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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我進爾退 六月二十這天正好是逢猛和靈山的鹽隊開拔到昌邑左近換防的日子,每次兩支鹽丁隊交接,總是要折騰半天才能安頓下來,鐵匠鋪子那邊又是換了兩種式樣的火銃,李孟這里還不滿意。
既然莊子上沒有什么事情,李孟索性是來到知州城偷閑半日,也算是小小休息,安排門口值守的鹽丁去喊寧乾貴,李孟在這邊自己動手泡了一壺茶。
寧乾貴一進屋,李孟這邊給正好是倒出兩杯茶,寧師爺苦笑一聲,他自命善于奉迎,說白了懂得拍馬討好,可在這位大人面前常有些很無力的感覺,鹽政巡檢李孟完全不懂什么上下的規矩禮節,行事和那些無知村婦也沒有什么區別,不過要說真不懂,鹽丁隊上下軍法森嚴,統馭極為的完備,這又不像是不懂禮節規矩的模樣。
不過既然李孟這個表現,那也只能是跟著配合了,李孟倒完茶后,手掌一擺示意,寧乾貴連忙掛上笑容,開口說道:
“怎么敢當大人倒茶,折殺了。”
但也就是客氣這么一句,顯然已經是習慣了李孟這種做派,茶是最粗劣的那種,李孟喝茶只是要個苦味提神,并不講究,寧乾貴好歹也是有點錢,還真是適應不了這茶葉,不過也只能是面無表情的喝一口。
“這幾天州城里面對這周舉人可是熱絡的很啊,我也納悶,舉人也做不得官,何苦下這么大工本。”
這句話一說,寧乾貴嘴里那口茶差點噴出來,強自咽了下去,心想李大人你要裝傻也不能這么裝吧,可看著李孟疑惑的表情,還是忍著解釋說道:
“老爺,九品八品小吏,舉人可以直接做,若是有門路有錢財,去做個教諭,接著轉作知州,知縣都是有的,那周舉人也算是本地大戶,將來看著可是有前途的,自然是眾人擁上去結交。”
李孟干咳幾聲,這些日子聽人聊天的時間少了,對于明代的見識還是太淺薄了,隨處鬧笑話,這周舉人也就是前段時間的周秀才,應該就是在少海樓喝酒時候所聽到的哪個沉穩有見識的讀書人。
雙方都是在同一個地方,不管今后如何,關系還是要處好的,李孟很快就是拿定了主意,開口說道:
“老寧你安排人去送禮問候下,不過估計那又功名的讀書人未必瞧得起我這鹽販子。”
聽到李孟自嘲,寧乾貴也是陪著干笑了幾聲,看著無事就要起身告辭,走出門,就聽到李孟在后面遲疑著開口問道:
“顏知州衙門那里有什么事情嗎?”
“回大人的話,羅西買通了知州府上的兩個婆子和一名廚子,聽說前幾天知州老爺在內宅發了大脾氣,知州夫人在那里只是哭,然后顏小姐的院子就被鎖上了,幾個婆子晝夜在那里看著,聽說一名丫鬟差點被打死,要不是被小姐保下來。”
看著李孟臉上青白不定,寧乾貴心想自己這么說對方私宅之事,大人果然不高興了,連忙換了個話題說道:
“知州每日還是寫字讀書自娛,聽衙役們說,同知和州尉幾個經常去找知州,想讓知州出頭打壓下大人,不過都被顏知州不咸不淡駁回去了。“
這時候李孟的神色表情倒是很淡然,小小州城,各種消息那里有什么保密的,只要是用心,那里都是篩子,沒有秘密可言。
不過李孟真正關心的消息卻是前面的那些私宅八卦,他這么送瓷器,知州府里又只有顏小姐一個人喜歡瓷器,連送三次之后,知州夫婦不起疑心才怪,雖說晚明的風氣不似前明那么道學死板,可也有規矩在。
這顏知州沒有沖過來和李孟拼命,這還真是讀書人懂得韜光養晦,不過李孟也是明白,對方科班正途出身的文官,肯定是瞧不起自己這等形同草莽的角色。
那邊的寧乾貴早就是退了出去,留下李孟在這里發呆,想著現代自己那些聽到的經驗,看來博取好感,談戀愛拉近距離的招式都不適用于這個時代,自己該怎么辦,李孟有些懊喪的拍了下茶幾。
“不想了,出去練兵去,要過好日子,還得把這些基礎東西做好。“
只是,等到都做好了,還有時間去過好日子嗎?
