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市松明湖邊,一位年近六旬,面貌清癯的干部,正坐在垂柳之下,與人弈棋。
盛夏時節,今天是難得的陰天,氣溫不是那么居高不下。每每這個時候,傅松林便要從辦公室走出來,帶上秘書小賀,一道來到松明湖邊,擺開棋盤,好好殺幾局。傅松林正是F省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
多年前,曾是團中央書記處第一書記。
傅松林為人剛正不阿,在F省的各級干部眼中,極具威望。他平日里也沒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就是喜歡下個象棋,而且一般還不和別人下,只與秘書小賀對弈幾局。
小賀的棋力,與傅松林大致相當,依照傅松林的吩咐,不必相讓,故此兩人下棋,經常是勝負難分,和局居多。不過也正是這樣,才能享受到下棋的樂趣。
一味嬴棋或者一味輸棋,均會令得下棋的趣味大打折扣。
松明湖畔,正是F省省委常委院的所在地。因而四周非常清靜,沒有什么人過來打擾。省委常委班子里的同僚,誰都知道傅松林這個嗜好,更加不會在他下棋的時候過來與他攀談。
不過今天似乎是有些意外,兩人剛剛坐定,才擺開了架勢,小賀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小賀忙即歉然地朝省委書記一笑,拿起了手邊的移動電話,隨即臉色微微一凝,按下了接聽鍵。“書記,溫強國書記有緊急事情要向您匯報!”小賀接聽了幾句,馬上對傅松林說道,神色略略有些緊張。
所謂溫強國書記,正是F省省委常委、省委政法委書記兼省公安廳長。而溫強國要匯報的事情,小賀基本上也能猜到。”天龍八步”俱樂部發生的“震撼事件”他已經知道了,還沒來得及向傅松林匯報。傅松林伸出手,小賀忙即將電話遞到了他手里。“強國同志,我是傅松林。”傅楓林平靜地說道。“傅書記,有個情況要向你匯報一下。昨天晚上,在南明市的一個娛樂場所,叫做‘天龍八步,的,發生了一起軍民沖突…”溫強國的聲音略略有些焦慮。
傅松林雙眉蹙了起來。軍民沖突當然不是小事,南明市可是全國雙擁模范城,又是F省的省會。不過溫強國作為省政法委書記,不但親自過問南明市發生的沖突,而且急急忙忙向他匯報,聲音中似乎還有焦慮之意,傅松林便意識到,情況可能不簡單。
當然,應該沒有發生大規模的傷亡事故,不然昨晚溫強國就該向他匯報了,并且不會是電話匯報,會是當面匯報。溫強國的焦慮,估計應該是因為沖突雙方的身份很敏感。只不過瞬息之佴,傅松林便將事情猜了個大概。
其實,溫強國正在匯報,肯定馬上就會將沖突雙方的情況說出來。只是遇事立即分析原因,乃是傅松林和大部分高官的習慣思維。
果然,溫強國隨即報告說,發生沖突的軍方人物,乃是陸軍第×集團軍的軍長梁經緯少將。傅松林渾身微微一震。梁經緯可不是一般的軍中將領。
隨著溫強國的匯報,傅松林的眉頭越蹙越緊,臨了,沉聲吩咐道:“強國同志,你不要管沖突雙方是誰,作為公安機關,應該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如果是流氓惡勢力肇事,要嚴厲打擊;如果是軍隊有錯,我們也不能姑息,可以遵循正常的途徑,向他們的上級機關反映…對,你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調查清楚,如果有必要,我們召開書記辦公會議來討論。嗯,就這樣吧!”傅松林放下電話,沒有繼續下棋,身子往后微微靠進藤椅里,蹙眉沉思起來。
軍民沖突,將駐軍最高軍事首長牽涉在內,確實是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了。小賀便屏息靜氣,不敢打擾書記的思路。
誰知道很快,手機又響了起來。小賀嚇了一跳。這個手機,其實不是小賀的,是傅松林的。不過小賀極得傅松林信任,傅松林又是個一心為公的高級干部,也就并不避諱小賀。小賀忙即拿起手機一看,卻怔愣了一下。
來電顯示,是一個很陌生的號碼。
不過小賀的猶豫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按下了接聽鍵。能夠將電話打到省委書記的手機上,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您好!您是…柳俊?啊,是柳書記,您好您好!我是傅書記的秘書小賀,對對對…傅書記在,請您稍候!”小賀握住手機的受話器,面向傅松林,一臉謹慎地說道:“書記,A省省委副書記柳俊同志的電話▲r,十一一傅松林的雙眉揚了起來,上明顯露出詫異的神情。
他平日里,與柳俊可是沒有多少往來。當然,對于這位全國最年輕的省委副書記,現任總理的公子,自然是久仰大名的。只是實在想不到,此時柳俊打電話找他,是什么原因。
“你好,柳俊同志,我是傅松林…呵呵,也不忙,在松明湖下椹呢,對,放松一下,呵呵,是啊…當然,歡迎歡迎,我叫我的秘書小賀去接你,好,再見!”
