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依舊還是好胃口,一口氣吃了四大碗飯。()
許宏玖老早就吃完了,不過在碗里剩了一小坨飯,慢慢扒拉著,撿著清淡的蔬菜不時夾一筷子,算是相陪。眼睜睜在一旁看著柳俊吃飯,顯然是很失禮的。
柳俊放下碗筷沒多久,茶莊老板親自領了兩個服務員過來,異常麻利地收拾干凈了桌子,將茶具擺了上來,低聲問道:“兩位領導,喜歡喝什么茶?”
許宏玖笑道:“省長的意思呢?您可是這個方面的行家。”
盡管許宏玖早已吩咐過,會請省長前來喝茶,但老板聽了這個話,依舊忍不住緊張。一個門外漢的省長和一個茶道高手的省長,對他所造成的壓力還是不一樣的。
柳俊笑著擺擺手:“宏玖書記就不要給我戴高帽子了。老板才是茶道行家吧?”
“省長過獎了,不敢當不敢當”
老板又是鞠躬不已,一迭聲說道。
柳俊游目四顧,說道:“你這里的茶葉品種已經很多了,我看我們自己隨便挑一種來泡吧,就不辛苦你和服務員了。”
老板立即鞠躬,說道:“是,請省長和許書記慢用如果有什么指示,請隨時吩咐”
許宏玖便揮了揮手。
老板連忙領著服務員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在外邊帶上了門。剛一抬頭,就和胡浩然冷冷的眼神碰在一起,又忍不住機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臉露微笑,朝胡浩然點頭哈腰。
老板退出去之后,柳俊從架子上取了一小包普洱,擺開了泡茶的架勢。
許宏玖耐心甚好,一直帶著微笑,靜靜觀看柳俊泡茶。
茶莊老板給準備的,也是泉水,不是自來水,泡出來的茶水很是醇厚,味道甘冽。
“宏玖書記,請”
柳俊將一小盅黃澄澄的茶水,輕輕擺放在許宏玖面前,微笑說道。
“有勞省長,今天口福不淺。”許宏玖也微笑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贊嘆有加:“這樣泡出來的茶水,味道果然更加醇正…”
其實這中間的區別,許宏玖著實分不清楚,只是省長親手泡茶,哪怕難以下咽,也是要贊嘆幾聲的。
柳俊笑道:“就是一個消遣罷了。宏玖書記倘若喜歡,以后有的是機會一起品茶。”
“呵呵,是啊是啊,機會很多…”許宏玖打著哈哈,又喝了兩口茶水,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雙眉微微蹙了起來,說道:“省長,近來省紀委收到一些信件,反映安豐市王淦同志的問題,所以今天請省長過來,也是做個匯報。”
不管許宏玖心里是怎么想的,大面上的規矩,守得很嚴,遣詞用句,十分到位。
柳俊淡然說道:“嗯,這樣的舉報信,我也收到了。一共五封。”
許宏玖點點頭,說道:“根據我的經驗來看,檢舉信中反映的問題,可能有一定的真實性。省長認為呢?”
原本涉及到地級市市長的違紀案,許宏玖沒有必要單獨向省長通報。省紀委的獨立性,相對來說是比較強的。依照正規的程序,他應該向劉飛鵬匯報,或者直接在書記辦公會議上提出來討論。但被舉報的王淦,身份確實太“敏感”了。
王淦作為劉飛鵬以前的嫡系,忽然“反水”,“投奔”柳俊,曾經在A省官場掀起過一場軒然大,劉飛鵬的威望,因之降到了一個臨界點。如果說在A省的干部之中,有一個人比柳俊更加招劉飛鵬“嫉恨”,此人非王淦莫屬。估計從洪天敬落馬那天開始,劉飛鵬就一直在尋找機會,徹底收拾王淦。王淦在安豐市長的位置上多呆一天,劉飛鵬的心里,就多憋氣一天。
王淦,幾乎已經成了劉飛鵬的“恥辱碑”。
王淦沒有被拿下,哪怕擠走了柳俊,劉飛鵬的威望也始終不能達到頂峰。
與劉飛鵬的“必殺”相對應的,就是柳俊的“必保”。
至少許宏玖自己是這么認為的。
不管此案最終如何處置,許宏玖認為自己該做的動作必須要做到位。無論柳俊在全省黨代會之后,是去是留,許宏玖都不想往死里得罪柳俊。
全然沒有必要 對于劉飛鵬與柳俊之間的爭斗,許宏玖壓根就沒有打算摻和很深。
柳俊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吟說道:“宏玖書記,紀檢方面,你是行家。對于你的分析,我是完全信得過的。這個事情,我個人的意見,是完全尊重省紀委的決定。”
柳俊這個表態,倒是在許宏玖的意料之中。根據柳俊一貫以來對干部隊伍建設的要求,他不顧原則,硬“保”王淦的可能性很少。但這并不意味著,柳俊會就此甩手不管。如果王淦被拿下,照一般分析,那就意味著劉飛鵬的勝利,柳俊已經保不住自己的嫡系了嘛 尤其是王淦,冒了那么大的風險,最終還是免不了牢獄之災,那些今后想要向柳俊靠攏的干部,就得在心里掂量掂量了。人家劉書記保不住洪天敬,現在柳省長不也保不住王淦?
