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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李先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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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都是孩子,家境又不盡相同。

  有的富,有的窮…加之又是啟蒙教育,筆墨紙硯這些東西,對孩子們而言,相對昂貴。所以每個孩子都配以一個小沙盤,以沙盤為紙,書寫練字。沙盤長寬半米,里面鋪著黃沙。孩子已廢筆管做筆,依照著李基的講解,在沙盤上寫字。寫的錯了,用手一抹,即可重寫,既不會浪費,也非常省力,是村學中必備的用具。

  言慶覺得,李基在教大家寫字的時候,似乎增加了一些內容。

  講解中,似乎加入了‘永字八法’的內容。對大部分學生而言,似乎有些深奧了。

  但對鄭言慶來說,卻正好合適。

  他一個野狐禪出身,別看能寫一手顏體字,但對一些書法的基礎,卻并不知曉。永字八法,正好可以彌補他這種缺陷,雖是以隸書為主,言慶的收獲卻是巨大。

  正寫著,李基悄然來到鄭言慶的身后。

  看言慶一筆一劃的臨摹五蒼,他輕輕點頭。

  猛然,他伸出手,抓住言慶的筆桿子,往外一抽。可言慶猝不及防之下,筆管離手。扭頭看去,卻見李基輕輕搖頭,“鄭言慶,書求法,更求意。你筆下所書,其形已具,其意卻匱乏…今后當苦練指意,否則徒具其形,終究難有大成就。”

  法,說的是筆法。

  有點收,貴緊而重,畫勒,貴澀而遲…

  這種筆法上的學習,前人已做出了各種總結,可以慢慢琢磨;然而這指意,卻需要有天賦,更需苦練。王羲之有指意傳論,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就這學堂里的孩子們而言,鄭言慶的書法,無疑是個中翹楚。但正如李基課間所說的那樣:起點不同,要求亦不同。

  很明顯,李基對言慶的要求,遠高于對其他人的要求。

  當天結課而論的時候,其他孩子最差也得了一個乙等的評價,而鄭言慶,卻只得了個‘丁’。甲乙丙丁,這‘丁’等評價,無疑最差。一般而言,先生很少會給學生以‘丁’論。可偏偏,李基對言慶要求的嚴格,令鄭言慶也感覺到非常意外。

  這,也太嚴格了吧!

  但先生既然做出評論,言慶也只能接收。

  隨著學子們一起,向先生行了謝禮之后,鄭言慶頗有些意興闌珊,低著頭準備離開。

  李基又叫住了他…

  “鄭言慶,你可是覺得不服氣?”

  “學生…”

  李基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氣,但我告訴過你,會對你要求嚴格;以同齡人而言,你筆法已初具形容,即使是王右軍,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恐怕也比不得你。”

  “啊?”

  鄭言慶瞪大了眼睛,心中奇道:既然王羲之也比不上我,那你還給我一個‘丁’等作甚?

  李基說:“但也正因為這樣,你以后的成就,卻未必能比得上王右軍。

  小小年紀,其形已定。若求大成,當需多些磨練。我這里有一冊筆論,你拿回去以后,要仔細的揣摩。當年,右軍十二歲得筆論,然后又求學衛夫人。待他后來,又臨摹碑帖,方才獨辟蹊徑,成為大家。你恰恰相反,未學基礎,筋骨未生時,竟先學碑帖,使之形重意淺,走了偏鋒。所以,我要你仔細閱讀這一冊筆論,待月考時,你需以此做出文章。若我滿意了,自會把你成績更改。”

  聽得出,李基對鄭言慶期許頗深。

  只是…

  鄭言慶接過了筆論,心中不禁苦笑連連。

  人啊,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太出色了,終究是要倒霉的!

  從學堂里出來的時候,已是斜陽夕照。

  鄭言慶拎著書袋,朝田莊走去。田莊距離竇家學舍,有一段距離。本來鄭世安想讓人接送,但卻被鄭言慶給拒絕了。原因很簡單,鄭世安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

  別看天津橋事件似乎已經平息,但其實,不過是開始罷了。

  古人講,天時地利人和。

  對鄭世安來說,天時就是鄭仁基的態度,地利就是崔夫人的想法,而人和嘛…

  實際上,鄭世安現在只占據了人和之利。

  鄭仁基也許不會說什么,但崔道林依舊得崔夫人關照,這天時地利,都不占據。

  也許用不了多久,鄭世安會慢慢的失去人和之利。

  到那時候,他祖孫的處境,可就要變得尷尬了…這種時候,鄭世安更需恪守本份。言慶不過一家奴的孫子,若要人接送,肯定會落下詬病。而鄭言慶自己呢,也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人。每天走上一個來回,也算是鍛煉身體,強健筋骨嘛。

  “彌勒轉世,天下太平!”

