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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準抬起目光,瞅了卞玉京片刻,然后往椅子的后面一靠,漫不經意的說道:“坐下來說話。”
卞玉京便幽雅的坐下來,娓娓說道:“都督大人,江南民眾都說,你執行的均田令,簡直是太要人命了,這是明擺著不給人活路啊!那些田產,也是他們的祖上,不知道辛苦了多少輩子,才積累起來的,有什么理由這樣無償的分出去呢?不知道對于均田令,都督大人是否可以靈活變通一點?”
張準淡然自若的說道:“你提到的所謂的江南民眾,是那些大商家,大地主吧?是他們要你傳話給我的?”
卞玉京避而不答的說道:“小女子哪有這樣的資格?只是日常聽他們說起,頗為抱怨罷了。總之,他們對你的觀瞻,似乎不是很好。都督大人想要入主江南,沒有他們的支持,只怕難度很大啊!”
張準不屑的說道:“我對他們的觀瞻也不好。”
卞玉京欲言又止。
張準無所謂的說道:“卞姑娘,不妨有話直說…”
卞玉京目光凝視著張準,期詞酌句的說道:“如果他們給你一筆銀子,你放過他們,讓他們永久保留原來的田地,如何?”
張準似笑非笑的說道:“銀子?多少銀子…”
卞玉京輕輕的咬著自己的嘴唇,輕輕的說道:“每畝地三兩銀子。”
張準沉吟片刻,緩緩的說道:“三兩…”
江南這些大地主還是有錢啊居然開出每畝地三兩銀子的價格。一個擁有萬畝田地的地主,要向自己支付三萬兩的白銀。這個數字看起來不多,事實上對于一個家庭來說,還是非常可觀的。最重要的是,要讓那些守財奴拿出銀子來,可真的不容易。
如果不是虎賁軍這段時間來,連連打敗韃子,而朝廷的軍隊卻是被韃子打得體無完膚,相信江南的這些大地主大商家,是絕對不會將自己放在眼里的。小小的一個揚州商會,都要不斷的推遲,可見他們的舉棋不定。拋開其他的因素不說,江南的大地主開出這樣的條件,已經是做出很大的讓步了。
卞玉京意味深長的說道:“每畝地三兩白銀,江南有數億畝的田地大人只要輕輕點點頭,就有幾億兩的白銀落入囊中。這樣的收入,就算是皇帝,都做不到呢。”
張準不假思索的搖搖頭。
卞玉京這是在給他拼命的灌湯。
這個數字看起來誘人,其實欺騙性很強江南的田地,的確有數億畝。但是,這些田地,真的可以全部收到錢嗎?張準感覺壓力很大。那些人做手腳的本事,張準是深表佩服的。你可以鄙視他們的人格,但是絕對不要鄙視他們的智商。真的要說到玩弄權術玩弄黑幕,張準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李自成進入北京以后,采取嚴刑拷打的手段才勒索到那么點銀子,更不要說江南這些狡猾的大地主了。對于這些人只有最簡單的辦法可以徹底的執行,那就是分掉他們的田地。一個不留,全部分掉。否則,這里面的貓膩,實在是太多了。
其實,張準根本不相信,江南所有的地主,都舍得拿出這么多的銀兩來,向自己“贖…”田地。他們放出這樣的風聲,一個是誘使自己上當,二來就是拖延時間。只要自己答應,他們肯定會不斷的造謠,從而混淆民眾的視聽,讓民眾對自己產生懷疑的。背后傷人的伎倆,乃是東林黨最擅長硪張準幾乎敢斷定,卞玉京以前,和東林黨的人,一定走過往甚密,對東林黨的情況,應該非常的了解。而江南的大地主,大商家,骨干成員幾乎都是東林黨的人。均田令正好是打在這些人的七寸之上,他們能對他張準有好感,那就怪了。
卞玉京看到張準沒有動心的意思,便輕輕的說道:“四兩…”
張準還是不假思索的搖頭。
這不是價錢的問題,這是虎賁軍性質的問題。
卞玉京輕輕的咬咬牙,沉聲說道:“五兩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張準看了看卞玉京,想要直接呵斥她兩句,后來又覺得好男不跟女斗,呵斥一個女人,算不了什么本事,也就不介意了。不過,每畝地五兩銀子的價格,還是讓張準兩眼發亮。
他發亮的不是有錢收,而是江南那些大商家,大地主,家里真的很有錢!他娘的東林黨,滿口主義,背后全是利益。
這個價格,基本上是等于這些大地主,將所有的田地,都從自己的手里,重新購買了一遍。當時每畝旱地的價格,也就是五兩銀子左右。在這樣的動蕩年頭,甚至連五兩都不用。如果張準答應,在很短的時間,他就能獲得上千萬兩的白銀,甚至是幾千萬兩的白銀。
但是,如果張準這樣做的話,等于是原來的基業,全部都毀掉了。虎賁軍的性質一旦改變了,未來的情況,張準就很難控制了。沒有了強大的軍隊支持,他張準的霸氣也就不存在了。對于這一點張準是很清楚的。沒有了軍隊,他就什么都不是。
再說,江南的那些大地主,肯定不可能一次清所有的費用的,他們肯定是要分期付款。只要涉及到具體的操作,里面的貓膩就太多了。東林黨人有哪個是好對付的?而且,這些人還很懂得煽動民眾,要是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這些人裝入口袋里。張準自然,玩弄權術,自己肯定沒有魏公公那樣的本事。
卞玉京娓娓說道:“都督大人,你如果答應他們的提議,第一筆支付的銀子就有可能超過一百萬兩。”
張準搖搖頭面色冷峻的說道:“卞姑娘你沒有意識到其中的關鍵。均田令是我軍生存的基礎,既然是基礎,那就是不可能改變的。他們的田地必須被分掉這是不可能改變的。”
卞玉京幽幽的說道:“江南的流民,并沒有北國這么多,大人何必如此執著呢?田地反正都是要耕種的,給誰耕種還不是一樣?”
