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陣地上,各種雜亂的物件散落的到處都是,埋在土層表面的彈殼,損壞的鞋子,仰面的鋼盔,還有損壞的槍支武器,三座大山都很寂靜,山下的喪尸又在向上佯攻,哪怕喪尸已經接近到半山腰,也沒有一個人探頭射擊。
三座大山之間巨大的尸堆已經成了焦黑的殘骸,無數尸骨被火焰燒灼的猶如煤灰,黑色的骨灰散落的到處都是,除了三座大山之外,方圓十公里都是這種黑壓壓的焦黑色,無數喪尸在這些黑灰中涌動,讓人分不清哪是大地的顏色,哪是喪尸的顏色,仿佛三座大山都已經被喪尸占據。
“當…”
一只空罐頭從戰壕中扔了出去,砸到散落在戰壕外面的彈殼上發出脆響,接著順著山坡一路滾下,砸到下方攀爬的喪尸群。
“都起來,都起來,發糧食了…。”
沙啞干澀的嗓音仿佛是老樹皮摩擦發出的啞聲,不大,卻讓更多的人喊了起來,聲音同樣沙啞干澀,接著戰壕中無聲無息地站起幾百個比喪尸還有枯瘦的男人。
這些男人全都是一個模樣,骯臟蓬亂的頭發,黝黑油膩的臉頰,深陷的眼眶,以及他們淡薄的只比骷髏強上一點的身軀。
男人們慢慢地扶著滿是黑灰的土墻向山頂移動,移動的非常緩慢,幾乎是一步一頓,仿佛稍微快點他們就會摔倒再也起不來。
蹣跚而行的男人們艱難地爬上山頂,便用盡了最后一絲力道,跌坐在地上喘息起來,在他們身邊,立著無數的鋼盔和金屬彈箱,這些彈箱都朝著迎風面,看到這些物件,他們在其中翻找起來,運氣好的還能找到幾滴尚沒有揮發的露水滋潤嗓子。
趙德義拖著一只麻布袋子有氣無力的站到了中心,打量身邊幾百條漢子,雙手抓住袋子向外倒扣,一個個白面大餅滾到了地上的油布上,等到三只袋子全部倒空,面餅已經積成了小山。
一個個士兵上前,拿起屬于自己的面餅走到一邊蹲下,撕下一小塊放進嘴里,用口水沁濕,艱難地吞進喉嚨里。
同樣拿著面餅的趙德義望著士兵們的模樣,暗自心酸,算上今天,這是他們被圍在山頭的第20天,這20天是怎么熬下來的?幾乎沒有人愿意回想,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若是世間真的有地獄,這里就是。
在這里糧食不缺,直升機在給他們運送彈藥的時候,總能附帶一些大餅過來,他們缺乏的是水源,以前準備的水源足夠他們使用一個月,但是前幾天燃燒尸體的大火讓他們消耗大量的清水來抵擋高溫的烘烤。
時間不長,在場的士兵都吃完了手中的面餅,用炙熱的眼神望著他們的長官,趙德義扭頭看向他的副官,副官點頭,走到堆積著大包小包空彈殼的山頂中心,拉開一扇鐵板,從里面抽出橡膠水管接到手壓水泵上,隨著他用力推拉,清澈的清水從接口處流到盛裝的鐵桶里。
水源儲存在地表下,士兵們不知道腳下的水源到底有多少,他們只在乎自己能分到多少水,水不多,每人半杯,這半杯水是他們整整一個下午的供應,下次喝水得等到明天早上。
趙德義要比下面的士兵更加心焦,士兵們已經表現出不配合的散懶狀態,雖然彈藥不多也是一方面,主要原因卻是他們長時間固守在被喪尸圍困的山頭,士兵們日日夜夜都在緊迫中戰斗,他們隨時面對著死亡,傷痛,寒冷,還有最可怕的干渴,各種原因快速消耗著士兵的士氣,若是沒有直升機杯水車薪的支援,恐怕部隊早就垮了。
想要恢復戰士們高昂的士氣,只有一個辦法,撤到安全的地方,讓他們好好洗一個澡,美美睡上一覺,等他們休息好,絕對都是精鋼鍛打的好漢,可是在這里,這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心愿成了最奢侈的期盼。
士兵們喝掉自己的水,又相互攙扶著起身向戰壕走去,只有呆在那里,他們才能感覺到安全,在三山陣地上,沒有絕對的后方,相比毫無遮攔的山頭,戰壕才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讓他們能稍微安心。
看著離去的士兵,趙德義長嘆一聲,舉起望遠鏡觀察另外兩座山頭,其他的山頭和這邊都差不多,20天的戰斗中,彈藥基本耗盡,唯一能抵擋喪尸的是陡峭的斜坡,七十五度斜坡不但對他們造成障礙,對喪尸來說更是天譴,只要他們小心一些,防止靈活的S2型喪尸沖破鐵絲網與絆馬索,他們就能暫時無礙。
望遠鏡里,另外兩座山頭的負責人也在向他張望,也許尋找一點安心,趙德義努力裂開嘴角做出歡笑的模樣,向他們招手,等到對方回應之后,他放下望遠鏡走向自己的藏身之處,準備熬過這個無聊的下午。
突然,副官指著遠處的天空大聲喊叫,趙德義一眼看到飛近的直升機,送葬者直升機猙獰質感的流線型機身在所有人看到的第一眼,都感覺是一只恐怖的告死天使,可在給他們帶來支援后,這飛機在他們心中就是最最圣潔的,看到飛機,先前還死氣沉沉的陣地頓時歡呼起來。
趙德義沒有歡呼,他沒看到飛機有攜帶任何包裹,飛機如他所想的那樣,毫不停留,輕巧的劃過天空向武漢方向飛去,這時他猜到些什么,心中頓時陷入絕望,蟑螂基地的聯系這些天就時斷時續,那邊的詢問也大多敷衍了事,要不是每天都有物資送過來,他恐怕早就懷疑蟑螂基地是不是失守了。
可是今天,飛機沒有理會他們直接飛走,也許是有別的任務,但是今天的補給似乎被人刻意的遺忘,難道,真的出事兒了?
