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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連人帶圖紙,全部拐走

  張海濱帶著張準等人,順著雜草叢生的小路,一直往里走。佛塔村其實還是蠻大的,地形也相當的復雜。最后,一行人來到最里面的一個茅草屋面前。張準站在茅草屋的前面,辨認一下方位,發現應該是在南京城的外面,大概是西南方的位置,距離南京城可能有十幾里遠。顯然,這里和南京城,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眼前的茅草屋,同樣的破舊,同樣的搖搖欲墜。張準甚至要放輕腳步。生怕大力踩踏,產生的震動,足可以將茅草屋震垮。感覺到外面的動靜,里面出來一個老人,老眼昏花的看著張準一行人,渾濁的目光,最后落在張海濱的身上,顫顫巍巍的說道:“三眼仔,你怎么又來了?你有帶吃的來嗎?”

  張海濱用很大的聲音說道:“三舅公,我帶人來看你們!”

  三舅公的耳朵,顯然有問題,張海濱的回答,他好像沒有聽到。但是,他的眼神顯然沒有問題。當他看到張準叫人端來一大籮筐煎餅的時候,他的眼神,閃閃發亮。幾十歲的老人,好像猴子一樣的敏捷,馬上上去,將整個籮筐,都接過來了。然后雙手各自拿起一塊煎餅,毫不猶豫的啃起來。

  張海濱晦澀的說道:“這里的人都餓壞了。”

  張準點點頭,緩緩的說道:“煎餅有的是。我從山東帶了很多來。”

  這倒不是客套話,而是真的。張準南下的時候,的確帶了很多的煎餅,作為食物備用。煎餅拌大蔥,很簡單很方便的食物,又耐餓。加上一點醬油,那就是不錯的美味。因為是寒冬臘月,這些煎餅也不容易壞。就是有點硬。但是,對于饑餓的人來說,硬一點的煎餅也是煎餅啊!

  趁著老人家吃煎餅的時候,張準舉著千里鏡打量四周,結果,除了瘋人村,再也看不到人煙。瘋人村的里面,也是異常的安靜。聽不到狗叫,聽不到雞鳴,聽不到貓叫,甚至,蟲鳴鳥叫都沒有。反正,除了每個人的呼吸,還有老人啃煎餅的聲音,什么都聽不到。

  死寂。

  真的是死一樣的寂靜。

  很難想象,在這樣的地方,還有人生存。

  老人吃了四張煎餅以后,終于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有力氣和張準他們說話了。張海濱又大聲的重復了一遍,結果,三舅公的聽力,還是相當的不行。他上下打量著張準,就是搞不清楚張準的身份。他的回答和張海濱的問話,完全是兩碼事。

  幸好,這時候,又有一個老人到來。這個老人的精神還好,看樣子還健碩,眼神和聽力都不錯。他同樣吃了四張煎餅,然后才和大家說話。經過介紹,張準得知,這兩個老人家,一個姓段,一個姓殷。段長發,殷大富。都是一輩子沒結婚的鰥公。

  張海濱向殷大富介紹說道:“這位大人,是從京師來的,他到這里來,主要是想向你們了解一些有關寶船的情況。”

  殷大富顯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在張準打量他的同時,他同樣打量著張準,半信半疑的說道:“京師來的大人?”

  張準掏出鰲山衛指揮使的銅牌,遞到他的手里。

  殷大富顯然是認字的,他看過銅牌,有些奇怪的說道:“你是山東都司的人,怎么跑到江南來了?”

  張海濱接口說道:“四伯伯,你也不想想,上頭要知道南直隸的真實情況,能讓南直隸自己的人來調查嗎?南京城里面的那些官員,是些什么貨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北直隸的人也不安全,他們都是一窩的。想要找信得過的人,只有從其他地方想辦法。”

  殷大富的腦筋,顯然不是很靈活,聽了張海濱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便點頭說道:“也是。”

  張準故作深沉的說道:“老人家,龍江造船廠敗壞成這個樣子,實在是令人痛心啊!要不是張海濱帶路,我可能根本找不到這里來。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要搬離這里,另外謀生嗎?”

  殷大富晦澀的說道:“大人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們都是幾十歲的人了,還能到哪里去?這里我們的根啊!生在這里,死在這里,我們的祖祖輩輩都是這樣的。再說,外面的造船廠,需要的都是年輕有力的小伙子,要我們這些老頭子做什么?他們又不需要造大型的船只,沒有什么技術需求。”

  張準目光閃動,試探著說道:“老人家,你的意思是,要是有大船要造,你們或許會考慮離開這里?”

  殷大富滿懷希冀的說道:“朝廷是要造船嗎?”

  張準用力的點點頭。

  段長發和殷大富都大喜。

  只要開工造船,他們就有收入。有收入,就能改變現有的生活。他們等候在這里,就是盼望造船廠重新開工。他們已經不知道盼望了多少天了。本來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造船廠重新開工了。沒想到,張準的到來,給了他們希望。在他們的有生之年,終于是等到了這一天。

  段大發搶先說道:“不知道朝廷要建造多少艘船?”

