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相王李旦之托前去探望凌波的只是李隆基,但他還是主動帶上了另外一個人。盡管兩人昨日才剛剛來過,但今日再次登門,瞧見那焦黑的斷壁殘垣,他們不禁同時為之色變。李隆基年長又見識豐富,倒還能把持得住,站在那里沉吟了開來。性急的裴愿卻顧不上這許多,直截了當地熟門熟路往里頭沖,迎面撞見朱顏紫陌也來不及打招呼。
“喂!”紫陌叫了一聲,見人家仿佛沒聽見似的風風火火沖進了房去,由不得使勁跺了跺腳,轉頭對朱顏嗔道,“姐姐,你看看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子,小姐的閨房他也敢隨便進!”
誰說不是呢?可昨天這一位裴公子頭一回來,卻是小姐自己讓他攙扶進閨房的!
朱顏只覺得一陣陣頭痛,可轉念一想主子的性格從來都不是聽人勸的,于是只好苦笑了一聲。想到房間中如今只有一團稚氣的喜兒,以及還是新手的陳莞,她實在有些不放心。正準備回房間去看著一點,她忽然瞥見又有人進來。一眼認出那是昨日也來過的臨淄郡王,她慌忙拉著紫陌上前拜見,聞聽是相王派其來探望,則更是喜上眉梢。
主子畢竟是父母雙亡的孤女,雖一向有上官婕妤照應,畢竟如今一個宮里一個宮外。至于武三思雖是伯父,她瞅著主子卻不像是什么真正親近的模樣。這相王李旦雖說親戚關系更遠了些,但那一位畢竟是皇族中赫赫有名的老好人,親近一些總沒有壞處。
凌波并不知道世故圓滑的朱顏正打算替她好好打點好外頭的某人,此時此刻,她耳朵都快被那個氣急敗壞的愣小子給吼聾了。她從來不知道,這個訥于言辭的裴愿居然會有那么多層出不窮的問題——這家伙根本不問什么起火的時間地點狀況,只顧著關心她是否受了傷,是不是受了驚嚇,甚至到最后還誠懇地安慰著什么破財消災之類的話,讓她著實氣了個半死。
不會說話你就不能當啞巴么!昨兒個她幾乎拎著耳朵對這愣小子說的那些話,算是完全白費了!
沒好氣地白了裴愿一眼,見他正使勁盯著自己的眼睛,凌波沒來由覺得臉上一紅,只得借發怒遮掩了過去:“你別成天就在外頭跑,雖說你現在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可那畢竟是相王擔的干系,你萬一被人識破豈不得連累他?不過,你以后要是來這兒,得像今天這樣聰明一點,千萬別跟著我那位三哥。人家畢竟是臨淄郡王,你跟在后頭太扎眼了,而且就像跟班似的!”
裴愿頓時愣住了,旋即心直口快地說:“可我今天就是跟著李三哥來的。”
凌波一時還沒來得及反應,忽然聽見屋外響起了一陣說話聲,便轉頭望了過去。下一刻,她就看見朱顏引著一個熟悉的人走了進來。盡管那個人容止端雅翩翩風度,盡管裴愿站起來問好的時候滿是真摯的笑容,盡管那個人上前對著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但她就是從心底里覺得一種不痛快。
算了算了,看在人家是好心來看望她,她就不要和這家伙計較了。至少從目前來說,她這表哥還是裴愿的靠山之一不是么?對了,他昨天說他叫什么來著…糟糕,居然忘記了!
昨天經歷過一次,因此今天剛剛踏進房門的一剎那,看見裴愿理所當然地坐在床前,李隆基這一次只是微微一怔,隨即換上了一幅若無其事的臉孔。他代表父親說出了請凌波去家里小住的邀請,果然,對方只是略一沉吟便委婉謝絕。
由于早有了準備,他并不奇怪。剛剛他在整個宅子里頭轉了一圈,發現燒毀的地方雖不少,但重要的地方都在,要住人并沒有多大問題。當然,更大的原因恐怕是另一個。
“十七娘,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說,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凌波對于老好人相王深有好感,但對于這位極其善于言辭的表哥向來有很重的警惕心,此時此刻本能地想拒絕。然而,她還沒開口說話,卻看見朱顏拉著喜兒和陳莞退出,還悄無聲息地掩上了門,至于裴愿則是一點不知道避忌地站在原地。此時此刻,她就是傻瓜也知道,這愣小子多半是完全得到了相王父子的信任,心中頓時郁悶極了。
當初讓這個愣小子回庭州,就是為了不要讓他一腳踏進洛陽這一攤子渾水,誰知道事到如今還是不可避免。
“雖說我今天沒去上朝,但卻能猜到,你遇襲以及家中無端走水的事情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你伯父武三思和張柬之他們之間原本就是水火不容,雖然之前陛下同賜鐵券,想要在兩邊之間作和事佬,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武三思必定會借此事大做文章,聲稱有人欲對諸武不利。至于張柬之等人必不屑于辯護這些,反而會借此說諸武咎由自取。十七娘,單單是昨日這兩件事,你就已經身處漩渦深處了。”
盡管凌波自己已經隱隱約約有了設想,但此時此刻被李隆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揭開來,她還是忍不住投去了憤怒的一睹,臉色也有些發僵。她早就想過,為什么不是武三思,為什么不是武攸暨,為什么不是武崇訓…為什么不是那些高官顯爵的武家其他人,而最后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
因為她看似不重要,其實卻和方方面面都有聯系。只不過,她這么一個小人物如今卻成了風口浪尖上的大人物,世事還真他娘的無常!
她忍不住在心中狠狠罵了一句粗話,見裴愿站在那里滿臉怒色,不禁暗嘆了一聲傻瓜。努力平靜了一下心情,她索性直接問道:“三哥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說,只要看局勢發展到最后,誰從中得益最多,誰就是這兩件事的主謀?”
“十七娘,武家人大多剛愎自用,你雖聰敏,但在他們之中不過就只是一個孤女。武三思若真的關心你這個侄女,為何從前絲毫沒有照應?武崇訓若真的體恤你這個表妹,為何聽憑你家門庭敗落?而那些飽食終日的其他武家人在你父母亡故后,又有誰曾經關心過?雖然你是武家人,但我還是想說,武家人善于過河拆橋,而且祖母已經退位,武家已經不足為憑恃。”
“那么,表哥的意思是,你,或者說是舅舅決不會做過河拆橋的事?”
“沒錯,就算信不過我,父王的人品我想十七娘你應該很清楚。父王若不是對你真有憐意,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我登門?”
面對對方這步步緊逼的說辭,凌波不禁瞇緊了眼睛,忽然瞥見一旁的裴愿站在那里滿面茫然。想來愣小子在庭州那種天高地闊的地方長大,見識最多的都是善于騎馬拼殺的豪爽兒郎,就算來洛陽好幾個月了,他對這種勾心斗角的伎倆絕對還是一竅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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