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海江說話的聲音雖輕,但是話中的份量卻很重。聽著羅海江的這話,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沉默了。
韓易在邊上聽著他們聊了一會,卻沒頭沒尾的完全摸不著頭腦,帶著詢問地看了一眼邊上的何晴,見她也是一臉茫然,便忍不住問道:“羅師兄,你們說的這個什么金融大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小子這都不知道啊?”沒等羅海江回答,金大牙便搶先說道:“這寰宇金融大廈在中海也算是有些名氣。原來是九七年的時候中海市引進的一個外資項目,是由日本一個什么株式會社聯合了他們日本國內的三十三家知名的銀行、保險以及商社共同投資的一個項目,據說當時是想把它造成整個亞洲乃至世界的第一高樓。不過九七年的時候剛開始動工沒多久,就因為金融危機,項目后續資金無力跟上,被停了下來。今年的時候,整個亞洲的經濟形勢開始好轉,那幫小日本有點恢復了元氣,于是便想著重啟這個項目。”
“原來是這樣…”韓易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們說的這個什么設計圖紙又是怎么回事?”
“問題就出在這設計方案上。”羅海江接著給韓易解釋道:“本來日本人要在這中海建造第一高樓,也是對整個中海市建設和發展的一項投資行為,我們沒有任何意見,并且持歡迎態度。可是嚴辛同說他看過那大廈的整個外形設計方案,那個寰宇金融大廈的整體設計竟然就像是兩把軍刀托起中間的一個太陽,你說這樣的設計,能讓人接受嗎?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這個酒會。嚴辛同是想聯合中海商界的力量,給政府和日本方面施加壓力,逼使他們改變大廈的外形設計。”
“如果真是這樣的外形設計,那是無論如何也要制止的。”韓易聽了羅海江詳細的解釋之后,明白了過來,有些激動地說道。
兩人正說著話,就看到從后面的貴賓房里走出來十幾個人。“看到前面那個穿著黑西裝的了吧?他就是嚴辛同。”羅海江給韓易指點道。
韓易聞言,連忙抬眼看去。
“嚴辛同是慈州人,早年做服裝生意,孤身一人來到中海,靠著一把剪子一根尺,慢慢做大,有了自己的服裝廠,然后給他瞅準了機會,又做外貿生意,把湖廣市的絲綢運到國外去,賺了一些錢后,又和人一起合資,在紹城的紡織城里盤下了二十來間店鋪,當時嚴辛同也只是想給自己的服裝廠以及外貿生意弄些固定的貨源,沒想到紹城的紡織城竟然紅火得讓人出乎意料。不得不說,嚴辛同這人不但能吃苦,頭腦靈活,還有著非比常人的運道,才成就了他今天的事業。現在這紹城紡織城里,嚴辛同儼然是領頭人,一般人要想大批量的貨,都要先通過他的門路,不然的話,說不定他一句話下來,你就是連根絲都拿不到。”羅海江站在邊上輕聲給韓易介紹著嚴辛同的發家史。
“原來這嚴辛同還是慈州人!”韓易聽了羅海江的介紹,想起了在松臺朝陽電子廠的王傳兵,心想今天嚴辛同舉辦這個晚會,不知道作為老鄉的王傳兵會不會也過來?轉頭四下微微尋了一下,卻是沒發現王傳兵的蹤跡。
“還有一個事,嚴辛同的祖父,是當年四行倉庫的八百壯士之一。”羅海江頓了一下,突然吐出這么一句,聲音有些低沉。
韓易聞言一楞,緊接著肅然起敬,心里豁然明白了嚴辛同身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卻為何甘冒著得罪人的風險,而對這事如此用心了。
當年滬松戰役,日寇進攻中海,在四行倉庫遭到了八百壯士的頑強抵抗,那一戰,是整個滬松戰役的收尾之戰,也就是那一戰,打出了中國軍人英勇、壯烈奇跡的一仗。
羅海江說話的時候,嚴辛同已經走到了大廳正中的小臺早已放置的一個話筒前,轉過身來,面對廳內眾人。韓易看到嚴辛同的年紀看起來并不是很大,四十五六的樣子,個子不高,理著短發,可能是今天的酒會的主題有些嚴肅,所以嚴辛同的穿著打扮也同樣有些嚴肅,一身黑色的西裝,嘴唇緊抿,使得他的臉部曲線看起來帶著一絲剛毅。
“各位尊敬的來賓,朋友們!首先歡迎你們能夠百忙中抽出時間來參加今天的這個晚會,在此我對各位的到來表示感謝!”嚴辛同說著話,對著臺下微微一鞠躬,臺下頓時響起了一片掌聲,嚴辛同虛抬兩手示意了一下,待到掌聲停歇之后繼續說道:“今天之所以舉辦這個晚會,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有關于即將建造的寰宇金融大廈…”嚴辛同說著話的時候,對著臺下略一揮手,做了一個手勢,馬上就有人在大廳中央的熒幕上放出了一個圖像來。
韓易定睛一看,那個圖像正是一個建筑物的外形設計效果圖。
“各位看到我身后的這個圖案了吧?這個設計圖,就是即將開工建設的寰宇金融大廈的整體效果圖,你們可以看看,這個圖案象什么?”嚴辛同說到這里的時候,聲音驟然提高,顯然心情有些激動,“其實不用我多說,在座的各位也都應該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圖案擺明了,就是用兩把軍刀托起的一個太陽。眾所周知,這幢大廈是由日方商人全資建造,但是他們卻煞費苦心地選擇了這樣的一個設計方案。這是什么?這是赤裸裸的軍國主義的宣傳。我簡直無法想象,在我們中海,在我們這個引以為傲的金融之都,如果讓這樣的一幢大樓就這么明目張膽地矗立起來,對于我們來說,這是一種悲哀,更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就我個人來說,我覺得這樣的大樓,與其說是一個城市的標志,更不如說它更像是一根恥辱柱。今天到場的各位都是我們中海各界的精英領袖,感謝你們能給我幾分薄面特意參加這個晚會,我希望從今天開始,在座的各位都能夠拿出你們的一分力量來,通過你們的影響力來告訴更多的人,來抵制這個設計方案的實行,堅決要求日方更改設計方案。我的話完了,希望各位能夠支持!”