傅松林放下電話,對小賀說道:“小賀,柳俊同志說要過來看望我,你去接他一下。就到這里來吧,享奎一下清新空氣。”
小賀領命而去。
約莫二十來分鐘之后,一臺小車靜悄悄的停在不遠處,小賀引領著柳俊緩步過來。傅松林站起身來,微笑佇立等候。
看見傅松林,柳俊疾走幾步,上前握住了傅松林的手,恭敬地說道:“傅書記,您好!”
傅松林比他大了二十幾歲,又是首任的團中央第一書記,公認的李治國總書記最看重的干部之一,本派系最中堅的力量,自然當得起柳俊的恭謹客氣。“柳俊同志,你好,請坐吧!”傅松林很客氣,略略帶著一點長者的矜持。
小賀忙為柳俊拉開自己判坐的那張藤椅。論年紀,小賀還要比柳俊大上幾歲,不過他面對的是一位現任省委副書記,卻是不可以年齡來分別尊卑。柳俊在傅松林對面落座,眼睛一掃棋盤,微笑道:“傅書記好興傅松林笑道:“公務之余,略略放松一下,換換腦子。”柳俊微微一笑,說道:“我岳父的觀點,與傅書記一致。不過他換腦子的方式,是看看古典名著。”
傅松林忙即說道:“玉成同志是周逸飛先生的高弟,果然是好雅興…呵呵,我前不久和總理通電話,晉才同志中氣充沛,精神很好啊。”柳俊忙即欠了欠身子,客氣地說道:“謝謝傅書記。”“柳俊同志,你這次是來南明市度假的嗎?愛人和孩子有沒有一起 雙方寒暄一陣,傅松林問起了正事。對于柳俊忽然出現在南明市,傅松林很有些奇怪。一般來說,到了柳俊這個層級的高官,來到南明市,如果不是純粹的私人性質,是一定要和F省省委辦公廳打個招呼的,這個也是禮節所必須。
柳俊微笑說道:“來看望一個朋友,童年時的朋友。”
“哪位啊?”
傅松林問道,小賀也豎起了耳朵。柳俊同志有一位幼時的朋友在南明市,這個很正常。但是這個朋友竟然當得起省委副書記屈駕起來相會,那就不一般了。
如果只是普通意義上的朋友,正常情況下,該當是這位朋友去玉蘭市拜訪柳書記。“梁徒緯。“梁軍長?這一回,傅松林是真的有些吃驚了,而且立即便明白了柳俊的來 小賀更是想起了昨天南明市局的同學公孫佑向他通報的情況,在昨晚的軍民沖突中,梁經緯身邊有一位神秘人物,公孫佑搞不清楚他是什么來頭,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年歲很輕,氣度非凡,與梁經緯并肩而行,不落下風。當時公孫佑分析,此人有可能是一位太子黨,不想暴露自己的身現在看來,公孫佑這個老公妥,看人還是很準的。可不就是一位太子黨嗎?還是一位頂級衙內!“昨晚你也在邳個俱樂部?”略一沉吟,傅松林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如果柳俊僅僅只是前來拜訪梁經緯,沒有參與昨晚的軍民沖突,估計柳俊還是不會過來拜訪他的。既然柳俊此番的南明市之行,乃是純粹的私事,那么不來拜訪傅松林也是正常的。傅松林也不愿意把官場上的關系,搞得那么復雜。如果柳俊決意要拜訪傅松林,就該是第一時間前來拜訪。現在出了些意外狀況,柳俊就不能不露面了。
像他這樣的身份,已經在“天龍八步”的事件中露了面,哪怕當時沒人認出他來,事后也難保不被別人認出來。如果“天龍八步”的大堂裝了攝像儀器,這種可能性便非常之高。
假使柳俊依舊是悄然離開南明市,恐怕就要讓傅松林誤會了。于公于私,柳俊都要算是傅松林的晚輩,如此失禮,肯定要為人詬病。“是的,傅書記,昨晚我也在那個俱樂部。”柳俊淡然答道。
傅松林的臉色變嚴峻起來,雙眼微微瞇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