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衙內正文 重生之衙內正文。
邵逸平的文章不長,只有四五千字的樣子。()柳俊卻足足看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甚至看到后面,還會偶爾再看看前面的部分,做個對比。
柳俊放下雜志,掏出一支煙來點上,雙眉微蹙,默不作聲。
周先生和邵逸平也各自抽煙,不說話。
這篇文章,絕對不能等閑視之。應該說,理論性刊物,本身就允許有各種不同的觀點出現。如果《號角》上面發表的文章,全都是一個調子,那么這本刊物是否還有存在的價值,就很值得商榷了。縱算是在大動亂期間,政治高壓如此沉重,《號角》刊物,也曾發出過一些“刺耳”的聲音。
現在的環境,畢竟遠比大動亂期間要寬松得多了,一段時間以來,理論上的不同觀點,層出不窮,說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也不為過。
然而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直接針對于向宏,就差指名道姓了,也不能不說是政治上的一顆重磅炸彈。
單單這篇文章出現在《號角》雜志之上,便很能說明問題。
不明內情的人,無疑會將此當做是嚴柳系的屬意。不過就柳俊所知,邵逸平確實與嚴柳系的其他大佬都搭不上界,也就因為周先生的關系,和他有那么一點交集。他們之間,還談不上有多深的交情。邵逸平這個人,也不是誰都可以去影響他,讓他充當馬前卒的。
或許周先生勉強能夠做到。
但柳俊清楚,周先生事先肯定不知情。如果是周先生屬意邵逸平這么干,或者是首肯,一定會先和嚴玉成通個氣,或許還會在電話里跟他提兩句。周先生退二線多年,政治敏感性可一點都沒有降低。
嚴柳系已經和那邊大舉開戰,此時發表這樣一篇文章,也談不上有多么不合規矩,不過如果是事先安排,總要協調一致才好。各自為戰,容易出銜接上的問題。
不是周先生的屬意,《號角》的編輯,敢于讓這篇文章發表出來,可見頗有膽魄。
想一想,本派系對宣傳陣地的影響力,似乎也能夠理解。
周先生、容百川等人,先后擔任過中宣部的部長,楊元益也擔任過中宣部干部局局長,現在宣傳部門內,也還有本派系的重量級人物坐鎮。有了這么些淵源,如此敏感的文章,也就堂而皇之地發表出來了。
“伯伯,逸平,單就文章本身來看,我比較贊同逸平的觀點。對于黨政主要領導的權力監督和制約,我們確實還做得很不夠。這個問題,不僅僅明珠市存在,其他很多省市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著…”
抽了幾口煙,柳俊緩緩說道。
邵逸平說道:“但明珠那邊的情況,特別明顯。實話說,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落后地區,我是能夠理解的。那些地區經濟不發達,群眾受教育的程度也不是很高,一些封建殘留的思想還大行其道。無論是在領導階層還是在基層群眾中間,官本位思想的影響很深。要改變這種狀態,并非朝夕之功。然而這種情況,在明珠市如此的突出,就頗為令人費解了。”
周先生似乎并不是特別在意此事的“政治含義”,仿佛真的將其當做一個學術問題來探討了,臉色平靜,甚至還略略帶著一絲笑容,說道:“那你說說看,為什么在明珠市出現這種情況,就令人費解呢?”