嚴辛同的發言很簡短,話音剛落,底下頓時響起了一片掌聲。
韓易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看著嚴辛同走下臺后,一一跟到場的嘉賓們握手,過了一會,嚴辛同走向了他們這邊,看到羅海江的時候,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來,揚手大聲招呼道:“感謝羅總今天能夠到場!”
羅海江微微笑了起來,上前握住嚴辛同的手,說道:“嚴總太客氣了,今天的事,不僅僅是個人的事,而是有關我們國格的事,我羅海江自然是當仁不讓要來參加。”
“有羅總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嚴辛同握著羅海江的手,重重地晃了幾下。
嚴辛同顯然是知道一些羅海江身后的關系網和能量,因此才會在送過請柬之后,還特意打了電話過來,以示重視。
嚴辛同松開羅海江的手,目光落到了站在羅海江身邊的韓易身上,眼底里帶了絲疑惑,問道:“請問這位是…”
“呵呵,忘了給你介紹,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的小師弟,韓易。”羅海江笑著給嚴辛同介紹。
“原來是韓先生,幸會,幸會。”羅海江這樣鄭重其事介紹的人,嚴辛同哪里會輕視,更不會因為韓易的年齡而隨便敷衍了事。
嚴辛同和韓易握過手之后,又同兩人身后的顧江、金大牙還有何晴逐一握手。
看到嚴辛同離開之后,韓易輕輕地說道:“嚴辛同搞出了這么大的陣仗,我看他的決心很大,就是不知道那個上頭的有些人會怎么想?畢竟現在是經濟先行,再加上前幾年的金融危機剛過,國內每個地方都急需引進資金來拉動經濟,尤其是中海這樣重要的城市。這幢樓造得這么高,怎么的也要個幾十億吧?如果真是因為這個事而讓日方放棄了這項投資,我看嚴辛同以后就不要再想在中海混了。”
羅海江哈哈笑了一下,拍了拍韓易的肩膀,說道:“沒想到你倒是看得比嚴辛同還清!不錯,這個項目的背后,不用多想也可以肯定是牽涉到各方面許許多多的利益糾葛,不然的話,這么一個明顯的設計圖案也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你真當中海那些當官的全都是吃白飯的?只不過他們心里很清楚,要想往上走,就需要政績,而這幢樓就是一塊明晃晃的政績金牌,所有人都想把它戴在胸前,所以他們便選擇了視而不見。”
“那羅師兄覺得應該怎么做?”韓易問道。
“你覺得呢?”羅海江反問了一句。
韓易思忖了一下,然后說道:“其實嚴辛同最后的一句話已經說到了點子上,不過,我看他自己卻還沒有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又或許,他對自己太過自信了一些。”
羅海江甚為贊同地點點頭,說道:“許多時候,民眾的力量更為雄厚,不然的話,再怎么突出的個人力量,也只是孤軍奮戰。今天到場的這些人,沒幾個的頭腦是不靈光的,槍打出頭鳥這句老話,我想他們都記得很牢。要是還想在中海這塊地界上混出名堂來,必須牢記一點,和政府的關系絕對不能搞得太僵。”
“那師兄覺得具體該如何處理才更好呢?”
“呵呵。”羅海江輕笑了一聲,抬眼看了看嚴辛同,然后說道:“等會我會邀請嚴辛同到后面的貴賓室聊聊,你也一起來吧,順便跟嚴辛同談一下你的想法。”
“啊…”韓易讓羅海江這句話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