  殷大富也急切的問道:“不知道造船廠什么時候開工?”

  張準緩緩的說道:“朝廷已經興建了新的造船廠,不是在這里。”

  段長發失望的說道:“新的造船廠?不在這里?”

  張準凜然說道:“正是。為了對付北面肆虐的韃子,朝廷在山東興建了新的造船廠。朝廷需要建造大量的戰船,用來反擊遼東的韃子。我這次南下,就是專門來看一看,江南有沒有對造船廠有幫助的人。同時,聽說這里保存有寶船的資料,我也要帶走。”

  殷大富遲疑著說道:“張大人,你真的要帶走寶船的資料?”

  張準毫不猶豫的說道:“是的。”

  殷大富皺眉說道:“除了這龍江船廠,別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建造寶船。山東那個地方,無論是原材料,還是人員,都不如這里方便啊!大人,你要開工造船,還不如將龍江造船廠清理出來,省時省力啊!不要看龍江造船廠破破爛爛的,其實都是一些雜草,半個月就能清理完畢。作塘里面的淤泥,兩三個月的時間,也可以全部清理干凈。”

  張準說道:“沒錯,龍江造船廠的確可以繼續使用,在這里造船,的確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但是,暫時還不能在這里造船。朝廷沒有那么多的財力物力,同時兼顧兩個造船廠。目前,只能是首先滿足山東造船廠的需要。”

  殷大富的神情有些怪異,不知道想說些什么,張準沉聲說道:“為了對付韃子,朝廷需要大量的寶船!以前的寶船資料,都是屬于國家的,理應獻出來。當然,你們保存了寶船的資料,作為獎勵,朝廷愿意賞賜給你們一千兩白銀!”

  殷大富眼前一亮,隨即又有些黯然,緩緩的說道:“寶船的圖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整個佛塔村的人都有份的。”

  張準說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經給你們所有人都安排了曰后的生計。只要你們愿意,可以全部跟我一起搬遷到山東的造船廠去。要建造寶船,除了有寶船的資料還不夠,還要有大量的有經驗的船匠!我這次來,是要秘密帶走各位的!相信大家也知道,現在北方的形勢非常的混亂,我不能公開行事,以免引起韃子的警覺。”

  段長發和殷大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覺自己好像時來運轉了。但是,由于張準的消息,實在是太過突然,他們又有些無法相信。剛剛才吃了幾個煎餅,現在就收到了一千兩的白銀,還要將他們都帶走?難道是佛塔里面的滿天神佛,終于顯靈了?

  最終,殷大富說道:“朝廷真的要將我們全部都帶走?”

  張準說道:“當然!你們在這里還有多少人?我全部帶走!”

  殷大富說道:“也不多,三四百人吧!”

  張準說道:“好!大家收拾收拾,現在就離開!”

  段長發和殷大富還在遲疑。

  張準的到來,實在是有點突然,他們的腦筋,還有些轉不過來。何況,他們在龍江造船廠周圍,都生活了幾十年的時間了。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中國人都是戀家的,哪怕是再爛的家,也不是說走就走的。山東距離江南,也有點遙遠。他們真的去了那邊,誰知道那邊又是什么樣子呢?

  張準自然明白什么東西最能打動他們的心,點點頭,叫道:“來人!搬兩箱銀子來!”

  周焱宇帶著十幾個戰士,艱難的將兩大箱的銀子搬過來。這些銀子,當然是從顧家掏出來的。張準留下了三萬兩備用,其余的都讓彭勃押送回去浮山城了。現在,剛好用得上。

  白花花的銀子出現,所有人的眼神,都有點發綠了。佛塔村的人,可能有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時間,沒有看到大塊大塊的銀錠了。箱子里的這些銀錠,都是五兩一個的,堆放得整整齊齊的,怎么能讓人不眼睛發綠?

  “每個人十兩銀子,作為大家的安家費。”

  “現在,大家就過來登記自己的名字,然后領取吧!”

  “就算是不健全的人,同樣有份!只要是佛塔村的人都有份!”

  張準毫不猶豫的說道。

  段長發和殷大富再無絲毫的懷疑。他們終于相信,的確是老天開眼了。朝廷是真的要重新造船了。除了朝廷,有誰愿意拋出這么多的銀子,將他們帶走?沒想到,他們等了幾十年的時間,終于是等到了重新開工造船的一刻。

  “張海濱,你來負責銀子發放!”

  張準對張海濱說道。

  “謝謝大人信任!”

  張海濱頓時激動起來。

  看到這些白花花的銀子,他同樣動心,但是,他更激動的,卻是因為張準的信任。一直以來,張海濱都想做一個出色的水軍軍官,駕駛戰船在大海上縱橫馳騁。只可惜,水軍左衛已經完全糜爛,他的愿望,不可能實現的。所以,他這些年來,一直覺得自己是在蹉跎歲月,渾身沒勁,干什么都沒有動力。沒想到,居然會碰到張準。

  看來,朝廷真的是要振作一番了。在山東大規模的造船,朝廷顯然是要建立更大強大的水師。自己,是不是也要想辦法,跟隨這位大人到山東去?留在江南這個鬼地方,顯然是沒指望了。只有跟著這位大人,才有機會出海啊!

