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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 長孫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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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烈烈的擊鞠獻禮,已經過去多曰。

  少年間的意氣之爭,在無聲無息中演化為一場新舊權貴的博弈,而后又無聲無息的落幕。

  麥子仲黯然離開洛陽。

  沒有人要驅趕他,可他卻不愿意違背諾言,帶著十幾名家將,重又返回了長安。

  正月初一,在大業三年中,因受高穎賀若弼之事牽連,而被貶為平民的左仆射蘇威,重又返回朝堂。以太常卿。納言之職參與政事,并加封開府儀同三司…這也是關隴貴族與關東士族聯手,針對楊廣削弱關隴世族力量的一次反擊。

  不過,楊廣重新啟用蘇威的同時,又啟用了閑賦在家,無所事事的前豐州總管,柱國大將軍,大都督魚俱羅為隆山郡太守,并兼掌兵事,等同于將軍政大權,盡數交由魚俱羅掌控。對于這樣一個詔令,關隴貴族和關東士族都保持了沉默。

  隆山,位于蜀中,毗鄰眉山郡和資陽郡之間,是一個不起眼,但又極為重要,平衡巴蜀穩定的要地。魚俱羅出任隆山郡太守,看似平平,卻有監控巴蜀之妙用。

  又數曰,楊廣巡幸張掖。

  招汝南太守麥鐵杖,以及留守于長安的天寶將軍宇文成都隨行。

  長孫晟奉命留守于洛陽,一方面休養身體,另一方面還有威懾山東士馬的作用。

  李淵前往長安,隨行的還有被委任為內史舍人,兼考功郎中的竇威。

  命司隸臺大夫宇文述返還洛陽,宇文化及伴駕…這宇文化及,原本因為和突厥人做生意,而被貶為宇文述的家奴。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又重回朝堂之上。

  楊廣的心思,果然變化莫測。

  這一場無聲的博弈,看似是關隴世族占了便宜,蘇威重新被任用,竇威又升官,形式一片大好。但實際上了,竇威的升職,使得關隴貴族對河洛地區的控制力,一下子削弱了許多。以前竇威以司隸臺別駕之職,位卑而權重。這內史舍人之職看似風光,但權力卻被大大削弱。而考功郎中雖是從三品,有監察百官功績之責,可也只是監察。實際的決定權,在經過一連串的變化之后,牢牢掌控在楊廣的手中…這就是權術!

  楊廣通過一系列人事變動,即穩定了關隴貴族,又進一步拉攏了南來重臣。

  手段之巧妙,可算是令人嘆為觀止。

  西巡之前,鄭言慶被封為云騎尉。

  一名內侍,一件青緞子武官服,一塊腰牌,一枚印信,幾乎沒有做任何聲張,就這樣輕描淡寫的,送到了鄭言慶的手中。對于這個武散官的頭銜,鄭言慶倒是不太在意。沒有任何權利,只不過將來他要出仕的話,可以憑此而得到重用。

  除此之外,唯一好處就是鄭言慶每年可以得到三百石的俸祿。

  換句話說,鄭言慶如今已經算是體制內的人了,開始吃公家飯了…但能吃到什么程度?卻不好做出定論。這武散官八尉頭銜,即便是得到了,也會有高低分別。就比如房喬房玄齡,以羽騎尉出身,得了一個縣尉的職務;而宇文成都同樣是羽騎尉,十五歲時就已得了千牛備身,如今更尊為天寶將軍,和房玄齡,簡直是天壤之別。

  對言慶來說,竇威去了長安,他失去了一大屏障。

  不過呢,房彥謙,也就是房玄齡的老爹,從許州司馬的位置上,一躍成為河南尹。

  從四品,到正三品,連升三級。

  這是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任命…讓人不自覺的,就聯想到了四年前鄭言慶的《石灰吟》。

  就是從那首石灰吟出世開始,房彥謙可謂官路亨通啊!

  正月十五,洛陽燈會。

  鄭言慶本打算在這一天,叫上裴行儼薛萬徹等人一起去看燈會。

  沒想到一大早,龍門山竹園外,卻來了一人。

  “小人馬三寶,求見半緣君。”

  來人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皂衣短襦打扮,神色恭敬,手持一張名剌,遞給了黨士杰。

  這黨士杰就是當初隨沈光前來的三人之一。

  雄大錘找來了四個人,除沈光外,其他三人是一母同胞。年紀最大的名叫黨士杰,依次是黨士英,黨士雄。之前由于鄭言慶和麥子仲約戰,裴行儼等人都搬來了竹園,使得竹園顯得有些擁擠。于是鄭言慶就讓毛旺在竹林邊緣,又營建起一排竹舍,黨家三兄弟居住于此,一方面是負責護衛,另一方面可迎來送往。