這在國內官場,也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現象,問題干部受到懲處,官員們首先想到的,并不是這個干部是否真的掉了,而是這個干部是不是被大佬“拋棄”了。
在他們想來,出了問題不要緊,只要領導還記得你,就不會有大事。這樣的例子,在大家的身邊實在太多了,數不勝數。問題官員累次升遷,甚至是破格提拔,屢見不鮮。
權與法的較量,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不管媒體上如何宣傳,現實就是那么冷酷。
柳俊的表態,在許宏玖看來,很是技巧。柳俊并沒有說支持查辦王淦,只是說完全尊重省紀委的決定。但省紀委如何決定,這個主意還得許宏玖來拿。
許宏玖暗暗嘆了口氣,知道又碰到了一個棘手的難題。如何在劉飛鵬和柳俊之間“走鋼絲”,很是考驗他的功底。
柳俊的規矩,和嚴玉成一樣,沒有得到他的召喚,很少有人敢于在下班時間跑到省委常委院十八號樓去聒噪他。當然,常委院的住戶例外。班子里的同志,晚飯之后,在大院內散散步,恰恰走到了十八號樓前,順便登門拜訪,與柳省長說幾句話聊聊天,也是人情之常。柳省長規矩再大,也不管用。
只是到了省委常委這個層級,也很少有人閑逛登門。
唯獨柴紹基不一樣。他就經常會走進十八號樓,和柳俊說話。
任誰都知道,柴紹基是柳俊最信得過的干部,他去找柳俊聊天,在正常不過。另外一位柳系大將劉光興,走動得不如柴紹基那么勤密。原因在于劉光興沒有散步的習慣。
柳俊擔任玉蘭市委書記的時候,因為是在市長位置上順序接替,一直住在玉蘭市委常委院一號樓。擔任省長之后才搬進省委常委院。劉光興不同,他一到A省,就是省委常委副省長,自然住進了省委常委院。后來轉任玉蘭市委書記,卻是沒有必要搬家了。玉蘭市委常委院一號樓,至今均是閑置的。
柴紹基有個晚上散步的習慣,一般是在看完《新聞聯播》之后,隨便在院子里走走。今天也不例外,慢慢的就走到了十八號樓前,柴紹基習慣成自然,想都不想,就走了進去。
柳俊也是剛剛看完《新聞聯播》,坐在客廳里和嚴菲說說話,柴紹基就進門了。
“省長好。”
柴紹基笑著給柳俊打招呼。
“呵呵,紹基來了,請坐。”
柳俊并不起身迎接,微笑著點了點頭。
嚴菲倒是站起身來,含笑招呼:“柴省長,你請坐。我給你沏茶。”
柴紹基笑道:“辛苦嚴菲同志了,我不渴。”
嚴菲微笑著給柴紹基沏了一杯熱茶過來,擺放在茶幾上,說道:“柴省長,方姐一個人在家呢?”
所謂方姐,指的是柴紹基的愛人方涵。自從柴紹基搬進省委常委院居住之后,方涵也經常會和嚴菲走動,算得是嚴菲的好朋友了。
柴紹基笑道:“是啊。在家看電視呢。孩子在外邊上學,晚上她也沒別的事情,就看個電視…哎呀,看那個韓國連續劇很投入,每次都眼淚汪汪的,搞得我莫名其妙…”
柳俊不由失笑。
上輩子,他也曾經歷過類似的情形。這個韓國連續劇,對于家庭主婦的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好在嚴菲不喜歡看這種片子,不然只怕也會眼淚汪汪的了。
嚴菲就笑了,說道:“韓國連續劇里有些服裝還是很好看的。”
這話也就嚴菲能說。
韓國劇之所以會在國內風靡一時,究其原因不在于劇情有多么的曲折動人,主要是看俊男美女。不過在嚴菲面前,這個美女就休要提起。而在嚴菲眼里,除了柳俊,又何來俊男?想來想去,只有夸夸人家的服裝好看了。
總不能說方涵不該看韓國劇吧?
柴紹基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只要愛人喜歡,管他什么劇呢 “你們聊,我還有個設計要做。”
嚴菲微笑著打個招呼,去了自己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