  走在鄉間小路上,鄭言慶看見從對面,走了一行白衣人。

  這些人似僧非僧,似俗非俗,一邊行走,一邊口呼彌勒。田地中不少農人,見白衣人走過來,紛紛匍匐在地,叩首禱告。鄭言慶不由得眉頭一蹙,心生厭惡。

  他知道這些白衣人的來歷,因為這些人,也曾在鄭家田莊里出現過。

似乎是某個宗教團體的成員,信奉彌勒,蠱惑世人。他們的信仰,不同于道教,也不同于佛教,在鄭言慶看來,更像是一個邪教組織。整天在鄉間傳道,倒也招攬了不少信徒  對宗教這種東西,言慶說不上好感,也說不上厭惡。

  不管是佛教也好,道教也罷,都是應時代而生,而興起。五胡亂華,北方大地戰亂不止,漢人十不存一,黎民苦不堪言。人們無力去阻止戰爭,只好尋求一種心靈上的寄托。于是佛教應運而大興,開始在民間流傳起來,使人們寄托來生。

  而道教呢,則為南方興盛。

  南朝無力收服疆土,士大夫只能以清玄寄托。

  留戀山水,以各種行徑來掩飾心中的那種悲苦。慢慢的,這玄道也就在上層階級中,流傳興盛。

  總之,每一種宗教都有其出現的原因。

  但邪教則不然,更多時候,那是一些野心家們的掩飾。

  黃巾之亂也好,亦或者孫恩之禍也罷,都是如此。至于后世,邪教更成了斂財工具,令鄭言慶深惡痛絕。這些白衣彌勒,大致上也是如此吧。雖然他們現在還未有什么特別的舉動,可言慶卻覺得,這些人遲早,會釀成大禍,到時候倒霉的,還是那些百姓。

  可他又有什么辦法阻止呢?

  白衣彌勒公開傳道,連官府都不去管。

  而且他們又沒有什么把柄,如果冒然去對付,弄不好會讓鄭言慶自己,陷入其中。

  回去以后,要和爺爺說一下,讓他多注意田莊里的情況。

  莫要讓這些白衣彌勒鉆了空子,到時候連累整個田莊的話,那絕對是一樁大罪過。

  想到這里,鄭言慶側身讓開一條路,看著白衣彌勒走過去。

  而在他們的身后,那些愚夫愚婦依舊跪拜在田間,不停的叩首,朝著他們的背影,念念有詞。

  “…彌勒出世時,田一種七獲,米長七寸,白如珂玉,干甜如蜜;如劫初米四寸也,衣寸從樹生,自然而有…”

  大體上,鄭言慶對佛經是一知半解,也不明白這經文,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過他能大致上聽出一個意思:只要信奉彌勒,就可以不勞而獲。糧食不種自長,衣服在樹上生成。

  如若沒有出現,那就是你不夠虔誠。

  只要虔誠,就會如此…可怎樣才算是虔誠呢?最終解釋權,在白衣彌勒們的手中。

  看這情況,好像很嚴重啊!

  鄭言慶一邊想著,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家中。

  鄭世安早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就等著言慶回來。

  “言慶,今日學堂里,學得如何?”

  “得了個‘丁’。”

  鄭世安一怔,“丁?怎可能是丁啊…你那先生莫不是個騙子,你這等聰慧,他為什么才給了一個‘丁’呢?言慶,是不是先生瞧著你不是紇豆陵家的人,故意欺負你?”

  “爺爺,不是這樣的,先生這樣子,也是為我好。”

  鄭言慶連忙解釋,總算是安撫住了鄭世安。

  飯后,他突然問道:“爺爺,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一段時間,這鄉間似乎盛行彌勒?”

  “你是說那些白衣彌勒嗎?”

  鄭世安顯得不太在意,“我倒是見過,他們今天還來咱們這里傳道。聽說,這些白衣彌勒神通廣大,不少人都相信他們。咱們田莊里,就有不少人信奉彌勒。”

  鄭言慶心里更加沉重了…

  “爺爺,別信那些人。”

  若是普通人說這句話,鄭世安說不得會聽不進。但鄭言慶不同,他從小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讓鄭世安對他,有著莫名的信心。想來,言慶這么說,不會無的放矢。

  可鄭世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么?”

  “爺爺,咱們鄭家以經史傳家,講的是修身持家治國。

  孔圣人也說過的,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事情,連圣人也不得語,何況我們這些人呢?也許這世上真的有神仙,但不是我們整天放在嘴上,更不能像那些彌勒一樣,把神靈當成斂財,滿足私欲的工具…再說了,舉頭三尺有神明,只要我們心里尊敬,神靈自然會保佑我們。既然這樣子,又何必去聽信他人妖言惑眾?”

  鄭言慶話音未落,只聽屋外有人撫掌贊道:“說的好!”

  言慶祖孫聞聽,不由得心中一驚。

  連忙起身走出屋外,就見小院里不知在什么時候,來了一個男子。

  光線昏黑,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鄭世安沉聲喝問:“閣下何人?來此有何貴干?”

  男子漫步走到門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鄭言慶,而后沉聲問道:“你就是鄭言慶嗎?”

  鄭言慶扯了一下鄭世安,點點頭,“小子就是鄭言慶。”

  “如此說來,那三國亂言,你又是從何聽來?”

  言慶沒反應過來,疑惑問道:“敢問先生是誰,這三國亂言,又要從何說起呢?”

  男子冷哼一聲,“某家,顏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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