邵逸平想了想,謹慎地說道:“明珠市無論經濟發展的水平,還是群眾的受教育程度,在國內均是首屈一指的。也就是說,無論官員還是群眾,都具備了民主的基本素質。我以前,對明珠寄予很大的期望,以前他們推出那個監督干部權力的措施的時候,很讓我振奮了一陣…”
柳俊嘴角閃過一抹笑意。
邵逸平所指的“權力監督措施”,柳俊也是知道的。前兩年明珠市委組織部推出來的一個試點,就是在基層黨委政府搞權力監督制約,將相對高度集中在黨政一把手手里的權力,通過人大政協的相關運作,進行一定的制約和平衡。
當時這個試點和相關的舉措,明珠那邊進行了大張旗鼓的宣傳,也引起了黨內和理論界的強烈反響,到處都是一片“叫好”之聲。一些相鄰的省市,還派了代表團前往明珠市“取經學習”,甚至中組部都由一位副部長親自帶隊,到明珠進行了考察,對這個舉措表示充分的肯定。如果試點運作成功,將考慮在全國其他省市進行推廣。
不過最后的結果,是一批官員因此受益,獲得了提拔和重用。至于在全國其他省市推廣,就沒了下文。到目前為止,也還是一個試點縣。好像很多人都爭相要去那個試點縣擔任縣委書記,情愿將自己的權力交給大家去監督和約束,彰顯自己的民主胸懷。
因為大家都知道,“民主”之后,往往就意味著提拔重用。
好事情嘛,又找到了一條向上的捷徑。
不爭破頭才怪了 說起來,于向宏同志,就是依靠類似的炒作手法,坐上直升機的。
柳俊很清楚,在現行體制之下,任何類似的嘗試,其實都是無根之木。柳俊的目標很現實,就是由上而下的實行監督,對于干部提拔嚴格把關。唯有基層干部的素質提高了,整個官場風氣才有可能好轉,才能將更多的精力真正放到為民辦事上頭去。
難度是很大,但至少不是沒有一點成功的希望。
自下而上的監督…
邵逸平繼續說道:“…但是后來我發現,他們那個試點,基本上就是在作秀,我很失望。如果明珠市這樣的環境,都只能造就官本位,造就大批的上訪者,那就…”
周先生擺了擺手,說道:“逸平,理論探討,主要還是理論。過于聯系實際了,會走入歧途。”
柳俊又輕輕一笑。
看得出來,周先生對邵逸平確實是很欣賞,愛護有加。生恐他知識分子的倔脾氣發作,再接再厲,不免要捅出大簍子來。就是這篇文章,其實已經將邵逸平置于“危險”境地了。估計這會,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看過文章之后暴跳如雷呢。
毫無疑問,會有很多人將此事歸結于嚴柳系的又一個進攻步驟。占據理論上的制高點,搶占宣傳輿論陣地,正是政治斗爭的一貫手法。別人或許拿嚴柳系的高層人物無可奈何,對付邵逸平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知識分子,可就簡單多了。有很多辦法讓他“深刻吸取教訓”。
關鍵問題在于,此事還真不是嚴柳系的屬意。也就是說,如果有人要針對邵逸平,邵逸平很難獲得強有力的庇護。
“逸平啊,我建議,你今后一段時間,多鉆研理論,尤其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原理,要爭取搞懂搞通,不要過多的聯系實際。”
周先生又緩緩說道。
“可是,老師,您不是經常教導我們,要理論聯系實際嗎?”
邵逸平有些著急,在周先生面前少有的提出了異議。
周先生雪白的壽眉微微一蹙,說道:“理論聯系實際,也是有限度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原理,要先搞明白。畢竟馬克思生活的時代,距今過去了一百多年。他生活的環境,也和我們目前所處的環境有很大的不同。這中間的區別,你要好好把握。生搬硬套的理論聯系實際,有時候會誤入歧途。”
邵逸平略略一驚,低聲稱是。
能夠獲得兩個博士學位,可見邵逸平并不是笨人。他屬于那種比較典型的知識分子,風骨傲然,胸中常懷憂國憂民之志,明知道自己的某些言論,會遭人嫉恨,為了心中的理想,也顧不得了。現在周先生一再提醒,他也就明白,此事確實過于敏感了,很可能會對他的人身安全造成一定的威脅。老師一片愛護之心,邵逸平如何不懂?
當下周先生撇開這個話題,提起了另一個理論課題。師徒三人很熱烈的探討起來。純理論性的課題,討論的時候就比較輕松了。
堪堪兩個小時結束,邵逸平看了看手表,便即起身,彬彬有禮向周先生和柳俊告辭。有時候,周先生的學生也會留下來用餐。師母是很愛熱鬧的,巴不得天天有客人來坐坐,一起吃飯。不過邵逸平清楚,周先生與柳俊肯定還有其他的話題要聊,自己就不合適在一邊“旁聽”了。畢竟這兩位,都是黨的高級干部。
周先生也不挽留,微笑著點頭。
望著邵逸平略顯單薄的背影,柳俊的雙眉微微蹙了起來,說道:“伯伯,我看您有必要出個面了。我擔心有人會對逸平不利。”
邵逸平無意之間,卷入了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柳俊雅不愿他遭受什么不測。政治斗爭,不應該波及到這種比較單純的知識分子。以周先生的崇高聲望以及邵逸平指導老師的身份,由他親自出面,給邵逸平一道“護身符”,比其他人出面更加合適一些。
周先生緩緩點頭,神情有點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