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池勇都是這么過來的,有人注意到他沒睡,卻沒有人去關心他,提醒他,在末世,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池勇抱著步槍看著凌晨最黑暗的天幕,似乎在等著第一縷晨光將晨幕驅趕,同時也驅散心中的陰郁,突然,一陣腳步聲踩在鋼鐵甲板上當當作響,在他身邊停下,他還沒有去看是誰,身邊猛地坐下一個人,扭頭便看到他的隊長,馬達。
“還在想劉彪的事兒?有什么可想的,他就那樣了,不是被你殺,就是被副隊長殺,難道你真的忍心看他被那些東西撕成一塊塊吃掉?”
池勇正過頭不去看馬達,扭著身子滑到地板上枕著背包,望著頭頂上的鐵板說道:
“隊長···你不用勸我···我知道···在那個情形下,換做是我,也愿意要一個痛快,就是心理難受···幾個小時之前還和他一個鍋里吃飯····
他是個司機,開出租的,要是以前,我們是不會認識的,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他進不了我的圈子,我也進不了他的圈子,可是現在,他是我最親的人····我唯一的親人···”
說道這里,池勇開始抽泣,一把抱住自己的頭盔,埋著腦袋哭泣,聽著池勇的抽噎聲,馬達嘆了一口氣,池勇的年紀太小了,連23都沒有,情緒不穩也是正常。
“我和他是一塊當兵的,那個時候誰也不認識誰,全都是戰場上殺出來的交情,生里來死里去,他成了我大哥,我成了他兄弟,有點什么好的,總是惦記著我,為了讓我多吃幾口肉,他和別人打了不少架。
我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我不知道別人的大哥是怎么做的,可他就是我的親大哥,換命的交情假不了,若是只能活一個,他絕對會搶著死。
嗚··嗚嗚····我開槍了····我殺了他···我殺了我的親大哥···為什么當初我沒在下面,為什么上船的不是他,哪怕和他死一塊也好····”
馬達聽到這里,眉頭緊皺,池勇有了求死之心,末世的人類很堅強,也很脆弱,神經無時無刻的緊繃著,為了生存,他們愿意去拼去搶,一旦內心遇到了不能承受的打擊,他們又會想到自我解脫,白白的浪費了許多人求之不得生存機會,末世就是一個殘酷的淘汰賽,不能堅持,就只能等著被淘汰。
“扯淡吧你,你就這么想死?干嘛不自己從船上跳下去?好不容易活到現在,以前的苦白受了?要是你爹媽還活著,他們會怎么想?你死了,見到劉彪,你怎么說?你這娃,腦子里裝的到底是什么?”
池勇不說話了,心中憋氣,死死地抱著步槍,食指輕輕地撫摸折疊刺刀的刀面。
“以后不要想這個····你不再是你一個人的命,會有十個人的命等著你負責,如你抱著找死的想法去打仗,你會害死你的小隊。”
馬達說出這些話,池勇還沒轉過彎兒,他沒聽懂,什么小隊,什么小隊長他都不明白。
“碰····”馬達一拳砸在池勇的頭盔上,將池勇砸的翻到在地,池勇愣愣地望著馬達,顫抖地詢問道:“小隊長和我有什么關系?我連正式兵都不是?”
“民兵組長池勇!!!”
馬達站起身一聲高喝,高吼聲將邊上沉睡的人員紛紛驚醒,他們睜著茫然的雙眼,打量著四周,再將焦距擊中到了挺身立正的馬達身上。
“到·····”
池勇一骨碌爬起來,在馬達身前站立的筆直,這時,池勇一個小組的戰友們也紛紛起身立正。
“現任命民兵第八小隊,第一組組長池勇,為民兵小隊第八隊小隊長,希望池勇隊長能在以后的戰斗中保持紀律,奮勇爭先,再創功勛,另晉升為一級士官,補入正式隊員編制····”
池勇傻了,他身邊的戰友也傻了,民兵轉正可不容易,因為張小強的車隊里所有的正式隊員都是一級士官,士官就是車隊的終生制職業,以后所有的生來病死都不需要再操心,哪怕傷殘了,成了廢人張小強也會養著他。
民兵就相當于新兵,正式隊員戰死后,尸體會運回到的營地,等著裝進密封棺材運回到基地的桂花山,享受軍禮安葬,而民兵,要是有時間,他們的尸體會埋下,要是沒時間,他們就會被一把火點燃,等著戰斗結束安葬,在末世,尸體本身是變異獸和喪尸的食物。
也就是說,池勇不聲不響的成了能保住尸體的人,雖說末世的人不怎么在意這些事兒,可誰不想死后能落個風光大葬?
“這···這這····沒搞錯了吧?”
池勇結結巴巴的說著話,眼神卻不在一臉嚴肅的馬達身上,有些飄渺,雙手不停的搓·弄著褲腿,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池勇隊長···這是你應得的,希望你能更上一步····”
馬達一臉微笑的鼓勵著池勇,他很欣賞眼前的年輕人,當斷則斷,絕不拖泥帶水,雖然事后會后悔,卻比臨戰猶豫要好上一百倍。
“那····那馬隊長你呢?”
池勇不敢想象,自己上位,作為前民兵隊長馬達該怎么辦?
“你還是我的兵,我的新職務是第四民兵中隊隊長,你還是我手下,現在我也差不多算得上正式隊員中的小隊長,哈哈····你們打得好,我也指揮有功啊。”
馬達原本為當了民兵隊長而郁悶,卻沒想到他也能憑著指揮民兵的功績成為二級士官,現在他手下有三個民兵小隊,一個小隊三十號人,也就是說他指揮的差不多是大隊規模的兵力,以后未必不能成為三級士官,少尉軍官。
戰友呆滯,眨眼間,他們的同伴就成了正式隊員,雖然之前池勇就在表彰大會上受過獎,得到了民兵組長的職務,可那個時候也就是用的槍支不同,63式步槍和81式步槍也沒什么區別,身份都是一樣,福利也是一樣,唯一不一樣,組長要操心一些瑣事事物,他們則樂得清閑。
池勇也呆滯,他親手殺了大哥,卻得到以前他大哥做夢都想得到的職務和身份,這讓她有些接受不了,感覺是從劉彪手上竊取的。
馬達看到池勇臉上陰晴不定,還以為他還在為劉彪傷心,上前一步,拍拍池勇的肩膀,說道:
“副總隊長下令,追認劉彪為正式隊員,劉彪昨晚的功績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不用傷感,我想要是劉彪知道,他是與正式隊員的身份戰死,他也會欣慰的。”
“可···可大哥已經燒成了灰······”
池勇雙眼無神的望著船舷方向,似乎大哥正站在哪兒沖他微笑,心中感到揪心之痛。
“沒啥···要是哪天我戰死了說不定和他一樣,就當火化吧,等到我們取得勝利,你還能將他的骨灰找回來,運回營地,讓王廠長做一口最好的棺材,運回最美的桂花山上,我們鳴槍送行···”
池勇在瞬間變成了一個人,之前的萎靡,喪氣,還有自責與悲傷全都消失不見,挺直了背,亮出了胸膛,雙眼炯炯有神的凝視著馬達的雙眼,重重地點下了頭,他要戰斗,要為了找回大哥的骨灰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