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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馬追上了最后一名遼軍騎兵,用神臂弓射中戰馬后腿,韓中信最后用著他的鐵锏,將那名不幸的騎手連著頭盔和腦殼一并給敲癟了下來。
短暫而又激烈的戰斗之后,韓中信所部順利的解決了遼軍的這一支探馬小隊。
在兩軍探馬的交鋒中,很少有這樣一邊被完全殲滅的結果。若說原因,除了運氣之外,更多的還是韓中信作為一軍副將,他率領著這一隊探馬,乃是秦琬從軍中特意挑選出來。人員精銳,器械精良,是其他探馬小隊所不能比的。
此外在馬背上用弩,尤其是神臂弓這般大型的蹶張弩,很是需要一點技巧。韓中信的這個小隊都是幾次出巡的精兵,韓中信本人也著意練習過一番,而遼軍是初學乍練,這就又差了一籌。
結束了戰斗,除了兩個望風的騎兵,其余士卒紛紛下馬,一部分趕過去救助落馬的兄弟,另一半則去收拾還沒有斷氣的遼人。
不知是運氣還是甲胄堅固的緣故,落馬的幾人中,只有兩名士兵不幸喪生,其他幾個都是或輕或重的外傷,學過一點醫術的韓中信一一檢查過后,確定只要回去看過軍醫,都能保住性命不會落下殘疾。
待韓中信檢查過傷員,并和學過急救術的兩名隊正一起給他們處理過傷處,十八個遼軍騎兵的首級已被卸了下來,各自拴在馬上。由于韓岡規定,一場戰斗的斬首,由全體參戰官兵分享,并沒有產生爭搶人頭的沖突。這讓韓中信省了不少事。
漫步在戰場上,半綠半黃的麥苗在雜草中拼命擠出頭來。荒蕪的田地沒有引發韓中信的感慨,相反,他的心情很是輕松,甚至是雀躍。這場戰斗對他來說很有些紀念意義,能領軍上陣殺敵,而且還輕松取勝,是他在軍中站穩腳跟的第一步。
不過當他拿起遼人所用的重弩時,臉色還是變了。果然是神臂弓,而且刻在從弩架上的銘文來看,是元豐二年軍器監所出品。監造和大工的名字,韓中信都聽說過。
河東軍中,代州是最先換裝的一批,熙寧三年、四年就用上了神臂弓。所以平夏戰后補充戰損也是最早且最多的一批。從銘文上就能看得出來了。
“巡檢,真的是神臂弓。”一名士兵抱著一堆神臂弓回來,舉著給韓中信看,“都分不清哪張是我們丟的了。”
“元豐二年的是遼賊帶來的,熙寧年間當是我們的。代州的武庫可是全落在了遼賊手中。”韓中信用腳尖踢了一下腳下無頭的尸骸:“去查查他們身上的盔甲,肯定也是從代州武庫中得來的。”
盔甲也是戰利品,幾名士兵過去吭哧吭哧的把甲胄都卸下來。兵器、刀劍也都集中在了一起。
“巡檢,這些遼賊帶了不少好東西啊!”一名士兵叫了起來,手上舉起了個羊皮小口袋。
打掃戰場的士兵在遼人的尸身上都掏摸了一陣,無一例外的都摸出了一小袋金銀珠寶,堆在一幅羊皮上,閃閃的光澤晃花了一群沒見過世面的窮赤佬的眼。
韓中信瞥了一眼,心中估算,最多也不過兩三百貫的樣子。
“你們都分了吧。”韓中信家底不少,看不上這點小錢,“給蔡九和張狗兒多留一份。”
蔡九和張狗兒就是戰死的兩名士卒,多給他們的遺屬一份,自然不會有人說不。可是說不的沒有,動手拿的也沒有。人人都站著,沒一個動手的。
對于戰利品的分配,軍中管得不算很嚴,尤其是這樣零碎的收入,上面的將領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里都是老巡兵了,畏懼軍法不敢分賬的情況,讓韓中信都為之楞然。
不過當他多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過來。自己要是不拿,下面的士兵也不敢大著膽子分贓。只有自家先拿了,這群士兵才會將自己視為同伴,這也算是投名狀。
想明白后,韓中信也就不充大方了。只是在一堆黃白的財物中,他沒看到心儀的東西。正想隨便撿幾件銀首飾,眼光一掃,倒是在兵器堆里發現了一柄腰刀。
探手拾起腰刀,兩尺長,刀型略彎。刀鞘色澤沉黯,卻不知為何帶著隱隱的綠芒,從紋路上像是魚皮,很是精致,上面還附有粗獷卻不失.精美的銀飾。這樣的風格讓韓中信一下就喜歡上了。
可是當他拔出刀來,眼中的欣賞就不見了。腰刀看著應該是折鍛鐵,經過了多層折疊鍛打,只是不論從質地,還是鋒銳上,都遠遠比不上軍器監中出產的精品。