  毛旺年紀漸漸大了,加之小八的事情影響,以至于有些精神恍惚。

  鄭言慶也不好說什么,只讓毛旺平時負責采辦物品,打掃庭院。畢竟他對毛旺還算了解,也知道這是個老實人。雖說精神不好,但采買物品,還算是盡心盡力。

  所以,毛旺夫婦住在林中的第二道竹舍當中,負責打掃和烹煮。

  薛收和姚義因為鞠戰結束,而后準備外出游歷,故而已搬出竹園。裴行儼薛萬徹倒是偶爾過來,但也不是很頻繁。除此之外,裴翠云也來過一次,但只是探望了一下鄭言慶手上的傷勢,又說了一會兒的詩詞歌賦,就帶著婢女起身離開。

  如今,這洛陽城里關于言慶和翠云的謠言可不少,大都是一些才子佳人的說法。

  即便是民風開放,裴翠云也不能不避嫌。

  她的確是挺喜歡言慶,但主要是因為言慶的詩書才學。畢竟言慶比裴翠云小不少,裴翠云也不得不矜持一些。而言慶呢,對裴翠云也挺有好感,可現在就談感情…未免太扯了一點。故而兩人雖無視那些謠言,偶爾相見還可以,太頻繁的話,就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麥子仲的前車之鑒,言慶翠云不得不多加小心。

  “你就是馬三寶?”

  言慶在竹樓中看著眼前的少年,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十年了,有一些記憶開始變得模糊了!

  雖然鄭言慶偷偷的記下一些事件和人物,以便提醒自己。但畢竟有更多的事情和人物,他無法一一記得。有些人,有些事,可能要碰到了才能想起來。就比如這馬三寶的名字,他感覺有一些熟悉。可搜腸刮肚的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

  “小人就是馬三寶,奉長孫大將軍之命,請鄭少爺過府一敘。”

  鄭言慶聞聽,心中不由得一喜。

  長孫晟,終于要開始行動了?

  即便言慶得了個云騎尉的頭銜,可這是洛陽,遍地權貴豪強。一個云騎尉的名號,也只能在曰后給他帶來一些好處。但是在當前,這頭銜遠比不得長孫晟的認可,更能得到實惠。

  楊廣西巡了,河洛地區最高軍事指揮官,非長孫晟莫屬。

  言慶連忙問道:“大將軍讓我過去,不知有何吩咐?”

  “大將軍說,鄭少爺過去了,自然就明白。”

  “那何時過去?”

  “午時以前。”

  鄭言慶點了點頭,“如此,請回稟大將軍,就說言慶必準時赴約。”

  馬三寶應了一聲之后,躬身退下。

  鄭言慶連忙把徐世績叫過來,告訴他今天可能無法聚會了。徐世績也隱隱約約的知道了一些端倪,所以并沒有責怪言慶。相反,他對鄭言慶能拜入霹靂堂也很高興。畢竟徐世績清楚言慶目前的處境,別看他戰勝了麥子仲,但也得罪了不少南來權貴。一個云騎尉的頭銜,尚不足以護持。但有長孫晟這張保護傘的話,言慶在洛陽的生活,就會改善許多。

  “言慶,既然大將軍要你過去,你總不能空著手吧。”

  “唔,徐大哥說的有道理!”

  這禮多人不怪,你帶不帶是一回事,人家收不收是另一回事。

  是洛陽人都清楚,長孫晟從來不收禮物。可這并不代表,鄭言慶就可以空著手去。

  但帶什么過去呢?

  卻要費些思量。黃白之物,長孫晟肯定看不入眼。

  似長孫晟這種地位的人,估計對馬匹啊,兵器啊更感興趣。馬匹,鄭言慶有,但又舍不得;兵器嘛…鄭言慶自己還想弄一柄極品馬槊而不得,又拿什么送給長孫晟?

  徐世績也幫他出謀劃策,可想到了最后,還是沒想出一個合適的禮物。

  眼看時間快到了,鄭言慶一咬牙,噔噔噔跑上了書樓。

  徐世績跟著他上去,就見鄭言慶在書案前,鋪開一張白紙,蘸飽了一筆濃墨,而后奮筆疾書。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今有龍城飛將在,胡馬怎敢渡關山。”

  言慶寫完,徐世績也正好誦畢。

  他不由得連連點頭,“若說大將軍的功業,飛將軍亦難比肩。”

  的確,長孫晟的功績,主要就集中在對突厥的戰役當中。細算起來,從開皇年間對突厥的戰事中,長孫晟的身影無處不在。從打擊到分化,從威懾到驅逐,長孫晟的功業,還真不是漢時飛將軍李廣能夠比擬。言慶以此詩做禮物,倒也非常得當。

  畢竟在長孫晟死后,隋煬帝北巡時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所圍時,也說過同樣的話語:向使長孫晟在,不令匈奴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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