“幫我聯系基地,問問他們今天的彈藥補給怎么還不到?我們只剩下兩萬多發子彈,若是沒有子彈…。”
趙德義沖到架著天線的通訊處,還沒走近就向里面守候電臺的通訊兵大聲命令,但是往常嘈雜的通訊處今天特別安靜,看到里面呆坐的幾人,趙德義心中頓時發緊,難道?
“是真的么?我們有救了…。”
突然,一個通訊兵自言自語地說了出來,接著整個通訊中心爆發了,他們大聲吼叫著,臉色漲紅,相互擁抱,甚至忘了他們的長官就站在一邊,歡呼整整過去了五分鐘后,趙德義還沒有等到他們情緒平靜下來,相反,還有越演越烈的事態,其中有兩人抱頭痛哭,嘴里還在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讓他實在忍不住了。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蟑螂哥回來么?”
趙德義略帶憤怒的話音驚醒了這些哭成一堆的大男人,他們擦掉眼角淚水,望著趙德義激動的喊道:
“師長,我們有救了,援兵來了…。”
“都給我打氣精神,到時候誰都別掉鏈子,我們能不能出頭就看這下了,方占波,你帶領陸戰隊第一大隊作為前鋒,一定要向刀鋒一樣插進去,用最快的速度攻打到大山之下,不要管兩邊的喪尸,第二大隊會給幫你清理。
胡中平,你的第二大隊攜帶所有的重機槍,在他們身后掩護,不管有多大的傷亡,你們也要看好他們的后路,這次能不能成功救援,就看你們…。”
長江艦隊副司令高峰神情嚴峻,嘴里斬釘截鐵地發布作戰命令,在他身前,幾個軍官嚴謹地挺身端坐,隨著高峰下達命令,他們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私下卻在摩拳擦掌,等著好好打上一場正面大戰。
“轟…。”
劇烈的震動讓在座的人前俯后仰,隨后他們見怪不怪地擺正了自己的位置,高峰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軍服,微微停頓了一下,接住之前的話題在車廂中繼續講道:
“我知道你們巷戰經驗豐富,對付小規模喪尸很有一套,但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大規模正面作戰,應對的不是幾百上千的小規模喪尸,至少是數以十萬計的喪尸潮,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有輕敵思想,特別是你,艾青山…。”
被點到名字的是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和在座的幾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年輕,相比人家都是二十五六歲的成熟模樣,只有他有著十七八歲的稚嫩面容,在穿著上,他同樣別有新意,人家都穿著軍裝挺直后背,他卻不一樣。
蓬松的亂發亂而有型的遮住大半眼睛,想要看清他的眼神,只有透過頭發間隙才能找到,左耳垂上戴著閃亮的鉆石耳釘,右耳上穿著九個耳眼,掛著九個各種款式的黃金耳環,此外,他還算白皙的左臉上,還有一個另類的紋身,紋身是殷紅的唇印,仿佛不久前剛被美女親吻,還沒有來得及擦拭。
軍裝也很有特色,兩只衣袖起上臂部分被撕掉,亂糟糟的線頭讓他的軍裝有些嘻哈味道,領口上的風紀扣是絕對不用的,一條碩大的黃金項鏈掛在頸子上,仿佛拴猛犬的粗鏈子,嶄新的軍裝上各種破口凌亂,再配上同樣一條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只感覺這個家伙什么都可能是,唯獨不是一個軍人。
高峰點他的名字時,他還沒有注意到,雖然他同樣端身正坐,但是他的耳朵卻帶著藍牙高保真耳機,全身隨著一種古怪的節奏顫動,讓周圍其他軍官紛紛側目,臉上都露出幾分不耐,卻沒有人說出口,似乎顧及著什么。
“艾青山,關掉你的破耳機!!!”
高峰再也忍受不住這個家伙,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仿佛在抽筋,艾青山被身邊的人狠推一把之后驚醒過來,望著滿眼憤怒的高峰豎起食指,眨巴了眼睛示意稍等,回過頭狠狠一拳砸到推他家伙的臉上,一聲慘叫,艾青山抽了抽鼻子,將拳頭在胸口上磨蹭,扭頭用無邪的眼睛望著對準他額頭的手槍,很可伶的說道: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司令員,您別在用這種玩具嚇唬我了,下次您直接將我綁到高炮炮口上,在哪兒我絕對害怕…。”
其他幾人臉色精彩紛呈,高峰望著這個桀驁不馴的家伙雙目噴火,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槍焰閃動,卻見艾青山做出各種夸張的面目表情扭腰伸腿,在子彈軌道中搖擺,等高峰將打空彈夾的手槍插回槍套,艾青山討好的走到他身前伸手,十五顆還有灼熱感的子彈頭懸浮在他的掌心如成螺旋狀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