張準淡淡的說道:“他們又何止如此的執著呢?”
牟玉京頓時無語。
張準慢慢的說道:“告訴他們,均田令是不會更改的。只有他們適應均田令,均田令不會適應他們。”
卞玉京目光熠熠的說道:“如果都督大人不答應,他們會將這些銀子送給別人組建軍隊來打你。”
張準自信的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好啊,本人隨時恭候。”
卞玉京皺眉說道:“都督大人應該知道,我說的別人到底是誰。”
張準漫不經意的說道:“江南,有膽量出頭的,只有鄭芝龍了。”
卞玉京點頭說道:“你知道就最好。對于鄭芝龍的實力,或許都督大人并沒有太深的認識…”
張準神色漠然的說道:“鄭芝龍的海上力量據說非常的強大。但是,他的陸上力量,好像不怎么樣吧?不知道鄭芝龍手里的黑人部隊,數量增加到多少了?”
卞玉京臉色微微一變。顯然,她沒有想到張準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鄭芝龍的手里,有一些膚色黝黑黝黑的人,據說是從很遠的地方販賣來的。鄭芝龍將這些黑人編制起來,組成了一支很特殊的部隊。這個情況,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這個張準,還真是有點本事啊連這個都知道。
張準優哉游哉的說道:“非洲的黑人,要運到東亞來,路途非同一般的遙遠。鄭芝龍的手里就算有錢想要聚集五千人的黑人,也是有點困難的。再說那些黑人根本不是打仗的料,鄭芝龍純粹是被那些洋人給騙了。”
卞玉京皺眉說道:“那可不一定。”
張準嘴角輕輕的撇了撇,漠然的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卞玉京眼神熠熠的盯著張準,感覺自己好像是看怪物一樣。張準對幾百萬兩,甚至是幾千萬兩的銀子,居然毫不動心?他一心堅持他的《均田令》,有必要嗎?均田令得到的好處,能夠有幾千萬兩銀子嗎?誰會對白花花的銀子不心動呢?
正好這個時候,有人急匆匆的送來一份情報。張準接過來一看,卻是真定府的蒙古人,還有保定府的韃子,都開始北撤了。顯然,他們的行動,不僅僅是撤軍這么簡單。
“送客!”
張準隨口叫晃魏大哥進來,對卞玉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卞玉京只好告辭離開。臨走的時候,她忍不住又悄悄的打量了張準幾眼。她發現,這個張準,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真是太特別了,特別到她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
“她不是和吳梅村的關系很熟嗎?”
“她怎么和鄭芝龍勾搭上了?”
卞玉京離開以后,張準同樣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的說道。
根據他依稀的歷史認知,好像卞玉京的出名,是因為才子吳梅村的出現。現在,卞玉京出現了,吳梅村卻還不知道在哪里。難道說,自己的穿越,又導致某些人的命運,發生了變化?好像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了。
片刻之后,張準來到旁邊的臨時作戰室。王時德正在將情報上的內容,用不同的顏色三角旗,小心謹慎的在地圖上標記出來。張準隨便的掃了一眼,就心里有數了。
地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充分的表明,皇太極,是要離開河間府了。在阿巴泰戰死以后,皇太極在河間府再也不敢呆下去了。這意味著,虎賁軍最后的戰機來臨了。
北直隸,河間府,大金軍營帳。
黑暗中,皇太極悄然站立,好像是一座凝結的雕像。
在這樣的黑暗中,皇太極已經足足站了至少三個時辰,他一點都不覺得累。他覺得自己只有站著的時候才會舒服一點。事實上,皇太極很享受這種雙腿發麻的感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大腦,暫時性的停止運轉,不去想太多不高興的事情。
旁邊的濟爾哈朗有點心驚肉跳的,同時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因為,在皇太極站立的這三個時辰里,他什么東西都沒吃。i就是吃了三顆黑色藥丸喝了三杯的清水。一個時辰一顆黑色藥丸,這樣的頻率,讓濟爾哈朗感覺到非常的不妙。
因為,當初巫醫送來藥丸的時候,曾特別提醒過,說黑色藥丸的副作用很大,不能吃得太多太頻繁否則,對身體會有傷害。嚴重的時候,甚至可能出現昏厥,神智紊亂等癥狀。更嚴重一點,可能會導致直接死亡。
正常情況下每三天吃一顆就好,最多只能每天吃一顆。如果再多的話,身體就要受不了了。而皇太極今天一下子吃了三顆,而且還是連續吃的,濟爾哈朗真擔心,皇太極萬一昏厥倒地大金軍就要亂套了。要是駕崩…濟爾哈朗不敢想了。
事實上,濟爾哈朗能夠理解皇太極的心情,也能夠理解皇太極為什么要連續吃三顆黑色藥丸。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阿巴泰的死。阿巴泰死了,這對于大金國上下都是非常沉重的打擊。這種打擊,最主要是來自心理上的。
大金軍上下都知道,阿己泰是勇冠三軍的猛將,是阿敏之后最彪悍的貝勒。這樣的猛將,幾乎沒有誰是他的三合之敵。阿巴泰的黃金杵,沉重而兇猛,一般的巴圖魯,都不敢上去和他碰撞。然而”就是這么一個人,說死了就死了,你說其他的大金軍能不心寒嗎?