人多就是不一樣,李孟手下的人數擴張到兩千多人的時候,靈山衛所這一帶的鹽場資源完全可以用新招收的人來鎮守,原來的老鹽丁都是被派了出去,被戰亂搞得破爛不堪的登州不去說他。
在本地鹽梟鹽販的配合下,萊州和青州兩府的私鹽販運道路都是被鹽丁們看守住,除了靈山的鹽之外,外地的鹽真是一點也進不來。
若說從前的鹽政巡檢,比如說牟閻王,也是設卡查緝,而且兇惡無比,收上來的錢卻不如李孟的十分之一多,原因就是他光顧著自己發財,下手也恨,大的鹽梟不鳥他,中等的鹽販子提防著他,小鹽販恨他入骨。結果搞得自己處處樹敵,自然是萬事不成,大家不咸不淡的孝敬他幾兩銀子,也就懶得理會了,結果堂堂一個巡檢,發財還要靠著自己販賣私鹽買賣。
那些大小鹽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或者是在山東本地的鹽場拿鹽,然后回到本地販賣,有時候看著路過的地方鹽價高,直接就是賣給本地,鹽販和鹽販之間彼此爭斗不休,彼此構陷,還要提防著巡檢司那些土匪的查緝,收入不穩定,利潤也不高,風險也大,都是做的無精打采。
可李孟現在這么做,按照府縣村鎮劃分區片,各地凡是和私鹽有關的鹽商鹽販,地主豪強都是選擇最大的進行合作,李孟給他們理清當地的秩序,給他們提供貨源,保證他們不受官府的查緝。
這些豪強所做的就是買下這些鹽,銷售出去就是了,這收入和利潤穩定下來之后,比起先前要強出去許多,人人得利,自然是人人用心。
李孟已經是在登州和萊州府編織了一張嚴密的私鹽銷售網,在這個網絡之中,每個參與者都有自己的利益在其中,受這個利益的驅使,都是自動自覺的維護和保護這個網絡。
當然,選擇當地最大的豪強士紳進行合作,必然要觸動其他人的利益,不過既然已經是找到了最大的,兩家合力,其他人也翻不起天來。
很多原來在當地也算是赫赫有名的角色都這么銷聲匿跡了,比如說平度州的丘大海,當日貪圖便宜去買魚兒鎮和海倉的鹽,結果在李孟少海樓之會的時候沒有趕上,原本他是平度州最大的鹽梟,結果半年以后他在萊州買不到一粒鹽,在外地買的鹽一粒也到不了平度州,手下也都是煙消云散,現在人都是不知所蹤,他和靈山衛所那幾個臨陣脫逃的鹽竿子一樣都是反面的教材。
實力膨脹的李孟已經是開始朝著兗州府和青州府交界南面,還有濟南府的南面這些區域開始販賣私鹽了。
不過這些地方卻都是兩淮鹽商的傳統地盤,本身距離海州和贛榆就很近,水路和陸路的交通也方便,兩淮鹽商一向是放量的傾銷。
結果李孟的勢力滲透過來的時候,兩淮商人頓時是暴跳如雷,所謂“兩淮鹽,天下咸”,淮鹽行銷天下,兩淮鹽商也是富甲天下,勢力大的驚人,本來是鹽引分省而設,各地鹽銷售各地,不過山東本地的鹽場都被淮鹽擠壓的沒有任何生存空間,當然兩淮鹽商也不是實實在在的買賣官鹽,而是在官鹽中夾帶私鹽,一引鹽四百斤,結果鹽商卻拉出來四千斤,八千斤的鹽販賣,還是按照官鹽的價錢買賣,利潤自然是極高。
兗州府,東昌府和濟南府是山東最富庶的三府,淮鹽充斥其中,利潤也是極大,怎么能輕易的放棄。
兩淮鹽商也有自己的鹽丁打手,但是這些人也就是打手而已,談不上什么訓練,依靠的是好勇斗狠,跟李孟手下那些有組織有訓練的鹽丁對抗,被打的落花流水,而且在山東境內也不能調動官府的力量,一時間竟然是無計可施。
被李孟占據市場一天,那就是少賺一天的銀子,海州鹽商自然不愿意吃這個虧,可動手現在看起來是打不過了,只能是用些別的手段。
濟寧是山東的漕運樞紐,山東鹽運使衙門也設在濟寧州,海州鹽商們也都是聚集在這邊,威脅李孟不好用之后,又是動手開打,沒有打過,最后這些鹽商們終于是想到巡檢的上司就是山東鹽運使,找他的上司,撤了李孟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這才是最好用的手段。
這些鹽商都是和官府打慣了交道,自然是知道規矩,一起湊了銀子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