這人聲音古怪，看來不像是什么好人，再說了，這樣莫名奇妙的冒出來，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你是什么人？在這里潛伏多長時間了？”那聲音怒道：“你以為我愿意呆在這里…”他自知失言，馬上停住不說。“哦，這么說你是被鎮壓在這里？”未明恍然，那聲音怒道：“若不是當年真凡老雜毛使詐，我堂堂…焉能落得如此下場！”“真凡？那時我無為劍派的開山始祖！”未明想起來了，頓時一聲驚呼。“不錯，他騙我入彀，借著這煙雨峰凝聚了千萬年的天地靈氣將我鎮壓在次，否則憑他的道行，我早就…”那聲音沒有說下去，未明大概了解了他為什么會在此處。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還在我上面種下一棵遮天松，擋住了我吸收天地靈氣的通道，幾千年以來，我寸功未進，真是氣煞我也！”未明也笑了，他深深地為祖師爺的高明而傾倒。“好了，小道士，說說你吧，你為什么總是過一陣子就要來這里唉聲嘆氣一通？”那聲音不愿再提自己的事情，未明從未與人吐露心聲，這許多年來，在心中也確實別的夠嗆，現在這被鎮壓之人，恐怕永無出頭之日，即便說與他知道，他無法四處宣揚，他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經歷稀里嘩啦的全部說了出來。
說完最后一句話，未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中一陣從未有過的暢快。那聲音聽完之后，沉默了半晌，然后未明感到一股從未經歷過的強大力量從他立身的石頭下面侵襲上來，瞬間在他身體內游走一圈，未明還沒有來得及反抗，或者說還沒有生出反抗的念頭，那股力量已經探遍了他的全身，又縮了回去。
“原來是閉戶絕脈，小道士，沒有人告訴你為什么你資質如此之差吧？”未明愣了一下問道：“您的意思是，我是閉戶絕脈？”“怎么，你也知道這種脈象？”未明自然知道，不管怎么樣，他也在無為劍派呆了幾十年。乍聞這個消息，未明那顆從未停止過燃燒的心，突然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