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富集這個地方雖然很小,但卻比之一般的小縣城還要繁華,倒也不為別的,只是他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這里是三府通睢之道,自京城而出后,來到這里,寬闊的官道一分為三,一通大同,一往揚州,另一條則是去往泰安府。三府來往的人在這里會集,便形成了一股浩浩蕩蕩的洪流,南來北往的行人也大都會選擇這里落一下腳,盤算一下后面的打算,以致于使這一個小鎮日漸繁華起來。
不過太多的商人也使得這里的街道有些臟亂,到處是堆集如山的貨物,不寬的街道上,馱馬,驢子,騾子等牲畜或拉著重重的車,或背馱著一掛掛的貨物,在街上穿行,不是遺留些黃白之物,讓人掩鼻而行。
大多的行腳商人都選擇了在路邊地攤上稍策小息一下,喝上幾口白開水,啃上幾個膜膜,就又吆喝著上路了,只有那些有些身份的商人或其它的客人方才會選擇一些整潔的酒樓,茶樓來洗一洗渾身的風塵,讓自己顯得更為精神一些,再往前走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是京師上洛了。
李蓉皺著眉頭坐在一家茶樓內,作為一名尊貴的公主,這里亂糟糟的環境卻是讓她極端地不快,這算什么地方,自己家里的馬欄,也比這鬼地方干凈一些。李蓉的左側卻是坐著一個看起來極不安份的女子,不時轉頭四顧,饒有興趣地看著南來北往的人群,以及吆五喝六大行酒令的商人。竟是躍躍欲試,大有自己也親自上場去猜上兩拳的勁頭,卻是六王爺最為寵愛的女兒飄飄。右側一個面容慈祥的老婆婆正襟危坐,看著一臉不快的李蓉,老婆婆滿臉歉意,用低的只能身邊幾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公主,郡主,真是對不起,這是我能在這家鎮上找到的最為干凈的一家客店了。二樓的客房我已出了十倍的價錢全包了下來,但這一樓,無論我出多少錢,店家都是不干,說甚么自己以后還要做生意,要是將老客們都拒之門外,哪以后這生意就沒法做了。”
李蓉點點頭:“鄔婆婆費心了,反正也是只在這里歇息一晚,沒什么打緊的,”
在她們三人的身前,二張桌子上坐著七八名滿臉精悍之色的強壯男子,要么腰間鼓鼓,要么手邊放著一個長長的包袱,明眼人一看就知那里面包著兵器。這些人對著眼前的美食看起來沒什么興趣,一雙雙鷹隼般的眼睛不時地掃射著店內的眾人,倒像是在全力戒備著什么。
“蓉姐,我們好不容易能出來玩一趟,你呀,就將就一些吧!等到了揚州那里就好了,小柱子已經先去安排了。這一次咱們出來散心,一定要玩得痛快一些,下一次能出來,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飄飄端著酒杯,看著眉頭皺起的李蓉,笑嘻嘻地說。
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滿臉調皮相的飄飄 ,李蓉笑笑說:“你呀,我看這次去揚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一聽說某人的消息,就巴巴得要趕過來,我真是想不通,怎么六王妃居然還為你說情?”
打趣著飄飄的蓉兒,自己的臉上卻是一臉的惆悵,飄飄這小丫頭還可以為了真愛而去追尋,自己卻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安排,毫無反抗的余地。察顏觀色的飄飄自是知道蓉姐的苦楚,但過一雙小手,緊緊握住對方,想安慰兩句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正自二人傷感不已之時,店門口突然多出了一人,一個一襲白衣,身材婀娜的女子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里,抬眼看了一眼店內,女子抬腳向里面走來。本來糟雜的店內突然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隨著這個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移動著。
“好漂亮啊!”飄飄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珊珊而來,清麗出塵的面容,高高聳起的胸部,細可盈握的柳腰,都不由得讓還顯得很青澀的飄飄艷羨不已。
和飄飄不一樣的是,鄔婆婆自這個女子一出現,全身的神經就繃緊,出身秘宮的她一眼就看出這個女子太不一般了。兩眼緊盯著對方,鄔婆婆全身都戒備了起來,自己身背著保護一個公主,一個郡主的重責,可不是說著完的,那幾個待衛對付一般的人那 綽綽有余,但碰上了高手可真是不堪一擊了。
似乎是感應到了鄔婆婆防備的眼神,那女子的眼神向這邊飄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鄔婆婆忽然感到一陣涼意瞬間游遍全身,那女子身軀微微一頓,又足不停步地向前走去,徑自走到茶樓一角,款款坐了下來,銀鈴般的聲音響了起來:“小二!”
這個女子正是滿懷傷感自大同府而來的林鈺,出了長春谷后,林鈺本欲直奔揚州,但左思右想之下,仍是先回去了大同府,飛揚大難不死,她對父母的怨恨已是消除了大半,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等到回到大同府,找到父母的居所之后,她卻猛地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做好與他們重新相處的準備,何況,自己還是以前那個林鈺嗎?