  “大家都排好隊!”

  “不要亂!”

  張海濱高叫起來。

  他決心將此事辦得妥妥帖帖的,決不讓張準覺得自己能力不行。然后,在適當的時候,就向張準表達自己的意愿,希望他將自己帶走山東去。至于他的家人,暫時在江南,等自己在山東那邊站穩了腳跟,再接過去。

  很快,龍江造船廠周圍的船匠,都紛紛的到來,逐一領取銀子。銀子的確是很庸俗的,但是,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行的。白花花的銀子到手,工匠們就行動起來。對于要搬走,他們也再也沒有絲毫的懷疑。所有的人,都忙碌著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其實,他們根本沒有什么家產,每個人一個小小的包袱,就已經足可以裝走了。

  “大人,這些,就是寶船的資料。”

  發完銀子以后,段長發和殷大富,才從佛塔的里面,搬出來四個破舊的木箱。木箱的外面,包裹著生牛皮,看起來還算完好無缺。張海濱親自將木箱一一打開。里面,果然是一摞摞的圖紙。

  張準拿起來,粗略的翻了翻,果然是寶船的建造圖紙。不同的木箱,對應寶船不同的部位。遺憾的是,由于保管不善,很多圖紙都發黃了,有的還被蟲蛀了。同時,可能是有人亂翻,結果將圖紙的順序,也全部搞亂了。中間到底有多少缺失的,誰也說不上來。要將這些圖紙都全部整理出來,絕對是一項考究細心和知識的水磨工夫。

  這項水磨工夫,看來還是要交給薛知蝶這樣的行家來處理。希望在最關鍵的一些環節,圖紙不要缺失才好。不過,無論如何,有這些圖紙,總要比沒有好。何況,還有這么多的船匠。他們多多少少都應該知道一些寶船的制造工藝,和圖紙互相對照,應該可以有所突破的。

  “哈哈!”

  張準忍不住笑出來。

  哈啊哈,這一趟的收獲,要比銀子更加的劃算啊!

  想到龐大的寶船,極有可能在自己的手里重新出現,張準還是非常高興的。等以后自己財大氣粗了,一定要建造一千幾百艘寶船,每艘架設一百幾十門的大炮,浩浩蕩蕩的到歐洲去游蕩一番…為了人員通行方便,張準當場下令,將陳舊的棧橋,都全部拆了,就用那些梯子,就地架設起來,成為新的棧橋。忙碌了足足一個晚上的時間,瘋人村的人口,才全部裝載完畢。到第二天的凌晨,福海和寧海,才緩緩的離開龍江造船廠。

  進入長江水面以后,一切的感覺就好多了。南京城很快在望。忽然間,張準從千里鏡里面,發現了什么。同時,楊國華也從千里鏡里面發現了敵情,向張準說道:“大人,是南京的兵馬,朝我們殺過來了!”

  原來,在南京城的岸邊,正有一隊的明軍士兵,大約有上千人,向龍江造船廠的方向包抄過來。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是要找張準的晦氣。不過,他們的情報效率,實在是太差了一點。張準在那邊都過了一個晚上了,他們才開始出動。以這樣的效率去對付韃子,可想而知。

  張準皺眉說道:“這些混賬!不想著報效國家,就知道窩里斗。”

  張海濱被張準拉住以后,一直就在船上,沒有離開過,對外界的信息,一無所知。張準的舉動,讓他著著實實的相信,張準的確是京師派遣下來的。因此,他也跟著憤憤的說道:“大人,南直隸的官員,都已經從根子上腐爛掉了。”

  張準舉著千里鏡,仔細的看看四周的江面,發現沒有水軍左衛、水軍右衛的戰船在,便放下心來了。只要沒有大炮,他根本沒有必要擔心。南京的明軍人數再多,也不是他的對手。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岸上的明軍,發現了福海和寧海,隨即停止前進,乒乒乓乓的開槍了。乒乒乓乓的槍聲,聽起來熱鬧得很,也讓那些佛塔村船匠有些驚訝,搞不懂為什么明軍會向這位大人開槍射擊。

  當然,明軍的火繩槍,根本打不到福海和寧海上面。雙方的距離,差不多有一百多丈,遠遠超出火繩槍的射程。福海和寧海又是順風,只要順流而下,誰也追不上它們。

  只不過,張準受不了這個氣。挨打不還手,那可不是張準的風格。他本來就是來找南京城的麻煩的。只是因為偶然出現的寶船圖紙,才臨時去了龍江造船廠一趟。既然對方先動手,那就更好了。

  張準臉色一沉,凜然說道:“靠過去!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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