連阿巴泰這么彪悍的人都戰死了,有哪個大金軍,自問是虎賁軍的對手?就算是前鋒營的勇士,也不敢夸下這樣的海口。可以說,阿巴泰的死,擊潰了大金軍心理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們感覺虎賁軍,是越來越可怕了。
同時,北直隸這個地方,也是越來越可怕了。誰也不愿意呆在這么可怕的地方,大家都感覺,走得越早越好。
盡管由于皇太極的強力控制,目前的大金軍,還沒有出現什么混亂的跡象,然而,將士們想家的念頭,卻是越來越強烈了。好多人都在日夜的祈禱長生天保估,讓自己平安的回到遼東。這個念頭,就連濟爾哈朗都感覺到是越來越強烈了。北直隸這個鬼地方,真的不能繼續呆下去了。
開始的時候,有些人聽到阿巴泰戰死的消息,第一反應就是集結軍隊,去找虎賁軍騎兵報仇雪恨。但是,他們很快就冷靜下來了。顯然,在這樣的環境下,還去挑戰虎賁軍,是非常不明智的。他們的首選,就是盡快的離開這里,回去遼東養精蓄銳。至于報仇,那是以后的事哦如果執意現在就要報仇的話,極有可能全部都葬送在這里。
濟爾哈朗其實也想過報仇。但是,他的想法,很快就潰滅了。因為,這十幾天,他們在河間府接到的,全部都是不好的消息。首光是阿日斯蘭公開和大金軍分道揚鑣了。其次,是阿巴泰戰死了。再次,是宰桑布和跑路了。這次南略,幾乎可以用丟盔棄甲,灰頭土臉來形容。他們不是南下來搶掠的,而是純粹來找虐的。
所有的殘酷事實,都在表明,虎賁軍在編織一張巨大的網。這張網的最終目的,就是皇太極。在剪除了大金軍的枝枝葉葉以后,虎賁軍肯定不會放過皇太極這個樹干的。完全可以說,大金軍南下以后,最危險的時候已經到來了。
偏偏皇太極在備受打擊的同時,還要極力的忍耐著,不讓自己顯露出脆弱的一面來。濟爾哈朗倒是寧愿皇太極狠狠的痛哭一番,發泄內心的苦楚,要不,吐幾口鮮血也是好的。只要能夠將憤怒和悲傷都發泄出來,那就是好事。
可是,皇太極一直都強忍著,沒有哭,沒有吐血,外表看起來就好像是沒事人一樣。但是,濟爾哈朗明白,人的忍耐總是有限度的,皇太極同樣如此。一旦皇太極忍耐不住,要爆發了,后果就會十分的嚴重。
這一點,甚至連豪格都能感受到。為此,豪格專門回來河間府,建議皇太極趕緊回去。他的理由和岱欽差不多。要是現在不走,以后恐怕不走都不行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虎賁軍的戰斗力,肯定會越來越強大的。
“大單”
濟爾哈瓣壯著膽子,輕輕的叫道。
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皇太極一聲令下,大金軍就可以立刻撤退。嗯,不能用撤退這個詞,要用回家,又或者是從另外一個方向進發,轉進。
“傳令!向通州進發!”
皇太極冷峻的說道。
他的聲音非常的清晰冷靜,就好像是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濟爾哈朗總是感覺,皇太極的語調,好像有些不對。但走到底不對在哪里,他又說不上來。他輕輕的搖搖頭,嘆息一口氣,然后轉身傳令去了。
黑暗中,皇太極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輕輕的捂住自己的嘴角。片刻之后,他將手帕拿開,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手帕上有一灘的血紅。他飛快的將手帕折疊起來,放入懷里,然后又好像是沒事人一樣了。
[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