連著幾個夜晚,潛起府中,看到那與梅縣一般無二的繡樓,林鈺幾乎就要忍不住沖下樓去與父母相擁而哭,但當她一看到父親的面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梅縣的種種,終于還是恨起心腸,飄然而去,也許等到自己找到了飛揚,才會雙雙回去吧!
“小姐,真是對不起,我們這里的客房都已被人包了,實在是沒有房間了!”小二低聲對林鈺道,說心里話,真是不愿意對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仙子模樣的女子說不,轉頭看了一眼飄飄幾桌客人,小二有些不滿地道:“就是他們了,人沒有幾個,卻非要將整座樓包下來!”
林鈺微微皺起眉頭,整個街上,就只有這一家還算是整潔了,從小就錦衣玉食慣了,到了長春谷中方未水更是將她招呼的如同公主一般的林鈺如何受得那種骯臟,看著已漸漸西沉的日頭,林鈺不由有些頭痛:難不成今晚竟要連夜趕路么?那我見猶憐的模樣不由讓小二看得有些呆了。
飄飄不由俠義心腸大發,不等鄔婆婆反應過來,她已是站了起來,大聲對林鈺道:“這位姐姐,這樓是被我們包了,你若是不嫌棄,今晚我們給你騰出一間房好不?”鄔婆婆臉色大變,李蓉則是搖頭苦笑,這飄飄的性格倒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明明生在帝王家,卻是一副江湖兒女的性格心腸。
那小二大喜,連忙對林鈺道:“小姐,這就好了,那幾位客人愿意讓給你一間房了!”
林鈺微笑著站了起來,櫻唇輕啟:“謝謝!”聲音很低,但卻清晰地傳入了這邊桌子上的幾人耳中。
飄飄一擺手,大大咧咧地道:“有什么好謝的,反正我們也住不了這么多。這位姐姐,不若過來我們同飲幾杯如何?”飄飄又發出了邀請。
林鈺不由有些躊躇,對方剛讓了房間給自己,如果拒絕對方也顯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當下笑了笑,輕易蓮步,已是走了過來。
這邊小二已是殷勤地添上了碗筷。
“多謝各位仗義,小女子林鈺在這里先謝過了!”林鈺站在桌邊向李蓉幾個福了一福,李蓉不由一愣,這女子手持寶劍,看似一個在江湖之上打滾的人,怎么行的卻是正宗的官家禮儀,這種禮儀在江湖上幾乎沒有人用。不由對她的身份也好奇了起來。
“我叫飄飄 ,這是我的堂姐李蓉,這是鄔婆婆!”飄飄一一向林鈺介紹首,當下二人也是站了起來,向林鈺福了一福。
“哈!”飄飄笑了起來,“大家就別這么來來去去了,出門在外,還是順意一些的好,林姐姐,你坐啊!”
林鈺笑著坐了下來,這個飄飄姑娘倒真是有俠意之心,豪爽之風,輕輕將寶劍放到桌上,坐了下來,心著其實也有些凜然,這李蓉和飄飄倒也罷了,這個不動聲色的老婆婆,卻是一個武學上的大行家,看李蓉和飄飄的神態,對這鄔婆婆卻無半分尊敬之心,倒像是主子對仆人一般,另外兩桌上的漢子,更像是這幾人的保鏢,這二人的身份,倒值得推敲一翻。
順手拿起桌上林鈺的寶劍,飄飄道:“哇,這柄劍好漂亮啊!”看到飄飄拿起夜雨,林鈺臉上不由有些變色,夜雨的劍鞘是由白虎皮硝制而成,劍柄上鑲嵌著一顆貓眼大的寶石,散發了悠悠的綠光,單是這顆寶石的價值,只怕就已是價值萬金了。
“林姐姐,我可以看看這柄劍么?”看著飄飄的神態,林鈺不由啞然失笑,這飄飄,完全還是一副小兒女之態,當下點點頭,“妹子請便!”
刷的一聲,飄飄將夜雨拔了出來,店中突然一亮,一股寒氣瞬間彌漫出來,店內眾人都是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在座的幾人首當其沖,呀,飄飄一聲驚叫,沒想到這柄劍如此厲害,散發出的絲絲寒意幾乎將自己凍住。鄔婆婆也是大驚,看到李蓉臉色蒼白,趕緊一手伸了過去,一股雄渾的內力涌過去,轉眼之間李蓉臉上又是顯出了紅暈。林鈺笑著自飄飄手中接過夜雨,另一只手在飄飄的背脊上***了幾下,小聲道:“小妹妹,不好意思,我忘了這柄劍有些古怪!”
飄飄只覺得林鈺撫在自己背上的手也是冰涼透骨,但卻與這柄寶劍的森森寒意截然不同,竟然讓自己感到無比舒服,轉眼之間,先前侵入自己體內的寒意已是被驅逐的干干凈凈,不由佩服的對林鈺道:“林姐姐,你真厲害!”
看著那柄通體雪白的寶劍,卻是再也不也去摸上一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