韓中信腰間就有一柄刀,是得官后由韓岡所賜,能一刀砍下首級而鋒銳不損,是柄名副其實的寶刀,出自于軍器監的名工之手。而這一柄,也就刀鞘很不錯,刀身比軍器監量產的腰刀強不到哪里去。
韓中信微微的搖了搖頭,可惜這刀鞘配不上自攜的寶刀,不然直接就把刀給丟了。
‘看來要欠周獨手一個人情了。’別人都是刀鞘配刀,韓中信倒是打算弄柄好刀來配這個刀鞘。
見韓中信將刀收回鞍袋,士兵們齊齊松了口氣,興高采烈的開始分贓。片刻之后,地上的小堆金銀珠寶不見了,人人都是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望著韓中信的眼神,也更見親熱。
能打能殺的軍頭才能得到士兵們的認同,如果再大方一點,那就是不僅僅是認同,是進一步得到士兵們的忠心和喜愛。
收拾過了戰場,探馬們就開始準備重新出發。再遲一點,可能就有新的一隊遼兵趕來了。
一群士兵踩著鐵鐙,給神臂弓重新上弦。
“要是單手的就更好了。”一名隊正舉了舉手中的神臂弓,“兩只手在馬上太麻煩。”
“你當軍器監沒造過啊?”韓中信搖頭笑,“單手的小弩連馬背上防箭的毛氈都射不破。造出來后,給人拿去打鳥去了。”
給神臂弓重新上弦時,有兩張直接就壞了,其中一張碎裂的弓臂反彈起來時還將躲避不及的士兵砸破了鼻子,弄得滿臉是血。
只是損壞的神臂弓才兩具,而從遼人那里收回的則有二十六七張雖然不能做到一人三具神臂弓,可有好幾個遼兵都是一人攜帶兩具,看起來應是有些地位。
“倒是賺回來了。”韓中信笑道。
不僅僅是神臂弓,甲胄、弓刀、鞍韉、轡頭都是能換來豐厚賞賜的戰利品。四十匹契丹馬馱著這些收獲,夾雜在小隊中返回土墱寨。
韓中信騎著高大的河西馬,被士兵們簇擁在中間。看著今天的收獲,心中歡喜不已。
只是當他回望著身后荒蕪的原野,心中的喜悅一下就消退了,在半年前這里還是男耕女織的樂土,現在已經不見人煙的荒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復元氣。
遼賊該死!他一下握緊了腰刀。
遼軍開始給前線的遠探攔子馬裝備神臂弓。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忻口寨。
并不是每一隊都能有韓中信那樣配置和運氣,也因此,就很難出現同樣的結果。
在馬上拉開步弓,的確很不容易。但將提前張開的神臂弓舉起來并不是一件那么難的事。遼軍很快就適應了馬上使用弩弓的戰術,這使得前線斥候的傷亡在幾天之內陡然增加。
韓岡面前有一份傷亡報告,在醒目的位置上有兩幅坐標圖。
這是韓岡讓人畫出的圖表,最開始很多人不習慣,但習慣之后,就覺得這圖表比數字和文字更讓人一目了然。
章楶也在看著同樣的報告。前一幅圖的縱橫坐標分別是日期和傷亡,后一幅圖則是犧牲的士兵和戰果對比。兩幅圖表上的曲線變化,讓章楶看得觸目驚心。
“怎么傷亡這么大?”
韓岡苦笑道:“我們跟遼軍騎兵的差距就這么大。之前靠著神臂弓勝過一籌,現在是回歸了正常水平。”
其實從后一張圖表上看,宋軍騎兵陣亡的數量雖然比之前大幅攀升,但與戰果基本上還是一比一代州騎兵的騎術并不比遼軍騎兵差到哪里,而戰斗也高于遼軍許多。只是騎兵數量上的差距,會很快把代州騎兵的血耗光。
一旦沒有了外圍的耳目和護衛,遼軍的動向就會變得撲朔迷離。大軍最多前進到崞縣。再往代州去,行軍之路就會變得很危險了。被蕭十三放在必經之路上的近萬兵馬是個嚴重的威脅。
當遼軍用輕騎兵牽制和遲滯軍隊的行進,到了合適的時機,一隊具裝甲騎沖撞過來,西軍還好說,京營禁軍是肯定要崩潰的。
“我們需要更多的騎兵。”韓岡說道,“京營禁軍中的騎兵要打散了補充上去。但這還不夠!”
“要把阻卜人調進關來?”章楶問道。
“當然。阻卜人的家眷要轉去忻州或太原暫住,而能派上戰場的青壯…就讓他們好好賣一賣命吧,可不能白養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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